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四面余音袅袅,络绎不绝。
——阿芜,你是未来的王女,你要学会掩藏自己的情感,也要忍受黑暗和孤寂,更要做好接受背叛的准备。
——羌芜!你有心吗?!
——羌芜,凭什么是你坐上那个位置呢,你不就是出身比我好些?不如让我坐上去好不好,你来当我的王后。
——我叫许之微,是一名游历的修道者,你叫什么名字?不用怕,让我帮你看看伤口吧。
——信任我便是你此生犯过最大的错误。
......
此起彼伏的人声交织在一起,无法挥散也无法忘却。
这是属于她的梦,混杂着平静的压抑和残忍的现实。
羌芜指尖微微一动,勉强睁开双眼,率先入眼的还是一片黑暗。
她甫一动身,便是感觉到钻心刺骨的疼,身体各处好似被碾压过一般疲惫,本就损伤的灵脉也有被透支后的灼烧感。
啊——她想起来了,她为了唤醒许之微,耗尽了全部的灵力,还献出了一口自己的心头血。
羌芜蓦然闭上眼,面上有掩不住的疲惫,感受着自己亏虚的身体,心中暗想自己真是疯了,居然会为了许之微那样的人做出这种事。
不过现在这是在哪里?指尖划过身下,好像是被单的触感。
羌芜重新睁开眼,忍着头晕想要起身。刚一动作,就感觉身侧有温热的物体挨了过来,那人一只手横过她的胸前,熟练地搂过她的肩侧轻轻拍了拍,许之微充满困倦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再睡会儿吧。”
羌芜的颈侧被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吹拂着,带起一片酥麻的痒意。
那双手拍了拍后顺势往下一滑,掌心贴住她的后腰往自己身上压去,她落入了一个严丝合缝的怀抱之中,连呼吸间都骂死许之微的气息。
羌芜好似被定住了身,无法动弹。
她不习惯这样的亲近,可这人为何总是将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
羌芜抬起能活动的那只手想要推开许之微,可刚贴上她的心口,就被握住了。就在她愣神之际,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到许之微唇边亲了亲。
“不闹了,再乖乖睡会儿。”许之微闭着眼含含糊糊出身。
指腹上传来陌生的柔软触感让羌芜瞳孔骤然缩紧,甚至忘记将手抽回。
可她不知道许之微这时候其实是睡迷糊了,她还以为自己抱着的是在现实世界里养的那只粘人爱撒娇的猫。
小猫哼哼唧唧想要闹腾时,她伸手将“小猫”搂过来,亲昵地贴着蹭了蹭,不忘夸奖道:“香香软软的,真乖。”
只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就让羌芜的耳廓弥漫起一抹红色。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许之微最终还是在一阵推搡中渐渐苏醒。
她睁开眼的瞬间,只见羌芜头发凌乱,脸色微红、衣领半开地半躺在自己怀中,一双手抵在自己胸口推着,上挑的眼尾透着几分风情,而淡粉的唇微微张着。
这画面像是春燕的尾羽在平静的湖面上仓惶掠过,在许之微的心中溅起一片涟漪。
许之微猛然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连放在人家腰间的手都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她这是对人家做了什么?
“你醒了,抱歉昨晚我太困了,睡过去了。”
昨日她杀死赤苋后阿清也渐渐苏醒了过来,随后还找到了倒在别处昏迷不醒的沈如棠。她与还有余力的阿清一起带着人走出了瘴气林,路过一个村庄后被好心人家收留了下来。
她昨夜照料完羌芜后原本是倚着床边休息的,但后来半夜羌芜睡得不安稳,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思虑,只有当许之微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才会渐渐安静下来。
只是后来她也不记得自己怎么睡着了,还一同躺在了床上。
“拿开!”羌芜的气息有些不稳。
许之微讪讪收回手。
羌芜屏气想要自行坐起,但身体的乏力让她第一次没有成功,许之微伸手想要帮她却被躲开了。
许之微又想起之前她说自己不喜欢同人触碰的话,再想到刚刚醒来时的场景。
坏了,她怕不是又让羌芜讨厌了吧。
羌芜原先脸上的红晕已经散去大半,那一头浓密的长发如波浪般不断倾泻着滑落肩头,翩然垂至细腰间,墨玉般的发色也衬得她肤色看起来像白雪一样发着光。
“是不是还很不舒服?”许之微问她。
羌芜反问她:“这是哪?”
许之微仔细同她阐述了她们在此处的经过,羌芜只是沉默听着。
“对不起,明明我说过会护着你,没想到还是要你护着我。”许之微的声音有些低哑。
羌芜半隐在发丝下的眉眼微动,说出的话还是一贯的冷淡语气,“你不必想太多,我救你是因为你对我还有用。”
许之微唇角上扬一瞬,“嗯,那我会努力做个对你有用的人。”
房门外突然传来轻叩声,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外边响起。
“徐姑娘,你们醒了吗,可以用早膳了。”
许之微回头一瞬,继而同羌芜说道:“是收留我们的阿婆喊我们用早膳,你饿不饿,我帮你拿些进来吃?”
踏上修道之路的修道者基本都早已摒弃五谷杂粮和口舌之欲,但她们并未同婆婆泄露过自己的身份,更不想拂了婆婆的好意。
“不用。”羌芜开口。
许之微心想羌芜身为鲛人,可能也不需要这样的进食,“那我去看看,你身体现在虚弱,多躺会儿吧,等你好些了我们再动身去那个培阳镇看看。”
见羌芜没有应声,许之微便自行起身下床,离开前又取了一身衣服给羌芜放在床边。
她这一刻觉得自己像个移动衣柜,不过也还是有点用处的,假如她们这是一个换装小游戏世界的话。
羌芜听着许之微脚步声远去,随后便是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她伸手摸到触感冰凉的衣物,指间渐渐收紧。
收留许之微她们的婆婆家中只有她一人,她的腿脚有些不利索,走路时一瘸一拐的。
许之微出去后看见阿清和沈如棠二人也刚巧打开屋门走出来,婆婆招呼着人过去,桌上已然放着好几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碗。
阿清经过一晚上的休憩,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精力,她十分捧场地夸赞着婆婆。
“阿婆,你家土豆长得好大!”
面色还有些苍白的沈如棠叹气纠正道:“这是番薯。”
阿清又转而巴结师姐,“师姐你真博学多才。”
因为认识一个番薯而被抬上高位的沈如棠选择闭嘴。
婆婆闻言也不生气,只是高兴地笑着,布满皱纹的手在衣裙上擦了擦,“快吃吧,都是热乎的。”
说着她又往羌芜所在的房间看了眼,“另一位姑娘呢,怎么没出来吃东西?”
许之微刚想解释,紧闭的房门却被打开了,羌芜扶着门框出现在门边。
她的长发被简单编成一条松散的麻花辫,随意垂在身前,只是简单站在那,便足以让天地失色。
许之微连忙起身过去接她过来。
等入座后,婆婆见到羌芜长得这么好看居然目不能视,眼中的震惊与心疼交替着。昨日羌芜是昏迷着抱进来的,所以她不知晓。
“这、这好好的姑娘,怎会瞧不见呢。”婆婆心疼地拿了好些东西放到羌芜面前,“好孩子快些吃吧,不够还有。”
羌芜倒真捧着面前的粥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许之微这才回过神,原来方才羌芜说的不用,是不用给她拿进去吃。
婆婆没坐一会儿便起身,说是要出门一趟拿点东西,这间不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她们四人。
“你们的身体恢复怎么样了?”许之微问。
“只是消耗了太多灵力,那瘴气吃了药后倒没有太多影响了。”沈如棠说,“真是没想到我们被赤苋摆了一道,从前就听说那一片毒瘴凶险,原以为是毒性太强,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陷阱。昨日若不是你们,我与师妹定然凶多吉少,这份恩情我们定然铭记在心。”
阿清在一边啃着番薯用力点头,“若是哪天你们需要我们,我们一定来帮忙,”想了想又神秘地补充了一句,“特别是与门派啊、天下为敌什么的,我一直都很想试试来着。”
许之微张了张口:“能盼点好的吗?”
早已见识过的羌芜面无表情喝着白粥,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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