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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熟人


    “若我没有猜错……你根本不是若敖成蟜。”


    成蟜心中咯噔一声,面色却十足的镇定,眯起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鞠武。


    鞠武:【若敖氏成蟜我曾见过,唯唯诺诺无有定性,绝不是他这个模样。】


    成蟜心中想着,大意了,原来这个鞠武竟识得“自己”。成蟜本以为远离楚国,没有人熟悉自己,便可以随心所以,哪知竟还遇到了一个“熟人”。


    成蟜微笑道:“武君子真是会开顽笑,我不是成蟜,还能是谁?”


    鞠武道:“不瞒小君子,我曾识得若敖成蟜,若敖成蟜的为人,我大抵知晓几分,虽不全貌,却不似小君子这般。”


    成蟜道:“哦?是么。”


    鞠武笑了笑,负手而立:“其实小君子到底是甚么人,我不在乎,也不关心,不过……听闻小君子的面容,与秦王蚤死的弟亲生得一模一样,一般无二,也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成蟜闭口不言,鞠武继续道:“小君子有没有想过,若是秦王在灾区突然暴毙,小君子生得又与当年的公子成蟜如此相似,大可以公子成蟜的身份,回到咸阳,登基为王!”


    成蟜的表情十足平静,淡淡的看着鞠武,鞠武道:“怎么,小君子对此,没有兴致么?”


    成蟜挑眉道:“武君子绕了好大一个弯子,甚至想让我即位成为秦王,说白了,武君子是想把我变成一个顽物,而你是提线的娼者,不是么?”


    鞠武哈哈一笑:“成小君子聪敏伶俐,说实在的,深得我心,可惜可惜,太聪明的人,却不站在我这一面,是很叫人难办的。”


    他的话音一落,突然收敛了脸上全部的笑容,沉声道:“要活的。”


    唰!


    四周突然涌现出许多伏兵,全都是燕国的兵马,一下子将成蟜、公孙长济与郑国三个人围拢在中间。


    成蟜道:“怎么,软的不行,准备来硬的了么?”


    他说着,眼神瞟了一眼公孙长济,继续对鞠武道:“武君子是个聪明人,你的阵法的确精妙,但王上的身边也不乏能人,想要突破阵法轻而易举,你当真确定,能把我们带走么?”


    公孙长济被瞥了一眼,他虽然没有读心术,却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听到成蟜这样说话,便知道成蟜是岔开鞠武的注意力,想让自己突围。


    公孙长济手握长剑,突然一个拔身跃出,“嗤——”引剑冲向鞠武。


    鞠武向后退了一步,反应十足迅捷,他身材高大,并非只是个简单的文人,竟还有一些功夫傍身。


    公孙长济偷袭失败,厉喝道:“郑国,快带成小君子走!”


    郑国吓得面色惨白,紧紧握住成蟜的手:“大、大司行,快走!”


    公孙长济就一个人,拦住鞠武的伏兵,成蟜与郑国想要逃跑,两个人刚跑了几步,成蟜脚腕受伤,每跑一步都需要忍受着剧痛,冷汗连连,本就跑不动,突听身后嘭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公孙长济当胸挨了一记,被踹倒在地上。


    燕国的士兵一拥而上,将公孙长济俘虏。


    成蟜逃跑的步子顿了一下,郑国焦急的道:“大司行,快跑啊!”


    成蟜摇头道:“不必跑了,咱们都不会武艺,跑不了多远。”


    鞠武令人抓住公孙长济,微笑的走过来:“成小君子果然聪慧,既然知晓跑不掉,你我就不要白费工夫……全都抓起来。”


    燕国士兵上前,将三个人全部抓住,立刻离开了林间小院儿。


    成蟜被鞠武带着七拐八拐,下了山,又走了一段之后,这才来到了一处偏僻之所,竟是燕国人建立的营地,十足的隐蔽。


    成蟜将营地尽收眼底,眯了眯眼目,看来鞠武早有准备,还偷偷屯兵在这里,绝对有大的图谋。


    “进去!”


    士兵将三个人推入牢营,嘭一声关上大门,上了锁,这才转身离开。


    “嗬……”成蟜脚腕受伤,步伐不稳,咕咚一声跌在地上,疼的额角全是冷汗。


    “大司行!大司行!”郑国连忙去扶成蟜,焦急的道:“大司行,你的伤口裂开了,流了好多血。”


    成蟜失血过多,浑身无力,倒在地上粗喘着气,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轻声道:“怎么……怎么那么冷啊。”


    郑国摸到成蟜的手掌,手心里一片冰凉,而成蟜的额头却滚烫异常,涔涔的冒着冷汗。


    郑国道:“公孙,这怎么办,大司行流了这般多的血,还在发热,伤口……伤口也肿起来了!”


    公孙长济沉着脸,赶紧给成蟜拆开伤口,重新包扎,但是他们的条件有限,连上药也没有,偏偏成蟜的体质极其脆弱,血流不止。


    公孙长济道:“这样不是办法,必须叫医士才行。”


    “医士……医士……”郑国冲到牢营的栅栏前,拍着牢门大喊:“医士!有没有医士啊!叫医士来!大司行受伤太严重了!快叫医士来!”


    牢卒看了一眼郑国,根本不带打理的,很快收回目光。


    “医士!!医士!”郑国一点子也不气馁,还是不停的拍着门大喊:“叫你们的医士前来!救人要紧!武君子!鞠武!鞠武!!”


    公孙长济给成蟜捂着伤口止血,郑国便卖力的大喊,一直喊到嗓子沙哑难耐,还在孜孜不倦的拍着门。


    牢卒被他喊得烦了,嘲笑的道:“这竖子怕是个痴子,你们这些秦人的死活,关我们何事?别再喊了!”


    就在牢卒说话之时,郑国突然睁大眼睛道:“鞠武!”


    牢卒一看,真的是鞠武,负手踱步而入。


    郑国连忙道:“大司行受伤很严重,伤口也肿了,我们需要医士!武君子,快找医士来,大司行要不行了!”


    鞠武平静的看着脸色惨白的成蟜,居高临下,面容不带一丝怜悯。


    成蟜勉强睁开眼目,挣扎的道:“武君子,你费这么大劲抓住我们,不会只是……只是想要几具尸体罢?想必你、你也知晓,蟜对秦王的重要,合该不能眼睁睁看着……蟜去死,对么?”


    鞠武点点头:“成小君子的嘴巴果然很厉害。”


    “来人,”鞠武吩咐道:“叫最好的医士前来。”


    “是!”


    医士很快赶来,给成蟜查看伤口,上药包扎,终于止住了血,又开了一些药。


    医士有些为难的道:“武君子,这位小君子身子比常人虚弱,如今又受了如此重伤,若是需要调养,便要耗费一些名贵的药材,不知武君子意下如何?”


    医士将药方递给鞠武来看,鞠武瞥斜了一眼,并不在意的模样。


    郑国连忙道:“武君子,大司行身居高位,王上、王上也十足器重大司行,想必武君子也是有目共睹的,这点子药材武君子应该……应该不会不舍得。”


    鞠武看了一眼郑国:“你想让我耗费名贵的药材救他?”


    郑国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害怕鞠武,毕竟鞠武虽然挂着笑容,但笑容刻薄又孤傲。


    郑国纵使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好。”哪知鞠武很平静的道:“既然你想让我救他,我便救他。”


    郑国一脸迷茫,不解的看着鞠武。


    鞠武似乎实在回忆,道:“或许你已然不记得我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当年我还不是公子的太傅……”


    鞠武出身名门,但并非一直如此得势,他当年还未做燕丹的老师,在仕途上处处碰壁,没有人理解鞠武,觉得他孤高不合群,性子还怪,十足不好相与。


    当年鞠武身为燕国使团之一,出使韩国,韩国可是出了名的见人下菜碟,鞠武到了韩国之后,被韩国的使者欺辱挤兑,只郑国一个人没有看不起他。


    鞠武深深的看着郑国,显然郑国已经不识得自己,但无论是当年的郑国,还是如今的郑国,无论自己是使团的一个小小使者,还是燕国公子的太傅,郑国的眼神从始至终如此纯粹,不掺杂任何一点子的市侩,十几年过去了,从来没有被世俗沾染。


    鞠武回过神来道:“若是有事儿,大可以叫牢卒去唤我。”


    说罢,又吩咐牢卒道:“好生照顾,成小君子……可是我的贵客。”


    “是是!武君子!”


    ————


    “王上!”蒙武屈膝跪在地上,拱手道:“人数已经清点完毕,还是不见公孙长济、郑国大夫和……和成小君子的踪迹。”


    嬴政阴鸷着一张脸面,沙哑的道:“找,便是搜山,也要给寡人找到。”


    “敬诺!”


    “这边有血迹!有血迹!”有士兵大喊着。


    嬴政一听,立刻大步走过去,地上果然有血迹,淅淅沥沥的,差不多已经干涸,被土壤吸收。


    顺着血迹,众人找到了一片隐藏在林中的小院子。


    院子的空地上有拖拽和打抖的痕迹,嬴政似乎发现了甚么,拨开人群大步上前,蹲在篱笆的角落,伸手从篱笆上摘下一片带血的布角。


    嬴政死死捏住那片不起眼的衣角,道:“这是蟜儿的衣角……”


    第122章 专宠成蟜


    成蟜昏昏沉沉的陷入睡梦之中,口中喃喃的低声唤道:“哥哥……哥哥……疼……”


    郑国担心的侧耳倾听,道:“大司行怕是梦到甯君子了。”


    公孙长济也低头去听,发现成蟜一直在唤哥哥,若有所思的道:“怕不是在唤甯君子。”


    “嗯?”郑国奇怪的道:“大司行的兄长,可不是甯君子么?那还能有谁?”


    公孙长济没有解释,而是道:“醒了。”


    郑国低头一看,惊喜非常:“大司行,你醒了?”


    成蟜昏睡的迷迷瞪瞪,慢慢睁开眼睛,艰难的点点头。


    公孙长济伸手试探了一下成蟜的额头,舒了一口气:“医士的药起作用了,已经不再发热,小君子发了许多汗,如今天气还寒凉,千万别害了风寒。”


    公孙长济将自己的衣衫解下来,披在成蟜身上,郑国没有这般细腻的心思,但看到公孙长济退下衣衫,自己也赶紧退下来,给成蟜也盖上,道:“多盖几层,暖和。”


    成蟜艰难的咧开一个微笑:“谢谢你们……”


    郑国道:“大司行不必言谢,快些好起来才是。”


    嘭——


    牢房大门突然被撞开,郑国的话还未说完,吓了一跳,便见到几个士兵从外面走进来。


    “带走!”士兵指挥着牢卒打开大门。


    郑国道:“做甚么!?要带我们去何处?”


    士兵不耐烦的道:“这痴子,那么多废话!快带走!”


    士兵押解着公孙长济和郑国,将成蟜从地上拖拽起来,成蟜疼的直抽冷气。


    士兵将三人带到营地的幕府大帐,打起帐帘子,将人押解进去。


    “进去!快!”


    成蟜被推搡进去,险些摔倒在地上,公孙长济和郑国搀扶着他,这才没有将伤口撕裂。


    幕府之中,上手一共两个位置,鞠武坐了一个,另外一个位置坐了一个鬓发斑白的将领,看这席位的布置,两个人合该是平起平坐的地位。


    成蟜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遍,很快收回目光来。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成小君子!”燕国将领站起身来,仔细打量成蟜:“真是久仰大名,没想到今日这般见面,哈哈哈——”


    成蟜平静注视着对方:“是么?蟜的名气竟如此如雷贯耳?可惜可惜,你却没甚么名气,蟜看你眼生的很,合该是哪个无名小卒罢。”


    “你!?”燕国将领大怒,抬起手来便要去打成蟜。


    “且慢!”


    鞠武制止道:“将军,正事要紧,何必与一个稚儿如此较劲呢?”


    燕国将领气得直喘粗气,他瞪了一眼成蟜,连同鞠武一起都瞪,没好气的转身走回席位坐下来。


    成蟜心中了然,他方才说那些挑衅的话,并非随便说说,其实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试探这个将领。


    方才成蟜一进入营帐便发现了,幕府的上手有两个席位,平起平坐,说明鞠武虽然是这个营地坐纛儿之人,但还有另外一个坐纛儿之人,便是这个燕国将领。


    一山谷不容二虎,一个营地怎么可以有两个主管呢?


    成蟜不过想要试探试探,看看这两个主管背地里合不合,果不其然,鞠武表现的滴水不漏,那将领就不行了,他狠狠瞪了一眼鞠武,说明这个将领心里头是不服鞠武的。


    鞠武站起身来,微笑道:“看来成小君子是好转一些了,堪堪进入营地之时,可不见这般大的气性,我开始有些后悔,给成小君子用这般名贵的药材了,还是没有力气说话的成小君子,更加可人疼一些。”


    “是么?”成蟜笑眯眯的道:“可蟜觉得你物超所值啊,毕竟你们俘虏蟜,是看在蟜的身份上,目的是想用蟜来威胁我王,不是么?”


    鞠武点点头,爽快的承认:“无错。”


    成蟜挑眉:“让蟜来猜一猜,这胁迫也有许多种,武君子想用蟜……来交换燕公子,对也不对?”


    鞠武蹙起眉头,他终于收敛了“假惺惺”的笑容,脸色变得严肃而寒冷起来。


    成蟜并非猜测,而是读心,太清楚的看到了鞠武的内心。


    鞠武俘虏了成蟜,其实是想用成蟜来交换燕丹。鞠武乃是燕丹的师傅,看得出来,师徒二人情深义重,燕丹在秦国做质子,是鞠武绝对不想看到的,因此鞠武想用成蟜来交换,让秦国释放燕丹。


    “甚么?!”燕国将领大吃一惊,刚刚落座,立刻噌的站起身来,冷声道:“你想用成蟜去换公子?!不可!绝对不可!”


    燕国将领一口否决:“公子在秦国做人质,虽然是人质,但好歹是我们燕国的公子,秦人还能苛待了公子不成?公子如今衣食无忧的,根本不需要担心,我们好不容易抓住了秦国的大司行,怎么可以用在这等小事之上?!”


    鞠武眯起眼目,冷声道:“小事?”


    燕国将领反驳道:“难道不是小事么?公子入秦之后,秦国人短了他哪点儿?不止如此,我还听说,秦国人对公子很好呢!公子安安生生在秦国住着,何必需要武君子来费心?!我们好不容易抓到了若敖成蟜,如今秦国偷袭赵国,眼看着就要将我们打下的赵国吞并,难道不是让秦国撤兵,更加紧要一些么!?”


    鞠武唇角一抖,露出嘲笑的笑容:“我们?是谁好不容易抓住了若敖成蟜?我们?你所指的我们,有你一份么,将军?”


    燕国将领脸色一僵,的确,抓住成蟜的是鞠武,与这个燕国的将领一点子干系也没有。


    成蟜的目光在二人中间晃来晃去,简单来说,鞠武心疼燕丹,想要用成蟜作为人质,把燕丹交换回来。


    而这个燕国将领觉得,燕丹在秦国好吃好喝,根本不需要担心,如今王翦和斗甯攻打赵国,势如破竹,燕国人着急了,觉得如此情况之下,他们想要并吞赵国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果实肯定会被秦国独吞,于是燕国将领想让秦国罢兵。


    成蟜心中冷笑,这个燕国将领怎么如此“傻白甜”呢,赵国虽然失去了李牧这样的大将,实力大打折扣,但对付燕国还是半斤八两的,如果没有王翦的兵马,燕国别说是并吞赵国了,想要打赢都是问题,燕国将领这会子却想让王翦罢兵,简直在做白日梦。


    成蟜眼眸转了转,笑眯眯的道:“哎呀,看来两位意见不和啊?要不然……你们再商量商量?”


    “没有甚么好商量的!”燕国将领冷声道:“武君子,你虽然是公子太傅,但你要仔细考量考量,你首先是燕人,其次是燕臣,最后才是公子的师傅,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怎么可以因私废公呢?!”


    鞠武眯起眼目,刚想要反驳,那燕国将领又道:“鞠武,我不妨告诉你,临行之前,王上早有决断,本将有王上的手诏,若遇分歧,以本将的号令为尊!”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羊皮来,哗啦一抖,展示给鞠武看。


    鞠武踏上两步,一把抢过小羊皮仔细阅读,上面还盖着燕王的大印,的确是手诏无错,而且还是密诏。


    燕国将领道:“武君子,从眼下开始,你便要听命于我,不得有违。”


    鞠武额角青筋暴怒,藏在袖袍中的双手攥拳,克制再三,这才没有说话。


    燕国将领转头看向成蟜,道:“若敖成蟜,听说你是秦王的心头宠,若我用你要挟秦王,秦王会不会下令退兵?”


    成蟜笑了笑:“这位无名小卒将军,你也太看得起蟜了。”


    “你!成蟜!!”燕国将领气怒。


    成蟜继续道:“你也说了,蟜是一个宠臣,宠臣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受宠的时候飞黄腾达,谁知甚么时候便不受宠了呢?君王的宠爱,你们应该很了解罢?”


    燕国将领一听,面露犹豫,大家都是在朝廷中讨生活的,怎能不知晓君王的善变,君王的宠爱才是最不值钱的。


    “将军。”公孙长济突然上前一步,他身材高挑,面容俊美,不笑之时自有一股清冷的气质,笑起来犹如春雪融化,万物复苏,令人心窍中麻麻痒痒的。


    公孙长济笑道:“将军可万勿信了成蟜的诡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秦王最是宠爱成蟜,简直是捧在掌心怕碰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燕国将领诧异的看向公孙长济,上下打量。


    公孙长济拱手道:“将军想必也听说过,长济并非秦人,原本效力于魏国,后来因着被俘虏,这才不得不转投秦人。”


    郑国诧异的道:“公、公孙,你这是甚么意思!?”


    公孙长济面露冷笑:“意思难道不是很明显么?长济是个识时务之人,不喜做无用之事,本以为投靠了秦国,可以利用长济尚存的这几份姿色,在秦王面前讨一些好差事,也好保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但谁知秦王独宠成蟜,也不给我们这些小辈留一些活路……”


    公孙长济又对燕国将领道:“秦王宝贝成蟜,将军若用成蟜要挟秦王,长济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必定成功!”


    成蟜面容平静镇定,挑眉道:“公孙这是要叛变?”


    公孙长济眯眼看向成蟜,幽幽的道:“成小君子,你如此专宠,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又被俘虏,再没甚么可利用之处,长济若是跟着你,才是真正的痴傻,你可别怪长济……”


    第123章 用心不纯


    “你……”郑国震惊的道:“公孙,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大司行!怎么对得起秦国,王上和大司行平日里待你不薄!”


    公孙长济眯起眼目,嘲讽的看向郑国:“你一个区区细作,跟我谈甚么对不对得起秦国?”


    郑国登时哑口无言,反驳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本就不善言辞,这时候更是不知说甚么才好。


    燕国将领道:“你要归顺我燕国?”


    公孙长济道:“无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者,长济本就不是秦国人,在秦国这些年,一直都在学宫供事,说好听了,是各位小君子的师傅,说不好听了,就是个摆设,以长济的能耐,您觉得长济如何甘心?都怪那秦王,专宠成蟜无度,害得旁人没有一丝机会,事到如今,长济为何还要为秦国卖命?岂不是痴傻?!”


    “好!”燕国将领道:“你说的很好!几乎说进了本将军的心坎儿之中,可惜……”


    燕国将领道:“我不信任于你。”


    公孙长济似乎早有预料,道:“将军不信长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长济可以让将军相信长济的诚意。”


    “哦?”燕国将领道:“如何相信?”


    公孙长济冷笑一声:“将军,秦王亲自前来灾区,就是为了赈灾,灾区的粮食如此贫乏,秦王已经安排了粮队支援,很快就会将粮食运达灾区,将军……想不想吞下这些粮食?”


    “你的意思是……”燕国将领迟疑。


    公孙长济笃定的道:“若长济能为将军劫下这批赈灾粮,将军可愿相信长济的诚意?”


    “公孙!”郑国气愤的道:“你竟打起赈灾粮的念头,这些粮食都是给灾区百姓的,全都是救命用的粮食!你们……你们会遭报应的!”


    “哈哈哈哈!!!”燕国将领大笑:“公孙倘或真的能劫下这批赈灾粮,本将便信你的诚意!”


    “好,一言为定!”公孙长济冷笑。


    燕国将领道:“将成蟜和郑国押解下去,给公孙松绑!”


    士兵上前,押解着成蟜和郑国往牢营而去,郑国气愤的扭着头,大喊着:“公孙长济!你……你不能劫那批赈灾粮,那是给灾民救命用的!公孙长济!!”


    很快,成蟜和郑国被押解离开,郑国的喊声也渐渐的远去,最后消失不见了。


    鞠武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公孙长济,道:“谁不知公孙机敏过人?你若是使诈,故意通知秦军,又该如何?”


    公孙长济微笑:“既然武君子不信任长济,大可以让人跟着长济,长济也不要求太多,只需要一点点兵马,武君子与将军看着给人便可。”


    燕国将领目光贪婪,他们偷偷驻扎在这里,是需要消耗物资的,消耗最多的便是粮食,若是运送粮食前来,每一次都有风险,唯恐被秦人发现了踪影,因此这些日子都是省吃俭用,若是能自己补充物资粮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燕国将领道:“好!我便给你五十人,可够了?”


    五十人,压根儿不需要调动兵符,甚至都不能算是出兵!


    公孙长济幽幽一笑:“五十人……”


    “怎么?”燕国将领道:“嫌少?还是你根本用心不纯?”


    公孙长济摇头:“不,长济是想要拜谢将军,足够了。”


    成蟜和郑国被押送回牢营,郑国心急如焚,他亲眼看到了灾区的苦难,阴雨连绵,粮食本就不好运送,灾区的难民好不容易要有粮食吃了,若是公孙长济真的劫粮,那么难民岂不是要饿肚子?


    “大司行,你快想想法子!”郑国焦急的在牢房中走来走去。


    成蟜可不能走来走去,他的腿上还有伤,好不容易止住了血,成蟜又是敏感的体质,十足的怕疼,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道:“郑国大夫,你坐下来休息一下罢。”


    郑国焦急的道:“这……这怎么能休息啊。”


    成蟜平静的道:“你我都被关在这里,你就算在原地转磨,燕人该借粮还是借粮,你又能做甚么呢?”


    郑国一时语塞,的确是这么回事,转磨也解决不了事情。


    成蟜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郑国大夫,坐下来休息休息,养精蓄锐。”


    郑国一脸迷茫,为何成小君子如此平静,也不知是不是成蟜太过平静,一点子也不着急,郑国听着他的嗓音,竟也镇定了下来,仿佛吃了甚么定心丸一样。


    成蟜微笑道:“对了,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呼——好困,我先睡一下。”


    他们被抓进牢营也有一段时间了,郑国一直提心吊胆的,怎么可能休息,成蟜靠着他很快呼吸绵长,真的睡着了过去,郑国也被“感染”了,睡意渐浓,于是二人头抵着头,全都陷入了梦乡之中。


    成蟜睡得迷迷糊糊,正是香甜之时,突听“哗啦哗啦”的嘈杂之声,然后是“哐当——”的声音,好似谁在撞门。


    “进去!”


    “老实些!”


    “还当自己是秦国的将军!?一个俘虏罢了,呸!”


    成蟜迷茫的睁开眼睛,郑国也被吵醒了,二人往牢门的方向一看,牢房中又来了“新人”。


    而且新人十足的眼熟。


    郑国震惊的道:“蒙、蒙武将军!”


    蒙武双手被负在身后,两个燕人士兵对他推推搡搡,押解入牢营,打开牢门,将他推进来。


    蒙武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震惊的道:“成小君子!郑国大夫!”


    啪啪啪——


    有人抚掌而来,一面闲庭信步的走进来,一面轻轻拍手,发笑道:“好,真真儿的好,俨然一副亲人见面的场面儿,长济都要感动了。”


    那谈笑风生之人,正是公孙长济!


    公孙长济立在牢房门前,微笑道:“将军,如何?长济没有说大话,不仅给将军劫来了粮食,还附送给将军一个秦国的大将!这蒙武,也算是秦国的名将了。”


    郑国道:“公孙,你……你真的去偷袭赈灾粮了,灾区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蒙武看着来人,他的眼神中似乎能喷出锋利的刀剑,沙哑的道:“公孙长济!是你?!偷袭赈灾粮的人,是你?!”


    燕国将领十分受用蒙武的表情,笑道:“好!甚好!公孙不仅带回来赈灾粮,还带回了秦国的大将蒙武,看来如今秦王的身边已经无人,这都是公孙的功劳!”


    公孙长济微笑:“将军谬赞了,长济不过是熟悉秦军的规格,能为将军分忧,也是长济的幸事。”


    “好好!”燕国将领十足欢心:“好!我没看错你,等回到燕国,本将便会将你推荐给王上,让王上大大的重用于你!”


    嘭——


    二人正说话,鞠武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冷冷的盯着燕国将领和公孙长济。


    鞠武扫视了一眼蒙武,道:“将军,你想要赈灾粮解决物资问题,武都没有任何异议,但如今劫下了赈灾粮,为何还要打草惊蛇的俘虏秦国的将领?如此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万一真的惹怒了秦王,接下来我们该当如何谈判?”


    成蟜看了看眼前的场面,不着痕迹的握住大傩伥子玉佩,众人都有各自的心思,燕国将领一心想要压过鞠武,独占鳌头,而鞠武心中担心燕丹的安慰,赈灾粮被劫,蒙武下落不明,秦国若真的被激怒,燕丹身为质子可还有命活下去?


    成蟜心中了然,挑拨离间的道:“我跟你么说罢,秦王的脾性可不好,动不动就生气,你们如今不仅劫走了赈灾粮,还把秦国的将领也给俘虏了,秦王必然动怒!你们这么些人藏在这里,就算低调行事,终究还是会被发现的,到时候……啧啧,燕公子就惨了!”


    鞠武皱起眉头,冷冷的看了一眼成蟜,成蟜又道:“怎么?蟜说的不对么?这位燕国将军显然不想管燕公子的死活,也不知是不是燕王的授意,武君子,燕公子的死活,可就系于你一身了,他是你的弟子,难道你会置之不理么?”


    公孙长济微笑道:“武君子请放心,长济借粮之时,十足小心谨慎,并没有落下任何端倪,想必秦人这会子,还不会发现甚么。”


    成蟜笑道:“这可不一定,赈灾粮运送的如此隐蔽,这又是秦国的国内之事,知晓的人少之又少,赈灾粮突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劫走,就连押送的将军蒙武也被俘虏,那肯定是自己人干的啊,你以为我们王上是痴的还是傻的?仔细一想也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


    “报——”


    嬴政坐镇在府署之中,黑甲士兵快速跑进来,跪在地上抱拳。


    嬴政眯起眼目,道:“可是有成小君子的消息了?”


    黑甲士兵道:“回禀王上,并非是成小君子的消息,而是……而是赈灾粮被劫了!”


    “甚么?”嬴政拍案而起,冷声道:“赈灾粮?”


    “正是,”士兵战战兢兢的回答:“赈灾粮押运途中,突然冲出一批伏兵,将粮食全部劫走了,不止如此,还俘虏了蒙武将军!”


    嬴政眼眸微动,蒙武曾在学宫讲学,就连嬴政和成蟜都是受过蒙武的教诲,他的武艺精湛,很少能遇到敌手,更不要说丢失了赈灾粮,还被俘虏。


    嬴政狐疑的道:“劫粮的是甚么人?”


    “这……”士兵道:“卑将们不知,那些兵马突然冲出来,一个个还蒙着脸,只是……只是有人说,似乎在伏兵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嬴政冷声追问:“谁?”


    “公孙长济!”


    第124章 单纯的调戏


    “公孙……长济。”嬴政沙哑的重复了一遍。


    赈灾粮的事情与其他诸侯国无关,完全走的是秦国之内的路线,知晓的人很少,能在眼皮底下轻易劫走赈灾粮的,一定是自己人。


    尤其士兵还疑似看到了公孙长济。


    嬴政若有所思,眯眼道:“在赈灾粮被劫的地方仔细勘察,他们运送这般多的粮食,必定会露出蛛丝马迹,给寡人找出这伙贼窝。”


    “敬诺,王上!”


    灾区这些日子连绵阴雨,地面本就泥泞湿软,赈灾粮的辎车沉重,运送起来便会留下痕迹。


    士兵按照嬴政的意思在四周仔细勘察,果然勘探除了一些蛛丝马迹。


    士兵前来回禀,道:“启禀王上,灾区东南的位置,似乎囤积着一伙人,那些赈灾粮,便是运送到了此处。”


    因着没有嬴政的意思,士兵们不敢打草惊蛇,只是在周围探查了一圈,发现这伙人并不像马匪,营地的建设和巡逻的规格,完全是按照正规军的模式。


    而且……是燕国的正规军。


    嬴政幽幽的道:“燕国……”


    他似乎想到了甚么,立刻道:“去,传寡人的命令,让燕公子腾到府署的柴房去住,就说灾区简陋,条件有限,也是迫不得已。”


    士兵有些奇怪,但还是一个应声。


    嬴政又道:“再传出燕公子被我秦人虐待冷遇的消息,消息传得越广越好。”


    “敬诺,王上!”


    燕国营地,幕府大帐之中。


    燕国将领十足欢心,赈灾粮进入营地之后,补给瞬间充足起来,解决了温饱问题,燕国将领的底气瞬间便足了。


    “哈哈哈!”燕国将军大笑道:“这一切都是公孙的功劳,看来公孙是真心投诚我燕国的。”


    公孙长济拱手微笑:“长济忠心耿耿,往后还有赖将军多多提拔,谁不知将军才是燕王眼前的大红人,将军若是能给长济说两句好话,指定管用的。”


    燕国将领又是一阵大笑:“好!你说得好!”


    哗啦——


    幕府大帐的帘子突然被掀开,鞠武黑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燕国将领道:“武君子你来幕府做甚么?本将军似乎没有叫你前来。”


    鞠武冷声道:“大将军口口声声说,秦国不会怀疑是我们劫粮,可如今呢?秦军传来消息,公子已经被他们关入柴房,日日受到虐待!这该如何解释?”


    嬴政让人散播消息,说秦国虐待燕国公子燕丹,燕国的驻军就在灾区的东南角,很快便听到了消息。


    鞠武道:“如不是秦人察觉到了,劫粮的是我们燕国人,又如何会突然对公子如此不礼?”


    燕国将领道:“秦国乃是虎狼之国,喜怒无常,这本就是常有的事情,他们如何对公子,又不是本将军能决定之事?公子既然身为我燕国的公子,这点子就是他该承受的!再者,秦国人如何能得知是我们劫粮?你不要太过忧心了。”


    鞠武冷声道:“雨天土软,那么多粮食辎车运送到营地,便算是再谨慎,也会漏下蛛丝马迹,将军有没有想过,这些赈灾粮,分明便是在给秦人指路!说不定咱们的营地,早就暴露给了秦王!”


    公孙长济立刻道:“将军,长济对燕王忠心耿耿,武君子这样空口白牙的,旁人听了恐怕要误会长济是细作,长济辛辛苦苦劫来赈灾粮,出了这么多力,反而被武君子平白无故的指指点点,这谁听了不心寒呢?再者……劫粮的事情,可是将军您首肯的,武君子这会子反倒找后账了,也不知这个营地,到底是谁说了算?”


    公孙长济本就生得俊美出尘,加之他伶牙俐齿,十足善辩,这几句话说下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而让燕国将领对鞠武不爽。


    燕国将领冷笑:“鞠武,我看公孙说得对,这个营地,是谁说了算数?前些日子我已经给你看过王上的手诏,这个营地是我坐纛儿,你还想抗命不成?!”


    鞠武刚想要说甚么,公孙长济又道:“将军所言甚是,再者,秦人丢了赈灾粮,如今又在闹灾,秦王着急来还不急,有气性往燕公子身上撒一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想必是武君子太过担心燕公子,所以关心则乱了罢。”


    燕国将领道:“好了,这件事情不必再讨论了,如今我们俘虏了成蟜、蒙武,还有一个司空的下大夫,手里这般多的人质,物资与粮食也充实,正是底气十足之时,准备着手与秦王谈判,打消秦国并吞赵国的念头,赵国的土地,必然是我们燕国的!”


    成蟜窝在牢房中,靠着墙角休息,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有人走进了牢营。


    “公孙长济!”蒙武第一个站起身来,他脖颈上架着枷锁,发出哐啷的声响,冲到牢房门口,死死攥住栅栏,仿佛那栅栏是公孙长济的脖颈一般。


    公孙长济悠闲的走进来,负手而立,隔着栅栏看向蒙武,挑起一个笑容:“看来牢营的伙食不错,蒙武将军还是如此孔武有力呐?”


    蒙武呵斥道:“你这个逆贼!你竟投靠了燕人!我真真儿是错看你了!”


    “哦?”公孙长济微笑:“那往日里,蒙武将军是如何看我的?”


    蒙武气结,狠狠瞪着公孙长济,他本就不善于言辞,自然是说不过公孙长济的。


    成蟜看了看公孙长济身后站着的士兵,那些士兵合该是燕国将领的亲随。


    成蟜若有所思的道:“公孙这次前来,不是单纯看我们笑话的罢?”


    公孙长济一笑:“我来这里是想要告诉你们,你们很快会被作为质子,与秦国谈判,对你们来说,也算是好消息,毕竟……你们还有利用的价值,暂时死不了。但具体有多少价值,便要看看你们在秦王心窍之中的分量了。”


    公孙长济说着,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放下饭菜和伤药。”


    公孙长济又看了一眼怒目瞪着自己的蒙武,轻笑一声,伸手捏住蒙武的下巴,道:“蒙武将军生气的模样,还挺可人儿的。”


    蒙武吃了一惊,他双手铐着枷锁,行动十足不方便,一时不慎,竟被公孙长济给调戏了,蒙武后知后觉,甩开公孙长济的手,冷嗤道:“叛贼!”


    公孙长济只是微笑,心情大好一般,转身施施然离开了。


    “你这叛贼!”蒙武抓着牢房的栅栏大喊:“公孙长济,亏得王上如此信任与你!你却是个叛贼!”


    公孙长济根本不搭理他,步伐也没有停顿,闲庭信步的离开。


    成蟜看着公孙长济离开,垂头看了看放在地上的吃食和伤药,他腿上有伤,行动不方便,道:“快看看今儿个吃甚么。”


    郑国是没有胃口的,道:“大司行,你竟还有胃口?”


    成蟜笑眯眯的道:“不吃饭怎么行,当然要吃饭。”


    郑国一阵无奈,还是将地上的饭菜端起来,拿到成蟜面前,一掀开盖子,伙食还挺好。


    成蟜惊叹的道:“还有肉呢!”


    郑国:“……”


    蒙武:“……”


    成蟜早就饿了,西里呼噜的往嘴里扒拉着饭食,郑国和蒙武则是食不下咽。


    郑国叹气道:“赈灾粮被劫,也不知灾区的百姓如何了,还有……咱们如今是人质,之后还要被燕国人拿来要挟王上……”


    蒙武咔吧一声,直接将筷箸攥断,沙哑的冷声道:“公孙长济竟背叛了王上,往日里我真是错信了他!”


    成蟜吃完了自己的饭食,眼巴巴的看着蒙武碗中唯一的那块肉。


    成蟜咂咂嘴道:“蒙武师父,左右你也食不下,你把那块肉让给蟜,蟜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好不好?”


    蒙武眼皮没来由跳了一下,道:“甚么秘密?”


    成蟜眼巴巴盯着那块肉,蒙武头疼,干脆把自己的碗伸过去,成蟜立刻将那块肉用筷箸扎起来,送到自己碗里。


    郑国见成蟜这般饥饿,身子又如此瘦弱,还受了伤,干脆把自己的碗也伸过去:“大司行,我的肉也给你食罢。”


    “真的?”成蟜两只眼睛几乎冒出小星星:“你真是大好人。”


    郑国:“……”


    成蟜把三个人的肉都吃了,这才抹抹嘴,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告诉你们罢,其实……公孙是假意投诚。”


    “甚么!?”蒙武大吃一惊。


    郑国也是一脸震惊,连忙捂住自己想要惊呼的嘴巴。


    成蟜笑眯眯的道:“自然,你们没看到,方才燕国将领的亲随跟着他么?其实公孙是假意投诚,他刚才那些话,都是为了博取燕人的信任,故意说来听的。”


    成蟜顿了顿,又道:“咱们都被关在这里,一点子主动权也没有,若是没有人通风报信出去,王上怎么能顺藤摸瓜的找过来?”


    “报、报信?”郑国迷茫。


    成蟜点点头:“粮草沉重,雨天土软,燕人便算是再细致,也会留下痕迹,王上那般聪明,这么明显的线索,一定会找过来的,再有……蟜相信公孙的口舌生花,就他那伶牙俐齿,必定可以挑拨燕国将领和鞠武的干系。”


    郑国后知后觉的道:“这……这些,不会都是大司行你与公孙提前商量好的罢?”


    成蟜笑眯眯的颔首:“公孙是聪明人,与聪明人商量,费不了多少工夫。”


    蒙武陷入了沉思,突然发问道:“那……公孙方才为何……”


    他说着,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公孙长济临走之前,捏了一把蒙武的下巴……


    成蟜眨了眨眼睛,挑眉微笑道:“可能……公孙只是一时兴起,单纯想调戏蒙武将军罢!”


    蒙武:“……”


    第125章 这么快?


    燕国将领准备派人去给嬴政送信,以成蟜、郑国和蒙武为人质,要挟嬴政不要插手燕国和赵国的战争。


    燕国将领道:“谈判的地点本将已经决定好了,距离这里不远,既不暴露咱们的营地,又可以支援兵力,一举两得……”


    他说到这里,环视幕府,道:“鞠武去了何处?今日商讨这么大的事情,鞠武怎么不在?”


    “这……”燕国的士兵道:“回禀将军,卑将们也没见过武君子。”


    燕国将领冷嗤一声:“这个鞠武,必定是看咱们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便想给我下马威,哼!他也不看看,这个军营可是我坐纛儿,都要听我的!”


    “是是是,将军说的甚是。”士兵们应和道。


    燕国将领又道:“左右也不需要鞠武,好了,快去给秦军送信,让他们前来谈判!”


    “是,将军!”


    燕国士兵说着便要离开,大步走出幕府大帐。


    那士兵刚走出去不久,“啊——”突然惨叫一声,燕国将领吃了一惊,不知外面发生了甚么,大喊道:“怎么回事?”


    外面的士兵压根儿没有回答,一切静悄悄的,幕府之内的将领们左顾右盼,也不知外面发生了甚么。


    燕国将领不耐烦的道:“一天天的故弄玄虚!外面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说话啊!”


    一切还是静悄悄的,半点子声响也没有。


    众人对视一眼,燕国将领指着其中一个将士道:“你,出去看看!”


    “是,将军。”


    那将士往外走,打起幕府大帐的帐帘子,刚踏出一只脚,不知怎么的突然又缩回了脚步,慢慢往后退。


    “怎么回事?!”燕国将领道:“你在做甚么?!怎么不出去,本将军让你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一个个都磨磨蹭蹭,跟个娘们儿似的!”


    他说着,便要大步往外走,而这个时候那个将士已经退回了幕府之中,燕国将领瞬间看的清清楚楚,一把长剑抵着那将士的脖颈,将士是逼不得已,这才退回了幕府。


    而那个用长剑抵着将士脖颈之人……


    “秦、秦王?!”燕国将领震惊的大喊出声。


    竟然是嬴政!


    何止是嬴政,秦军瞬间冲入幕府,仿佛涌入的洪水,幕府大帐中虽然都是燕国的将士,但他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压根儿没有准备,武器都放在身边,此时想要抓起来已经来不及,瞬间被秦军扣押住。


    “怎么、怎么回事?!”燕国将领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道:“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燕国将领说着,这才发现一些端倪,在场所有人都被扣了起来,唯独投靠了燕国的公孙长济没有被扣起来,他好端端的坐在幕府之中,气定神闲,甚至还端起羽觞耳杯,轻轻呷了一口热水,这才施施然起身,摆了摆衣袖,规规矩矩的作礼:“拜见我王。”


    “你……是你?!”燕国将领睚眦尽裂,嘶吼着:“你这个叛徒!”


    公孙长济微笑:“你们燕国人好生不讲理,长济若是背叛了秦王,反投燕国,才叫做叛徒,如今长济并没有背叛秦王,如何能唤作叛徒呢?”


    “你……你……”燕国将领气得嗓音打颤:“是你……是你给秦军通风报信,秦军才找到这里的?!”


    公孙长济淡淡的道:“你如此贪婪,见到秦国的赈灾粮都不放过,可惜,手伸得太长,始终是要露馅的。”


    正如成蟜所说,灾区雨水这么多,赈灾粮的辎车又如此沉重,就算燕国人再谨慎,也会露出蛛丝马迹,让秦军沿着线索找到燕国驻军的大本营。


    燕国将领想要挣扎嘶吼:“不!不!外面……外面还有我燕国的驻兵,不可能……你们不可能闯进来。”


    嬴政不屑的瞥斜了一眼燕国将领:“区区驻兵,也想在我秦国的土地上造次。”


    他根本懒得多看燕国将领一眼,道:“蟜儿在何处?”


    公孙长济立刻道:“成小君子此时还在牢营之中,长济这就将小君子接出来。”


    “不,”嬴政眯眼道:“寡人亲自去。”


    罢了,嬴政摆摆手:“将这些俘虏收押。”


    “是!”


    嬴政大步离开幕府大帐,直接朝着牢营而去,整个燕国的营地都被秦军控制,怪不得方才燕国将领大喊了好几声,外面都没有人回应他,只见放眼过去,所有的燕国士兵全都被俘虏押解,一个个跪在地上,垂着头,刀剑架着脖子,哪里还敢开口说话?


    嬴政穿过这些俘虏,大步走到牢营门口,不需要任何人打起帐帘子,哗啦一声直接掀开帘子。


    成蟜还在睡觉,毕竟现在时辰太早了,再者在牢房中没有旁的事情可做,只能吃完睡睡了吃。


    成蟜的听力敏锐,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睁眼一看,正好对上嬴政担忧的目光。


    “蟜儿!”


    成蟜吃了一惊,没想到嬴政动作这么快,他还以为要再等几天,惊讶的道:“哥哥?”


    啪嚓——


    嬴政直接抽剑砍断牢门,大步走进去,仔仔细细的检查成蟜,黑着脸道:“蟜儿,你受伤了。”


    成蟜的确受伤了,在树林里被捕兽夹钳住了脚腕,这会子已经处理过,还每日换药,但是成蟜的身子骨羸弱,一直没有大好。


    成蟜安慰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哥哥不需要担心。”


    嬴政心疼的厉害,也不管旁人在场,直接将成蟜打横抱起来,成蟜稍微挣扎道:“蟜自己能走。”


    嬴政道:“都受伤了,老实一些。”


    嬴政打横抱着成蟜离开牢营,郑国和蒙武也被关押在牢营中,他们二人都是“实诚人”,看到嬴政细心体贴的抱着成蟜,其实也没多想,毕竟成小君子受了这么重的伤,王上关心臣子,也是……也是应该的。


    嬴政抱着成蟜走出牢营,正好看到士兵押解着燕国将领从幕府中出来,嬴政的眼神立刻凌厉起来,充斥着一股阴冷的阴霾,森然的道:“且慢。”


    押解的士兵立刻停下来,拱手道:“王上。”


    嬴政凝视着燕国将领,慢慢将目光下放,注视着燕国将领的双腿,幽幽的道:“给寡人打断他的腿。”


    燕国将领大吃一惊:“我是燕国的将军!!我是燕国的将军!你们不能……”


    他的话还未说完,嬴政似乎嫌弃太吵,又补充道:“两条腿。”


    公孙长济微笑:“王上,长济愿意代劳。”


    嬴政没说话,点了点头,也不想去看这个场面,抱着成蟜挑选了一间还算可以的营帐走进去。


    很快,阵阵的惨叫之声传来。


    “公孙长济!你这个叛徒!你敢……”


    “啊——!!!!”


    “我的腿!!我的腿——!公孙长济,你不得好死……”


    外面惨叫连连,伴随着这样凄惨的嚎叫,嬴政动作温柔,小心仔细的将成蟜轻轻放在软榻上。


    “蟜儿,”嬴政道:“让哥哥看看伤口。”


    成蟜道:“真的没甚么,已经结痂了,不疼,就是稍微有点痒。”


    嬴政道:“千万不能抓,小心把伤疤抓开。”


    “嗯嗯。”成蟜乖巧的点头,看着嬴政愁眉不展的模样,稍微欠身过去,用食指轻轻的抹平嬴政紧蹙的眉心,然后在嬴政的耳畔轻声道:“哥哥,蟜好想你。”


    轰隆——


    嬴政的脑海一下子涌起海啸,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他危险的眯起眼目,一把搂住成蟜的腰身,将成蟜紧紧搂在怀中,低下头去含住成蟜的嘴唇。


    成蟜感受到了嬴政的急促,他说的是真话,这些日子被关在牢房之中,除了吃饭睡觉上药,就是想嬴政了。


    成蟜乖顺的窝在嬴政怀中,紧紧拽着嬴政的前襟,感觉自己的吐息都要被掠夺殆尽,却舍不得推开嬴政,舍不得结束这一吻。


    嬴政眯着眼睛,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成蟜却有些意犹未尽,用充满水雾的眼神迷茫的望向嬴政,轻声道:“哥哥,还要。”


    嬴政的脸色明显透露出狠戾,仿佛食人的野狼一般,他方才所有的克制与隐忍,一瞬间烟消云散,功亏一篑。


    嘭……


    嬴政将成蟜压倒在软榻上,沙哑的道:“才分别这么两日,蟜儿愈发的粘人了?”


    他说着,再次低下头去,就在二人的吐息即将缠绵在一起之时,“哗啦——”帐帘子打了起来,有人急匆匆的从外面冲进来,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王上、大司行,不……不……”


    郑国焦急的冲入营帐,他压根儿没有多想,完全不知一张帐帘子之隔的地方发生了甚么事情,眼看着软榻上交叠的二人,登时呆若木鸡,张大了嘴巴,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


    嬴政:“……”


    嬴政黑着脸坐起身来,道:“甚么事?”


    郑国这才回过神来,脑海中还是有些钝钝的,转不过弯儿来,木讷的道:“王、王上……整个燕国的驻军营地都搜遍了,但是、但是没见到鞠武的身影。”


    “鞠武跑了?”嬴政寒着声音道:“找!立刻派人去找!务必将鞠武给寡人抓回来。”


    成蟜若有所思,扬起一个微笑,道:“哥哥,蟜应该知道武君子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成蟜表示,我们要给纯洁的孩子一点震慑!


    郑国:O口o?


    第126章 恶霸成蟜


    郑国吃惊的道:“大司行,你知道鞠武在何处?”


    成蟜点点头,从软榻上出溜下来,道:“走,不然来不及了。”


    嬴政没有法子,合着自己的意思,便是让成蟜立刻开始养伤,无奈成蟜一定要亲自去抓鞠武。


    灾区,秦王落脚的府署之内。


    今日嬴政亲自带兵突袭燕国驻军的营地,大军出动,府署之内安安静静,几乎没有人声。


    燕丹被安排到了府署的柴房去住,连软禁都谈不上,柴房的大门上了锁,严格限制燕丹的自由。


    天还未大亮,燕丹便听到了秦军出动的声音,他心急如焚,可是根本无法离开此地,只能在站在户牖边上侧耳倾听。


    很快,秦军离开了府署,似乎还是秦王亲自带兵,燕丹焦虑的在柴房中踱步,走来走去,一刻也闲不住,也不知师傅此时如何了,燕国的驻军有没有防备。


    燕丹也不知踱步了第几圈,突听“咔嚓”一声,似乎有人在动柴房的大门,燕丹奇怪的靠过去,这个时辰,也不是发饭的时间,合该没人会来柴房才对。


    咔嚓……


    又是一声。


    紧跟着哐啷一响,门上的大锁掉落下去。


    吱呀——


    光亮伴随着柴房打开的大门涌入,燕丹下意识用手背遮挡了一下眼目,这才看清楚走进来之人。


    “师傅?”


    竟然是鞠武!


    鞠武从外面匆匆而入,抓住燕丹的手道:“丹儿,快随为师离开此地。”


    燕丹震惊的道:“师傅,您怎么在此?”


    鞠武蹙眉道:“驻军营地被秦人发现了,为师与驻军的将军不和,他听不进去为师的劝告,此时怕是已经被秦军端了老窝,为师如今能做的,便是将你带离此地。”


    鞠武一大早便不在营中,其实他早有准备,鞠武知晓,驻军营地很快就会被秦王发现,而驻军将领一意孤行,又不听自己的调遣,鞠武能做的,便是在秦军偷袭驻军营地之时,反过来偷袭秦军的府署,趁着府署空虚,将燕丹救走。


    燕丹迟疑道:“可是……丹若是走了,秦王定不会放过我燕国。”


    “丹儿,你糊涂!”鞠武道:“你以为有你在秦国做人质,秦王便会放过燕国了么?秦王并吞赵国的心思何其明显,连赵国他们都想吞下,难道他们不想吞下燕国么?”


    燕丹心中咯噔一声,他明白,全都明白,只是燕丹觉得,自己乃是燕国的公子,有自己留在秦国做人质,或许对燕国还是一层保障,虽然这保障说破旧破。


    鞠武拉住燕丹的手,道:“丹儿,随为师走,不要犹豫了。”


    燕丹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点点头道:“好,丹听师傅的。”


    鞠武带着燕丹离开柴房,二人刚走出来,便听到一抹低声沙哑的笑声:“阿丹,柴房不好住么?这是要去何处?”


    是嬴政!


    鞠武大吃一惊,嬴政竟回来了,按照他的谋算,此时此刻,嬴政应该在燕国的驻军营地才对,怎么会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


    黑甲大军冲入府署,直接将燕丹与鞠武二人包围在内,一辆辒辌车哒哒哒的驶入府署,缓缓停靠下来,嬴政回身亲自打起车帘子,伸出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从辒辌车中伸出来,搭在嬴政宽大的掌心中。


    是成蟜。


    嬴政小心翼翼的扶着成蟜,缓缓的从辒辌车上走下来。


    嬴政担心的道:“疼不疼,还是让哥哥抱着你罢?”


    成蟜赶紧摇头,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可是秦国的大司行,上卿大夫,怎么能被秦王抱来抱去呢,实在太丢面子了。


    成蟜昂首挺胸的走下辒辌车,一脸高深莫测的道:“武君子,咱们又见面了。”


    鞠武眯着眼目,凝视着成蟜,道:“成小君子的动作很快。”


    “当然,”成蟜笑道:“动作不快,武君子可不就要跑了?”


    成蟜之前说过,他知道鞠武会去哪里。鞠武此番这般大的动作,其实目的就是为了分裂秦军,用成蟜作为人质,换取燕丹的自由罢了。


    鞠武十分在意燕丹这个弟子,自然会趁着秦军府署空虚的时候,来偷袭秦军的老家,把燕丹救出去。


    成蟜笑眯眯的道:“武君子是个狠人呐,虑事周全,心思又细腻,几乎无懈可击,不过可惜,太可惜了,武君子这么一个狠人,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一心想要将你的好徒儿救出去,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便能抓住武君子这只大肥兔子了!”


    鞠武眼眸微转,似乎在考虑甚么,成蟜压根儿不给他考虑的机会,道:“武君子,不要再想旁的法子了,不奏效的。”


    他说着,挥了挥手,蒙武便押解着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


    燕丹焦急的道:“次非!”


    蒙武押解而来之人,正是荆轲!


    成蟜道:“武君子你只在乎自己的徒弟,可惜你的徒弟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燕公子还在乎他的友人,蟜若以此威胁,燕公子是决计不会独自离开的,对么?”


    荆轲被五花大绑,使劲挣扎着:“公子,不用管我!快走、快走!!”


    成蟜笑道:“轲轲,你还不了解你家公子么,你越是让他别管你,你家公子越是放不下你。”


    鞠武闭了闭眼睛,长叹出一口气,道:“是我输了。”


    嬴政根本不想废话,挥了挥手,示意将鞠武和燕丹押解起来。


    “大丰收!”成蟜拍了拍手掌,道:“燕国的将军,燕国的太傅,燕国的公子,全都在咱们的手里,这下子王上可以和燕国谈判了。”


    这种交涉谈判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是成蟜这个大司行来完成的,毕竟大司行便是最高的外交官,但成蟜受了伤,嬴政怎么忍心让他忙碌,便交给了司行的其他部员来处理,移书一封告知燕国,务必让燕国给一个交代。


    嬴政一行人在灾区逗留了一些时日,忙忙碌碌的赈灾,郑国勘探地形,规划水渠等等。


    等灾情处理的差不多,前线那面传来了大捷的邸报,王翦与斗甯大败赵军,赵军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主将,简直一败涂地,不堪一击。


    王翦和斗甯准备凯旋,不日便会抵达咸阳。


    成蟜一听,坐不住了,正好灾情处理的差不多,他也想回咸阳,现在赶回去的话,说不定便可以见到斗甯了。


    严格意义来说,斗甯也并非成蟜的亲哥哥,但斗甯对待成蟜十足的好,这么些日子不见,成蟜还是非常想念斗甯的。


    成蟜想要回咸阳,嬴政便不大欢心,因着他看的出来,成蟜想要回去,完全是为了斗甯。灾情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咸阳还有许多大事等着嬴政处理,若是一直拖延不回去也不是法子。


    于是扈行队伍还是往咸阳返回。


    成蟜一路都很欢心,即将抵达咸阳的时候,更是满脸雀跃,喜悦的道:“马上就要到咸阳了,也不知大哥他们回来了没有,算一算时日,合该也到咸阳了罢?”


    嬴政吃味儿,其实他接到了邸报,王翦和斗甯也会今日进城。


    嬴政眯起眼睛,若是算起来,王翦和斗甯这会子应该已经入宫,准备在路寝宫谒见了,成蟜若是跟自己进宫,必然会遇到斗甯。


    嬴政突然挑起一个微笑,温柔的道:“蟜儿,这一路车马劳顿的,你也累了,不如今日便不要入宫,哥哥直接送你回大司行的府邸歇息,如何?”


    “啊?”成蟜迷茫。


    成蟜三天两头住在章台宫中,甚至住在路寝宫的太室之中,他可是龙榻的常客了。成蟜也有自己的是大司行府邸,就是不经常居住罢了,没想到今日嬴政要送自己去府邸,而不是回宫。


    嬴政振振有词的道:“蟜儿你的腿受伤了,行动不便,哥哥送你回府邸,你在府中修养几日不迟。”


    成蟜狐疑的盯着嬴政,嬴政不给成蟜反驳的机会,道:“便这么定了。”


    说罢,吩咐骑奴驾士进城之后立刻前往大司行府邸。


    辒辌车停在大司行府邸门口,嬴政抱着成蟜下了车,熟门熟路的往府邸中的卧舍而去。


    进了院落,嬴政便吩咐:“不需要伺候了,都去罢。”


    “敬诺。”


    寺人宫女全都退下,嬴政打横抱着成蟜继续往里走,将门轻轻踢开,径直进入屋舍,将成蟜放在软榻之上。


    嬴政放下成蟜之后,并不直起身来,反而更是低下头,含住成蟜的嘴唇,温柔宠溺的亲吻。


    成蟜笑眯眯的道:“哥哥,你不回宫去么?今日你入咸阳,定然有许多卿大夫排队等着谒见呢。”


    嬴政一笑,沙哑的道:“嗯?那就让他们排队去罢,哥哥今日不回章台宫,留宿在这里,可好?”


    成蟜一个翻身反客为主将嬴政扑倒在软榻上,仿佛恶霸一样搓着掌心,道:“那蟜便不客气了!”


    “如何不客气?”嬴政很是顺从的倒在榻上,因为后仰,他的鬓发瞬间散开,披散在软毯之上,俊美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温柔又宠溺,看得成蟜骨头都要酥了。


    成蟜鼓起勇气,道:“别小看蟜,今日蟜便要对哥哥为、所、欲、为!”


    “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从屋舍的角落响起,成蟜的勇气仿佛撒气儿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成蟜吓得差点从榻上跌下来,回头一看,刚才就顾着亲亲了,成蟜完全没注意,自己的屋舍中竟然有人!


    那人坐在屋舍角落的案几边,好似早就到了,只是成蟜和嬴政太过专注,谁也没想到屋舍中竟然有人。


    “大大大大、大哥?!”成蟜面红耳赤,羞耻的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是斗甯!


    第127章 与你同眠


    “哎呦……”成蟜一个不稳,直接从榻上跌下来,差点撞到了脑袋。


    “蟜儿!”


    “蟜儿!”


    嬴政和斗甯同时冲过去,扶住成蟜。


    成蟜尴尬的要死,斗甯怎么会在自己的府邸?此时不应该在章台宫准备谒见么?


    斗甯:【王上果然不干好事儿,看来我先回蟜儿这里是对的,被我抓到了罢!】


    成蟜:“……”原来是亲哥哥预判了便宜哥哥的预判……


    斗甯关切的道:“蟜儿,摔疼了没有?”


    成蟜尴尬的道:“没、没事……”


    这年代的软榻一点子也不高,并没有现代的高床腿,所以从榻上摔下来也没事儿,有事儿的是成蟜的脸皮而已……


    斗甯又道:“听说你在灾区受伤了?伤在何处,快让哥哥看看。”


    成蟜阻拦道:“大哥,真的没事,蟜没事,你看,好端端的。”


    斗甯双手托着成蟜的面颊,仔仔细细的查看,感叹道:“蟜儿瘦了,怎么脸色如此疲惫,这一趟去灾区,定然辛苦蟜儿了。”


    成蟜:“……”我瘦了?


    嬴政本想表现的大气一些,毕竟斗甯远道而来,立了战功,还是成蟜的亲哥哥,自己好歹也得表示表示。


    然,斗甯一直捧着成蟜的面颊,又摸又看的,就差上嘴亲了,嬴政心窍里酸涩的厉害,最终还是挤过去,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甯君子怕是奔波劳累,因此才看岔了眼,蟜儿哪里会瘦呢?寡人这一路上都十足心疼蟜儿,不会清减的。”


    斗甯淡淡的看了一眼嬴政,道:“王上,不要怪甯叨念,王上对蟜儿虽好,但甯终究是做亲哥哥的,灾区如此辛苦,闹了灾祸之后还容易感染疫病,蟜儿身体孱弱,若是放在我这个亲哥哥身上,是绝不会让蟜儿去灾区那种地方的。”


    嬴政:“……”


    成蟜连忙打圆场道:“大哥!你看,蟜这不是好好儿的嘛?”


    他说着,机智的搂住斗甯的手臂,撒娇道:“大哥,你走了这么久,蟜好想你啊!”


    斗甯立刻被成蟜的撒娇攻势攻陷,抚摸着成蟜的鬓发道:“大哥也想蟜儿,蟜儿果然清减了,你看看,脸色都不好了,今儿大哥留下来,与你同眠,如何?”


    “啊?!”成蟜惊叹出声。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嬴政,也看向斗甯。


    斗甯幽幽的道:“怎么,不行么?大哥刚从边关回来,蟜儿难道不想大哥?再说了,大哥许久不见蟜儿,留在蟜儿府中,留宿一晚上怎么了?咱们兄弟二人好久不曾促膝长谈了,蟜儿难道不愿?”


    嬴政:【不愿!】


    嬴政给成蟜打眼色,他知道成蟜可以读心:【蟜儿,快拒绝斗甯,把他赶走。】


    成蟜:“……”


    成蟜哈哈干笑:“大哥、大哥刚从边关回来,这么辛苦……蟜、蟜睡觉没有个正形儿,要不然……大哥还是、还是……”


    “无妨。”不等成蟜找借口,斗甯善解人意的一笑,仿若翩翩君子,和善的道:“蟜儿睡觉甚么模样,大哥还能不知么?大哥又怎会嫌弃蟜儿呢?今日大哥便歇在这里。”


    成蟜:“……啊哈哈、哈哈哈,这样啊!”


    成蟜瞥眼看向嬴政,嬴政竟然满脸写着委屈:【斗甯留在这里,寡人如何留下来?】


    嬴政:【斗甯如此阴险,他便是想要赶寡人离开。】


    成蟜:“……”便宜哥哥还会卖萌了!


    成蟜眼皮狂跳,找了机会,小声对嬴政道:“哥哥,要不然你……你先回章台宫?王翦大哥从边关回来,还等着谒见呢,别让王翦大哥等太久了。”


    嬴政:“……”


    “是呢,”斗甯微笑:“王翦将军此时正在章台宫等候,怕是已然等候多时了。”


    嬴政挑眉道:“即使如此,甯君子也合该一同与寡人入宫,毕竟这次能攻破赵国如此多的城池,甯君子也是功不可没的。”


    斗甯拱手微笑:“斗甯不敢居功,这一切的功劳,其实都是王翦将军的,王上还是快些回宫,可别让一帮子功臣等急了。”


    嬴政:“……”


    成蟜头疼的看着两个哥哥斗智斗勇,干笑道:“哥哥,要不然你快进宫去罢,别耽误了正经事儿。”


    嬴政没有法子,道:“那寡人忙完就来看你。”


    斗甯微笑:“怎么能如此劳烦王上呢?甯在这里照看蟜儿便好,毕竟甯是蟜儿的亲、哥、哥,照看起来,也比一、般、人上心。”


    嬴政看向成蟜:【蟜儿你说,谁是你亲哥哥,谁又是一般人?】


    成蟜:“……”


    成蟜一个头两个大,嬴政连这个也要争,若嬴政是自己的亲哥哥,那还如何在一起?


    成蟜推着嬴政道:“哥哥,快走罢快走罢!快去工作!去罢去罢!”


    嬴政被他退出屋舍,趁着斗甯的视线有死角,突然低下头来,在成蟜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唔!”成蟜吃了一惊,下意识看向屋舍中的斗甯,嬴政不给他这个机会,捧住他的面下,再次含住成蟜的嘴唇。


    成蟜本有些挣扎,怕斗甯看到,也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怕,而是觉得实在羞耻,背着亲哥哥和便宜哥哥亲吻甚么的,这也太刺激了罢?


    只是嬴政的技巧实在太好了,成蟜从未谈过恋爱,简直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青瓜蛋子,立刻软了身子,死死搂住嬴政的脖颈,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嬴政对成蟜这般依赖的模样十足受用,搂着成蟜的细腰,轻声笑道:“蟜儿乖,哥哥先进宫去了,你好生歇息。”


    成蟜点点头:“快去罢。”


    嬴政这才转身离开,大步出了大司行府邸,往章台宫而去。


    成蟜对着嬴政背影摆手,一直到嬴政离开了府邸,再也看不到了,这才有些恋恋不舍。


    “至于这般不舍么?”斗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成蟜的后背,吓得成蟜一个激灵。


    成蟜五感灵敏,但他刚才看着嬴政的背影出神,一时间根本没有注意。


    斗甯又道:“你便这般心仪王上?”


    成蟜无奈,亲哥哥每次出现,都要疯狂按头,自己如此喜欢嬴政,绝对有小一半的功劳,都是斗甯的,而亲哥哥斗甯完全不自知!


    成蟜挽住斗甯的手臂:“大哥,咱们进屋去聊罢,你这些日子在边关辛苦了。”


    斗甯今天晚上都会留在成蟜的府邸过夜,两个人睡在一间屋舍,同一张软榻上,甚至盖着同一张锦被。


    斗甯给他整理了一下被子,轻声道:“蟜儿,快睡罢。”


    成蟜点点头,心里头却在想,也不知道嬴政这会子睡了没有?合该没有,毕竟他刚回宫,章台宫中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应该很忙碌罢?嬴政是个事业狂,若是没有人在旁边督促,很晚都不会歇息。


    “蟜儿?”


    成蟜正在思索,斗甯挑眉道:“出甚么神呢?又在想王上?快睡。”


    “没、没有啊!”成蟜蒙住自己的脑袋:“蟜睡了!”


    成蟜迷迷糊糊的睡着,脑海中还在想着,也不知道嬴政有没有熬夜,不会一直通宵罢?


    第二日一大早,成蟜难得醒得早,天色灰蒙蒙他便醒了,而且精神头十足。


    成蟜瞥斜了一眼身边的斗甯,斗甯还没有睡醒,面色柔和,眉心舒展,成蟜便蹑手蹑脚的爬起来,小心自己脚腕上的伤口,快速套上衣裳,然后偷偷流出屋舍。


    吱呀——


    屋舍的大门轻声闭合,正在熟睡的斗甯突然睁开了眼目,看着还在微微晃动的屋舍大门,不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成蟜溜出去,立刻上了辎车,吩咐骑奴驾士道:“快,去章台宫。”


    “敬诺,小君子!”


    辎车一路来到章台宫,成蟜下了车,飞奔向路寝宫,寺人识得成蟜,欣喜的笑道:“哎呦!成小君子可来了,您不知啊,昨儿个王上叨念您一晚上呢!”


    寺人本想进去通传,有些为难的道:“成小君子,王上还在歇息,您轻声一些。”


    成蟜进入路寝宫一看,嬴政没有睡在榻上,而是支着手臂,靠着案几便睡着了,手中甚至还捏着一卷公文简牍,一看便知是通宵了。


    成蟜挥了挥手,示意寺人退下去,寺人恭敬的离开,路寝宫的大殿中只剩下成蟜和嬴政二人。


    成蟜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解下自己的披风,轻手轻脚的给嬴政披在肩头,就在披风碰到嬴政的一刹那,嬴政突然睁开眼目,一把握住成蟜的手腕,将人轻轻一拽。


    “啊……”成蟜一声轻呼,直接倒在嬴政怀中。


    嬴政微笑道:“蟜儿,一大早便进宫来,是不是想哥哥了?”


    成蟜:“……”


    成蟜绝对不承认,想了一晚上,做了一晚上对嬴政为所欲为的春秋大梦!


    嬴政道:“这一大早的,斗甯舍得放你进宫?”


    成蟜笑道:“是蟜陶偷偷溜出来的。”


    嬴政挑眉:“看来蟜儿还是向着哥哥多一些,这要如何奖励蟜儿才好呢?”


    成蟜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嬴政美好的胸肌上瞟了两眼,贼心还未能化成实际行动,便听外面寺人高声道:“王上,司行斗甯求见!”


    嬴政眼皮跳了两记,幽幽的道:“蟜儿,你确定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


    成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昨日偷情失败!


    今日偷情失败!


    成蟜表示,明日继续加油!


    *


    第128章 动了杀心


    嬴政道:“不理他。”


    说罢,也不放开成蟜,微微低下身来,成蟜还躺在他怀中,嬴政这么一弯腰下来,那美好的胸肌慢慢放大、放大,又放大,视觉冲击不要太刺激!


    成蟜捂住鼻子,险些流鼻血。


    “王上——”寺人还在孜孜不倦的“呐喊”:“司行斗甯求见——”


    “甯君子说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予△溪△笃△伽△


    “王上——”


    嬴政:“……”


    成蟜:“……”


    成蟜架住嬴政的下巴,不让他亲自己,道:“哥哥,要不然还是……把大哥叫进来罢?”


    嬴政揉了揉额角,深深的叹了口气,黑着脸道:“传斗甯谒见!”


    斗甯施施然走入路寝宫大殿,一点子也不意外成蟜为甚么会在此处,状似恭敬的拜礼:“司行斗甯,拜见我王!”


    嬴政黑着脸道:“斗甯啊,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否则……”


    斗甯不等他说完,已经将文书拿出来,恭敬的呈上,道:“王上,司行一早收到了燕国的加急文书,还请王上过目。”


    燕国?


    还在灾区之时,嬴政俘虏了燕国的将领,还有那么多士兵,燕丹和他的师父鞠武也都在秦国,嬴政便让人移书一封告知燕王,令燕王给一个交代。


    这么算一算,燕王的交代应该抵达了。


    斗甯是司行部门的人,他刚刚回咸阳,这一大早上的,文书竟然送到斗甯那里去了。


    嬴政头疼,使劲揉着额角,斗甯还真是有正经事儿,但嬴政可以肯定,斗甯并非为了正经事入宫,而是以正经事为借口,目的就是打扰自己与成蟜亲密。


    嬴政道:“把文书呈上来。”


    成蟜左看一眼黑着脸的便宜哥哥,又看一眼不断“挑衅”的亲哥哥,连忙跑过去,从斗甯手中接过文书,亲自递给嬴政,还对嬴政眨眨眼。


    嬴政无奈一笑,将文书拆开,快速阅读上面的文字,很快,嬴政的脸色再一次阴沉下来。


    成蟜好奇的道:“燕王说甚么?”


    嬴政冷笑一声道:“好啊,果然是燕王的作为。”


    嬴政将文书递给成蟜,道:“燕王见事情败露,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在燕丹和鞠武的身上。”


    成蟜大体浏览了一遍,燕王的意思是,自己毫不知情,一切都是燕丹和鞠武私自行事,他们的做法实在太可恶了,已经危害到了秦国和燕国的邦交关系,于是燕王决定,大义灭亲,杀死燕丹和鞠武给秦国一个交代。


    成蟜感叹道:“虎毒不食子,燕王竟然要杀了燕丹。”


    一切都在往既定的轨迹并拢,燕丹的确是死于亲爹之手的,很可惜,燕丹的死,并不能化解秦国和燕国的干系,最后燕国还是灭亡了。


    燕王还派遣了使者亲自前来咸阳,移书先到,使者很不日便会抵达。


    嬴政站起身来,道:“寡人合该去见一见燕丹了。”


    斗甯微笑道:“甯尝听说,燕公子与王上昔日里交情匪浅,王上去见一见燕公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斗甯这么一说,成蟜立刻想起来,嬴政以前总是唤燕丹是“阿丹”,何其的亲密无间。


    成蟜咂咂嘴,忍不住有些吃味儿。


    嬴政的头更疼了,他看到斗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便知道斗甯又在给自己使绊子了。


    “蟜儿,”嬴政道:“你随寡人一同去见燕丹。”


    嬴政觉得自己是行得端坐得正,他与燕丹压根儿甚么也没有,有的便是秦国和燕国的恩怨,怎么可能亲密无间呢?成蟜若是在场,便不可能胡思乱想,更不可能受到斗甯的“挑拨”。


    成蟜哦了一声,点点头,跟着嬴政离开路寝宫。


    二人上了辎车,往牢营而去,嬴政笑道:“蟜儿,方才吃味儿了?”


    成蟜一脸大度:“没有啊。”


    “是么?”嬴政一笑:“那哥哥怎么方才闻到一股酸涩?”


    他说着,亲了成蟜嘴唇一下,感叹道:“果然酸的。”


    成蟜:“……”


    成蟜不甘示弱,突然扑上去,一把压倒嬴政,嬴政怕他的腿伤还未好,不敢用力,顺着倒在辎车中,接住扑过来的成蟜。


    成蟜恶狠狠的在嬴政的嘴唇上咬了一口气:“给哥哥留个印记。”


    “嘶……”嬴政感觉嘴唇上刺辣辣的,虽然没有出血,但绝对留下了印记。


    成蟜叉腰,得意的笑道:“让旁人都看的到。”


    辎车在牢营门口停下,嬴政扶着成蟜下了车,燕丹、鞠武还有荆轲三个人都关在一起,荆轲听到脚步声,第一个戒备的站起来,拦在燕丹面前瞪着嬴政。


    嬴政慢悠悠的道:“寡人今日前来,是来给你们报信的。”


    燕丹皱眉道:“报信?”


    嬴政将燕王的移书拿出来,拎着小羊皮的一角轻轻一抖:“燕王的移书送到了,燕公子便不想知晓,你的君父都说了些甚么?”


    鞠武眯起眼睛,欲言欲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嬴政微笑:“看来武君子很想知晓。”


    “不,”他说罢了,又反驳了自己的观点,笑眯眯的道:“武君子如此足智多谋,怕不是想知晓,而是已经猜到了燕王的意图,对么?”


    燕丹和荆轲看向鞠武,鞠武闭口不言,眼神冷飕飕的带着一股孤高。


    嬴政将文书丢入牢中,道:“燕公子,自己看看罢,你的好君父都说了甚么体己话儿。”


    燕丹将丢在地上的小羊皮捡起来,展开来阅读,只是看了几眼,双手发抖,浑身打颤,摇头道:“不可能……这绝、绝无可能!”


    荆轲抢过小羊皮来看,看了一眼,只看到燕王说要斩杀燕丹给秦国一个交代,立刻嘭一声将小羊皮移书扔在地上,怒喝道:“公子,这是假的!决计是假的!王上乃是公子的君父,绝不可能如此对待公子!更何况,虎毒不食子!”


    “无错,”成蟜幽幽的开口:“虎毒不食子,那你有没有问过,人……会不会食子?燕公子你也是燕国的公族之后,想必见过许多世面罢?但凡闹个饥荒,易子而食的场面见得还少不成?为了不被饿死,可以交换孩子吃来果腹,为了燕国的利益,你的君父,为何不能杀了你?”


    燕丹身子轻微晃动,犹如深秋的落叶,萧萧瑟瑟,在狂风中无助战栗。


    荆轲扶住他:“公子,别听他们挑拨,这必定是假的。”


    嬴政看向鞠武,道:“武君子足智多谋,你来看看,这文书是不是假的?”


    鞠武却没有捡起地上的文书,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孤高冷漠,淡淡的道:“这便是假的。”


    燕丹一听,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嬴政嘲讽的道:“怎么,连武君子也如此天真无邪起来?”


    鞠武眯了眯眼目,其实他并非天真无邪,成蟜握住大傩伥子玉佩,立刻便读到了鞠武的心声。


    鞠武:【王上为了燕国的利益,甚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何况……只是一个儿子呢?】


    鞠武:【我早就料到有今日,自打王上让丹儿前来秦国做人质,便已然舍弃了丹儿,只可怜丹儿心中,满满都是他的君父,满满都是他的燕国!】


    鞠武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的道:“秦王不觉得这封移书十足可笑么?我王只有公子一个儿子,虽公子如今还未被册封太子,但公子便是燕国的储君,这一点子毋庸争论,试问我王为何要杀死自己唯一的儿子,来换取可笑的邦交呢?”


    成蟜道:“儿子嘛,还可以生,今日燕公子是燕国唯一的公子,明日呢,后日呢,燕王后宫的美人数不胜数,万一便给燕王生出一个小公子呢?”


    成蟜又对燕丹道:“燕公子,你以为燕王迟迟不册封你为太子,是为了甚么,还不是为了侥幸,万一自己又生出一个儿子呢?你难道看不出来么?正因为你的德行过于出众,你的建树过于完美,你的拥戴过于高盛,你的君父才愈发的看不上你,甚至……想要借着我们秦国的手,杀你后快!”


    燕丹身子一颤,险些摔倒在地上。


    “公子!”荆轲搂住他,本想要呵斥,但他的言辞塞在嗓子眼儿,竟无法反驳,因着连荆轲这个外来的人都看出来了,其实燕王并不喜爱燕丹。


    嬴政微笑:“无妨,燕公子不相信我们秦国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不日之后,你们燕国的使者便会抵达咸阳,届时……寡人会让燕公子见一见你们燕国自己人,好叫你……死心。”


    燕丹没有说话,嘴唇微微颤抖,一脸死灰。


    鞠武担心的看向燕丹,死死蹙着眉头。


    成蟜看着鞠武,挑了挑眉,对嬴政耳语几句。


    嬴政点点头:“将鞠武单独提审出来。”


    “敬诺,王上!”


    燕丹这才回过神来,道:“你们要将师傅带去何处?”


    “放心,”嬴政道:“只是有几句话,想要单独与武君子谈一谈。”


    士兵押解着鞠武离开牢房,进入单独的刑房,因着鞠武会武艺,还特意给鞠武上了枷锁。


    嬴政和成蟜走进刑房,鞠武平静安静的凝视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成蟜了然的开口:“武君子,你的好徒弟不在这里,因此武君子也不必违心说一些安慰人的谎话,其实……”


    成蟜凝视着鞠武,笃定的道:“武君子心中清楚,燕王很早之前,便对燕公子动了杀心,对么?”


    第129章 蟜儿懂我


    鞠武的眸子凌厉的扫视了一眼成蟜,他没有说话,但心窍不由自主活动起来。


    鞠武:【他竟知晓这件事情,不管是猜测也好,耳目也罢,看来这个成蟜不可小觑。】


    成蟜微笑道:“武君子,你这幅表情,好似在夸赞我一般,看来蟜说对了。”


    鞠武冷笑一声,回答道:“燕王乃是燕公子的亲生父亲,为何要对自己的儿子生出杀心?”


    成蟜左右看了看鞠武,将鞠武打量的浑身不自在。


    鞠武道:“成小君子看甚么?”


    成蟜笑眯眯的道:“我在看死鸭子嘴硬啊。”


    鞠武:“……”


    鞠武如此高傲一个人,险些被成蟜气得翻白眼儿。


    成蟜又道:“咱们都是聪明人,你瞒不住的,武君子生得如此冰清玉洁,何苦骗人呢?骗人是不对的。”


    “咳咳!”嬴政咳嗽了两声,他对这句“冰清玉洁”过敏,强烈的占有欲不容成蟜夸赞任何人,当然了,讽刺的夸赞也不可。


    成蟜看了一眼嬴政,继续道:“燕王到底想不想除掉燕公子,你我心中都清楚,你以为骗了燕公子,是善意的谎言么?岂知道,谎言被戳破的那天,燕公子会更加痛苦,有句话说的好啊,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武君子,咱们合作罢?”


    鞠武蹙眉:“合作?”


    成蟜点头道:“自然,你与我们合作,只要你投效秦国。你可是燕国的公子太傅啊,在燕国必然占有一席之地,如果你跟我王合作,等待燕国归属秦国,成为了秦国的一方土地之后,燕王自然也要听我王的,他便不能杀掉燕公子了,你说对不对?”


    “呵呵!”鞠武冷笑一声:“你让我去背离我的母国,背弃我的君王?”


    罢了,鞠武冷冷的道:“休想!”


    成蟜摇头感叹:“武君子,你可是聪明人,聪明人从来不做愚忠的傻事儿,你可知晓你方才那番话,有多可笑么?再者……你很清楚,这是燕公子唯一活命的机会,燕王这个亲爹让他死,但我王可以让他活!”


    鞠武不屑的道:“哦?是么,成小君子,你只不过一个司行,的确,位列上卿大夫,但你说话算数么?”


    嬴政幽幽的道:“算数。”


    鞠武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嬴政,没想到嬴政这般霸道之人,竟然同意成蟜的观点,他本想顺势挑拨离间一番,哪知竟没有成功。


    成蟜道:“你听到了罢?我王说算数。”


    鞠武上下打量嬴政,似乎觉得有些意外。


    成蟜道:“不必看了,你以前只能看到燕王,说句大实话,燕王的气量,怎么配做君王?而我王便不一般了,你往后里多看看我王,便会觉得以前的愚忠是多么的可笑。”


    嬴政听着成蟜的话,无比受用,感觉通体舒畅,旁人说出来浑似拍马屁,而成蟜说出来,那感觉仿佛一个小迷弟,无比真诚。


    鞠武眯着眼目道:“我鞠武乃是燕国人,一辈子都是燕国人,不会更改。”


    “好罢。”成蟜道:“我们也不强求,你好好儿的想想,不必着急,燕国使者还有几日才会抵达咸阳,足够你考虑的。”


    成蟜说罢,对嬴政道:“哥哥,咱们走罢。”


    二人离开牢狱,嬴政握着成蟜的手道:“牢营中如此寒凉,如今虽然天气转暖,可蟜儿还是要注意身子才是,往后还是别来牢营了。”


    “那可不行!”成蟜道:“蟜还要帮哥哥收服鞠武呢。”


    “鞠武?”嬴政冷笑一声,道:“他此人如此阴险狡诈,收他何用?”


    成蟜摇头道:“鞠武是燕国人,所以对咱们阴险狡诈,若鞠武成了咱们的人,岂不是可以对燕国阴险狡诈了么?哥哥的身边,就是缺乏阴险狡诈之人。”


    嬴政无奈一笑,其实心中也是欢心,成蟜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他岂能不欢心呢?


    嬴政道:“蟜儿也要注意身子,你的腿伤还未大好,可不能再受凉了,你没看到么,斗甯的眼神好似要咬寡人。”


    成蟜笑眯眯的道:“哥哥不怕,蟜会保护你的。”


    成蟜第二日又去了牢房,这次他不是跟着嬴政去的,而是带着郑国一起去的。


    郑国奇怪的道:“大司行,我……我去牢房又能有甚么用呢?我嘴巴这么笨,唯恐给大司行拖后腿。”


    “无妨。”成蟜道:“你和鞠武不是旧相识么?与他聊聊天也好。”


    “这……”郑国十足犹豫,挠了挠后脑勺:“其实我也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武君子,恐怕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罢?”


    郑国是个书呆子,只知道埋头水利,其余的事情犹如过眼云烟,甚么也不记得,之前鞠武说和郑国相识,在韩国遇见过郑国,但郑国实在想不起来,毕竟在郑国心里,这是一件小小不言的事情。


    成蟜和郑国进去牢房,鞠武看了他们一眼,不由微微蹙起眉头,但没有说话。


    鞠武:【成蟜竟把郑国带了过来,想必是很想要与我套近乎,可笑。】


    成蟜挑眉笑道:“武君子,你看看,蟜怕你在牢中无趣,这不是么,给你带了一个老熟人过来。”


    郑国不知怎么说话,尴尬的站在原地,尴尬的挤出一抹微笑。


    鞠武根本不搭理郑国,确切的说,他是不搭理任何人。


    郑国更是尴尬,他本就不善言辞,赶紧从袖中掏出一个模型,磕磕巴巴的道:“那个……武君子,牢狱中实在枯燥,我……我带了一个模型过来,你若是平日里无事可做,可以拆开拼起来,有点难度,很有意思的……”


    说着,赶紧把木头模型递过去,但是牢狱的栅栏不够宽,哐一声,模型卡在栅栏中间,郑国更是尴尬了,险些出虚汗,干笑道:“太、太大了,没关系没关系,我把模型拆开,这样就能递进去了。”


    说着,稀里哗啦的开始拆开模型。


    鞠武看了郑国一眼,淡淡的道:“你们叫一个呆子来劝降于我?”


    郑国一愣,连忙摇手:“不不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利大夫,不、不懂劝降的。”


    成蟜笑眯眯的没有说话,郑国不知成蟜的心思,还以为只是带他来和鞠武说说话,其实成蟜真正的目的,就是劝降。


    郑国好不容易把模型拆开,满脸真诚的将模型递进去,他伸着手,鞠武根本不接,郑国只好蹲下来,将模型一块一块摆在牢房的地上。


    “武君子,你可别小看这模型,这些模型都是我一块一块亲手雕刻出来的,真的很有意思!”


    鞠武还是那副凉冰冰的模样,垂头看着蹲在地上的郑国,幽幽的道:“你还真是没变。”


    郑国一脸迷茫。


    鞠武不再去看郑国,而是对成蟜道:“成小君子不要白费心思了,你让一个呆子来劝降我,当真是好笑,看来秦王的心思,也不怎么样。”


    成蟜还未说话,郑国反而站了起来,正色的道:“武君子,你不能如此说秦王,秦王是个好人。”


    成蟜:“……”哈哈,哥哥收到了第二张好人卡!


    郑国一本正经的道:“秦王知晓我是韩人的细作,却没有对我产生任何成见和罅隙,已然将灾区的水利交托与我,这是多大的胸怀?且秦王目光远大,他从不嘲笑我的水利,不觉得水利是无用费钱的事情,将民生水利看的极重,放眼天下,哪个国家的君主,可以防患于未然?他们不都是在灾祸没发生的时候,挥霍无度,灾祸发生便修修补补,谁也不愿意多出这个财币,多出这个人力,来提前修建水利,唯有秦王!所以……所以我觉得秦王目光远大,心胸宽广,是个好人,武君子你不可以这么说秦王。”


    嬴政今日忙完公务,发现成蟜不在宫中,让寺人去问了才知晓,成蟜带着郑国跑到牢房去了,嬴政有点子不放心,便也到了牢房来寻成蟜。


    他一进大门,便听到郑国如此铿锵有力的说辞,若是从跟旁人口中说出来,嬴政都以为这是在拍自己的马匹了。


    鞠武吃惊的看着郑国,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成蟜的唇角挂着笑容,道:“武君子,你说郑国是个呆子,但他都明白这个道理,难懂武君子不明白么?你一心一意侍奉的燕王,因为燕公子德行比他高贵,他便想杀掉自己的亲儿子,这是甚么样的君主,值得你去侍奉么?普天之下,没有比秦王更加适合做君主的,天下六合在他的掌心中,才能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蟜可以保证,那是武君子从未见过的未来,是武君子从未见过的世道,难道武君子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不想见一见这旷古大道么?”


    方才郑国的话已然令鞠武吃惊,而如今成蟜的话,更是令鞠武愣在当地,大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身为一个臣子,谁不想见证这样的世道呢?


    踏踏踏……


    跫音伴随着低沉的笑声,嬴政大步走入牢房,幽幽的道:“无错,这便是寡人将要还给天下的世道。”


    罢了,转头看向成蟜,唇角挂着温柔的笑意,道:“蟜儿懂我。”


    第130章 盛世美颜


    “哥哥!”成蟜惊喜的道:“你怎了来了?”


    嬴政无奈的道:“寻不到你,一打听才知你跑到牢房来,说了很多次,牢房阴凉,你的伤口还未大好,别老往这里跑。”


    郑国看到嬴政进来,赶紧作礼,瞬间便想到自己在灾区撞见的“不该看”的场面,登时面红耳赤,赶紧垂下头去,装作甚么都不知情的模样。


    嬴政拉住成蟜的手,感觉成蟜的掌心有些微凉,便没有撒手,道:“鞠武,燕国的使者三日后便抵达咸阳,届时,你可以亲耳听听燕王的决策,这就是你一心一意侍奉的君主。”


    说罢,拉着成蟜离开了牢房。


    郑国赶紧跟上,走了几步,又调头回来,指着地上的木头模型道:“武君子,这个、这个真的很有意思的,你若是在牢中无趣,可以试试拼一拼,真的很有趣儿!”


    说罢,摆摆手:“那我也走了!”


    三日之后,燕国的使者抵达了咸阳。


    燕王下定决心杀死燕丹和鞠武,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能直接交给秦国,于是派遣了燕国的使者前来。


    成蟜第三次踏入牢房,便看到鞠武坐在晦暗的牢房地上,手中拿着几块木头模型,正在拼拼凑凑。


    不得不说,郑国做的模型太难了,鞠武身为燕丹的师傅,各个方面都接触过一些,以前也曾经在司空共事,但郑国做的模型巧妙深奥,鞠武拼凑了三日,还是未能拼好。


    鞠武看到成蟜,只是撩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的拼凑模型。


    成蟜站在牢房前,依次扫过燕丹,荆轲,最后把目光放在鞠武身上,道:“燕国使者来了。”


    咔嚓!


    鞠武刚刚拼好的半块模型,突然脱手而出,直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立时摔得散开。


    “啧啧!”成蟜感叹摇头:“可惜,可惜……散了。”


    他说着,目光却看向燕丹。


    燕丹激动的站起来,抓住牢房的栅栏:“燕国的使者来了?我要见使者,我要亲口听他们说!让我见使者!”


    鞠武终于站起身来,目光凝重的看向成蟜,沙哑的开口:“之前成小君子提起的事情……”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成蟜很聪明,知晓他说的是劝降的事情。


    鞠武淡淡的道:“我有一个条件。”


    “哦?”成蟜笑眯眯的道:“请讲。”


    鞠武道:“我要先见一见使者。”


    燕丹奇怪的看向鞠武:“师傅?”


    鞠武道:“丹儿,让为师先见一见使者。”


    燕丹虽然奇怪,但他十足相信鞠武,还是点点头。


    鞠武看向成蟜,道:“成小君子意下如何?”


    成蟜笑道:“武君子,你见过使者之后,便会答应那件事情么?”


    成蟜和鞠武仿佛在打哑谜,鞠武回答道:“或许会答应,或许不会答应。”


    成蟜道:“武君子开顽笑了,让你见使者,你或许答允,或许不答允,这不是没回答么?”


    鞠武却道:“但不让你我见使者,我是绝不会答允。”


    “好!”成蟜拍拍手:“蟜让你见使者。”


    成蟜挥了挥手,示意牢卒开门,士兵们都识得成蟜,加之他是大司行,主管外交,和燕国使者交涉的事情,正好是成蟜的工作范围,士兵立刻作礼,上前将鞠武提出来。


    “师傅!”燕丹有些担心。


    鞠武一笑:“丹儿,不必担心,为师只是去见一见使者。”


    燕丹点点头,还是道:“师傅,多保重。”


    “好了,”成蟜道:“去见自家使者,又不是生离死别,燕公子不是不相信燕王要杀你们么,那有甚么可担心的?”


    燕丹一脸迷茫:【是啊,君父不会杀我们的,可……可丹为何如此担心,只怕……只怕……】


    成蟜将燕丹的迷茫、恐惧,还有复杂听得一清二楚,幽幽的道:“其实燕公子,也不相信你的君父,对么?”


    燕丹浑身一震,死死闭着嘴唇,没有说话。


    鞠武轻声道:“走罢。”


    成蟜带着鞠武离开牢房,一路往路寝宫而去,燕国的侍者正在路寝拜见秦王,成蟜带着鞠武过去的时候,燕国的使者正在拍马屁。


    “蟜儿来了。”嬴政直接打断了燕国使者的马屁。


    燕国使者看到鞠武,立刻指着鞠武的鼻子怒喝:“鞠武!你这个阴险小人,都怪你自作主张,竟然做出如此危害我燕国与秦国邦交之事,王上听闻之后震怒!”


    罢了又对嬴政道:“秦王!您可要明鉴,这都是鞠武与燕公子的主张,与我燕国无关,与我王无关啊!”


    鞠武平静的看着燕国使者,眼神轻蔑,一句话不说。


    燕国使者一个人唱独角戏,一点子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秦王!我王为了表达诚意,化解两国的仇恨,愿意大义灭亲!将燕丹与鞠武这两个罪魁祸首处死,剁成肉泥,以解秦王心头之恨!”


    鞠武终于开口了:“剁成肉泥……”


    成蟜道:“武君子现在信了罢,要杀你的,可不是我们秦国,而是你侍奉了半辈子的国君,你侍奉了半辈子的母国。”


    鞠武还是那般平静,他一点子也不吃惊。


    因着鞠武是个聪明人,他早就看透了,鞠武不像是燕丹,燕丹是个完美主义者,心中都是对燕国浪漫的幻想,鞠武不一样,鞠武是个现实主义者,在燕王送燕丹做质子的时候,鞠武就已经看穿了燕王的心思。


    只是鞠武一直存在侥幸心理,觉得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是一个国君呢?而如今,鞠武最后的侥幸全部灰飞烟灭。


    鞠武仿佛在自言自语,道:“鞠武虽为燕国公族,却一直郁郁不得志……”


    朝廷中大抵分公族和卿族两派,公族便是君主的亲戚一派,简称王亲国戚,而卿族则是单纯的臣子一派,没有宗室背景。


    鞠武的鞠,乃是从燕国的国姓姬姓中演变而来的,因此鞠武是燕国高贵的公族一派,只可惜鞠武的仕途十足不顺利,年轻之时一路蹉跎,出使韩国这样的小国都要被韩人嘲笑讥讽,还需要郑国出来解围。


    后来燕丹发现了鞠武的才华,力排众议,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公族教自己功课,鞠武这才一路飞黄腾达,真正两只脚踏入了仕途。


    鞠武这一辈子,最为感激的两个人,一个是在他籍籍无名之时,为他出头解围的郑国,另外一个……便是有知遇之恩的燕公子燕丹。


    鞠武继续自言自语的道:“鞠武没有甚么可以报答公子的,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公子去死,绝无可能。”


    他说着,慢慢抬起头来,目光中已然没有了迷茫与犹豫,又变成了那个心狠手辣,孤高冷傲的武君子。


    鞠武看向燕国使者的眼神与方才大不一般,森然的道:“我再问你一遍,燕王……可是要杀公子?”


    燕国使者被鞠武的嗓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但很快鼓起勇气,觉得鞠武只是一个阶下囚,将死之人,没甚么可怕的。


    燕国使者挺起胸膛,梗着脖子道:“鞠武!你自作主张,得罪秦国,王上只是赐你与燕丹一死,已经是便宜你们了!难道你们还不知足么?”


    “哈哈哈哈!!”鞠武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有些癫狂,却是前所有未的清醒。


    鞠武没有对燕国使者再说话,转头看向嬴政,沙哑的道:“秦王之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哦?”嬴政悠闲的用手支着头,另外一只手轻轻拨弄着羽觞耳杯的华美羽毛,微笑道:“武君子所说的,可是归顺我秦国的事情?”


    “正是!”鞠武朗声回答。


    燕国使者吓得一个激灵,心中千回百转。


    【不可!不可!鞠武乃是我国的公子太傅,他知晓的燕国内情太多了!】


    【绝不可让鞠武归顺秦国!】


    【杀!必须杀了鞠武和燕公子!】


    燕国使者慌张道:“秦王,您可不要相信鞠武的花言巧语,这个鞠武,在我们燕国便是个狂徒,若不是燕公子宠信他,他怎么可能有如今的地位?鞠武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便蛊惑燕公子,对秦王与秦国做出如此不敬之事,当真、当真可恨!我王也十足气愤,便让外臣将鞠武剁成肉泥,以解秦王的心头之恨罢!!”


    鞠武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后退一步,掀起衣摆,直接跪在地上,拱手作礼道:“鞠武,愿归顺秦王,为我王肝脑涂地,此志不改!”


    “秦王!秦王不可啊!”燕国使者大喊着。


    嬴政微微蹙眉,不耐烦的瞥斜了燕国使者一眼,语气平静却十足威严的道:“聒噪,寡人允你说话了么?”


    燕国使者被这一句话吓得后背发麻,浑身打颤,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哐哐磕了好几声响头:“外臣知罪!外臣知罪!”


    成蟜站在一边,欣赏着嬴政的盛世美颜,我哥哥不只身材高大,颜值俊美,还如此姿仪非凡,连拿眼睛白楞人都这么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呢?


    嬴政看向成蟜,道:“蟜儿,你以为呢?”


    成蟜还沉浸在嬴政的盛世美颜之中,干脆利落的回答:“好看!”


    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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