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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安慰哥哥


    “政儿!!”


    赵姬哀叫一声,道:“你是要不认我这个娘亲么?!你这是不孝!!听听!大家都听听,秦国的一国之君不孝,竟然不认我这个娘亲,旁人若是听说了,会怎么看你?!”


    成蟜自以为不是一个容易动怒的人,异于常人的五感让他养成了不喜欢动怒的性子,而听到赵姬的这些言辞,成蟜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河豚,随时都会气到爆炸!


    “怎么看王上?”成蟜反诘:“赵太后以为天下之人会如何看待王上?他们只会知晓,王上是千古一帝,无论是古人,还是来者,都没有能和王上同日而语的,反该羞耻的,是太后你才对!”


    “你、你胆敢如此对本太后这般说话!?反了!反了!”赵姬尖叫。


    成蟜冷笑道:“天底下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儿子?像太后这般奇葩,独树一帜,事事拖后腿,给自己亲生儿子使绊子的,蟜还真是见得太少了!”


    “你……你……”赵姬粗喘着气,想要骂成蟜。


    可成蟜嘴皮子利索,根本不给她还嘴的机会,道:“怎么?太后还委屈上了?在太后眼里,贪赃介胄就是一些小钱,但太后有没有想过,就是这些对于你来说的小钱,会让大秦的将士在战场上送命,他们奋勇杀敌,穿着最精良的介胄,却抵不住敌人的刀枪,不是敌人太过神勇,而是因着我秦国藏着猪队友!若是介胄的事情今日查不出来,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说不定还要被盖一个无能的大帽子下来,他们的妻子儿女,他们的父母兄弟,日后该如何生活,这就是赵太后所说的小钱!”


    “你……”赵姬又想开口。


    成蟜还是不让她说话:“太后若是干不出点正经事,就不要干,也不要事事拖王上的后腿,如今还要倒打一耙,说成是王上不孝不敬!”


    赵姬气得七窍生烟,嘴皮子直发抖,连续好几次都被成蟜堵了过去,甚至不会说话了一般,干站着打颤。


    “怎么?”成蟜骂完之后,还梗着脖子道:“你还不服气了?气死蟜了!最见不得人欺负我哥哥!”


    嬴政本在气头上,感觉自己的理智都要毁于一旦。他真的冒出过让赵姬“病逝”的念头,如此一来,便可一了百了,但这对于嬴政来说是“大罪”,古代不孝的罪名实在太大了,一旦透露出去,走漏任何一点子风声,嬴政的宏图霸业便会毁于一旦。


    嬴政本以为自己是最生气的那个,哪知竟有人比自己还要生气。


    成蟜气得脸颊通红,两只手紧紧攥着大傩伥子玉佩,但大傩伥子玉佩无法让成蟜冷静下来,呼呼的喘着粗气,起初还有些理智,骂道后面简直像是要骂街,哪有一点子小君子的矜贵?


    “蟜儿,”嬴政怕他身子难受,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的气怒,拦住成蟜道:“好了,别气坏身子。”


    成蟜反手过来拍了拍嬴政的后背,气鼓鼓的安慰道:“哥哥,你才不要生气,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幸而我们今日已经查出了介胄贪污的真相,赵太后也承认了,如此一来便好办了,将赵太后埋在将作的人连根拔起来,狠狠的处置,看看往后还有谁敢贪赃这样狼心狗肺的财币!”


    “哎呦——”赵姬骂不过成蟜,干脆捂住眼睛哭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儿联合着外人来其辱我啊!”


    嬴政已经不在气怒,反而冷静了下来,凉飕飕的道:“既然太后不想过这种日子,也可以换一种法子。”


    赵姬的哭声戛然而止,颤声道:“政、政儿你要做甚么?”


    成蟜道:“章台宫或许不适合太后,从今日起,太后便回雍城去颐养天年,可好。”


    “政儿!!”赵姬道:“你要将我遣到雍城去?你怎么忍心对待为娘啊!”


    嬴政挥挥手:“还愣着做甚么,太后今日便要连夜赶路,搬到雍城颐养,还不快些收拾。”


    “不要!不要收拾!”赵姬阻拦着侍女,咕咚一声瘫在地上,抱住嬴政的小腿道:“政儿!为娘……为娘错了!你、你就原谅为娘!对对,是有人故意教唆为娘,为娘本没想打介胄的主意,是有人叫我这么做的!”


    嬴政眯起眼目,与成蟜对视一眼,二人似乎都发现了重点。


    一直以来赵姬都是恋爱脑,她不像华阳太后,根本没有事业心,赵姬身边的外戚势力也不行,按理来说,她合该没有贪污铁钱这样的脑筋。


    若是有人教唆赵姬,那便更加合情合理了。


    嬴政追问:“是谁?”


    “我……我……”赵姬颤抖的道:“我也不知是谁,是一个……是一个样貌俊美的君子。”


    成蟜心中果然,赵姬到底还是个恋爱脑!


    赵姬闲着没事干,总是改不了想找俊美男子的毛病,嬴政去赵国的这段时间,因着无人可以约束赵姬,还真让赵姬找到空子溜出去勾三搭四。


    赵姬便认识了这么一个俊美的男子,那男子年纪不算轻,但样貌风流俊美,自有一股孤傲清冷的气质,十足招惹赵姬的喜爱。


    这个男子态度孤高,对赵姬爱答不理,赵姬一看自己拿不下来,心里更像是长了草一般,非要去招惹男子。


    后来两个人吃了一顿饭,男子便提起了一些赚钱的买卖,赵姬往日里根本没想过这些,如今一听有财币拿,于是暗暗心动起来。


    正巧了,将作那面有赵姬的亲戚当值,赵姬便让外戚贪赃,偷偷的将十足的铁,换成八成的,甚至换成七成和六成,便可从中捞取油水。


    其实不只是改良的介胄,普通的介胄也掺杂了很多“水分”,只是改良介胄的事情被成蟜等人注意到了,因此才顺藤摸瓜,发现了将作贪赃一事。


    嬴政喝问:“那教唆你的男子是甚么人?”


    “我、我真的不知啊!!”赵姬哭诉道:“那人清高的很,都不告诉我真名,他说……让我唤他武君子便好。”


    “武君子……”嬴政沉吟。


    赵姬又道:“我都说了!我都说了啊!为娘便与那武君子见过一面,后来再去找人,那武君子已经不在咸阳,听说离开了!一定是他,是他!那个武君子必然不安好心,是他故意挑唆为娘,为娘也是一时贪心中了计!政儿,政儿你心疼心疼为娘,不要遣为娘去雍城!”


    嬴政根本不搭理赵姬,平静的道:“收拾东西,今日便送太后去雍城。”


    “政儿——政儿——!!”


    无论赵姬如何哭,如何喊,嬴政一点子也不理会,拉住成蟜的手离开,往路寝宫而去。


    成蟜蹙着眉头道:“如此听来,这个武君子摆明了是故意的,说不定是个细作,想要利用赵太后的贪心,重伤秦国,必须抓到武君子才行。”


    嬴政点点头:“放心,寡人这就让人琮相去搜查。”


    嬴政吩咐了公子琮,仔细排查自己不在咸阳的这些日子,咸阳城进出的陌生人,尤其是他国之人。


    公子琮领了命之后立刻离开,不敢耽误分毫,着手去查“武君子”的事情。


    路寝宫中只剩下成蟜与嬴政二人,嬴政轻声感叹道:“蟜儿,从今往后,寡人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了。”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嬴政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或许是站得太高,总会觉得高处不胜寒。


    尤其是今日的事情发生之后,嬴政更加确信,无论有没有嫪毐的存在,赵姬都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底气,嬴政已经不敢再奢望这种不切合实际的亲情了。


    成蟜坐过去一些,拉住嬴政的手道:“哥哥,不要伤心,你还有蟜儿。”


    嬴政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成蟜的面颊:“还是蟜儿对哥哥好。”


    “自然。”成蟜点点头。


    嬴政的面色透露着忧愁,他平日里从不这般,平日里的嬴政,总是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的模样,给旁人安全感,让人可以依靠,然而今日的嬴政,透露着一股疲惫,那是藏在心底中两辈子的疲惫。


    成蟜心窍发紧,一脸大义凛然,突然欠身过去,伸手按住嬴政的肩膀,主动亲了一下嬴政的嘴唇。


    “蟜儿?”嬴政一愣:“你这是……?”


    成蟜眼眸乱转,咳嗽了一声道:“安、安慰哥哥。”


    “哦?”嬴政挑眉:“就这样?”


    成蟜鼓足勇气道:“少看不起人了,蟜会的可、可多了!”


    嬴政一笑:“是么,那蟜儿还会甚么?都使出来让哥哥长长见识?”


    成蟜为了安慰嬴政,感觉自己付出了太多,第二日腰酸背疼的几乎爬不起来。


    成蟜托着疲惫的身躯,挣扎的往政事堂而去,进了政事堂,小心翼翼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


    因着成蟜也算是有经验的,他坐下来的时候很小心,并没有太过酸痛。


    成蟜刚坐下来,斗甯便来了,斗甯也是司行部门的人,两个人每日都是在一起共事。


    斗甯像平日一般无二的走进来,矮身坐在自己的席位上。


    “嘶!”不知怎么的,斗甯坐下的一瞬间轻哼了一声,还稍微有些欠着身子。


    成蟜登时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大哥昨日没有回政事堂“加班”,一定是夜宿在了王翦的家里,而今日坐下的时候一副“痛苦”的表情,成蟜太熟悉那种表情了,一看便是彻夜操劳的节奏。


    “大哥!”成蟜笑眯眯的靠过去,指着斗甯的脖颈道:“大哥,冬日还有蚊虫?你的脖子红了好大一块!”


    斗甯下意识捂住脖颈,一抬头对上了成蟜似笑非笑的了然眼神,斗甯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连忙松开手。


    成蟜道:“大哥,你昨日……在何处夜宿?”


    斗甯咳嗽了一声,道:“蟜儿,今日公文颇为多,大哥先忙了。”


    二人正说话,有人进入了政事堂,竟然是王翦!


    王翦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合,径直来到斗甯面前,也不避讳他人,笑容很是诚恳的道:“甯君子,你没用朝食就出来了,我给你送一些。”


    “哦——”成蟜笑眯眯的道:“王翦大哥,那蟜有没有朝食?”


    王翦一愣,道:“这……我就、就准备了一份。”


    斗甯连忙道:“蟜儿,你不要闹王翦将军了。”


    又对王翦道:“你伤口还没打好,快回去歇着。”


    “嗯,那我先回去了。”王翦迟疑的道:“你散了班,也去……去我那里么?”


    斗甯没回答,但是点了点头,王翦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终于离开了政事堂,回家养伤去了。


    成蟜笑眯眯的看着王翦的背影,感叹的道:“忠犬呐,一大早上塞了一嘴狗粮。”


    秦国和赵国的战事迫在眉睫,王翦受了伤,本该安心养伤的,但是王翦胜在年轻,身子骨恢复得很快,这件事嬴政又不想交给旁人,毕竟嬴政有心培养王翦,于是出征的事情,还是落在了王翦身上。


    今日是嬴政为王翦置办的践行宴,虽然是小规模的宴席,但是能来的都是格调很高的王宗贵胄。


    王翦和斗甯又是一起来赴宴的,这些日子,不管是去政事堂,还是去朝参,王翦和斗甯几乎都是一起进宫,简直形影不离。


    分明以前王翦都是宿在宫里头,毕竟王翦需要在宫中当值,宫中也有他的屋舍,宿在宫里比较方便,不必跑来跑去,但最近这些日子,王翦一点子也不嫌麻烦,每日都会往家跑,那是乐此不疲。


    嬴政走入燕饮大殿,便看到正巧亲密交谈的王翦与斗甯,二人也不知在说甚么,斗甯笑意温柔,而王翦笑得憨厚,还有些面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嬴政扬起一抹笑意,走过去故意道:“王翦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次凯旋,寡人为你赐婚,如何?”


    “赐婚?”王翦大吃一惊。


    成蟜:“……”故意的,哥哥绝对是故意的!


    斗甯也吃了一惊,看向嬴政。


    嬴政分明在对王翦说话,但是并没有看向王翦,而是盯着斗甯,甚至对斗甯“友好”的笑了笑。


    嬴政道:“为何如此惊讶,你年岁也不小了,合该是成家的年纪,你可不知,如今你也算是咱们咸阳城有名的青年才俊,不知迷倒了多少家的千金闺秀,寡人为你寻一门最好的,如何?”


    王翦下意识看了一眼斗甯,拱手道:“王上错爱,卑将诚惶诚恐,只是……”


    “哦?”嬴政道:“只是?你是觉得咸阳城的大家闺秀配不上你王翦?”


    “不不,”王翦连忙道:“只是,王翦心有所属。”


    嬴政瞥斜了一眼斗甯,道:“心有所属?也不知王翦你心窍之中的这个人,值不值得你的欢喜,脾性如何,适不适合与你在一起。”


    成蟜实在看不下去了,揪了揪嬴政的袖袍,低声道:“哥哥你在做甚么啊?”


    嬴政轻声微笑:“报仇。”


    成蟜:“……”我就知道!


    昔日里斗甯总是棒打鸳鸯,不想让成蟜与嬴政在一起,无论嬴政千好万好,斗甯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顾虑,觉得他们不合适。


    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嬴政这面来了,嬴政怎么也要让斗甯体会体会。


    嬴政又道:“甯君子,寡人有两句话,想要与你单独谈谈,甯君子借一步说话罢。”


    成蟜揪住嬴政的袖子,低声道:“哥哥,别闹了。”


    嬴政拍了拍他的手背,笑着回答道:“就闹一会子。”


    成蟜:“……”


    ————


    燕丹也参加了燕饮,毕竟攻打赵国的计划,还是燕丹出谋划策,也有他的一份子。


    燕丹坐在席上,周围都是秦国人,自己与这个欢畅的宴席简直格格不入,纤细的手指捏着羽觞耳杯,轻轻的摇晃,看着杯中清亮的酒水微微出神。


    嘭!


    有人轻轻的撞了一下燕丹,燕丹回头一看,都没看清楚对方,一样东西塞在了自己手中。


    燕丹略微有些吃惊,谨慎的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的展开手掌,掌中是一块写了字的绢帛。


    绢帛上只有一个简练的大字——武。


    燕丹眼眸微微睁大,连忙将绢帛藏在袖中,长身而起,似乎想要离开燕饮大殿。


    “公子?”荆轲见他起身,道:“是饮醉了么,要去更衣?次非陪你。”


    更衣其实是古代解手的文雅说法,很多古文中都会写道,宴席到一半的时候,有人会起身去更衣,其实并非真的换衣裳,而是去方便。


    燕丹制止他道:“不必了次非,我自己出去便好,你留在这里罢。”


    荆轲也没有强求,点点头道:“公子自己小心。”


    燕丹离开燕饮殿,向后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才往偏僻的地方而去。


    燕饮殿喧哗热闹,燕饮殿之后的偏殿却显得格外萧条,月色朦胧的泼洒而下,打在屋檐上,投射下一大片阴影。


    就在那昏暗的阴影之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长身而立。


    燕丹快速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师傅?您怎么在咸阳?”


    第114章 公费逛青楼


    “师傅?您怎么在咸阳?”


    那高大的男子冲着燕丹微笑,昏暗的阴影之下,他的笑容若隐若现,明明暗暗。


    男子的年纪并不轻,毕竟是燕丹的师傅,他的唇边泛着淡淡的笑纹,看起来和蔼又宽宥,彬彬有礼,气宇非凡,分明生得像个文人,身量却挺拔而轩昂,说不出来的儒将风范。


    此人便是燕国的公子太傅——鞠武。


    鞠武微微点头,道:“丹儿。”


    燕丹哪里有他这般气定神闲,急促的道:“师傅,章台宫守卫森严,您快些离开这里才是,万一被发现……”


    “不必如此惊慌。”鞠武道:“为师已经在这里行走诸日,早就将章台宫摸得清清楚楚。”


    “师傅?”燕丹吃惊。


    鞠武道:“王上担心丹儿你的情况,特派为师前来探看于你。”


    说到这里,燕丹垂下眼目,低声道:“君父……”


    鞠武起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燕丹的鬓发,疼惜的道:“丹儿,王上心里头一直惦念着你,只是迫不得已,才将你送到秦国做质,你也知晓,秦国乃是虎狼之国,他们根本不讲道理,王上若是得罪了秦国,岂不是像眼下的赵国一般,随时面临着灭国的祸事?丹儿,你要懂得王上的苦心。”


    “是……”燕丹轻声道:“丹儿懂得。”


    鞠武点点头,道:“也着实辛苦你了,一个人在这里。”


    燕丹焦急的道:“师傅,这里十足危险,您还是不要进入章台宫的好,若是万一被发现……”


    鞠武抬起手来,阻止了燕丹的话头,道:“秦王将手已经伸到了赵国,赵国灭国势不可挡,那么接下来,便是我燕国了……”


    燕丹浑身一震,鞠武道:“这样的道理你都懂得,所以为师也不必多说,丹儿,如今这样的情况之下,为师还能考虑自己的安危生死么?”


    “师傅……”燕丹心中感慨良多。


    鞠武又道:“为师听说,韩国送来了一个小吏,名唤郑国。”


    燕丹点点头:“是有这么个人,如今正在秦国政事堂的司空做下大夫。”


    鞠武幽幽的道:“此子是个细作,乃是韩人派来的眼皮,目的便是利用水利之事疲惫秦国,让秦国无法顾及韩国。”


    鞠武顿了顿,道:“虽然是韩人的计谋,但是对于我燕国,也有利益。”


    “师傅的意思是……?”燕丹追问。


    鞠武道:“马上便要开春,正是兴修水利最好的时机,郑国一定会提出水力的事情,秦国又要对抗赵国,又要兴修水利,必然疲惫不堪,丹儿,为师要你力荐郑国,助他疲秦,到时候秦国战胜赵国之后,还沉浸在并吞的喜悦之中,国库空虚,人力贫乏,正好是我燕国的大好时机!”


    燕丹眯了眯眼目,道:“师傅所言甚是。”


    鞠武沉吟了一声,又道:“据师傅的了解,秦国这些年,为了人口的缘故大量开垦农田,加之伐木剧增的缘故,每年开春,冰雪融化之时,都会发生水灾,今年也不会例外,等到那时……”


    鞠武顿了顿,道:“希望丹儿你可以劝谏秦王,亲临灾区。”


    “亲临?”燕丹吃了一惊。


    鞠武道:“秦王想要修建水渠,这般大的工程,亲临灾区是必然的,朝中或许会有反对的声音,丹儿你要做的,便是尽力压住这些反对的声音,劝谏秦王亲临灾区,等到那时,若是洪水不长眼,将秦王卷走,也是常有的事情。”


    燕丹听明白了,师傅是在做两手打算,一方面是想让郑国来疲秦,借着韩国人的手磋磨秦国,另外一方面,则是想要制造意外,让秦王死于非命。


    鞠武道:“秦王的后宫凋零,长子扶苏年幼,除此之外压根儿没有其他子嗣,一旦秦王崩,秦国将一盘散沙,便是我燕国最好的机会。”


    燕丹心中翻腾,道:“秦王当真会……亲临灾区?”


    鞠武幽幽的道:“旁人或许不会,但秦王必然会。”


    燕丹道:“为何?”


    鞠武看了一眼繁华的章台宫,感叹的道:“因为……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国君。”


    与众不同……


    燕丹陷入了沉思,的确,往日里在赵国做质子,燕丹便觉得嬴政很能忍耐,一直默默无闻,不露锋芒,如今嬴政成为了秦王,他的所作所为,令人刮目相看,他是一个不一样的国君,和其他诸侯都不一样。


    鞠武突然出声提点道:“有人来了,记住为师的话,为师想要先走了。”


    燕丹这才回过神来,便听到“踏踏踏”的跫音,真的有人往这边而来。


    鞠武立刻闪身离开,屋檐之下只剩下燕丹一人。


    荆轲大步走过来,道:“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燕丹收敛了愁眉,微笑道:“方才更衣出来,觉得有些醉酒,便站在这里吹吹风。”


    荆轲道:“如今天气寒冷,万勿贪凉害了风寒。”


    燕丹一笑:“是了,次非说得正是,咱们回去罢。”


    章台宫的燕饮热闹非凡,郑国虽然只是一个司空的下大夫,但是也参加了这次的燕饮,郑国嘴皮子不太利索,不会和别人敬酒,干脆离开了燕饮大殿,跑到偏僻的地方蹲在地上捡树枝。


    郑国平日里喜欢做各种各样的水利模型,但是司空的预算有限,司空的大夫们都觉得郑国很多的建树是开顽笑,自然不会批预算给他,于是郑国便自己捡木头捡树枝回去,加工打磨之后做模型,也是做得有模有样。


    今日郑国得闲,在章台宫四处捡树枝,把别人不要的全都捡走,他抱了满怀的树枝,垂着头,十足专注的往前走,一面走还一面相看树枝。


    嘭——


    “哎呦……”郑国一个不留神,似乎撞到了甚么人,那人高大结实,郑国这文人的小身板儿根本不够看的,一屁股跌在地上,怀里的树枝全都散落在地上。


    那高大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郑国,郑国仰起头来,对上他温柔的双眼,还有浅浅笑纹的嘴唇。


    是鞠武。


    鞠武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郑国,便大步离开。


    郑国奇怪的看着匆匆离开的鞠武,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灰土,跪在地上将散落的树枝木捡起来。


    “郑国!”成蟜唤了一声郑国,赶紧跑过来。


    嬴政带着斗甯去说悄悄话了,成蟜一个人无聊,便准备四处走走,免得憋在燕饮大殿中太过气闷。


    他听到惊呼声,寻声走过来,便看到郑国狼狈的跪在地上捡树枝。


    郑国不好意思的笑笑:“成小君子。”


    成蟜道:“你这是做甚么呢?快起来。”


    他说着,给郑国掸了掸身上的灰土。


    郑国道:“没事没事,东西掉了,我捡一下。”


    成蟜帮他将树枝和木头捡起来,全都归置好,郑国十足感激的道:“多谢成小君子。”


    成蟜道:“这倒是小事儿,但你要小心一些,怎么摔了呢。”


    郑国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平地摔,而是被人撞了一下,他看向那人离开的方向,如有所思的道:“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似是在何处见过?”


    嬴政带着斗甯来到偏僻的地方单谈。


    斗甯拱手道:“王上有甚么事情,斗甯洗耳恭听。”


    嬴政整理了整理袖袍,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寡人与你直说了罢,寡人觉得……甯君子不适合与王翦在一起。”


    斗甯抿了抿嘴唇,似乎一点子也不意外。


    嬴政道:“难道甯君子觉得不是么?王翦为人耿直,说话从不绕弯儿,寡人看得出来,王翦对甯君子你是真心实意的,但甯君子你对王翦呢?”


    斗甯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嬴政已经抢先开口道:“甯君子恐怕想说自己对王翦也是真心实意的?然,真心实意,便是合适的么?甯君子思虑细微,凡事都是喜欢三思后行,你与王翦本就是两个极端,性情相反,虽然能吸引一时,未必能吸引一世。甯君子或许一时冲动爱见上了王翦,但这份爱见能维持多久?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十年?总有爱迟的那一日。”


    斗甯微微蹙眉,先是反感,随即觉得嬴政这说话的口吻,怎么那么像一个人……?


    嬴政说罢,微微一笑,道:“怎么样甯君子,寡人方才的言辞,是不是与甯君子反对寡人与蟜儿在一起时,如出一辙?”


    斗甯恍然大悟,原来嬴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自己的话来报复自己了,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嬴政道:“寡人想问问甯君子,感觉如何?寡人对待蟜儿的心思,不比甯君子对待王翦的心思要浅,如今甯君子感同身受,可还会反对寡人与蟜儿在一起?”


    斗甯抿了抿嘴唇,还在挣扎。


    嬴政游刃有余的道:“甯君子,王翦出征在即,虽然此次战役是必胜的战役,但你知晓的,日前出现了介胄贪赃之事,也不知往后里还有甚么变故,打仗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你便不担心王翦么?若你往后再不反对寡人与蟜儿在一起,此次出征,寡人便派你为监军,随王翦同行,你可愿意?”


    斗甯惊讶的看了一眼嬴政,嬴政这是在跟自己谈条件,不得不说,这个条件十足的诱人。


    斗甯与王翦好不容易在一起,二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这个时候王翦需要出征,斗甯在司行共事,肯定不能随他一同离开,本打算分别一阵子的,但嬴政却在此时提出了这么诱惑的条件。


    斗甯深沉的道:“王上不愧是王上。”


    嬴政微笑:“甯君子想必是不会拒绝寡人的。”


    斗甯道:“甯斗胆也给王上开个条件,若是王上哪一日待蟜儿不好,甯这个做兄长的,说甚么也会与王上鱼死网破!”


    嬴政一笑,道:“不会有这么一日的……斗甯啊,寡人也有一句话送给你,王翦是寡人一手培养的心腹之臣,若有一日你对他不好,寡人根本不需要鱼死网破,直接给王翦指婚便是,你且记住了。”


    斗甯拱手道:“请王上放心,也不会有那么一日。”


    嬴政道:“甚好。”


    成蟜帮着郑国抱着一堆的树枝木头,先把木头送回了政事堂,这才与郑国一起往燕饮大殿而去。


    嬴政已经回来了,道:“蟜儿,跑哪里去了?”


    成蟜道:“蟜才想问哥哥,你与大哥都说了甚么悄悄话?”


    嬴政微笑道:“蟜儿有所不知,甯君子已经松口,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掺和你我之事了。”


    “当真?”成蟜喃喃自语的道:“这也太玄幻了。”


    嬴政道:“自然当真,还有甚么事情是你哥哥摆平不了的。”


    王翦出征,斗甯随行,战事不等人,很快便要出发,成蟜终于知晓嬴政用了甚么筹码来谈条件,不得不说,纵使是聪明如斗甯,亦是无法拒绝嬴政的。


    王翦出征那日,嬴政和成蟜特意前来送行。


    嬴政亲自端起羽觞耳杯递给王翦,道:“寡人预祝你得胜凯旋!”


    王翦恭敬的接过羽觞耳杯,道:“借王上吉言,卑将定不辱命!”


    嬴政微笑,拍了拍王翦的肩膀,道:“王翦,想怎么做,便放开手脚去做,凡事都有寡人给你兜底儿。”


    “是,王上!”王翦铿锵回答。


    成蟜叮嘱斗甯道:“大哥,一定要注意身子啊,蟜知晓你武艺不错,可千万不要逞能。”


    斗甯无奈的一笑:“放心蟜儿,大哥自由分寸,反而是你……”


    斗甯瞥斜了一眼嬴政的方向:“不要吃亏。”


    成蟜道:“蟜能吃甚么亏?”


    斗甯道:“大哥就是怕你心里头太向着他,会吃亏,大哥虽同意了你们的事情,但只要你受了苦,大哥无论如何,也会与他拼命!”


    “大哥!”成蟜搂住斗甯的手臂,笑道:“放心,蟜不会吃亏的,大哥放心。”


    斗甯爱惜的抚摸着成蟜的发顶:“蟜儿,大哥不在身边,自己小心一些。”


    “嗯嗯!”成蟜乖巧的点头,对斗甯挥挥手。


    大军到了出发的时辰,王翦登上马背,举起手来朗声道:“全军出发!”


    传令官一声声传递下去,咸阳城大门轰然打开,浩浩荡荡的黑甲武士整齐有序的开出咸阳。


    嬴政带着成蟜登上楼堞,眼看着朝阳之下,王翦与斗甯带着队伍越走越远。


    成蟜有些感叹,嬴政轻轻拍了拍成蟜,安慰道:“蟜儿不必担心,这次的战役交给王翦已然绰绰有余,更何况寡人还派了一个斗甯过去,甯君子心思缜密,且心狠手辣,正好与王翦互补。”


    “诶,”成蟜嫌弃的道:“哥哥,你怎么还夹带私活,这样背地里说大哥坏话,不好不好。”


    嬴政一笑:“寡人有么?寡人说的都是大实话。”


    斗甯离开之后,身边没有个管这管那的大哥盯着,其实成蟜还有点子浑身不自在。


    司行这几日很清闲,成蟜百无聊赖的窝在班位上,中午用过午食之后便开始犯困,支着腮帮子,眼皮差点黏在一起。


    “嘿!成蟜!”有人突然冒出来,活力十足的拍了一下成蟜的肩膀。


    “嗬!”成蟜倒抽一口冷气,吓得差点窜起来。


    “小舅舅?”成蟜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


    公子文治笑眯眯的道:“谁叫你在班位上偷懒,还在偷偷睡觉。”


    成蟜打了个哈欠道:“太闲了。”


    公子文治道:“对了,你前些天跟我打听的那个人,我有些眉目了。”


    “甚么人?”成蟜困得脑袋里一团浆糊。


    “就那个……那个……”公子文治绞尽脑汁道:“哦是了,武君子!”


    “武君子?!”成蟜等时清醒过来。


    武君子不就是那个“勾引”赵姬,让赵姬贪赃铁钱的神秘人么?


    武君子为人十足神秘,任是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来咸阳城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物。


    成蟜便准备另辟蹊径,因着之前赵姬提起过,这个武君子长相十足俊美,成蟜便想着,公子文治这样的花花公子便喜欢俊美的,或许他听说过武君子,也或许他的狐朋狗友听说过。


    公子文治并未听说过,不过答应了成蟜去打听,这不是么,今日便打听来了。


    公子文治神神秘秘的道:“我跟你讲,我相熟的一家女闾有消息,说他们接待过这么一个贵客,旁人都管他叫武君子,走着啊,咱们去女闾逛逛?”


    成蟜眼皮狂跳,女闾?那不就是青楼么?小舅舅好像特别热衷带我逛青楼?


    公子文治拉着他:“走走走,你今儿个不是清闲么,跟我一起去女闾。”


    成蟜眼皮更是狂跳。


    “等等。”成蟜道。


    “还等甚么?”公子文治催促:“早点去,我打听过了,今儿个武君子答应了赴宴,若是去晚了,说不定便会错过。”


    成蟜坚持道:“还是要等等,蟜要去找哥哥报备一下。”


    “报、报备?!”公子文治一脸惊讶。


    成蟜点点头:“没错,报备,咱们去女闾,那可是办公,我还得朝哥哥要一点公费,不能花自己的财币。”


    公子文治竖起大拇指,感叹的道:“逛女闾还要申请公费,你比我能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成蟜表示,逛青楼就是要向我这般理直气壮(挺胸抬头),还要找哥哥出钱报销!


    *


    第115章 凡事都有第一次


    公子文治道:“行罢,那你去报备罢,我就跟公车署等你,哦对了,多弄点财币来,这个月我的零花钱吃紧了。”


    成蟜挥挥手,往路寝宫而去。


    路寝宫中,嬴政正在和国相公子琮商量公务,公子琮见成蟜走进来,知晓成蟜肯定有事儿要说,便住了声,让成蟜先说。


    嬴政微笑道:“蟜儿,这个时候过来,有甚么事儿么?”


    成蟜很自然的道:“蟜准备与小舅舅去女闾一趟,所以特意来向哥哥要钱!”


    “咳——!!”公子琮端起耳杯本打算抿一口水,润润嗓子,一会子好继续回禀,哪知便被呛着了。


    嬴政:“……”


    嬴政黑着脸道:“女闾?公子文治又不干好事儿,还要拉着蟜儿你去?”


    成蟜道:“哥哥你误会了,小舅舅要带蟜去女闾,是因着他发现了武君子的踪迹。”


    “武君子?”嬴政眯起眼目。


    公子琮道:“便是那个教唆赵太后贪赃铁钱的武君子?”


    “正是,”成蟜道:“小舅舅打听到,这个武君子曾经出入过一家女闾,今日还约了人在女闾赴宴,因此我们打算去碰碰运气。”


    嬴政立刻站起身来:“寡人与你同去。”


    公子琮也道:“王上,此事事关重大,请允许卑臣同行。”


    嬴政点点头:“准了。”


    成蟜:“……”哦吼,今日流行哥哥弟弟手拉手逛青楼!


    公子文治在辎车上等着,他翘着腿儿,一晃一晃的,听到脚步声,赶忙打起车帘子,不耐烦的道:“成蟜,你也太慢……”了罢!


    公子文治的话还未说完,他第一个看到的并非成蟜,也并非是嬴政,而是……亲哥哥公子琮!


    “哥、哥哥?!”公子文治仿佛公鸡打鸣一般。


    他连连给后面的成蟜打眼色:【完了完了!我哥怎么来了!】


    公子琮登上马车,成蟜和嬴政这才上车,公子文治低声对成蟜道:“成蟜,你不是去找你哥哥报备么,怎么把我哥哥也找来了?这……这还怎么去女闾啊?”


    成蟜微笑道:“事关重大,再者说了,武君子的事情,我哥哥交给你哥哥去查,你哥哥跟上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啧!”公子文治感叹道:“我从没和我哥一起逛过女闾!”


    成蟜拍拍他的肩膀:“凡事都有第一次,没关系的。”


    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领路,众人来到女闾门口,嬴政似笑非笑的感叹了一句:“楚公子真真儿是了解女闾,这间女闾如此偏僻冷清,若不是楚公子带路,寡人还真是找不到。”


    他这么一说,公子琮果然看向公子文治,道:“治儿你经常来此?”


    “没!”公子文治使劲摇头:“没有!天地良心,哥,你要相信我!我当真不是这里的常客!你不知晓,这里的宾客都是文质彬彬的文人墨客,女酒也都是拿腔拿调的,我来这里浑身不自在,若不是替成蟜打听那个武君子,我才不会来的!”


    嬴政一笑,又是似笑非笑的道:“原是如此,看来楚公子更是偏爱热情奔放的女酒,并非这种拿腔拿调之辈。”


    公子琮又瞥斜了一眼公子文治:“是么,治儿?”


    “我、我……”公子文治结结巴巴,完全不知道怎么辩驳才好。


    嬴政第三次开口,道:“果然还是寡人的蟜儿省心。”


    成蟜使劲点头:“嗯嗯,蟜最令人省心了。”


    公子文治:“……”便算是为了彰显自己家弟弟,也不需要贬低我这个别人家的弟弟罢!


    四个人进了女闾,丝竹之音袅袅,果然是个文雅的地方,他们一进去,还未来得及询问哪个是武君子,便听有人笑道:“武君子难得来一趟,咱们必然不能叫他扫兴而归,你去,多叫几个女酒来。”


    众人对视一眼,立刻跟着那人走去,便见对方走到一处屋舍门前,推门入内。


    舍门一打开,丝竹之音,谈笑风声立刻传了出来。


    “武君子——您幸酒呀!”


    “饮我的,武君子饮我的酒嘛——”


    “武君子,吃柿,可甜了呐!”


    武君子武君子,里面一口一个武君子。


    公子文治道:“武君子果然在里面,哥,这回我可立大功了!”


    不等那人关门,公子文治率先走过去,嘭一声踹开舍门。


    “啊!”里面的女酒尖叫一声,诧异的看向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大马金刀的道:“谁是武君子?”


    他说着,不等屋舍之中的人回答,登时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震惊的道:“诶?武师傅!?”


    成蟜走进去一看,也是诧异:“蒙武师傅?”


    里面的武君子,并非是他们想象的陌生人,而是他们的熟人,大将军蒙骜之子——蒙武!


    蒙武一脸局促的坐在席上,看到他们冲进来,赶紧从席位上爬起来,远离女酒的包围圈。


    公子文治震惊的道:“武君子,就是武师傅?”


    成蟜微微蹙眉,道:“你觉得呢?”


    公子文治挠了挠后脑勺:“我觉得很奇怪啊。”


    成蟜感叹道:“小舅舅都觉得奇怪,是真的奇怪。”


    屋舍中不只是蒙武,还有几个司马的部员,看来是在“团建”。


    战国时期的女闾发展的十足庞大,官员是不禁止逛女闾的,甚至内部“团建”,还有使团外交,全都会请一些女酒来助兴,或者干脆直接去女闾。


    因此司马的人出现在这里,其实也说得过去。


    嬴政挥挥手,让其余人等全部离开,只留下蒙武。


    蒙武连忙拜见:“卑将拜见王上。”


    嬴政道:“武师傅怎么在此处?”


    蒙武有些局促的道:“卑将是跟着司马来的,今日休沐,说是在此处吃酒。”


    果不其然,是司马内部的团建,几个休沐的卿大夫们一起喝喝酒。


    赵姬是认识蒙武的,便算她想袒护情郎,用“武君子”三个字掩护对方的身份,不愿意说出真名,但是当时成蟜用大傩伥子玉佩读心,并没有读出这件事情与蒙武有任何关系。


    成蟜摸了摸下巴,道:“这个武君子不会是故意的罢,散播消息,然后把咱们引到此处来,故意让咱们看到武师傅。”


    公子文治奇怪的道:“那是为何啊?”


    嬴政冷笑:“还能是为何?必然是想要分裂我秦国内部。”


    但凡不是嬴政来做这个秦王,听说了武君子的消息,来到女闾看到蒙武,武君子和蒙武立刻便对上了,必然会对蒙武起疑。


    也就是嬴政为人沉稳,这才没有贸然怀疑蒙武。


    蒙武乃是秦国的大将,为秦国的强大打下坚实的基础,如今秦国与赵国开战,嬴政打算培养王翦,让王翦出征,很多支持蒙武的人本就已经有些微辞,若这个时候嬴政怀疑蒙武,必然会招惹出很多麻烦来。


    成蟜感叹道:“这个武君子,八成是知晓咱们在找他,所以将计就计,故意设了个局,等着咱们钻入圈套。”


    王翦和蒙武可不只是代表了司马部门的新旧两派,要知晓,王翦是正儿八经的老秦人,而蒙武呢,蒙武的老爹蒙骜是齐国的大将,后来归顺了秦国,也就是降臣。


    倘或王翦和蒙武的势力冲突,除了新旧冲突之外,还会有老秦人和非老秦人的冲突,矛盾激化起来,便是最大的内忧!


    成蟜解释了一遍,道:“这个武君子,简直阴险狡诈至极。”


    公子文治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道:“坏了,差点中计,这个武君子可真是阴险!”


    介胄贪赃的事情,其实蒙武有些耳闻,但他并不知武君子勾引赵姬的事情,因此听得是云里雾里,不过蒙武这个人心思简单,他一门心思就是打仗,其他的也不愿意多管。


    成蟜眼眸微微转动,道:“不过……这个武君子能在这里设局,说明他的确来过,咱们不防再打听打听。”


    于是众人开始在女闾中四处打听,论起这活计,谁也比不过公子文治,公子文治出去了一小会儿,很快回来,身上带着一些酒气,笑呵呵的道:“我打、打听出来了!”


    他脚底下一歪,险些跌在地上,公子琮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弟弟,公子文治靠在他怀中,没骨头一般软塌塌的。


    公子琮蹙眉道:“这是饮了多少酒?”


    “一……一点点!就一点!不喝酒怎么打听啊!”公子文治梗着脖子的嗷:“你还想不想听了?”


    公子琮无奈,道:“快些说。”


    公子文治道:“我打听到了武君子在咸阳落脚的住处!”


    “真的?”成蟜惊喜的道:“小舅舅,你好厉害啊。”


    公子文治砰砰拍着自己胸脯道:“不是我吹,在女闾,没有我打听不到的消息!”


    公子琮:“……”


    武君子长相俊美,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冷气质,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其实除了吸引了赵姬的注意力之外,还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


    有一个来吃酒的宾客便看上了武君子,搭讪不成功起了歹意,想要跟踪武君子,这一来二去的,便发现了武君子的住处,被公子文治两三句话给套了出来。


    成蟜道:“还等甚么,夜长梦多,赶紧走罢。”


    众人出了女闾,立刻上辎车,往公子文治说的地方赶去,那住处多半是入城的商贾居住,因为是商贾聚集的地方,人流量很大,各色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因此突然住进来一个陌生人,大家都见怪不怪的。


    宅邸门口并没有仆役守着,成蟜走过去刚要叩门,嬴政道:“蟜儿,让哥哥来。”


    嬴政担心武君子有问题,把成蟜拉到身后,这才伸手叩门。


    空——


    大门竟然没有锁,轻轻一敲,门扉便露出一条缝隙。


    嬴政蹙了蹙眉,干脆用力推开大门。


    首先是一片清雅的小院儿,宅邸并不大,但十足的雅致有格调,打扫的也是干干净净,着实太干净了一些!


    成蟜侧耳倾听:“太安静了。”


    一点声音也没有。


    “坏了!”成蟜道:“不会是跑了罢?”


    成蟜一路小跑着冲入大堂,里面果然空空如也,空无一人,不只是没人,甚至连摆设也不见一个,收拾的干干净净。


    公子文治跑进去,转了好几圈,大喊道:“这竖子不会听说了消息,跑路了罢?咱们又扑了一个空!”


    当——


    公子文治这么说着,脚底下似乎踢到了甚么,他方才饮了酒,身形一个不稳,咕咚跌倒在地上。


    “治儿!”公子琮连忙扶起公子文治,公子文治指着地上的东西道:“这是甚么?”


    成蟜低头一看,案几底下丢着一把宝剑,方才公子文治一个不留神,便是踢到了这把宝剑。


    成蟜将宝剑够出来,沉甸甸的,十足压手,宝剑上的纹路一看就是大家手笔,并非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


    “这是……”蒙武惊讶的道:“这是卑将的佩剑。”


    “武师傅的?”成蟜惊讶。


    蒙武点头道:“正是,卑将前些日子在学宫授课,不慎丢失了佩剑,寻找了好一阵子也不曾找到,没成想竟在这里?”


    嬴政深深的蹙起眉头,蒙武后知后觉,王上在找武君子,找到了女闾,正巧看到自己在饮酒,打听了武君子的住所,结果住所人去楼空,又是如此正巧,发现了住所里掉落着自己的佩剑,这简直有理说不清了。


    条条框框,全都指向自己,仿佛在证明,那个武君子,就是蒙武本人!


    蒙武抱拳道:“王上,卑将忠心耿耿,绝无挑唆太后贪赃铁钱,还请王上明鉴!”


    嬴政沉吟道:“武师傅请起罢。昔日在学宫,你也曾是寡人的师傅,寡人如何能不知武师傅的为人秉性?此人便是想要嫁祸与武师傅,寡人是不会中计的。”


    “谢王上!”蒙武深深作礼。


    成蟜道:“武师傅,此人怕是早有准备,就等着事情败露之后,将所有的罪名全都嫁祸给武师傅,如今没有成功,或许日后还会有所动作,还请武师傅万事小心。”


    “是,成小君子提醒的是。”蒙武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正是开春的时节,冰雪融化,日头微微转暖,各地的邸报也开始入咸阳,果然其中便夹杂着各地水患的上报。


    嬴政早就想要推行修建水渠的事情,只是郑国刚刚入秦,还未曾作出一些成绩来,郑国的思想建树又太过“前卫”,朝中卿大夫们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他的提议,所以嬴政打算一步一个脚印的推行水渠一事。


    如今水灾的事情老生常谈,上报给了朝廷,嬴政正好打算用这件事情,推行修建水渠。


    果然不出鞠武所料,嬴政为了让郑国修建水渠,准备亲自赶往灾区查看灾情,顺便让郑国勘察地形,草拟出一个水渠的草图来。


    朝廷中反对的人数不少,都觉得修建水渠的用料太大,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消耗太大,秦国又在和赵国开战,还是应该把重点放在打仗之上,就算赈灾,也不需要这般多的银钱。


    但在这方面上,嬴政是“不听劝”的,他上辈子已经总结过一次经验,的确,修建水渠的钱财远远比赈灾多得多,可是灾情一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久而久之,还有谁会在秦国定居?秦国的经济、人口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若为了长远考虑,必须彻底解决水患的问题。


    嬴政是铁了心要修建水渠,虽有卿大夫反对,但还有成蟜等人支持,也算是一半对一半,最后就看嬴政自己表态。


    于是嬴政下令,三日之后出发,会亲自带兵前往赈灾,草拟水渠的草图。


    众人散了朝,从章台宫的正殿出来。


    “燕公子。”成蟜从后背叫住匆匆离开的燕丹,笑眯眯的道:“真是没想到,燕公子竟然力挺修渠一事。”


    燕丹眼眸微动,道:“丹虽并非秦人,但也深知修渠的利与弊,修渠的确耗时耗力,从长远来看,却是利益远远大于弊端的,这等造福百姓的事情,丹又如何会坐视不管呢?”


    成蟜笑道:“燕公子果然深明大义,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圣人呐!”


    燕丹微微垂眸:“成小君子谬赞了。”


    燕丹:【其实……丹并非甚么圣人。】


    燕丹想到此处,转身大步离开。


    成蟜摸着下巴,看着燕丹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的道:“有猫腻……”


    燕丹匆匆往人少的地方走,来到燕饮大殿后方的偏僻之处,果然,屋檐之下有人站在那里,那男子长身而立,早春的微风牵扯着衣襟,姿态翩然,仿若遗世独立。


    “师傅。”燕丹走过去拱手。


    是鞠武。


    鞠武微笑道:“丹儿来了,朝参如何?”


    燕丹道:“秦王已经下诏,亲自前往灾区,三日之后便启程。”


    鞠武幽幽的道:“是时候了,让秦王……有去无回。”


    燕丹略微有些迟疑,鞠武看出了他的犹豫,温声道:“丹儿,怎么了?”


    燕丹沉吟道:“秦王愿意前王灾区赈灾,这说明他是个明君……”


    鞠武了然的道:“丹儿你不忍心对秦王下毒手,对么?”


    燕丹微微点头。


    鞠武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丹儿你要记住,成大事者,不能有慈心。”


    第116章 身体力行


    嬴政要去亲自调查水患,很快便要出发,特意把成蟜叫过来,准备商量一些事宜。


    成蟜从政事堂散班便过来了,进了路寝宫的大门,嬴政微笑着迎上来,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耳杯的水,道:“蟜儿,刚散班渴了么,来饮点水。”


    成蟜接过耳杯,奇怪的道:“哥哥,你找蟜?”


    嬴政笑得还是那般温柔,道:“不着急,蟜儿先喝了水。”


    成蟜愈发的奇怪,到底是甚么事情?


    嬴政从来都是有事儿说事儿,不需要拐弯抹角,今日却如此的一反常态,成蟜敏锐的发觉,嬴政一定是有事情。


    他不着痕迹的用手背轻轻触碰大傩伥子玉佩,果然听到了嬴政的心声。


    嬴政:【灾区还在下暴雨,天气如此恶劣,蟜儿身子一向金贵,若是带他去,恐怕是要遭罪的,寡人还是与蟜儿商量商量,让他留在咸阳,寡人也好放心。】


    成蟜恍然大悟,好家伙,嬴政是想把自己放在咸阳,自己出门。


    成蟜端着羽觞耳杯,当做甚么也不知道,眨巴了两下眼睛,故意问:“哥哥,到底是甚么事情?哦,蟜知晓了,是不是去灾区的事情?哥哥放心,最近司行清闲的紧,虽然大哥跟着王翦出征去了,司行少了一个人,不过工作安排的还是很宽松的,蟜为了跟着哥哥去赈灾,早就将工作安排下去了,无妨的。”


    嬴政:“……”


    嬴政眼眸微动:【寡人还未开口,怎么就被蟜儿顶回去了?】


    成蟜暗笑,看你如何开口。


    “如此……”嬴政想了想,道:“蟜儿,最近虽然开春,但天气一时热一时冷,你的身子如何,有没有甚么不舒服?”


    成蟜道:“没有啊,很舒服。”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蟜这些日子每晚都留在路寝宫,蟜舒不舒服,哥哥还不知晓么?”


    嬴政:“……”


    嬴政的吐息陡然粗重了不少,一把抱起成蟜,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道:“故意的,是不是?”


    成蟜笑眯眯的道:“所以呢,哥哥到底要说甚么?”


    嬴政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必是成蟜早就读透了自己的心声,干脆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道:“蟜儿,你身子素来羸弱,不适合去灾区那样的地方,所以寡人思忖着,这次去赈灾,寡人便不带你去了,你好生在咸阳呆着,寡人叫琮相照顾着你,平日里有事儿你便去找他。”


    成蟜自然是不愿意留在咸阳的,他想跟着嬴政一起去灾区,成蟜就是知晓灾区条件恶劣,阴晴不定,才想跟着嬴政一起去的,若是发生甚么事情,自己五感敏锐,加之还有大傩伥子玉佩的帮衬,也能事半功倍不是么?


    成蟜当时就想否决嬴政的决定,刚想开口拒绝,嗓音还是顿住了。


    成蟜的眼眸微微转动,心想,我哥哥那么奉行霸道的一个人,我若是反驳他,他一定会找一大箩筐的理由来回怼我。只论成蟜身子羸弱这一点,嬴政便能找出一百个理由拒绝成蟜前去灾区,成蟜自知在辩论上,是说不过嬴政的,于是……


    成蟜很爽快的点点头:“好啊。”


    “好?”嬴政奇怪的看向成蟜。


    嬴政:【按照寡人对蟜儿的了解,他怎么也要辩驳两句,怎么今儿个性子如此乖巧,一口便答应下来?】


    嬴政:【难道……有诈?】


    成蟜第二次爽快的点点头,道:“对啊,哥哥这不是担心蟜的身子么?蟜若是与哥哥叫板,便辜负了哥哥的一片苦心,实在不该,所以蟜便乖乖应下,好好儿的呆在咸阳享清福,不让哥哥担心,对不对?”


    嬴政点头道:“对,哥哥就是这个意思……灾区偏僻,天气也恶劣,水灾之后连时大雨,哥哥也是怕你身子熬不住,若是你害了病,可有难受的了。”


    成蟜第三次点头:“蟜都懂。”


    嬴政:【虽然话是如此,但蟜儿这次实在太听话了,让寡人措手不及。】


    成蟜笑眯眯的答应下来,那叫一个爽快,眼眸微微转动,似乎想到了甚么“坏主意”。


    嬴政第二天要忙碌灾区的事情,成蟜今日轮到休沐,一大早便起了身。


    嬴政奇怪的道:“今日休沐,不多歇息一会子?”


    成蟜笑眯眯的道:“不了,小舅舅约了蟜,蟜今日出宫去。”


    “去找公子文治?”嬴政下意识蹙眉。


    嬴政:【这个公子文治总叫人不省心,整日里不是勾搭蟜儿饮酒,便是勾搭蟜儿去逛女闾,这次也不知是甚么花样,都把寡人的蟜儿教坏了。】


    其实嬴政哪里知晓,是成蟜将公子文治给教坏了才对。


    成蟜点头道:“对啊,小舅舅家中新来了几个讴者,叫蟜去听曲儿,哥哥放心,蟜晚上便回来。”


    这哪里能放心?嬴政一听愈发的不放心,但他还有正事要办,无奈的叮嘱道:“不要饮太多酒,不许去女闾,天黑之前必须回宫。”


    成蟜答应的那叫一个挺快,之后一溜烟便跑了,往公车署去,上了辎车,欢快的出了章台宫,往国相宅邸而去。


    嬴政忙碌了一整日,眼看着天色昏黄,太阳都要落山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臂肩膀,道:“成小君子回来了么?”


    寺人战战兢兢的道:“回、回王上,成小君子还未回宫。”


    这已经是秦王一整日里,问的地二十六次了。


    嬴政蹙眉:“还未回宫?天色都这般晚了,竟还不回来,真是顽疯了。”


    嬴政叹气,道:“备车,寡人要出宫。”


    寺人不敢有话,立刻吩咐骑奴驾士备车,嬴政一身常服,登上辒辌车,往国相宅邸而去。


    嬴政进了大门,便听到里面丝竹之声震耳欲聋,大老远的便能听到宅邸内里传来的音乐与调笑声。


    “嘻嘻嘻嘻——小君子,来呀!来抓我呀!”


    “小君子,婢子在这里呢!”


    “这边!这边小君子!”


    “输了是要罚酒三杯的呐!”


    嬴政黑着脸,大步走进去内院,便看到一整个院子的莺莺燕燕,有男有女,一个个仿佛飞舞在花丛中的花蝴蝶,呼扇着宽袖,用袖摆去撩拨蒙着眼睛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一身白衫,身材纤细,蒙着眼目,脚步微微踉跄打晃,一看便是饮了酒的模样。


    还能是甚么人,自然是成蟜无疑!


    “哈哈哈!成蟜你好笨哦!这都抓不到!”公子文治并没有发现黑着脸走进来的嬴政,还在指挥着成蟜大笑:“往左一点!左边一点!成蟜你好笨,是左边,你醉得不分左右了不成?哈哈、哈……”


    公子文治的笑声戛然而止,因着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那就是嬴政!


    嬴政气压极低,眯着眼目,阴森森的站在庭院之中,因着那些讴者都是新鲜的面孔,并未见过秦王,嬴政又穿着一身便服,所以讴者们根本不识得嬴政,还在嬉笑打闹,唯独公子文治大气儿也不敢喘。


    成蟜被蒙着眼睛,脚底打晃儿,就算是饮了酒,成蟜的五感也是最敏锐的,其实他早就听到了嬴政进入庭院的脚步声,一听一个准,简直是清清楚楚。


    于是成蟜故意装作不知情,身子摇摇晃晃,步伐踉踉跄跄,精准无误的朝着嬴政走过去,来到嬴政跟前的时候还晃了一下,哎呦一声跌倒出去。


    啪!


    嬴政赶忙捞住成蟜,将人抱在怀中,没有让成蟜摔在地上。


    成蟜双手抵着嬴政的胸口,手指微微用力抓了抓,装作糊涂的道:“这是哪个小哥哥,如此雄伟啊?”


    嬴政:“……”


    嬴政:【蟜儿还想找甚么小哥哥?】


    成蟜听到嬴政醋溜溜的心声,险些没笑出声来,故意道:“哦——比我哥哥的雄伟也差不多了!”


    公子文治吓得脸色惨白,“嗝——”没起子的打了一个酒嗝,他刚要说话,嬴政一个锋利的眼刀甩过去,公子文治便不敢说话了,紧紧闭着嘴巴。


    成蟜拍了拍嬴政的胸口,笑眯眯的道:“好罢,既然被本君子抓到了,今儿个晚上本君子就点你这个小哥哥了!”


    嬴政险些被成蟜气笑了,一把将成蟜打横抱起来。


    “啊……”成蟜没想到嬴政突然将自己抱起来,吓了一跳,怕摔下去,紧紧搂住嬴政的脖颈。


    嬴政一句话也不说,抱着成蟜大步往屋舍里走,嘭一声踹开门,将成蟜抱进去,扔在软榻上,不由分说便吻了上去。


    成蟜的眼睛还被蒙着,嗓子里发出唔的一声叹息,完全没有反抗,顺从的搂住嬴政的脖颈,甚至回应起这个亲吻。


    嬴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成蟜如此顺从主动,让嬴政的心窍中窜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但嬴政又十足的别扭,干脆将成蟜眼目上的布巾取下来,双手捧着成蟜的面颊,让他看着自己。


    “哥哥?”成蟜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怎么是你啊?”


    嬴政黑着脸道:“不是寡人还是谁?怎么,你想是谁?故意气寡人,对不对?”


    嬴政十足了解成蟜,成蟜必然是一早就听到了自己的跫音,因此才会如此配合,但嬴政还是止不住心里酸溜溜的吃味儿。


    成蟜眨巴着眼睛,装作一脸无辜:“蟜不知啊。”


    “还敢说?”嬴政立刻低下头去,再次吻住成蟜的嘴唇,直到成蟜变成绕指柔,再也无法与自己犟嘴。


    成蟜一张白皙的脸颊泛着殷红,呼呼喘着粗气,眼神迷离,大有一种丢了魂儿的模样,嬴政这才满意的道:“看你下次还敢皮?”


    成蟜缓了好半天,这才稍微找回了一些气力,不怕死的道:“左右哥哥就要离开咸阳去灾区了,蟜一个人呆在咸阳,有那么一句话叫甚么来着,哦是了,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哥哥你又看不到,管蟜敢不敢呢?今日找个小哥哥,明日找个小姐姐。”


    嬴政气得差点笑出来:“怪不得昨日那么爽快的答允寡人留在咸阳,原来今日在这里等着寡人呢。”


    成蟜理直气壮的道:“蟜便算是反驳,哥哥也有一大堆的大道理等着蟜,蟜是说不过哥哥的,所以干脆身体力行。”


    成蟜伸手搂住嬴政的脖颈,笑眯眯的道:“哥哥,你现在还打算把蟜留在咸阳么?”


    嬴政叹了口气:“寡人哪里敢,一定将你绑在身边,看你还怎么皮。”


    成蟜坏主意得逞,笑得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只是他还未笑完,脸色瞬间僵硬,惊讶的道:“做、做甚么?这里可是国相府……”


    嬴政挑眉道:“蟜儿不是方才亲点了寡人这个小哥哥么,还说寡人雄伟,那哥哥需得雄伟给蟜儿看看,免得蟜儿下次再皮。”


    成蟜能屈能伸的厉害,立刻求饶:“不敢了,蟜下次再也不敢了。”


    嬴政呵呵一笑:“蟜儿从小便时如此,认错诚恳,死活不改,哥哥这次便好好儿的教教你。”


    公子文治提心吊胆的,说实在的,他实在害怕秦王,秦王脸色一板,阴沉的仿佛要下雨要打雷一般,公子文治可是不敢招惹的。


    他一方面害怕嬴政,一方面又担心成蟜会不会有事儿,在门口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成蟜会不会挨打啊!王上那个脸色难看的厉害,不会对成蟜用刑罢!不行,我得去看看!不能放着好兄弟不管!”


    公子文治大义凛然的冲到门前,刚想叩门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呜咽声:“哥哥,蟜真的不敢了……”


    公子文治:“……”这是哭呢?哭呢?还是哭呢???


    成蟜是被嬴政抱着回章台宫的,他累得沉沉睡过去,根本没有醒过来,嬴政给整理好衣衫,裹上厚厚的披风,这才将人抱起来送上辒辌车。


    公子文治一副乖巧的站在旁边,道:“恭送王上回宫!”


    嬴政瞥斜了一眼公子文治,凉丝丝的道:“楚公子最近在学宫的功课,是不是少了一些?”


    “不少不少!”公子文治使劲挥手。


    他也算是个“大龄青年”了,因着不想入仕,天天又无所事事,所以公子琮便把他送到学宫习学,总算是干点正经事,公子文治“一把年纪”,在学宫里都是爷爷辈儿的了,他最恨的就是去学宫,一点子也不想做作业!


    嬴政幽幽的道:“依寡人看,课业还是太轻了,否则楚公子怎么会有如此闲心,拉着蟜儿看甚么小哥哥小姐姐?”


    “不不不!”公子文治立刻发誓诅咒:“决计没有下次!决计没有!还请王上放心,文治保证,以后成蟜再也看不到任何小哥哥小姐姐!”


    嬴政挑眉道:“希望楚公子说到做到。”


    “保证!文治保证!”


    成蟜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日,四周是熟悉的章台宫路寝,成蟜躺在太室的软榻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嘶……”哈欠打了一半,酸疼得他一个激灵。


    成蟜这才想起来,昨日自己在公子文治府上饮酒,后来嬴政来了,于是发生了一系列羞耻的事情。


    成蟜赶紧捂住自己的脸面,把锦被蒙在脸上,心想着真是酒壮怂人胆!酒壮怂人胆啊!平日里自己才不会如此狂野,都是酒精作祟!


    吱呀——


    太室的大门被推开,嬴政从外面走进来,便看到成蟜正在装鸵鸟,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仿佛要活活憋死自己一般。


    嬴政走过去,坐在榻牙子上,轻轻拍了拍被子包,故意压低了声音,沙哑的道:“蟜儿,昨日的小哥哥,伺候得可还满意?”


    成蟜:“……”


    嬴政又问:“是昨日的小哥哥雄伟,还是寡人雄伟?”


    成蟜:“……”


    成蟜蒙在被子里打定主意装死,就是不回答嬴政,嬴政一笑,改口说起了正经事,道:“寡人决定了,带你一起去灾区。”


    “当真?”成蟜一掀被子,立刻钻了出来,几乎是两只眼睛放光的盯着嬴政。


    嬴政无奈的道:“自然是当真,你也不看看,寡人敢不敢放着你一个人留在咸阳?哦是了,放你一个人留在咸阳还是好的,唯恐你与公子文治二人将咸阳捣一个底朝天。再者……郑国修建水渠的事情,也是大事,容不得半点子马虎,有蟜儿你在寡人身边把把关,寡人也可轻松一些。”


    成蟜搂住嬴政的手臂,用脸颊轻轻蹭着撒娇:“哥哥最好了!”


    嬴政唇角挂着笑意,却道:“蟜儿别来这一套,寡人是不吃这一套的。”


    成蟜又道:“哥哥最好了!”


    嬴政:“……”


    成蟜第三次道:“哥哥最——好了!”


    嬴政无奈,口口声声说不吃这一套,偏偏最吃这一套,吃得比谁都香,道:“好好歇息,明日便启程了,这一路少不得车马劳顿,寡人也是心疼你吃苦。”


    “知晓了知晓了!”成蟜得意。


    嬴政挑眉道:“蟜儿,你还未告诉哥哥……是昨日的小哥哥雄伟,还是寡人雄伟?”


    成蟜:“……”这羞耻的问题是过不去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今日斗法成蟜VS嬴政,


    成蟜险胜一筹!


    成蟜:嘿嘿(诡计多端的笑容)


    公子文治:我出人出力出场地,最后被骂的还是我!我不服!


    第117章 挑拨


    成蟜终于说服了嬴政,带上自己前去灾区,虽然身子是酸软了一些,但心情极好。


    成蟜起身之后,便找来荆轲道:“收拾收拾,明日跟随扈行的队伍一起,咱们去灾区。”


    荆轲略微有些惊讶,上下打量成蟜,道:“就你这身板子,要去灾区?”


    “怎么了?”成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蟜可以的。”


    荆轲也没多说,点点头:“行。”


    荆轲如今是成蟜的护卫,随行保护,收拾着东西道:“这趟去灾区……公子会跟着么?”


    成蟜听他提起燕丹,笑眯眯的道:“怎么,这么几日也不肯与你家公子分开?”


    荆轲正色道:“我是怕自己不在咸阳,你们秦人欺负了公子去。”


    成蟜道:“这蟜可不知,王上自有王上的安排。”


    此次去灾区,一来赈灾,二来则是勘探地形,准备修建水渠的事情,按理来说,这和燕国,还有燕国公子都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燕丹或许不会跟随。


    荆轲收拾好了东西,道:“那我去与公子告个别。”


    成蟜点点头,摆手道:“去罢去罢。”


    荆轲离开,没过多久便回来了,成蟜奇怪的道:“轲轲,你怎的回来的如此之快?还以为你要与你家公子多说一些悄悄话儿呢。”


    荆轲反驳道:“甚么悄悄话?无非是叮嘱公子一个人在咸阳多多当心罢了。”


    荆轲说到此处,微微有些叹气。


    成蟜道:“怎么?和你家公子吵架了?”


    荆轲摇头道:“也不是,只是觉得公子最近有些心事,总是出神,心不在焉的,或许是思乡了罢。”


    燕丹在秦国做质子,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燕国那边忙着打仗,是一点子消息也没有,可以说对燕丹是不闻不问的。


    “还有,”荆轲随口道:“公子最近还总是……”


    他说到此处,突然住口了。


    成蟜似乎发现了甚么端倪,追问道:“最近怎么样?”


    荆轲闭口不言,摇摇头开口道:“没甚么。”


    荆轲不愿意开口,成蟜更觉得这事情有蹊跷,于是在案几底下握住大傩伥子玉佩,悄悄的读心荆轲。


    荆轲:【公子最近还总是背着我出门,悄悄去见甚么人,总之很不对劲儿……】


    荆轲:【但公子背着旁人,必然是不想让旁人发现,我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万一给公子惹来麻烦便不妙了。】


    成蟜微笑感叹着,荆轲可真是忠犬啊,可惜可惜,自己已经看透了他的心声,简直一清二楚。


    成蟜站起身来:“轲轲,蟜去一趟路寝宫,明日咱们启程,今日给你放个假,你随意罢。”


    说罢,成蟜便往路寝宫而去,赶紧去见嬴政,把燕丹这些日子奇怪的地方告诉嬴政。


    嬴政蹙眉道:“燕丹总是去见一个神秘人?”


    成蟜点点头:“燕丹与荆轲可算是无话不谈了,竟然背着荆轲去做这件事儿,蟜觉得不简单。”


    嬴政微微颔首:“的确如此。”


    成蟜道:“哥哥,不如这次去灾区,咱们也将燕丹带在身边,以免他留在咸阳,背地里密谋甚么。”


    如今燕丹在秦国做质子,他忠心耿耿于燕国,一直都没有归顺的意思,时时刻刻想着离开秦国,回到燕国去,成蟜记得,在历史上燕丹便是趁乱逃回的燕国,此次嬴政亲自赈灾,说不定燕丹想要趁机离开咸阳。


    成蟜道:“蟜可以帮哥哥读心,燕丹放在身边,若是有个甚么事情,也好及时应对一二。”


    嬴政揉了揉成蟜的鬓发,笑道:“蟜儿最是贴心了,便按蟜儿说的作罢,正好,此次赈灾修渠,也是燕丹力荐的,让他扈行本在情理之中。”


    成蟜点点头:“好,蟜这就去传话。”


    成蟜当即离开路寝宫,往别馆而去,燕丹就住在咸阳的别馆之中,成蟜来到之时,燕丹正在别馆的庭院中对着梅花发呆。


    成蟜微笑道:“燕公子,恭喜了。”


    燕丹微微回神,道:“成小君子,何喜之有?”


    成蟜道:“王上下令,特准燕公子跟随扈行,一同前往灾区赈灾。”


    燕丹露出吃惊的表情:“让丹前往灾区?”


    成蟜点头道:“正是如此,日前燕公子力挺修渠之事,王上大为感动,觉得燕公子是深明大义之人,因此打算带上燕公子一起前往灾区。”


    燕丹拱手道:“谢秦王器重。”


    成蟜微笑:“燕公子准备准备,明日便启程了,的确有些仓促。”


    成蟜想起了荆轲的心声,说是燕丹总是去见甚么人,于是故意补充道:“若是燕公子想见甚么人,便去见一见罢,不然明日离开咸阳,可就见不到了。”


    燕丹一笑:“丹在咸阳还有甚么牵挂呢?”


    第二日一大早,扈行的队伍便即启程,浩浩荡荡的离开咸阳。


    成蟜坐在辒辌车上,打起车帘子看了一眼燕丹的方向,道:“燕公子谨慎的厉害,昨日蟜通知他扈行之后,他便留在别馆,哪里也没去,甚么人也没见过。”


    嬴政道:“不必发愁,燕丹跟随着队伍,便是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


    扈行往灾区而去,灾区附近连日下雨,行路困难,加之扈行的队伍庞大,他们的脚程更是不快。


    此次扈行,负责守卫的是蒙武,蒙武眼看天气越来越恶劣,便让大军放慢了脚程,今日暂且扎营,等明日雨水小一些再走。


    大军扎营下来,这面要比咸阳还冷不少,成蟜冻得直打哆嗦,嬴政给成蟜裹上厚厚的披风,拉着他快步跑入御营大帐,又吩咐寺人烧几个火盆来取暖。


    嬴政道:“还未入灾区,便已然这般寒冷,蟜儿你要注意身子才是。”


    成蟜点点头:“哥哥,不必担心。”


    天色昏暗,阴雨连绵,燕丹坐在营帐中发呆,哗啦一声,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虽穿着蓑笠,浑身已然湿透,后背微微弓起,怀里藏着甚么。


    是荆轲。


    荆轲匆匆而来,将怀中护着的披风拿出来,递给荆轲道:“此地阴冷,公子素来身子便不好,明日多添一件衣裳罢。”


    燕丹惊讶的道:“次非?你便是为了给我送这件衣裳?你都淋透了。”


    荆轲擦了擦额角滚下来的雨水:“无妨,公子早些歇息,我回去换下湿衣裳擦擦就好。”


    燕丹欲言又止,最终道:“次非你也注意身子,别害了风寒。”


    荆轲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营帐。


    他离开之后,燕丹抿了抿嘴唇,有些坐立难安,看了一眼身边的披风,将披风披在身上,矮身也离开了营帐。


    燕丹避开虎贲军守卫,行色匆匆的离开营地,来到一处偏僻之地,便看到有人站在磅礴的大雨之中,是鞠武!


    燕丹迎上去,道:“师傅。”


    鞠武穿着蓑笠,脸上飞溅着雨珠,却不显得狼狈。


    “丹儿,你可知前面是甚么地方?”


    燕丹有些奇怪,雨水太过庞大,交织成黑暗的雨帘,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光景。


    鞠武淡淡的道:“前面乃是秦国老将樊於期的故乡。”


    “樊於期?”燕丹蹙眉。


    之前樊於期找过燕丹,还因为窝藏樊於期之事,燕丹被秦国问罪。


    鞠武道:“樊於期乃是秦国的老将,却因着叛变下场凄惨,樊家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误,而是一味觉得,当今的秦王根本不配他们樊家效忠,如今樊於期不在了,樊家愈发的仇恨秦王……你说,秦王的扈行队伍路过樊家的地界,他们会不会因着仇恨,刺杀秦王?”


    燕丹眯起眼目:“师傅的意思是……”


    鞠武点点头:“为师看过天象,明日这场大雨便会停歇,明日一早会有大雾,不利于行军,若是秦军迷失在这场大雾之中,在遭遇地头蛇樊家的偷袭,你说秦王……会不会凶多吉少?”


    “雨停了!雨停了!”


    成蟜还在睡梦之中,便听到营帐外面传来的嘈杂之声,士兵们都很兴奋的大喊着雨停了。


    成蟜迷茫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来道:“哥哥,雨停了么?”


    嬴政正好从外面走进来,他口中吐着白气,带着一身的寒意,道:“蟜儿快些洗漱罢,雨停了,马上便要上路。”


    “嗯。”成蟜爽快的答应下来,赶紧爬起来洗漱。


    外面的大雨果然停了,但是并没有放晴,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扈行队伍上了路,越走越是白茫茫,一入山林,雾气更是浓郁,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嬴政打起辒辌车的车帘子,蹙眉道:“传令下去,全军压下步伐,不要行的太快。”


    “敬诺!”


    传令官前去传令,很久都没有回来复命,嬴政有些奇怪,便听到扈行的队伍传来嘈杂的声音,连马蹄声都变得嘈杂起来。


    “发生了何事?”嬴政沉声道。


    公孙长济勒马跑来,道:“王上!大军在浓雾中走散了。”


    嬴政道:“蒙武何在?”


    公孙长济回答道:“蒙武将军和一干扈行的虎贲军,正好与大部队走散。”


    成蟜蹙眉,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蒙武是此次扈行的主力军,蒙武和虎贲军全都走散了,这显然不正常,说不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嬴政沉声道:“全军驻军,派人在四周探查一番。”


    “是!”别看公孙长济长相文文弱弱,但他到底是个剑客出身,做事儿干脆利索,立刻吩咐小队向四周探查情况。


    嬴政安慰道:“蟜儿先歇息一会子,等蒙武的队伍跟上来,咱们再行启程。”


    成蟜点点头,但总隐隐约约不是很放心,于是将大傩伥子玉佩握在掌心之中,打起车帘子向四周看去。


    成蟜的视力本就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容易发现很细微的细枝末节,加之大傩伥子玉佩的加成,这般遮天蔽日的浓雾之下,成蟜还是可以隐约分辨四周的情况。


    成蟜向四周张望,枯杂的草丛中,隐约有东西在晃动,不由蹙了蹙眉,定气凝神的仔细去看。


    “哥哥!”成蟜连忙招呼嬴政道:“那边好像有人。”


    嬴政是看不清楚的,只能望到一大片浓雾,道:“甚么人?”


    “不像是武师傅的黑甲军,”成蟜道:“他们鬼鬼祟祟的,或许是伏兵。”


    浓雾、走散,再加上一群人鬼鬼祟祟的埋伏,成蟜觉得他们八成没安好心。


    雾气这般浓重,主力军又和他们走散了,剩下来的都是随行的宫人和仆役,根本无法抵挡伏兵,加之大家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一旦被偷袭,绝对讨不到好果子。


    成蟜眼眸来回晃动,似乎想到了甚么法子,立刻朗声道:“郑国!郑国!”


    郑国跟在队伍中,听到成蟜的喊声,小跑着过来道:“大司行?”


    成蟜从辒辌车上蹦下来,道:“我需要一些绊马索。”


    四周雾气这般的大,不只是对于他们来说,对于那些伏兵来说也是一样,不同的是他们熟悉这里的地理环境。


    成蟜想要利用绊马索,改变这里的地理环境,如此一来,大军按兵不动,即使伏兵偷袭,也可以抵挡一时,方便蒙武他们寻回。


    郑国惊讶的道:“绊马索?辎重里没、没有,但我可以现做一些!”


    成蟜道:“快快!做一些简易的,赶时间!”


    郑国没有废话,立刻将自己的宝贝箱子打开,那里面装的都是他搜罗来的宝贝,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是垃圾,甚么木头、树枝、楔子等等,总是乱七八糟,应有尽有。


    郑国从里面跑出一堆的绳子,手脚麻利的开始做绊马索,成蟜立刻蹲下来也来帮忙。


    公孙长济是有眼力的,立刻吩咐仆役和宫人们一起来做绊马索,郑国的做法十足简单,一教就会,众人动起手来,成蟜指挥着众人将绊马索埋伏在浓雾之中。


    秦军驻扎在原地好一阵子,一直没有动静,那些埋伏的人等的有些不耐烦。


    “怎么没动静?”


    “是啊,一点子动静也没有。”


    “不如咱们上罢!若是等蒙武找过来,想刺杀秦王便不容易了。”


    “他娘的,上!”


    成蟜一直观察着浓雾之中的动静,严肃的道:“伏兵来了,绊马索准备!”


    “杀——!!!”


    伏兵冲出来,仗着他们熟悉四周的环境,也不管浓雾,肆无忌惮的杀向大部队,就在伏兵十拿九稳,准备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之时。


    “啊——!!”


    先头的伏兵突然惨叫一声,没来由的从马背上栽下来。


    “啊呀!!”


    “嗬——”


    后面的伏兵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有的也从马背上栽下来,有的干脆勒不住马,直接将前面的人踩踏,一时间惨叫连连。


    “怎么回事?!”


    “有埋伏!”


    “呸!甚么埋伏?!咱们才是埋伏!”


    伏兵乱了方寸,人仰马翻,瞬间变得六神无主,他们不知浓雾中有绊马索,还觉得邪性的厉害。


    嬴政“唰——”的抽出佩剑,寒声道:“将这些贼子给寡人扣押起来。”


    公孙长济带着仅有的亲随,随着嬴政快速冲出,此时的伏兵人仰马翻,哪里还能作战,反而被嬴政和公孙长济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快!快跑!有埋伏!”


    “秦王早有准备!快撤!”


    伏兵反应过来,想要撤退,他们的人数被打的零零散散,慌张后退,成蟜拉住嬴政道:“雾气太大了,不要追。”


    嬴政也没打算追上去,一来是雾气太大,谁知道伏兵会不会留下增援,这二来是顾及到成蟜的安慰,若是仅有的兵马都追出去,谁来保护剩下的人?


    踏踏踏——


    就在此时,马蹄声阵阵而来,成蟜仔细一听,面露欣喜:“是武师傅!”


    果然是蒙武。


    公孙长济派遣出去的小队成功找到了蒙武,他们一路做下记号,一路飞驰而来,正好堵上了想要逃跑的伏兵。


    蒙武高升大喝:“全都抓起来!要活口!”


    伏兵想要逃窜,但后面被蒙武堵住了去路,前面又被嬴政堵住了生路,根本无法逃跑,最后一翻垂死挣扎之下,还是被悉数擒获。


    蒙武大步走来,单膝点地抱拳道:“卑将护驾来迟,还请王上责罚!”


    嬴政道:“武师傅不必多礼,起来罢。”


    嬴政看了一眼那些刺客,道:“劳烦武师傅去查查,这些刺客是甚么路数。”


    “是,卑将敬诺!”


    刺客全部被俘虏,一个也没逃走,而且活口众多,他们的兵器装备也一概缴获。


    蒙武一看那兵器,登时吃了一惊,略微有些迟疑,但还是准备禀报,公孙长济拉了他一把,对蒙武摇摇头。


    蒙武脸色复杂,却还是道:“此事事关重大,多谢公孙好意,然……蒙武还是应该如实回禀。”


    成蟜有些奇怪,不知公孙长济在和蒙武打甚么哑谜。


    便听蒙武道:“回禀王上,这次刺客用的……是蒙家的兵器。”


    说着,双手呈上一把长剑。


    成蟜定眼一看,果然,长剑精良,并非一般匠人打造,且每把长剑的剑身上,都刻着一个“蒙”字,这是蒙家军的习惯。


    成蟜恍然大悟,看来上次“武君子”的事情还未过去,真正的武君子想要把罪名嫁祸给蒙武,挑拨嬴政与蒙家的干系,一次没有成功,又在这里挖了一个大坑!


    第118章 真诚是必杀技


    嬴政幽幽的道:“蒙家的兵器?拿来给寡人看看。”


    蒙武将兵器呈上,嬴政看了一眼,却突然笑了出来,蒙武一脸迷茫,不知嬴政在笑甚么。


    刺客全都被押解起来,看着发笑的嬴政,咕咚咕咚全都跪了下来,刺客磕头道:“秦王饶命啊!饶命啊!我们……我们都是受到了武君子的指使,全都是武君子唆使我们的!”


    “哦?”嬴政道:“武君子?那你们口中的武君子,是何许人也?”


    刺客立刻看向蒙武,道:“武君子就是蒙武!就是蒙武!是他指使我们的!”


    “一派胡言!”蒙武呵斥道:“我根本不识得你们,怎么可能指使你们?我蒙家对秦国,对王上忠心耿耿,蒙受大恩,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背信弃义,大逆不道之事!?”


    刺客信誓旦旦的道:“秦王,真的是蒙武指使我们,他……他说秦王宠信新人,看不到蒙家这些老人,况且,王翦乃是正儿八经的老秦人,但蒙家都是齐国的降臣,在老秦人眼中犹如草芥,蒙家本就不服气,这次攻打赵国,秦王派遣了王翦出征,蒙家更是不服气,因此才找来了我们,准备刺杀秦王泄愤啊!秦王,小人句句属实,没有一言假话!”


    成蟜挑眉,握住大傩伥子玉佩看向那刺客。


    刺客:【哼,就算是被抓住,我们也要构陷给蒙家才是,幸亏武君子早就让我们用蒙家的武器,被抓住也可以陷害给蒙家!】


    蒙武连忙抱拳道:“王上!卑将忠心耿耿,不敢有二,这些刺客当真与我无关,与我蒙家无关啊!”


    嬴政看向那些刺客,道:“你以为寡人会相信你们的一面之词么?”


    刺客连声道:“是真的!是真的!这些兵器,都是蒙家的武器,旁人家打造不出来的,再有,若不是蒙武泄露秦王扈行的消息,我们又如何能如此精准的行刺呢?全都是蒙武告诉我们的!”


    蒙武有些着急,怒目瞪着那些刺客,他刚要再说话,公孙长济一把拉住蒙武,对他摇摇头,拱手恭敬的道:“王上,方才刺客来袭,蒙武将军奋不顾身,诸位也都是有目共睹的,若是蒙武将军是主使,是同谋,大可不必如此英勇,他抓住了这些刺客,能有甚么好处?再者,蒙武将军乃是负责此次扈行安危的主将,若是在扈行途中发生任何意外,蒙武将军,甚至整个蒙家都无法逃脱罪名,蒙将军若是真的想要行刺王上,何必给自己招揽罪过,用如此愚笨的法子呢?”


    公孙长济的言辞井井有条,刺客一时支支吾吾,嬴政冷笑:“你们以为寡人是好哄骗的么?说,你们的主使是谁!”


    刺客这次缄口不言,似乎是因着被识破了诡计,所以打算消极抵抗。


    成蟜笑眯眯的道:“你们不说话,难道王上便不知你们的主使是谁了么?”


    刺客哼哼冷笑一声,面露不屑,并不言语,其实心理活动十足的复杂。


    刺客:【就算无法栽赃给蒙武,也不会有人想到,是我樊氏想要嬴政死!】


    刺客:【嬴政根本不配做秦王!一个野种罢了!】


    刺客:【窃国之贼,真恨不能杀而后快!】


    成蟜了然,道:“哦,原来你们是……”


    刺客“啐”了一声,道:“毛头竖子!你压根儿甚么也不知情,别想套我们的话!今日便算是死,我们也不会说出东家的名字!”


    成蟜笑道:“你怎知我压根儿不知情?你怎知我是在套你的话?你们这点子拙劣的谋略,不会真的当旁人看不出罢?是么,樊氏族人。”


    “你?!”刺客震惊的看向成蟜。


    成蟜对嬴政拱手道:“启禀王上,这些刺客乃是罪贼樊於期之族人,因着对王上心生反意,又常年居住在此附近,熟悉地形,便打算趁着浓雾,在这里埋伏御驾。”


    嬴政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尔等宵小。”


    刺客大惊失色:“不可能……不、你绝不可能知晓,我们不是甚么樊家人,我们是蒙家的人,用的是蒙家的兵器!我们听命于武君子,武君子就是蒙武!”


    成蟜道:“你这是在背书么?你以为王上会相信你一个刺客的言辞,反而不相信忠诚良将的言词么?真真儿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罢!”


    嬴政摆了摆手,冷声道:“将这些刺客全都扣起来,严加审问,务必将樊家的落网之余,全部抓住。”


    他说着,看向蒙武,道:“这件事情,寡人便交给蒙武你来处理。”


    蒙武大吃一惊,他方才还在担心王上会怀疑自己,如今王上却将刺客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处置,这足以说明王上是真的信任自己。


    蒙武心中感激不已,拱手道:“卑将敬诺!”


    嬴政看了看周围,道:“今日雾气太大,找安全的地方扎营,等雾气完全散去再行赶路。”


    “是!”


    蒙武找了地方扎营下来,大军很快安顿,林间雾气浓重,一直到深夜,雾气还没有散去。


    燕丹在营帐中坐立不安,行刺的刺客被抓了起来,燕丹心中清楚,那些刺客口口声声说着武君子,合该是师傅鞠武派来的人,而且这些人和樊於期有些干系,万一受不住用刑,将鞠武供了出来,那便会牵连到燕国,到时候事情便复杂了。


    燕丹坐立不安,等到夜深人静,便离开了营地,悄无声息的往偏僻之地而去。


    “师傅!”燕丹快速往前走,看到一个人影,立刻迎上去唤人。


    对方转过身来,却是个五大三粗的陌生男子,燕丹有些戒备,那男子拿出一方牙雕的牌子,上面刻着一个“武”字,是鞠武的信物。


    燕丹蹙眉:“你是樊家的人?”


    樊氏之人道:“无错,燕公子不必等了,今日武君子是不会来,有事与燕公子商议的人,是我。”


    燕丹戒备的看着对方,道:“不知是甚么事情?”


    樊氏之人道:“想必燕公子也听说了,我们行刺失败,千算万算,就连老天爷也在帮我们,下了这么一场浓雾,最后却折在几个喽啰手中,谁知突然多出那么多绊马索来!”


    他所说的喽啰,可不是名不见经传的郑国么?


    当时蒙武的大部队和嬴政走散,嬴政身边只有宫役和一些仆役,都是不会武艺之人,就是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之下,郑国做出了很多简易的绊马索,成蟜带着不会武艺的宫役设下埋伏,反而将训练有素的樊氏打得落花流水。


    樊氏之人狠狠的道:“我的兄弟们被俘虏了一票,但我樊氏之人不会如此认输,嬴政不死,我们樊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燕丹看向对方,他一点子也意外这样的仇恨。


    樊氏乃是老秦人,他看不起嬴政,觉得嬴政的母亲赵姬地位卑微,嬴政根本不配成为秦王。


    加之嬴政上位之后,总是提拔蒙骜蒙武这些降臣,好不容易轮到提拔老秦人,又去提拔王翦这样的新人,好处总也落不到樊家头上,樊家能甘心么?


    这样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便觉得嬴政越发不顺眼,必须杀而后快!


    樊氏之人道:“我们还有另外一个计划,需要燕公子配合。”


    燕丹眯眼道:“我能帮甚么忙?”


    樊氏之人笑道:“燕公子,您实在太谦逊了,燕公子在扈行队伍之中,掌握着嬴政的一行一动,自然能帮上大忙。”


    燕丹道:“有话直说罢,丹不能出来的太久。”


    樊氏之人压低了声音,道:“那我便直说了……嬴政此次前来灾区,目的便是赈灾,还请燕公子将嬴政引到堤坝之上,倒时候我们将堤坝一挖,洪水来袭,看看嬴政这个窃国之人,会不会葬身祸水之中!”


    燕丹大吃一惊:“你们要扒开堤坝?!”


    樊氏之人狞笑:“正是!”


    燕丹更是吃惊,不知樊氏之人为何会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燕丹质问道:“扒开堤坝,你们可想过后果?”


    “后果?”樊氏之人冷笑:“后果便是淹死嬴政这个窃国之人!”


    燕丹摇头道:“你们根本没想过后果!后果便是堤坝周围的百姓会受到牵连,灾区会遭到二次的灾祸,届时会死多少无辜之人?!”


    樊氏之人不说话,燕丹又道:“你们樊氏是此地土生土长之人,也是当地豪绅,难道没有想过这一点么?”


    樊氏是当地的地头蛇,他们便是这里的豪绅,樊氏家大业大,根本不在乎周边的平头百姓死活,不屑的看向燕丹,道:“燕公子,这些不需要你来考量,你是燕国人,死个把的秦人百姓,若是能将嬴政除而后快,岂不是值得?”


    “值得?!”燕丹不敢置信:“甚么是值得?我一个燕国人,听到你的说辞尚且觉得心窍发寒,你们樊氏乃是当地的豪绅,难道不该保护当地的子民么?”


    樊氏不耐烦的道:“一句话,燕公子是帮还是不帮这个忙?你只需要将嬴政引到堤坝之上,其余的甚么也不需要做。”


    燕丹绝然的道:“这般禽兽不如之事,我燕丹决计做不出来,你找错人了。”


    说罢,转身便走。


    “且慢!”


    樊氏之人大喝一声,狞笑道:“燕公子,你如今已然知晓了我们樊氏的计划,却不帮忙,便算你是武君子的弟子,便算你是燕国的公子,我也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了!”


    燕丹听他的口气有异,立刻戒备起来,果不其然,樊氏之人一看谈不妥,立刻便要对燕丹下杀手,唯恐他将今日的事情宣扬出去。


    燕丹向后躲闪,那樊氏之人武艺竟十足高强,燕丹连躲三下,嘭一声摔在地上,眼看着长剑便要刺过来。


    当——!!


    一声脆响,有人一下子挑开了剑尖。


    “公子!”


    燕丹听到了一抹熟悉的声音,定眼一看,惊讶的道:“次非?你怎么在此?”


    荆轲来不及多说,搂住燕丹的腰身,将他一把抄起来,“当当当!”又是三声,接住樊氏之人的三剑,掩护着燕丹后退。


    樊氏之人武艺虽然高强,但是这里就在驻军营地附近,他不敢穷追不舍,加之荆轲的武艺也不是吹的,燕丹见机行事,快速冲进营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荆轲眼看燕丹安全离开,也不恋战,快速抽身而走。


    荆轲追着燕丹回了营地,钻进营帐,燕丹着急的道:“次非,受伤没有?”


    荆轲摇摇头,道:“公子你呢,受伤没有?”


    燕丹也摇摇头,沉默了一阵子,才道:“你……怎么不问问丹?”


    荆轲道:“其实上次次非给公子送披风,便知晓公子在夜里偷偷出门,去见鞠太傅。”


    燕丹有些吃惊:“那你怎么……”


    荆轲道:“公子瞒着次非,必然是有瞒着的必要,因此次非并没有点破,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危,所以时时跟着公子。”


    燕丹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丹也没有甚么好隐瞒的了。”


    燕丹将鞠武便是武君子的事情全部说给荆轲,在嬴政离开咸阳前往赵国送粮的这段时间,鞠武潜伏在咸阳,挑唆赵姬贪赃铁钱,其实目的就是对秦国的介胄做手脚,让秦国的内部出现问题。


    后来事情败露,赵姬被查,但是鞠武藏的很深,顺势还嫁祸给了蒙武,妄图挑起秦国内部的卿族大战。


    鞠武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要秦国内乱。


    燕丹道:“师傅与樊氏合作,可丹以为,樊氏并非良人,如此心狠手辣,实在不义!”


    荆轲安慰道:“既然公子已经拒绝了樊氏,便不要多想,次非会一直护卫公子周全的。”


    燕丹点点头,微笑道:“多谢你了次非。”


    第二日一大早,成蟜睡得迷迷糊糊,便听到营帐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伸了一个懒腰,朗声道:“轲轲!轲轲——启程了么?”


    成蟜唤了几声,荆轲从外面入内,道:“雾气还很浓重,一时半会儿是起不了程了。”


    “哦……”成蟜本打算继续睡回笼觉的,他抱着大傩伥子玉佩,却听到了铺天盖地的心声,全都是荆轲的,排山倒海一般,比闹钟还吵人!


    荆轲:【鞠太傅就是武君子的事情,绝对不能让秦王和成蟜知晓!】


    荆轲:【樊氏之人想要引秦王上堤坝,扒掉堤坝的事情,也还是不要告知成蟜的好,总之公子已然拒绝与那些樊氏之人合作,便当做没有这么一回事儿罢。】


    荆轲:【樊氏之人也真是贼心不改,如此丧尽天良之人,还妄图与我家公子合作,做梦!】


    成蟜被迫睁开眼目,揉了揉眼睛,惊讶的看着荆轲。


    荆轲被盯得发毛,道:“成小君子,有事儿么?”


    成蟜摇摇头:“没事……”


    事情大了!这一大清早的,信息量有点大罢!


    武君子就是燕丹的师父鞠武!


    樊氏之人想要与燕丹合作,引嬴政上堤坝,然后扒掉堤坝淹死嬴政!


    武君子和樊氏还有点牵连!


    这信息量一拨接一拨的。


    成蟜笑眯眯的坐起身来,困意全无,道:“轲轲,左右今日雾气这般大,是无法上路了,不如这样罢,你去叫燕公子来,咱们一起喝喝酒。”


    “喝酒?”荆轲蹙眉:“这大清早的,喝酒?”


    成蟜信誓旦旦的点头:“是呀,快去。”


    荆轲虽然奇怪,但还是将话传达给了燕丹。


    很快,成蟜的营帐中摆好朝食,宫人特意准备了好些的酒酿,燕丹和荆轲前来赴宴。


    燕丹一走进来,心理活动十足的活跃。


    燕丹:【成小君子这般早便叫丹前来,也不知是甚么事情?】


    燕丹:【难道……是听到了甚么动静?】


    燕丹:【该不会是樊氏之人的事情罢?】


    成蟜笑得一脸甜蜜:“燕公子,轲轲,你们坐啊,都坐,不必拘束,今儿个左右无事,咱们吃吃饭,喝喝酒,就当好朋友聊天儿了!”


    燕丹心里虽然奇怪,还是拱手道:“谢成小君子美意。”


    众人全都坐下来,成蟜唇角挂着算计的笑意,听荆轲的心声,樊氏之人想要与燕丹合作,结果被燕丹一口决绝了。


    燕丹不忍心看到樊氏扒开提拔,让周围的百姓受苦,就算他压根儿不是秦国人,也不能见到如此丧尽天良的一幕。


    这说明燕丹其实是有良知的,心肠实在太软了。


    成蟜抓住这抹良知,举起羽觞耳杯道:“燕公子,其实蟜一直敬佩你。”


    “敬佩丹?”燕丹奇怪。


    成蟜点头如捣蒜,诚恳的道:“是啊,蟜一直十足的敬佩燕公子,燕公子文韬武略无所不精,最重要的是,还能秉持初心。”


    “初心?”燕丹喃喃的道。


    成蟜道:“正是初心,燕公子心地善良,那可是打着灯笼,遍地也找不见的好人!”


    燕丹险些被他说蒙了:【好人?樊氏找我合作之时,其实有那么一刻我的心窍也动摇了,便是如此不堪的丹,在成小君子口中,竟成了好人?】


    燕丹一时间罪恶感爆棚,兀自苦笑了一声。


    成蟜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樊氏视百姓如草芥,和燕丹的理念背道而驰,燕丹看樊氏本就不顺眼,成蟜打算给燕丹施加压力,如此一来,燕丹在良心的谴责之下,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被糟蹋,说不定便会透露出更多的细节来。


    都说真诚是必杀技,成蟜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真诚:“燕公子,你真的是好人,超好超好的人!”


    他说着,压低声音,悄悄的道:“燕公子,蟜悄悄的与你说,其实若是单纯论起心地善良,你可比秦王要强上百倍呐!”


    此时此刻,身在幕府大帐批看文书的嬴政,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喷嚏,自言自语的道:“灾区天寒,寡人定然是感染了风寒,看来要添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成蟜:不小心,小小的拉踩了一下哥哥~


    *


    第119章 逢场作戏


    嬴政让寺人给自己拿来一件披风,他随手披上,便想到了成蟜,成蟜身子骨这般羸弱,今日寒凉,也不知加没加衣裳。


    嬴政道:“成小君子起身了么?起身了便请他过来用朝食。”


    “这个……”寺人支支吾吾,面露尴尬之色。


    嬴政挑眉道:“怎么,还未起身?”


    说罢,又自言自语的笑道:“这个蟜儿,便是喜欢懒床,不过今日左右无事,多睡一会子也是好的。”


    寺人尴尬的道:“回禀王上,小君子早就起身了,但……但可能无法前来与王上共用朝食。”


    “为何?”嬴政奇怪。


    寺人道:“因着成小君子……一大早便在营帐中摆下了朝食,用好酒好菜宴请燕公子,此时怕是已然酒酣了罢。”


    嬴政:“……”一大早上,又吃又喝,还是和燕丹?


    嬴政当即坐不住了,将文书往案几上一撂,立刻起身离开幕府大帐,往成蟜的营帐而去。


    哗啦——


    帐帘子打起来,燕丹趴在案几上,口中叨念着甚么,显然已经醉得不轻,荆轲扶着燕丹道:“公子,你醉了,我扶你回去歇息罢。”


    成蟜也是东倒西歪,没骨头一样在席上晃来晃去,嘴里嘟囔着:“头……头好晕啊,谁在晃……别晃了……”


    咕咚!


    成蟜一歪,倒在了席子上。


    嬴政一步踏过去,伸手接住倒下来的成蟜,没让他磕着后脑勺。


    “嘿嘿……”成蟜笑呵呵的道:“蟜好像看到了……看到大胸哥哥!大、好大!喜欢!”


    嬴政:“……”


    嬴政黑着脸,将成蟜抱起来,道:“酒量不行还总是饮酒。”


    说罢,将成蟜打横抱着走出营帐,带回了自己的御营大帐。


    “哥哥哥哥!”成蟜在嬴政怀中打挺,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自己的脸埋在嬴政的胸上,闷哼闷气的道:“唔——我不能呼吸了,好闷啊……”


    嬴政眼皮狂跳:“好好说话。”


    成蟜这才探出头来,深深的呼吸了两下,嘿嘿道:“哥哥,蟜刚才……刚才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成蟜虽然醉醺醺,但还不忘了将自己探听来的消息全部告知嬴政。


    燕丹的心肠本就软,成蟜一直说他是好人,心地善良等等,燕丹实在禁不住内心的煎熬,将樊氏想要扒开堤坝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燕丹也不能把自己的师父鞠武招出来,所以挑挑拣拣的说,他哪里知晓,成蟜是会读心的,把他挑挑拣拣的那部分,也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干二净。


    成蟜炫耀的道:“哥哥,我厉、厉害么!樊氏他要算计我哥哥!还……还要扒开堤坝,真不是个东西!坏、坏东西!”


    嬴政深深的蹙着眉,他没想到,原来成蟜一大早上饮的这么醉,原来是为了给自己套话。


    嬴政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面颊,道:“蟜儿厉害,自然是最厉害的。”


    “嘿嘿——”成蟜笑出两只可爱的小酒窝:“哥哥要奖励蟜蟜!”


    嬴政一笑:“哦?那蟜儿想要甚么奖励?”


    成蟜抱着嬴政的脖颈,眼睛笑成了一条弯弯的月牙:“嘿嘿!蟜蟜要埋胸!埋——胸——!”


    成蟜酒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脑袋有点疼,睡得昏昏沉沉,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嬴政,自己躺在嬴政怀中,枕着他的胸口,那姿势十足惬意。


    成蟜稍微挪了挪脑袋,嬴政的里袍被他稍微蹭开了一些,成蟜眼尖,一眼就看到嬴政锁骨靠下的胸肌上,竟然印着一个明晃晃的齿痕!


    成蟜目瞪口呆:“……”哪个变态咬的?不会是蟜这个变态罢?


    成蟜一动,嬴政立刻便醒了,他只是小憩一会子,见到成蟜对着自己发呆,不由道:“酒疯醒了?”


    成蟜干笑:“嗯……那个、醒、醒了……”


    嬴政故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嘶”了一声,成蟜更是面红耳赤,自己都干了甚么啊,真的太羞耻了!


    成蟜赶紧套上衣裳便想跑,嬴政一把捞住他,将他抱回来,道:“蟜儿,做了负心汉这就想跑?”


    “负、负心汉?”成蟜吃惊:“这么严重?”


    嬴政道:“自然严重,你难道忘了,你与燕丹说了甚么?”


    “甚么?”成蟜真的不太记得了。


    “甚好,哥哥我帮你回忆回忆。”嬴政幽幽的道:“你说燕公子是大好人,寡人不如燕公子好,是也不是?”


    “这……”成蟜恍然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为了表示燕丹心地善良,成蟜特意选择了嬴政拉踩,毕竟嘛,拉踩是常事儿,不只是娱乐圈需要拉踩,政界也缺少不了拉踩嘛!


    成蟜全都是为了嬴政,所以才拉嬴政出来拉踩的,一切以大局为重,也没甚么的。


    奈何这事情便被嬴政知晓了。


    嬴政眯起眼睛道:“怎么,你哥哥哪点不如燕丹好?”


    成蟜:“……”哥哥的攀比心还挺重。


    成蟜哈哈干笑:“当时不是为了恭维燕公子么?一时权宜之计,逢场作戏,全是逢场作戏!”


    嬴政挑眉:“是么?那蟜儿现在便对哥哥说,哥哥是大好人。”


    成蟜:“……”


    嬴政催促道:“快说。”


    成蟜:“……”哥哥非让我给他发好人卡,怎么办?


    嬴政压根儿不知好人卡是甚么,一直催促着成蟜,成蟜无奈道:“好好,哥哥是大好人!大好人!”


    嬴政收到了成蟜最大的好人卡,这才心满意足。


    成蟜道:“哥哥,樊氏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置?”


    嬴政眯起眼目,冷笑一声,幽幽的说了四个字:“一网打尽。”


    雾气散去之后,扈行队伍终于继续赶路,很快赶到了重灾区,重灾区阴雨连绵,良田全都被冲垮了,难民不计其数,当地赈灾的粮食远远不够,嬴政到了地方,立刻让蒙武带着士兵搭建屋棚,好让百姓有个遮风挡雨之所,又开始亲力亲为的舍饭。


    嬴政足足忙了一天,准备第二天去灾区的堤坝看看。


    当地卿大夫大吃一惊:“王上!这万万不可啊!近日阴雨连绵,堤坝涨水,十足的危险,王上万乘之躯,怎可亲临堤坝啊!”


    嬴政道:“寡人不去堤坝,如何勘察地势?修渠动用大量人力财力,并非一拍脑袋便能决定了,这趟堤坝,寡人是必去无疑。”


    嬴政一定要亲自前往堤坝查看,郑国身为修建水渠的建议者,是一定要去的,蒙武等人负责保护嬴政的安全,自然也要跟随,众人休整了一晚上,第二日趁着雨水小,便出发前往堤坝。


    灾区土路泥泞,根本无法行车,辎车很容易陷入坑中,距离堤坝还有一段,便只能步行前往。


    堤坝的空中笼罩着乌云,水位非常高,几乎不堪重负,嬴政站在堤坝上,向四周看去,道:“那一片是甚么地方。”


    灾区受灾严重,很多地方都安置了灾民,有一片地势比较高,又空旷的地方,竟然一直空置着,嬴政自然一眼就相中了这块地皮。


    当地的卿大夫回禀道:“王上您有所不知,那是……那是樊氏的田产。”


    樊氏!


    樊氏是当地的大门大户,也就是豪绅地头蛇,田产丰厚至极,灾祸如此横行,樊氏的田产一点子也没受到伤害一般。


    嬴政蹙眉道:“传寡人的诏令,疏散部分难民去樊氏的田地避难。”


    他的话音刚落,卿大夫还没来得及应声,便有一个猖狂的声音道:“秦王好大的口气,竟要让难民去我樊家避难,有没有问我过樊家!?”


    众人顺着那猖狂的声音看过去,便看到有人站在对面的山头上,两座山坡虽然距离不是很远,朗声便能传话,但对面的山头显然比他们的山坡更高一些。


    那男子正是前些日子想要找燕丹合作的樊氏族人!


    嬴政冒着雨水,眯着眼目道:“你便是樊氏之人。”


    “正是!”对方也不作礼,语气嚣张至极:“秦王想要用我樊家的田地做善事,问没问过我樊家的意愿?!若我樊家不肯呢?”


    嬴政道:“哦?不肯,那你说说看,如何才肯?”


    樊氏之人的语气十足嚣张,大笑道:“让我们樊家来做善事,也不是不可以!我要你嬴政跪在我的面前,给我磕头!!”


    “放肆!”众人呵斥道:“你竟敢直呼王上姓名!”


    在这个时代,男子称氏不称姓,就算直呼嬴政的大名,也合该是赵政才对,樊氏之人叫他的姓,蔑视的意味非常浓重。


    当地的卿大夫吓得头脑发晕,大喊着:“快!还不去把这个逆贼抓起来!”


    樊氏之人的态度更是嚣张:“我不防与你们说罢,堤坝上已然安排了我的死士,只要我一声号令,堤坝便会决口,别说是你嬴政,就连你们!你们这群走狗,还有身边的百姓,都会被洪水淹没!全部淹死——!”


    当地的卿大夫们吃惊不已,连声大喊着:“你这狂徒!你要做甚么?!”


    “哈哈哈哈!”樊氏之人大笑:“我樊氏本是忠心耿耿的老秦人,是嬴政!都是嬴政这个窃国之人逼迫我樊家,我樊家才会走投无路的!”


    “嬴政!”樊氏之人嘶声力竭的大喊:“只需要你跪下来给我磕头认罪,我便考虑考虑,留你一条性命,否则……否则我便一声令下,掘开堤坝,让你和你的子民,不、得、好、死!!”


    嬴政面色平静,比那些卿大夫们反而冷静的多,淡淡的道:“你让寡人认罪,寡人何罪之有?寡人将秦国广大,立足于诸国之上,为百姓谋取福祉,是哪一条让你觉得寡人有罪?”


    不等樊氏之人开口,嬴政笑道:“是了,寡人没有任用自以为是的樊家人,因此你们恼羞成怒了,对么?”


    “胡说!!”樊氏之人怒吼:“我樊家可是老秦人!蒙骜那个老匹夫,如何比得上我樊家?!你为了拉拢降臣,重用蒙骜不够,还要重用他的儿子蒙武,把秦廷搞得乌烟瘴气啊,好嘛,如今终于轮到我老秦人了,你却提拔了一个毛头小子王翦!王翦他是甚么出身?他是有我樊氏门第高,还是有我樊氏门第广,我樊氏在秦廷扎百年,最后到头来,得到了甚么!”


    “你说的没错。”成蟜突然出声道:“你终于承认了,你们就是因为在王上面前没有得到好处,所以才恼羞成怒,还冠着这样那样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大借口,也不怕风大雨大,闪了你的舌头!”


    “乳臭未干的小儿!我樊氏讲话,哪里有你开口的道理?!”樊氏之人怒吼。


    成蟜笑眯眯的道:“哦?蟜是乳臭未干的小儿,但蟜位列大行人,身居上大夫,你又是个甚么东西,大器晚成也没你这么晚的罢?”


    樊氏之人彻底被成蟜惹怒了,纵使隔着山头,成蟜都能看到对方颤抖连连,气的浑身打飐儿。


    樊氏之人愤怒的道:“无知小儿!!好好!秦廷都是因着有你这样的无知小儿,才会变得如此乌烟瘴气,看来嬴政你这个窃国之人是不知悔改了!好啊!真是好!我便一声令下,掘了堤坝,让你们一了百了!”


    他说着,招起手中的旗帜,在磅礴的大雨之下,樊氏的旗帜十足扎眼。


    当地的卿大夫焦急的跺脚:“不好!樊氏要决堤了!这可怎么好!快!快去阻拦!”


    樊氏之人在对面的山坡之上,他们想要去抓对方,便要先翻身越岭,可是雨势磅礴,想要翻山越岭并不容易。


    樊氏之人哈哈大笑:“去死罢!!堤坝决口,你们——通通去死!!窃我大秦之人,不得好死——!!”


    樊氏之人仿佛在念甚么咒语一般,迎着烈风暴雨,喋喋大笑,一瞬间电闪雷鸣,仿佛电影特效一般,周围的卿大夫们屏住呼吸,一个个不敢喘气儿,静静的等着决堤的声音。


    然而……


    一会子过去了。


    又一会子过去了……


    樊氏之人使劲呼扇着手中的旗帜,大喊着:“决堤啊!!动手啊!决堤——决堤啊!!”


    他嘶吼着,堤坝却安安静静,被大雨冲刷着,魏然挺立,甚么也没发生。


    “怎么回事?”卿大夫们开始窃窃私语。


    “没有决堤?”


    “是不是樊氏那边出现了甚么岔子?”


    “他们不会是在虚张声势罢?”


    樊氏之人也觉得不太对劲儿:“怎么回事?!不应该、不应该啊!!怎会如此!决堤啊!!淹死他们!淹死!”


    成蟜一笑,拢着手喊道:“喂——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嘛?”


    樊氏之人一愣,他自然是听不懂这句话的,但不难听得出来,成蟜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调侃与嘲讽。


    嬴政冷声道:“寡人不妨告诉你,你的阴谋诡计早就被拆穿,寡人已经提前安排郑国加固堤坝,就算继续阴雨连绵,堤坝也不可能决堤。”


    “不可能!!不可能!”樊氏之人大喊,突然仿佛想到了甚么:“燕丹?!是燕丹!!你出卖我!”


    成蟜那日里与燕丹喝酒,一个劲儿的给燕丹发好人卡,燕丹本就不同意樊氏之人的观点,与樊氏之人闹蹦,他碍于鞠武的关系,想讲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可是后来架不住成蟜一张一张的发好人卡,万一樊氏之人死性不改,真的掘开堤坝,受苦的还是当地的百姓。


    燕丹干脆便将这件事情对成蟜说了,嬴政自然早有准备,提前让郑国前往堤坝勘察,对摇摇欲坠的堤坝进行了临时加固。


    樊氏之人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出卖,行动不成,立刻便想着逃跑,仗着嬴政等人都在对面山坡,转身便要跑。


    “诶等等,”成蟜笑道:“你不会觉得我们没有安排兵马等着你罢?”


    樊氏之人一愣,成蟜笑眯眯的道:“方才王上静静的看你废话,你以为真的想听你废话?其实是在拖延时机,将你们一网打尽!”


    哗啦——


    嬴政朗声道:“动手!”


    哗啦——


    樊氏之人还未来得及逃跑,草丛中立刻涌出无数的秦军,公孙长济带着埋伏的兵马冲出,樊氏之人措手不及,想要逃跑,已经被四面八方的包围。


    樊氏之人根本无法反抗,转瞬之间悉数被擒获,简直毫无悬念,公孙长济押解着樊氏叛贼下了山,来到嬴政面前。


    嬴政幽幽的扫视着樊氏众人,道:“寡人念在樊氏于秦有功,樊於期叛逆之时,并无牵累族人,如今看来,倒是寡人心慈手软了……”


    罢了,摆了摆手:“全部拖下去,按罪论处。”


    “敬诺!”蒙武应声,让士兵押解着樊氏之人离开。


    “不不!!”樊氏之人突然大喊起来:“我们……我们是受奸人挑唆,我们是受到奸人挑唆!才会一时糊涂!王上开恩啊!王上开恩!”


    成蟜讽刺的道:“哦吼,无事窃国之人,有事王上,你们这时候唤得好亲切呢?”


    樊氏之人求饶道:“王上!王上开恩!罪臣们真的是一时糊涂,都是武君子挑拨!都是武君子!我知晓武君子的藏身之处,罪臣可以带王上去抓武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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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你不是成蟜


    嬴政眯起眼目:“你当真知晓武君子藏身在何处?”


    “是是!”樊氏之人道:“罪臣知晓!罪臣知晓!”


    嬴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成蟜,成蟜握住大傩伥子玉佩读心,试探了一下那几个樊氏之人的心理活动,然后对嬴政微微点头。


    那几个樊氏之人没有诓骗嬴政,他们的确知晓武君子的藏身之处。


    嬴政道:“好,即是如此,你们现在便告诉寡人,武君子到底系何许人也?”


    樊氏之人抬起头来,道:“我们可以告诉王上,但……但王上要保证不杀我们!”


    嬴政一笑:“不杀你们?”


    樊氏之人仿佛找到了底气:“无错,王上需要当着众位卿大夫的面子保证不杀我们,我们这才能将武君子的底细告诉王上,否则……否则武君子谨慎小心,再无人知晓武君子到底是谁!”


    樊氏之人:【燕公子虽然知晓武君子的底细,但燕丹乃是武君子的弟子,是决计不会出卖武君子的。】


    樊氏之人:【也决计不会告诉秦王,鞠武就是武君子!】


    樊氏之人:【用此来谈条件,说不定便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嬴政不怒反笑:“你们竟敢与寡人讲条件?”


    樊氏之人道:“王上,不是罪臣们斗胆与您讲条件,只是……这武君子狡诈多端,见过他真面目之人当真少之又少,恐怕除了我们,王上无从知晓谁才是武君子,难道王上不想知晓么?”


    “想,”嬴政点点头:“自然想,且……寡人已然知晓。”


    “甚么?!”樊氏之人大惊失色,眼珠子乱转:【不可能,秦王一定是使诈,想要炸我们说出真话,他不可能知晓鞠武就是武君子。】


    成蟜笑眯眯的道:“何止是王上,这件事情不是尽人皆知么?怎么只有你们知晓?武君子,不正是燕国的公子太傅鞠武么?”


    “你……你……”樊氏之人颤抖连连,震惊的看向成蟜。


    成蟜其实之前就知欢迎来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雯雯晓这点子,还是从荆轲的心声中读出来的,如今听到樊氏之人的心声,便更是确定,鞠武就是武君子。


    成蟜笑道:“怎么,蟜说的对不对?”


    樊氏之人嘴唇颤抖,不敢开口说话。


    嬴政眯起眼睛冷笑:“如今,你们可还敢与寡人讲条件了?”


    樊氏之人一看大势已去,磕头道:“罪臣不敢!罪臣不敢!罪臣愿意带王上去寻鞠武,敢请王上放罪臣一马!”


    嬴政幽幽的道:“找到鞠武再说罢。”


    蒙武将樊氏之人五花大绑,让他们在前面带路,众人跟着樊氏之人一路下了山,往鞠武的藏身之地而去。


    樊氏之人道:“鞠武就住在前面的山林之中,这山林偏僻,别说是外乡人,就连我们当地人也不会往这里走,鞠武藏在这里,若是没有罪臣带路,是决计不会被发现的。”


    四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众人进入山林,山林里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四周灰蒙蒙的一片。


    嬴政拉住成蟜的掌心,道:“蟜儿,这里雾气大,不要走散了。”


    上次樊氏之人便是利用雾气来偷袭扈行队伍,鞠武心思狡诈多端,又住在这里,嬴政觉得这雾气没那么简单,或许是障眼法也说不定。


    成蟜连忙回握住嬴政的手掌,点头答应。


    嬴政又嘱咐其他人:“不要走散,都跟紧一些。”


    “是!”


    樊氏之人在前面带路,道:“很快,就在前面。”


    沙沙……


    成蟜突然听到一声很轻微的响动:“甚么声音?”


    因为是在林间,还下着雨,四周雾气浓郁,众人压根儿没听到声音,压根儿也没看到东西。


    成蟜方才一瞬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仿佛是踩到了甚么,不等他再次仔细倾听,在前面带路的樊氏之人突然“啊——!!”一声惨叫,毫无征兆的摔倒在地上。


    咕咚一声巨响,樊氏之人摔倒之后,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成蟜喉咙发紧,死死握住嬴政的手掌道:“有血腥味。”


    蒙武立刻上前查看,就见樊氏之人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双眼大睁,一根长箭穿透了他的喉咙,已经没气了!


    而樊氏之人的身边,多了一条断裂的绳索,方才成蟜听到的奇怪声音,正是樊氏之人踩到陷阱的声音。


    蒙武并报道:“王上,此处有陷阱,樊氏死了。”


    嬴政蹙眉道:“看好其他人。”


    “是……”不等蒙武答应,便听到“嗖嗖嗖嗖嗖——”的声音,是冷箭的声音。


    “当心!”公孙长济大喝一声,抽出佩剑甩出。


    当——


    公孙长济的佩剑直接撞开一根刺向蒙武背心的冷箭。


    嬴政一把搂住成蟜,将人扑倒在地上,又是嗖嗖嗖几声,冷箭剁在旁边的树干上,险些便要将成蟜射成筛子眼儿。


    “有埋伏!”


    “戒备!”


    “全军戒备!”


    不知是不是错觉,四周的雾气更加浓郁,冷箭往往已经到了跟前才能被发现,樊氏之人相继发出惨叫之声,一个接一个的跌倒在地上,简直就是杀人灭口。


    嬴政拉住成蟜,道:“蟜儿,这边走。”


    成蟜不会武艺,被嬴政拽起来,跟着嬴政一路往前跑,“嘭!”一声巨响,成蟜感觉自己被狠狠带了一下,立时摔倒在,脚腕传来钻心的疼痛。


    成蟜连忙爬起,但怎么也爬不起来,定眼一看,是脚腕被类似于捕猎的铁钳子夹住了,虽然成蟜穿的厚重,但铁钳子的力度十足,直接穿透了衣裳,成蟜的脚腕一片鲜红,鲜血淋漓。


    “蟜儿!!”嬴政也发现成蟜受了伤,立刻冲过来,双手去掰铁钳子。


    嗖嗖嗖——


    又是冷箭的声音,成蟜五感灵敏,虽然被疼痛席卷,却还是能听到。冷箭穿透浓雾的声音,沙哑的大喊着:“哥哥当心!”


    嬴政分明知晓冷箭冲着自己而来,他却不愿意放弃成蟜,发疯一样使劲扒着铁钳子,根本不带躲闪。


    成蟜心头狂跳,牟足了力气使劲推向嬴政。


    嘭——


    嬴政向后一倒,冷箭嗖的一声飞驰而来,顺着成蟜的面颊蹭过去,哆狠狠一声插在身后的树干上。


    嬴政摔倒在地上,本想立刻起身,但又听到嗖嗖嗖几声,冷箭相继而来,嬴政不得不闪身躲避,等他躲避完冷箭,想要回去寻成蟜的时候,已然迷失了方向。


    虽然躲避的距离并不大,嬴政的方位感也并不差,但他按照方位感找回去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成蟜,反而看到了被冷箭射成马蜂窝的樊氏之人。


    “蟜儿!!蟜儿!”嬴政沙哑的大喊,四周安安静静,根本没有成蟜的声音。


    成蟜无法站立,蹲在地上使劲扒着铁钳子,但他不会武艺,力气实在不够看,尤其如今受了伤,纵使有大傩伥子玉佩的加持,成蟜还是觉得伤口钻心疼痛,疼得他生理泪都要落下。


    “有人么——”


    “大司行?”


    “王上?”


    成蟜听到有人呼喊的声音,而且很近很近,连忙道:“有人有人!我在这里!”


    很快,有人突破浓雾冲了过来,竟然是郑国与公孙长济!


    “大司行!”郑国面露喜色,跑到成蟜跟前,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大司行,你的腿!?”


    公孙长济一看,连忙蹲下道:“成小君子,忍耐一下。”


    成蟜点点头,屏住呼吸,公孙长济伸手去掰铁钳子,成蟜明明咬紧牙关,但还是痛呼出声,疼得他浑身无力,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郑国连忙扶住成蟜,着急的道:“大司行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


    别看公孙长济文质彬彬,但他入朝之前是个剑客,咔嚓一声脆响,直接将铁钳子掰开,郑国立刻扶着成蟜,把成蟜的腿从铁钳子抽出来。


    啪——


    铁钳子再次闭合,单听那咬合的力度,也知晓方才成蟜受了多少苦,更何况他的感官还异于常人。


    “呼……呼……”成蟜狠狠喘着气,虚弱的道:“其他人呢?王上呢?”


    公孙长济麻利的给成蟜止血,脱下自己的外衫作为伤布,压住成蟜的伤口,死死给他包扎起来,摇头道:“这山林里到处都是机关,我和郑国大夫被冲散了。”


    成蟜忍着疼痛,喘着粗气道:“樊氏之人都死了,更像是被灭口,如今想起来,这些樊氏之人或许只是鞠武利用的一环,利用他们将咱们引到山林这个陷阱之中,鞠武实在狡诈,是我大意了。”


    郑国摇头道:“这怎么能怪大司行,那个武君子,一点儿也不像君子所为。”


    公孙长济皱眉道:“成小君子的伤口很深,需要处理,这里条件恶劣,咱们得赶紧找路出去,与其他人汇合。”


    成蟜道:“这里雾气越来越浓重,还有许多树木怪石,该如何从这里走出去?”


    公孙长济叹气道:“不瞒成小君子,真乃是奇门遁甲的阵法,只可惜长济才疏学浅,不精于此道。”


    公孙长济如此有才华,竟然都无法破解这个阵法,成蟜一时间心里头有些发凉。


    郑国:【公孙这般厉害,都无法破解奇门遁甲的阵法,我……看来我还是不要班门弄斧了。】


    成蟜无意间听到郑国的心声,立刻回头看向郑国道:“郑国大夫,你也会奇门遁甲之术?”


    郑国一愣,喃喃的道:“会……会一些。”


    成蟜欣喜的道:“闲着也是闲着,那你来试试?”


    郑国赶紧摇头:“不行不行,这奇门遁甲深奥的厉害,就连公孙也无法破解,郑国一个小吏,又如何能破解呢?”


    “不要妄自菲薄。”成蟜道:“试一试。”


    公孙长济也道:“是啊郑国大夫,术业有专攻,公孙本便不是这块料。”


    郑国点点头,道:“好、好罢,我试一试。”


    成蟜坐在原地休息,忍耐着疼痛,手中紧紧抓住大傩伥子玉佩,郑国则是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一会儿动动怪石,一会儿让公孙长济帮忙砍树。


    成蟜因为失血的缘故,身子有些虚弱,迷迷糊糊的靠在石头上,浑身发冷的厉害,眼前的景物险些变成了双影儿,头晕目眩,昏天黑地的。


    就在成蟜即将沉入睡梦之时,郑国欣喜的嗓音传来:“破了!阵法破了!”


    成蟜勉强提起精神,虚弱的一笑:“太好了,蟜就说郑国大夫可以的。”


    郑国之前并没与甚么自信,毕竟他精于的水利,在这个年代并不被重视,水利需要消耗的人力和物力实在太大,对于统治者来说,根本不值得,郑国便成了卿大夫之中的笑话。


    他分明想的很好,做的也很好,却日日被其他卿大夫嘲笑,久而久之,郑国的自信心便被打击。


    郑国和公孙长济搀扶着成蟜,道:“大司行,咱们快走罢!”


    没有了怪石和树木遮蔽,山林的道路变得轻松起来,雾气也慢慢散开,一切都归为平静,这里仿佛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树林一般。


    三个人往前走了一段,地势瞬间开阔,树林消失,竟然出现了一座简朴的小院子。


    木篱笆围着院子,院子里零零星星的种着几颗小菜苗,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男子,正微微弯着腰给菜苗洒水。


    那男子并不如何年轻,唇角挂着淡淡的笑纹,眉眼生得分明十足温柔,却自有一股清高冷傲的气质,仿佛天生拒人千里。


    “啊!”郑国发出一声惊叹:“是他?”


    公孙长济道:“郑国大夫,你识得他?”


    郑国似乎是在回忆,那日在宫中给王翦践行,郑国也参加了燕饮,他闲得无聊在地上捡树枝,不小心撞倒了一个男子,怀里的树枝掉了一地,后来还是成蟜帮他捡起了所有的树枝。


    郑国道:“我之前见过你,在……在章台宫中!”


    章台宫!那可是咸阳最重要的宫殿,对方竟然曾经出现在章台宫中,其他人却没有发现。


    成蟜眯了眯眼目,道:“想必这位就是武君子了罢?”


    郑国吃惊的道:“他、他就是燕国的公子太傅鞠武?!”


    白衣男子终于放下手中的水瓢,轻轻的拍了拍掌心,抬起头来正视着众人,微微一笑,唇角的笑纹扩大,他分明在笑,却显得更加冷傲孤高,幽幽的道:“你们找到这里,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白衣男子虽然没有回答,但他显然是默认了,他便是燕丹的师傅,燕国的公子太傅——鞠武。


    原来郑国破解了奇门遁甲之术,并无法走出山林,而是通向鞠武的藏身之所。


    鞠武看向郑国,上下审视打量,道:“看来你的确有些能耐,不只是精于水力这么简单,你在韩国不受重用,是韩人没有眼光,若是能为我燕国效力,将大有作为,不过……可惜,的确可惜了。”


    郑国抿了抿嘴唇,总觉得鞠武话里有话,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鞠武轻笑一声,继续道:“可惜,郑国是个韩人的细作,便算是有些能耐,也不是真心为你们秦国修建水渠。”


    咯噔!


    郑国的心窍狠狠跳了好几下,眼神明显慌乱,燕国的公子太傅怎么会知晓自己的底细?他一口便将自己的底细揭穿。


    郑国又是害怕,又是慌乱,道:“你……你瞎说,我不是细作!我根本不知你在说甚么!”


    鞠武轻笑:“哦?是么?你不是细作?那你与韩国使者的通信该如何解释?”


    他说着,从袖袍中拿出几张小羊皮,一张一张的抖开:“这是上月你与韩国使者的移书,这是上上个月,还有……要不要将我将这些移书,全部交给秦人看一看?”


    郑国更是懵了,一脸慌了手脚的模样,他的确每个月都会给韩国使者通信,毕竟郑国就是韩国的细作,可他不知写些甚么,所以都是找些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东西去写的。


    无论是不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移书都是真的。


    郑国慌张的看向成蟜,使劲摇了摇头。


    郑国虽然是韩国的细作,但是他到了秦国这几个月,无论是嬴政还是成蟜,都对他很好,还有司空的一些卿大夫们,看到了郑国的图纸连连称奇,有了嬴政给他撑腰,司空的大夫们自然不会像韩国的大夫们那样欺负郑国,这两相一对比,郑国好生感动,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就算是修建水渠,也会仔仔细细的修建水渠,绝对不会偷工减料的搪塞。


    而现在,郑国的身份被戳穿了。


    郑国除了摇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本就不太会说话,更何况,鞠武说的都是实话,手里还有自己与韩国通信的证据,郑国简直是百口莫辩。


    成蟜突然笑起来:“武君子,这就是你不厚道了。”


    鞠武挑眉:“哦?”


    成蟜道:“你就是欺负我们郑国大夫心思单纯善良,随便拿几张破布就出来诈人,郑国大夫会上你的当,你以为蟜也会上当受骗不成?你敢不敢把手里的破布转过来让我们看看,上面到底有没有字迹?”


    鞠武一笑:“成蟜,你很聪敏。”


    他说着,双手展开小羊皮,将小羊皮转了一圈,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上面一个字儿也没有!


    郑国睁大眼睛,恍然大悟的道:“你骗我!这根本就不是我与韩国通信的移书……”


    他说到这里,对上鞠武微笑却冰冷的眼神,突然死死闭住嘴巴,感觉自己说的太多了!


    鞠武道:“这虽不是郑国与韩人的移书,但是方才郑国的言辞你们也听到了,郑国的确是韩人的细作无疑。”


    郑国刚放下的心立刻悬起来,因为鞠武说的是对的,他眼神慌张的看向成蟜和公孙长济,结结巴巴的道:“我……我……”


    成蟜不等郑国解释,忍着疼痛拍了拍郑国的肩膀,将郑国护在身后,对鞠武道:“武君子,连你这个燕国人都知晓郑国是韩人的细作,你如何断定,我王便不知晓呢?”


    鞠武的笑容终于收敛了起来,蹙眉道:“你是甚么意思?”


    成蟜一笑,道:“蟜还以为武君子很聪明呢?这意思很明显,便是叫你不要挑拨离间,其实王上与蟜,早就知晓郑国的身份。”


    最吃惊的,并非是鞠武,而是郑国本人。


    郑国睁大眼目,不敢置信的看向成蟜:“大司行……?”


    成蟜安慰道:“郑国,你不必担心,其实王上早就知晓你乃是韩人派遣来的细作,从一开始便知晓,不过……王上也知晓,你虽身为细作,却从未做过与我大秦不利之事,不止如此,你在水利方面更是无人可比,因此王上信任郑国大夫,纵使知晓郑国大夫的身份,还是愿意将水渠这般重要的事情,交托给郑国大夫。”


    郑国心中狂跳:【秦王竟然早就知晓我的底细?】


    郑国:【却还是如此信任于我?】


    郑国:【我郑国真真儿是何德何能,竟得秦如此器重!】


    成蟜忍着疼痛偷笑,郑国实在太容易感动了,被自己两三句话弄得几乎感动得哭出来。


    果不其然,郑国咬着下嘴唇,嗓音微微颤抖地道:“大司行!郑国当真是无以为报!”


    成蟜道:“郑国大夫言重了,你能为秦国修建水渠,利于百姓,便是最大的报答,又何谈无以为报呢?”


    成蟜和郑国如此和谐,鞠武眯起眼目,他万没想到,自己的挑拨离间竟然无用,成蟜和郑国非但没有反目,甚至更加亲密。


    啪啪啪——


    鞠武轻轻抚掌拍手:“好,成小君子的气量,真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比拟的,便是连一个细作,也能容忍。”


    成蟜微笑:“武君子,你便不必挑拨离间了,蟜信任郑国大夫。再者……蟜与郑国大夫乃是交心的友人,为何会轻信你的挑拨之词,而不信任自己的友人呢?”


    鞠武凉丝丝的看向成蟜,似乎在审视,幽幽的道:“若敖成蟜。”


    成蟜奇怪,鞠武为何突然连名带姓的唤自己?


    鞠武幽幽的道:“你当真是若敖成蟜么?”


    咯噔!


    成蟜心窍一跳,不着痕迹的握住大傩伥子玉佩,便听鞠武笃定的道:“若我没有猜错……你根本不是若敖成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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