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颜东铮思索了下:“我报文科。”
高考分文、理, 两类都考政治、语文、数学,文科加考史地,理科加考理化。
先前学的九章算术, 总结的是秦以前的数学成绩, 书?中收集有?246个应用问题, 并给出了各个问题的解法?, 均以实用为主?①。
如第一章方田, 说的是田亩面积的计算。
田也不是都一个样?,它有?长?方形、三角形、梯形、圆形。
算面积时就运用了分数加、减法?, 规定了用分母的乘积作公分母等和一些简单的几何。
第二章粟米,讲的是谷物粮食之间的比例折算,这里?就说到了粮食加工中原料与?成品的换算比例,用运了乘、除。
……
第八章方程……
第九章勾股……
总结一下, 那就是比刚毕业的小学生强些。
这么以来,考试之前, 他只要把初中、高中的数学补上来,其他需要记忆的功课,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有?一个好脑子嘛——过目不忘!
颜东铮琢磨完, 再看?沐卉就有?种学霸看?学渣的优越感:“沐同志,原主?报的是美院。你画画怎么样??需不需要我指点一二?”
沐卉:“……”
在废土, 生存才是第一要素!
绘画, 对他们来说,就像旧世界城市废墟老旧书?本、画报里?描述的红酒、牛肉、西餐厅一样?——是存在于梦中的奢侈品!
“我弃考成吗?”
一家人刷的一下全看?向了她, 尤以颜懿洋最为震惊!
星际哪有?文盲, 贫民窟的孤儿最低受教育程度也是大学毕业。
沐卉微窘:“要不我换一个专业,我没学过画, 考这个肯定不行。我考农学院吧?”
说着,沐卉握了握拳:“别的不说,开?荒砍坝凭我这把力气,肯定没问题。”
颜懿洋忍笑道?:“随着科技的发展,生产力也将不断提高,未来种地需要的是全能型人才,要懂得土壤学、病变学、积肥、气象、膳食营养……还要会开?各种农用机械,学会自动化管理等。所以我估计,首批农院大学生的分数不会太低。”
在星际,农院比机甲系还要难考,毕竟种地也需要天赋。
沐卉瞬间傻眼了,从小到大,考试她就没及格过:“有?没有?武校?不用上课,不用考试的那种?”打架,灭异她从没输过!
颜懿洋摇头:“妈妈还是跟爸爸学学绘画,报考美院吧,这个听说分数不是太高。再说,你既然来自废土,精神力有?吧?抽象画画不了,你就走写实派呗。”
沐卉头一勾,肩塌了,半晌,她弱弱地挣扎道?:“现在的生活挺好的,要不,咱就在这过呗,别去外面瞎折腾了。”
颜东铮都懒得理她,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这又是一个人人平等的自由?国度,不带着孩子们到处走一走,好好的活一回?,都对不起这平白得来的大好人生和天地间的无限风光!
放下毛巾,颜东铮给秧宝找件小裙子穿上,拿了个壁虎玩具给她。
取出医院带回?的中药,颜东铮准备给沐卉和秧宝熬药,本该是饭前喝的,结果一忙竟给忘了。
家里?没有?专门用的药罐,床下倒是有?一个原主?不知道?什么买回?来的陶罐。
一个不够。
门外丢着一个罐子。
是韩连长?拎来的酒罐,里?面的酒大家喝完了,罐子被随手丢在窗下的墙边。
“妈妈,”颜懿洋挑了本初一的数学,兴致勃勃道?,“我给你上课吧?”
沐卉看?到书?本就头疼:“你爸不也要学数学吗,要不等他忙完,你给我俩一起讲?”
颜懿洋朝外看?了眼,三碗水熬成一碗,最少也要三四十分钟:“要不我先给你讲讲政治?”
沐卉看?他这样?,硬着头皮点点头:“行,你讲,我听着。”
秧宝跟颜竟革正趴在书?桌上看?壁虎一步步朝前爬,闻言,忙按停壁虎,乖乖坐正身子,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看?向颜懿洋。
在星际,秧宝就没少听哥哥讲课,特好听,跟和尚念经似的,一会儿就把人给念睡了。
颜竟革不明所以,见妹妹如此,忙跟着坐正小身子,板着张脸紧紧地盯着颜懿洋。
颜懿洋对别人的各样?注视早已习以为常,若无其事地拿起本政治书?一目十行看?完,提取出几个要点,清了清喉咙,围绕着一个个要点讲了起来。
马克思主?义?有?哪几个组成部分?党的性?质?发展国民经济的主?要方针……
没一会儿秧宝竟革双眼就转起了蚊香,跟着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带起了节奏。
沐卉起身扯了两条毛巾,叠叠往他们面前的桌上一放,张嘴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叩叩……”颜懿洋突然敲了敲沐卉面前的桌子,“沐同学,请站起来回?答问题。”
秧宝竟革勉强张了下眼,对着颜懿洋呆呆地看?了瞬,头一勾抵在毛巾上,呼呼睡了过去。
沐卉揉揉眼,慢悠悠站了起来:“小洋老师,该下课了吧?”
“沐同学,请端正学习态度。你底子薄,不奋起直追,怎么挤过高考这座独木桥。请听题,”颜懿洋双手往后一背,踱步道?,“大寨的基本经验是什么?”
沐卉挠挠头:“政、政治挂帅,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爱国,爱家。”
“很好,主?题是抓住了,这题若是10分,我能给你4分。但是,”颜懿洋敲敲桌面,一脸痛心?疾首道?,“沐同学,看?着白白流失的6分,你不心?痛吗?想想,你本可以考上京市的美院,结果只能去个四流城市七流学校,多遗憾!日后人家问秧宝,‘你妈妈是哪个学校毕业的’,秧宝都不好意思回?答,丢人啊!现在,请把这段背熟。”
颜懿洋哗哗把书?翻到讲的那章,找到要她背的那一段,点了点。
沐卉看?着这便宜儿子,手痒痒的想揍人,他怎么这么能念,小嘴巴哒巴哒的,损人都不带一个“脏”字。
颜懿洋看?她:“嗯?”
他这老师当的多尽职啊,一本书?主?题抓的牢牢的,为她省去了多少时间精力。
沐卉低头看?眼书?,抬头背道?:“大寨是一个依靠人民公社集体?力量……基本经验可概括为:政治挂帅,思想领先的原则……爱国家、爱集体?的共产主?义?风格②。”
颜懿洋鼓了鼓掌:“不错,我们讲下一个要点……”
话没说完,颜东铮端着两碗药进来了。
沐卉双眼一亮,跳起来伸手去接:“哎呀,小洋老师我要喝药了,你歇会儿。”
颜懿洋推了下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没关?系,我继续讲,你听着。”
沐卉脸一苦,看?着颜东铮无声地乞求道?:拜托,让他停停吧,耳朵都要被他念得长?茧了。
颜东铮将她那碗,连带着垫碗的芭蕉叶一起递给她,轻笑了声,对颜懿洋道?:“我给你冲了杯蜂蜜水,喝完再讲。”
颜懿洋这才作罢,转身去灶台前端蜂密水喝。
颜东铮放下药碗,将老二送进里?间的床上,盖上薄被。
回?来抱起秧宝在椅子上坐下,药还很烫,他顺手拿起本历史书?看?了起来。
他所在的朝代叫尙。
通过比较他发现,南北朝之前,两个时空的历史是一致的,南北朝之后就不同了。
要按时间,朝代发展来看?,他所在的尙朝与?明代有?些像似。
“颜知青沐知青,”有?人过来高声道?,“还没休息吧?”
颜东铮拍拍怀里?惊了下的秧宝,放下书?本,示意颜懿洋出门看?看?是谁。
沐卉先一步撩起门帘,走了出去。
是前面几排的知青,一起来了七八个,借书?呢。
颜东铮让颜懿洋把他和沐卉要用的书?挑出来,其他的抱出去给他们。
送走借书?的人,颜东铮手背贴贴碗壁,药温了,轻轻晃醒秧宝,哄着把药喂下,塞了小小一块奶糖给她。
秧宝含着糖直哼叽,苦!
懒在爸爸怀里?撒娇,要哄。
颜东铮给她讲故事,史书?上的人物传,他信手拈来,说的直白易懂,声音不疾不徐,如春风拂面。
没一会儿秧宝漱漱口,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夜里?有?点凉,颜东铮将她抱进里?间,放在了老二身边。
兄妹俩在狗妈的肚子里?贴着睡惯了,感受到秧宝的气息,老二手一伸搭在了妹妹肩头,脸蛋贴着额头。
沐卉磨磨蹭蹭,一碗药喝了半个小时。
颜懿洋按照自己的进程,只管讲他的,隔个几分钟提问一下。
农场电不稳定,11点的时候停电了。
颜懿洋还想点上油灯继续,颜东铮考虑到沐卉头上还有?伤,打开?手电道?:“今天先到这,明天再来。”
沐卉欢呼一声,伸手抱了下颜东铮,紧跟着捧住颜懿洋的小脸狠狠亲了口,一阵风冲出门上厕所去了。
被抱被亲得措不及防的父子俩,怔愣了片刻,一个轻咳了声,起身洗漱,一个摸着被亲的地方,慢慢红了脸。
用竹篱隔开?的里?间,左右墙各摆了张床,分别是1.5米宽和1.2 米宽。
以往是夫妻俩带秧宝睡大床,两个儿子睡小床,现在是颜东铮带着颜懿洋睡小床,老二和秧宝跟沐卉睡大床。
为了彼此自在些,颜东铮洗漱后开?箱找了条床单,挂在两床中间。
沐卉上完厕所回?来,进屋看?见,憋了下嘴:“矫情!”
颜东铮没理她,带着颜懿洋上床睡了,父子俩的睡姿都很好,一晚上没怎么动过。反倒是一帘之隔的对面,沐卉打着呼,磨着牙,时不时颜竟革还会“汪”或是小狗似的哼叽一声,秧宝更?是掉了个头,不知什么时候就把没有?受伤的小脚脚戳沐卉脸上了。
沐卉梦见自己坐在桌前,上面摆满了各式肉菜,有?一个猪蹄闻着特别香,迷迷糊糊地抓住啃了口。
秧宝“哇”的一声,抬脚踹了过去,嘴里?还叫着有?异兽,快跑!
颜东铮撩起床单,抱起闺女,无语地看?向瞅了他一眼,翻身睡去的沐卉。
“秧宝怎么了?”颜懿洋爬坐起来,顶着一根高高翘起的呆毛,含糊问道?。
颜东铮握着秧宝的小脚翻看?了下,有?个浅浅的牙印:“没事,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哦。”颜懿洋往后一躺,拉过被子又睡了。
秧宝这会儿也知道?自己的脚被妈妈咬了,哼哼叽叽地在颜东铮怀里?扭了扭小身子,控诉道?:“妈妈坏!”
“那晚上跟爸爸和大哥睡吧?”
秧宝想了想:“跟妈妈睡。”
妈妈怀里?香香的,软软的,舒服。
颜东铮抱着她去外间:“妈妈再咬你怎么办?”
秧宝张嘴便道?:“妈妈不是故意哒。”
“行,爸爸把你抱进去,你跟妈妈再睡儿。”
秧宝一伸手牢牢抱紧了爸爸的脖子。
颜东铮嘴角一勾:“不是要跟妈妈睡吗?”
秧宝抿着唇不说话。
“那跟大哥睡好不好?爸爸去食堂给你买早餐,”颜东铮瞅眼外面的天色,蒙蒙亮,隔壁的陈乐山丰饮香夫妻早在两个小时前就进山割胶去了,“秧宝想吃什么?”
“蛋羹。”
“好。”
蛋羹是病号饭,只有?连部医院的小食堂有?。
颜东铮把秧宝放在老大身边,给她盖好被子,熬上药,这才拿上饭盒,骑上自行车去连部医院。
早饭打回?来,药也熬好了,沐卉的舀进暖瓶温着,秧宝的盛出来。
老二今天要抽血化验,怕他慌饭,颜东铮给秧宝喂完药,等了会儿,两人吃过饭,这才叫他起来穿衣洗漱。
颜东铮找起床做饭的陈青青借了个竹编的儿童车座,用麻绳绑在前扛上,另在后座上捆了个稻草垫子给老二,带上昨天画的《开?荒》图,走大道?。
起的早,到镇医院,才七点半。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味,老二直流口水,几次要跳下来朝临街的人家跑。
颜东铮哄他,抽完血给他买大肉包子吃。
本地不适合种小麦,面粉都是从外地购进的三级面,有?点黑有?点粗糙,一个肉包要一毛钱/一两粮票。
怕他不信,颜东铮掏了两毛钱,二/两粮票给他。
颜竟革昨天在食堂,见大哥用钱票买过肉菜和馒头,接过来一把攥在手里?,汪了声,这才没闹。
到了医院西门,颜东铮2分钱把自行车存放在车棚,抱着秧宝,牵着老二去化验科抽血。
结果要到下午才能出来。
问清楚具体?时间,颜东铮带着孩子去食堂,给老二买了两个大肉包,一碗稀豆粉。
看?着小哥吃东西,秧宝有?些嘴馋,颜东铮给她要了个卷粉。
秧宝胃口小,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被老二一扫而空。
颜东铮摸了摸他的肚子,有?点鼓,小家伙也不觉得撑,反而有?一种吃饱的满足感,眯着双眼,一脸回?味。
出了食堂,颜东铮抱着秧宝,带着老二慢慢走,去诊室找陆铭给秧宝施针。
到了才知道?爷孙俩出事了。
陆湘昨天被蒋士绍劫持,陆铭为救她被蒋士绍踹成重伤,人在病房。
“颜知青,陆医生伤到头了,躺着不能动。你看?,要不要给秧宝换个医生?”护士问道?。
秧宝听懂了,担心?道?:“跟妈妈一样?吗?”
“没你妈妈那么凶险。”护士对秧宝笑笑,继续跟颜东铮道?,“陆医生年纪大了,那么猛踹之下,当时就陷入了短暂的晕迷。清醒后,头疼头晕的厉害,不能动,一动就恶心?想吐。没有?几天休养,下不了床。”
颜东铮颔首:“知道?是哪个病房吗?”
“106。颜知青,沪市来的援助医生,除了陆医生,还有?一位老中医……”
“谢谢,不用了。”出了门诊,颜东铮带着两个孩子去小卖铺称了包红糖,买了斤点心?,拎着去106。
陆湘守在爷爷身边,一夜没睡,眼下一片青影。
她精神不是太好,时不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老感觉手上黏糊糊的有?血,一个早上往水房跑了□□趟——洗手!
颜东铮带着孩子过来时,她刚从水房回?来。
“姐姐。”门一开?,秧宝抬手跟她打了声招呼。
陆湘跟见到亲人一样?,瞬间崩溃了,一把扑过来紧紧地抱住秧宝的小身子嚎啕大哭。
颜东铮脸一黑,抬手点了下她双肘处的麻穴,抱着吓呆的秧宝退后两步,斥道?:“闭嘴!”
作为一名医生,也太不顶事了!
陆铭被她的哭声吵醒,强撑着头疼头晕和恶心?,撑着床铺慢慢坐起道?:“湘湘怎么了?”
陆湘哪顾得上回?答,半天一夜的惊吓,此刻似找到了突破口,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
颜竟革不懂,好奇地围着她转了圈,颇是无趣地走开?了,目光盯着床头柜上放的煮鸡蛋直流口水。
陆铭一脸青紫红肿地冲他笑了下:“想吃自己拿。”
颜东铮绕过地上的陆湘,按着老二的肩头制止道?:“他刚在食堂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稀豆粉,半份卷粉。”
“这么多!”陆铭担心?地冲他招招手,“竟革过来,爷爷给你把下脉。”
颜东铮拉过他的手腕递给陆铭。
号了号脉,陆铭叮嘱道?:“小孩子活动大,倒也不碍事。长?期可不能这么吃,胃涨大了,长?大了控制不住嘴。”
颜东铮点点头,将秧宝放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扶他躺下。
见他一直担心?地朝嚎啕大哭的陆湘看?,颜东铮抿了下唇,冷静道?:“作为医生,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你若想让她继续在医生这个职业上走下去,我建议你让她去太平间待一段时间。”
陆湘哭声一顿,不可思议地叫道?:“你、你让我去太平间?”
陆铭看?她哭着还知道?回?嘴,唇边露出一个笑,放心?了:“行,听你的,等回?到沪市我就把她调去太平间上班。”
“爷爷——”陆湘不敢置信地叫了声,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从地上爬起来道?,“你怎么能这样??你明知道?我最怕鬼,还让我去太平间?”
“鬼!”秧宝惊呼一声,吓得身子往前一趴,头抵着病床,拉起陆铭的被子往头上一盖,扑腾着小腿往里?钻。
颜竟革不知道?什么是鬼,以为妹妹在玩躲猫猫,欢呼一声,撩起秧宝旁边的被子,头伸进去,又叫又笑,乐得不行。
颜东铮看?得一头黑线。
陆铭扯了扯唇,骂孙女:“看?你干的好事,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这话一入耳,颜东铮眉头就不悦地拧在了一起。
果然就听陆湘叫道?:“爷爷你也承认有?鬼了吧。青天白日的瞅不见,那肯定是没出来,鬼一般都喜欢在夜间出来游荡。”
陆铭扫眼颜东铮的脸色,气得瞪孙女——死丫头,一点眼色都没有?!
颜东铮掀开?被子,一把拽出老二,接着又把秧宝从里?面薅出来。
“啊!爸爸有?鬼——”
颜东铮忍不住怼了闺女一句:“你爸我就是最大的鬼!”
秧宝愣了下,一脸恍然:“对哟!爸爸是大鬼,我是小鬼,小哥是犬鬼,哈哈……天下无敌!”
颜东铮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抱着她在凳子上坐下,问陆铭:“陆小医生能给秧宝施针吗?”
不等爷爷回?答,陆湘忙举手道?:“能、能,你等一下,我去拿银针。”
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陆铭笑笑:“经此一事,这丫头也该长?大了。”
颜东铮对别人长?不长?大没兴趣,出于尊重,看?眼床头柜上的食物,他道?:“你早饭吃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冲杯红糖水?”
“麻烦了。”
从兜里?掏出蝴蝶给秧宝竟革玩,颜东铮提起暖瓶帮他冲了杯浓浓的红糖茶,又倒了些热水进盆里?,把已经凉透的早餐放进去温温,扶他半坐起来,喂他吃喝了些。
陆湘别看?做事鲁莽不靠谱,一手银针却尽得陆铭真传。
施完针,颜东铮带着两个孩子跟陆铭告别,秧宝朝陆湘挥挥手:“姐姐明天见!”
“明见。”
出了住院部,颜东铮抬腕看?了下表,离下午拿化验表还有?五个多小时。没取车,带着两个孩子去邮局。
找服务员要了张贴有?邮票的信封,把《开?荒》图装进去,颜东铮伏案写邮寄地址。
秧宝好奇地看?着信封上的邮票,抠了抠。
小镇除了附近的知青,本地人很少来邮局寄信,遂积存了些老邮票。
信封上这枚是62年发行的,梅老的艺术票。
票中的他,手握长?剑,身穿戏服,英姿飒爽。
颜东铮写完最后一笔,移开?她的小手,封上信封递给服务员,偏头问闺女:“喜欢?”
他记得原主?有?本棕色的集邮册,牛皮制,收录了不少邮票,有?民国的普票和加价票,还有?开?国一周年的纪念票,邮电部发行的全套《广播体?操》特种票等等,当然,梅老的舞台艺术票,有?齿、无齿的也有?。
秧宝点点头:“好看?!”
“同志,”颜东铮问服务员,“你们这儿有?成套的邮票吗?要有?趣,好看?的。”
服务员想了下:“我记得有?几套60年版的《金鱼》,要吗?”
“拿来看?看?。”
服务员找了好一会儿,才递了五套一模一样?的《金鱼》和两套《牡丹》邮票。
金鱼一套12枚,分别印着我国12种名贵金鱼,如:翻鳃绒球,黑背龙睛,水泡眼等。
牡丹一套15枚,以白色打底,印制有?了胜丹炉、昆山夜光等15种我国名贵牡丹。
金鱼一套8毛,牡丹一套2.13元。
颜东铮留出三人的午餐钱,剩下的只够买两套金鱼。
秧宝喜欢金鱼,也喜欢牡丹。
“先把金鱼买下来,明天爸爸再带你过来买牡丹好不好?”
秧宝犹豫了下,才恋恋不舍地把牡丹递还给服务员,并不放心?地叮嘱道?:“阿姨,你帮我留着哈,我明天再过来买。”
服务员笑道?:“行,阿姨给你留着。”
中午三人在国营饭店吃的肉丝米线,一人一大碗,秧宝的吃不完,颜东铮先挑了些放自己碗里?,又给老二夹了一筷子。
吃完饭,略坐了坐,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去化验实拿化验表。
表上显示,一切正常。
没去打扰陆铭,颜东铮找几位专家写了张证明,证明老二体?内病毒已消,不具有?传染性?。
三人到家,刚过四点,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半空。
颜懿洋在家,没去上学。
一问,上午就没去,起来晚了。娘俩睁眼醒来已是上午九点,一节课都上完了。
再加上,颜懿洋翻了翻一年级的课本,按他的话说:“这么简单的内容,随便拿张试卷,闭上眼我都能考个一百分。你确定去学校一天一天的坐着,不是在浪费我的生命?”
遂说什么也不愿去,在家给沐卉上了一天的文化课,都快把她逼疯了!
三人一回?来,沐卉书?本一丢,逃也似的跑出屋,跟颜东铮告状:“颜同志,麻烦你,赶紧管管你大儿子,我要疯了,一天啊!整整一天!除了上厕所、吃饭、喝水,他一张嘴巴啦巴啦就没停过,念得我脑壳生疼。哎哟不行了,我要去躺躺。”说罢,风一般冲进里?间,鞋一踢扑到床上扯了被子蒙住头。
颜东铮看?向颜懿洋。
颜懿洋刚从自行车上抱下秧宝,听她指着邮票上的金鱼跟他说哪个最好看?,感受到颜东铮的视线,颜懿洋抬头呲牙一笑:“妈妈想去上工。”
头上的伤还没好呢,上什么工啊,有?这时间还不如听他讲课,先把初一的语文、地理、历史过一遍。
“对了,爸爸,连长?伯伯中午过来找你,他让你回?来后去趟西南坡。”
“好。”洗了洗手,颜东铮拿着老二的化验单、专家证明,去了西南坡的荒地。
第22章
颜东铮到西南坡, 韩连长正带着人在开好的荒山上挖胶坑,来年开春好种胶苗。
韩连长找颜东铮是想让他尽快去小学上班。
张兰已经递交了辞呈,这两天就走。
韩连长拄着锄头, 掏出盒烟, 抽根给颜东铮。
颜东铮摆摆手?, 他不吸烟。
韩连长划根火柴点?燃, 深吸了口, 缓缓吐出烟圈,道?:“上午七点?半上课, 11点?半放学,下午两点?上课,五点?放学。你是?代?课老师,给予全劳力报酬, 一月有8元补助。”
全劳力报酬能让颜东铮每月拿到知青的基本工资32元,再加8元补助, 一月就是?40元,快赶超农场老职工了。
“具体课程安排……”韩连长看了下表,“离放学还有40分钟,你去学校找杨校长协商。”
颜东铮点?点?头, 把老二的化验单,专家?证明给他。
韩连长逐字看完, 叠叠揣兜里:“放我这吧, 下班我贴公告栏里。”这样大?家?见了颜竟革才不会恐惧不已,避如蛇蝎。
颜东铮道?了声谢, 递了纸笔给他:“没钱了, 先给我预支20块钱工资对付对付。”
预支工资需要连长批条。
韩连长看他一眼,接过?纸笔, 刷刷一写,签上名:“沐卉和三个孩子的医药费农场报销,回头你拿上医药单找会计。”
颜东铮微一颔首,接过?单子先去会计室。
揣上20块钱,这才去学校办公室找校长杨鸿远,护士长的爱人,五十多岁,师专毕业。
他对颜东铮的印象很不好,农场有名的混子。
遂一听韩连长说让颜东铮来代?替张兰教五年级的语文,差点?没炸了。
还是?韩连长拿了副颜东铮写的字,摆事?实讲道?理,这才让他免勉同意。
不过?,转头他就闷在办公室为颜东铮出了张试卷。
“颜知青,”人一来,二话?没说,杨鸿远把试卷往颜东铮面前一推,“麻烦你做一下。其他的,等你做好我批完咱再谈。”
颜东铮唇角微微勾了个弧度,下马威哦,他熟悉!
取出钢笔,颜东铮拿过?试卷一看。
一、作文
题目:毕业那天
二、解释词语
①一字之师 ②鞠躬尽瘁 ……
三、给下面一段文言文标上标点?,并翻译成现代?汉语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颜东铮:“……”
真是?题题不离“师德”二字。
杨鸿远拿了几张草稿纸给他。
颜东铮拿笔就写,几行后才发现他写的是?繁体字、文言文。
划掉,颜东铮重?新写,用浅白的语句,简化的字体,代?入他太?学结业那天的心情,写原主高中?毕业,响应主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号召,不顾家?人反对,第一批报名下乡的经历。
下面的题更不是?事?了,半小时不到,一张试卷做完,颜东铮合上钢笔,将它放在杨鸿远面前的桌上。
试卷一拿在手?,杨鸿远先被那一手?字吸引了,不同于连长上午拿来的废稿,写得大?气磅礴。试卷上的字错落有致,温润而雅,俊美飘逸,像一个风华正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负手?、衣袂翻飞的站在他的面前。
怪不得人常说,字如其人!
这字配着颜东铮的好样貌,可?不就相得益彰。
杨鸿远拍桌而起,叫了声:“好!好字!”
大?眼一扫,杨鸿远又被那纸上的作文吸引了,回顾12年求学经历,师生情、同窗谊,时代?发展,主席号召,心潮澎拜,勇填表格,背囊远行,奔赴边疆……
杨鸿远从这篇文章中?,好似见证了一个小小少年,从顽皮捣蛋到心存信仰,肩负时代?重?任,勇于战天斗地的一步步成长而来。
“颜知青,”杨鸿远放下试卷,郑重?道?,“欢迎!”
颜东铮伸手?与?之轻握了下,跟他一起落座:“杨校长,小女?顽皮,不小心被毒蝎子蜇了,一直到下周二,每天上午我都要带她去镇医院针灸拔毒,你看这期间五年级的语文课能不能给我安排到下午?之后怎么安排,我遵照学校的规定?。”
“没问题。”杨鸿远一口应道?,“颜知青,五年级的语文课一周八节,这周张兰因为有事?,一直没来上课,你看能从明天下午开始给孩子上课吗?周日我还希望你能帮孩子们把课补一补。”
“可?以。”
“那行,咱就这么说定?了。这是?张兰的课本、教案,你看看,有什么不懂的,明天你抽空去医院问问她,她在103病房。”
颜东铮翻开教案扫了眼,立马合上,字太?丑了,歪歪扭扭,大?小不一,还有成团的小蝌蚪。
他不信教案写成这样的人,教学能有多好。
“来来,”杨鸿远热情道?,“我带你去认认同事?学生,跟大?家?打声招呼……”
家?里,沐卉躺了会儿,就爬起来了。
三个孩子不在,两个小的被老大?骑车带去食堂,找司务长玩去了。
叫沐卉说,就是?饿了。
老大?兜里,颜东铮给的钱票没花完,这是?找司务长买吃的去了。
拢了拢头发,沐卉走到院里,抬手?把晒绳上洗得干净的蓝帕子揪下来,扎了个低马尾。
她喝不惯放了明矾的水,拿上扁担,提上木桶去溪边挑了两桶水回来。
昨天买的马肉还有十斤,被她抹上盐巴挂在门后。
切下一块洗洗和丰饮香给的韭菜剁成馅,活面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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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务长今天上午也去镇上了,只是?他去的晚,给职工打完早饭,带人洗刷后,才出发。
把马肉钱给派出所送去,掉头就回来了,没耽误中?午给大?家?做饭。
颜懿洋带着弟妹过?来,他刚带人去下面的水稻连砍了两牛车菠萝,拉了一车甘蔗回来。
大?家?近段时间割胶砍坝辛苦,弄个福利,一家?分上个菠萝,领根甘蔗,吃个鲜、甜。
当然,肯定?会有富余。
三兄妹一进?门,他就削了个菠萝,切成块,拿竹筷一扎给他们拿着吃。
好酸!
秧宝张着嘴,小脸上的表情特精彩,想?吐,又知道?不能浪费。
犹豫了下,秧宝眼一闭,卡卡一嚼伸着脖子咽了。
把个司务长乐的。
抹了把嘴,秧宝把手?里的菠萝递给小哥。
老二是?来者不拒,一点?也不怕酸,吃得汁水横流,胸前湿了一片。
颜懿洋一口一口吃得优雅,对他来说世间百味,不管好吃还是?难吃,只有尝一尝,才是?不辜负,亦是?给予种植人/烹饪师最大?的尊重?。
“吃甘蔗。”司务长乐够了,削了截甘蔗给秧宝。
“谢谢司务长爷爷。”甘蔗很甜,秧宝一会儿吃了一大?截。
伸着小舌头,秧宝感受下,好像起了个泡。
“哥哥。”秧宝拽拽老大?的衣服,点?着自己的舌头给他看。
有米粒那么大?,颜懿洋问:“疼吗?”
秧宝摇摇头:“不怎么疼。”
“别吃了。”颜懿洋把她手?里剩下的一小截给老二,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表,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秧宝点?点?头。
颜懿洋抱她坐在自行车前面的儿童坐椅里,带着老二跟司务长告别。
学生已经放学回来了,路上时不时能看到追逐玩耍的小朋友,滚铁圈、抽陀螺、丢沙包、撇方宝……
“颜懿洋,”有男孩叫老大?,“过?来玩儿。”
是?他一年级的同学。
老二有些蠢蠢欲动,他喜欢捡皮球、捉迷藏。
颜懿洋本性上虽然不喜欢跟人接触,却也理智地知道?,弟妹需要玩伴和朋友。
刚要停下自行车,就见男孩流到嘴边的鼻涕,被他猛然一吸,哧溜缩回去了。
颜懿洋看得一阵恶寒,丢下一句“改天,今天有事?”,逃也似地狂蹬自行车,跑了。
三人到家?,颜东铮拿着五年级的语文课本已经回来了,挽着衣袖在帮沐卉包饺子。
颜懿洋一脸惊喜:“妈妈,今天吃饺子啊!”
昨天包的虽然丑了点?,味道?却不错,最关键的是?它里面有肉!
“妈妈,你看。”秧宝双手?扶着自行车前把,张大?嘴巴,伸着舌头给沐卉看上面的小泡。
沐卉扫了眼,没在意,那么点?大?能有多疼,敷衍道?:“上火了吧?”
颜东铮放下面皮,上前,托着秧宝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关切道?:“吃什么了?”
中?午吃饭时还没有。
“甘蔗吃多了,磨的。”颜懿洋拍拍后座上的老二,示意他下来。
老二闹脾气呢,他想?跟小朋友们玩。
大?哥坏透了,跑得跟兔子似的,不等他从车上跳下来,一溜烟就回了家?。
抱着自行车车座,老二对颜懿洋的动作,直接无视——闭着眼装死呢!
颜东铮洗洗手?,抱下秧宝,对老二道?:“再耍赖晚上饺子给你减半。”
几乎是?颜东铮的话?音刚落,老二小腿一迈从上面跳了下来。
冲他抗议地“汪”了声。
沐卉听着双眼一亮:“小洋老师,离晚饭还有一会儿,你先教老二几句日常用语呗。”精力耗尽了,晚上就不会逮着她狂念经了。
行啊,教谁不是?教。
颜懿洋支好自行车,用一块奶糖哄得老二跟他进?屋,指着用具教了起来:“桌子、凳子、杯子、暖瓶……”
念对了或是?记住了,颜懿洋就夸一句:“竟革真棒!再来……”
老二特别喜欢人家?夸他,一夸摆着小屁股就想?摇尾巴。
颜东铮抱着秧宝把母女?俩的药熬上。
喝完药,煮饺子。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陈乐山和丰饮香才下工回来。
沐卉送了一饭盒过?去。
丰饮香刚想?拒绝,她儿子已巴巴地凑了过?去,揪着她的衣摆拧了一圈又一圈。轻叹了声,丰饮香伸手?接了,转头就让闺女?去菜地摘了两个老南瓜和腾出来的饭盒一起送来。
有来有往,沐卉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特有人情味,接南瓜时,脸都要笑成花了。
颜懿洋也喜欢这样的氛围,很温馨,是?星际没有的。
老二坐在小凳上,已迫不及待地伸手?抓了个饺子塞进?嘴里,不等咽下,手?又朝饭盒伸了过?去。
颜东铮拿起筷子对着他的手?背就是?一下:“洗手?了吗?”
心虚地缩缩头,老二黏黏糊糊的小手?放在小肚子上来回地蹭了蹭,一手?的汤水,还有残留的菠萝汁、甘蔗水,全摸在了白衬衣上,立马黑了一片。
沐卉倒不觉得有什么,小孩子嘛,哪有不顽皮捣蛋混一身泥的,只是?,她低头扫了眼老二破了个洞的布鞋:“你的鞋子什么时候坏的?”
颜懿洋看了眼,明显是?刚磨的:“我说骑车回来的时候怎么重?了许多,原来他的鞋子一路蹭着车轮呢。”
颜东铮抬手?给了老二一个钢镚:“咋没把你的脚绞进?车轮里?知道?绞进?去是?什么后果?吗?来,看看你妹的小脚,肿的厉害不?你的脚要是?伸进?去,比她肿的还要高,还会破皮、流血,疼得睡不着,吃不下……”
老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下次还敢不敢把脚往车轮里伸了?”颜东铮板着脸问他。
老二两手?搭放在当饭桌的杂木箱上,垂着眼,跟只被主人训斥的小狗一样,乖乖地、可?怜惜惜地摇摇头。
颜东铮:“说话?!”
“汪~”
秧宝听得好玩,跟着飙出一串毫无意义的“汪汪……”
颜东铮脸一黑:“说人话?。”
老二头一缩:“扑、扑敢了。”
“是?‘不’,”颜懿洋纠正道?,“来跟我说‘不敢了’。”
“扑、不,不敢了。”
“乖,”颜懿洋颇有成就感地把筷子连同一饭盒水饺放到他面前,“吃吧。”
老二抬头看眼大?家?,默默地拿起筷子,夹了个往嘴里一送,慢慢地嚼了起来。
颜东铮脸色稍霁,跟着赞了句:“不错,就这么吃,竟革棒极了!”
嘴一咧,老二扭着小身子,美滋滋。
颜懿洋“噗呲”一笑,端起饺子汤喝了口。
沐卉有些发愁:“老二两双鞋,那双多半是?掉山里了,这双又破了,明天穿啥,打赤脚吗?”
农场倒是?有好多孩子打赤脚。
颜东铮:“明天我去镇上给他买一双。”
秧宝翘起自己的小脚脚:“爸爸,我也没鞋穿。”
她的小布鞋也掉在山里了,另一双是?塑料凉鞋,硬硬的磨脚。
颜懿洋笑着动了下自己的脚:“我的鞋好像小了,顶脚。”
沐卉看了看:“吃完饭,脱下来给老二试试。”
饭后,试了试,老二穿着一走一掉,大?了。
洗漱后,沐卉伏在书桌边列单子,边写边道?:“隔壁的丰同志说,小孩子的布鞋2.4元/双,球鞋3.1元/双,若是?回力牌的小白鞋,一双少说也得10块。有了鞋,不得买袜子,尼龙袜2.1元/双,棉袜0.66元/双。”
“对了,牙膏牙刷,也得换一遍,牙膏0.43元/管,牙刷0.29/支。”
“妈妈,”颜懿洋哄睡秧宝和老二,出来道?,“我想?要两条内裤。”
他和老二只有夏天穿的那种大?裤衩,长到膝盖。
“哦,4条男娃内裤,2条女?娃的,我也要两条,再加两件胸衣,”沐卉说着,偏头问一旁备课的颜东铮,“你呢,要几条内裤?”
颜东铮写字的手?一顿,热气慢慢爬上了脸庞:“……”
沐卉胳膊肘抵抵他:“诶,问你呢,几条?两条够不够?”
等不到回答,沐卉也不以为意,继续算道?:“一条内裤按一块吧,这就是?十块,还要几尺布票。完了,家?里没布票了。”原主上月刚做了条小脚裤。
“我去问问丰饮香,看她家?有没有布票,先借几尺。”沐卉说着,拿着本子开门去了隔壁。
“爸爸,”颜懿洋戳戳颜东铮,“妈妈这一晚上跑来跑去,这事?那事?的,是?不是?在逃避学习?”
颜东铮把找人借来的小学五年级数学书抽出来,推给颜懿洋:“等她回来跟她说,第一章学不完,不许睡觉。”
颜懿洋呲牙一乐:“行!”
丰饮香看着沐卉列的单子,直皱眉:“一个孩子有双鞋就够了,你还想?给他们买几双啊。还有这内裤,你见哪个男孩穿内裤了?”
沐卉一脸震惊,不穿内裤,不磨小鸡鸡吗?
布票没借成,沐卉拿着本子一脸恍惚地回来了。
“妈妈怎么了?”
沐卉摇摇头:“丰同志手?里的布票也不富余,明天我再问问别人。”
“哦,”颜懿洋放下数学书,兴致勃勃道?,“妈妈,咱们开始上课吧,今天讲五年级的数学。”
沐卉带着几分抗拒地在颜东铮身边坐下道?:“明天要你爸买的东西,我还没有列好呢。”
颜东铮掩唇咳了声:“不用列了,我知道?要买什么。”
“颜知青,在吗?”
沐卉双眼一亮,起身道?:“有人找,我看看是?谁。”
“沐卉!”张兰抱着睡熟的女?儿,站在台阶下,惊讶道?,“你出院了。头没事?吧?我听人说你磕到头了。”
沐卉摸了下头上的纱布:“没事?了。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哦,我妈病了。我让老俞帮我订了后天的火车票,明天下午就得走。这不,回来收拾一下东西。颜知青呢,我听护士长说,他接了我的工作,有没有什么不懂呀?”
沐卉大?大?咧咧地朝窗户一指:“屋里备课呢。”
说罢,朝里喊道?:“老颜……”
这称呼,沐卉叫完,就止不住乐了:“哈哈老颜,你课备的怎么样?张兰回来了,有什么不懂的赶紧问,她明天下午要回沪市。”
张兰的回城名额是?花钱买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不欲让人多加猜测或是?说什么闲话?,给丈夫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遂提醒道?:“回去看我妈,等她病好了,我就回来。”
屋里,颜东铮蹙了蹙眉,冷冷地回了句:“不用。我的课已经备好了。沐卉,要讲课了,还不进?来。”
沐卉双肩一塌,无力地应了句:“好。”
张兰一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她就这么进?屋了?没看到她抱着孩子,挎着包袱吗?也不知道?主动帮一把。
忍了忍没忍住,张兰叫道?:“沐卉,麻烦你帮我抱一下舒雅,我开门。”
沐卉佝偻的背,瞬间挺直了,欢快地应了声“好”,几步过?来道?:“钥匙呢?我帮你开。小孩子睡着了,陡然换人很容易惊醒。”秧宝就是?这样。
张兰无言了片刻,才在她眼神的催促下,侧了侧身:“裤兜里。”
沐卉伸手?掏出,慢悠悠地帮她开了门,拉开电灯,殷勤道?:“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那个,屋里几天没住人了,你能打盆水帮我擦擦……”
“妈妈,”颜懿洋双手?抱胸,站在张兰家?门外,笑眯眯道?,“爸爸说,数学第一章、第二章,今晚学不完不许你睡觉哟。”
“他敢!”
“爸爸还说,你要是?想?一个人留在这儿孤独终老,那就当方才的话?他没说。反正年底,他要带着我、老二和秧宝离开这儿 。”说罢,颜懿洋转身就走。
“姓颜的,算你狠!”沐卉狠狠地跺了跺脚,忙追了上去。
到了自家?门口,沐卉伸手?一把揽住颜懿洋的肩,跟他商量道?:“崽呀,你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今天能不能少学一章?”
颜懿洋忍着笑,故作为难道?:“唉,我也想?少讲一章啊,爸爸那儿……”
“哎呀,放心啦,你爸那儿有我呢。”说罢,沐卉身子一扭进?了屋,两手?托腮往颜东铮面前的书桌上一趴,歪着头对他不停地眨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放电。
颜东铮面无表情地伸手?抵着她的额头将人推开:“别作妖蛾子,赶紧坐好把笔记拿出来,让懿洋进?来讲课。”
沐卉颓然地往桌上一趴,脸贴着桌面:“老颜,我长得不美吗?”
颜东铮有心不理她,又怕她纠缠个没完,只得道?:“中?上之姿。”
沐卉不信:“那我对你眨眼,你咋没有半点?反应呢?书上不是?说,男人都是?食色性也,女?人想?要沟搭谁,勾勾小指,眨眨眼,男人骨头就软了。”
颜东铮脸一冷,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你都看?”
“老古板!”沐卉无趣地嘟囔一声,转身坐好,有气无力地对外道?,“大?崽,进?来讲课吧。”
课上到一半,张兰过?来敲门,问有没有热水。
颜懿洋把暖瓶递给她。
她又说不够,想?洗澡,问能不能帮她烧一锅。
颜懿洋指指自家?的土灶:“张阿姨,我爸妈要参加一个月后的高考,时间浪费不得,你自己烧吧?”
关门之际,颜懿洋又直白道?:“张阿姨,你是?大?人了,有什么事?,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自己解决,别再敲门了,影响我爸妈学习。”
“等一下!”张兰把脚往门缝里一伸,伸手?推开颜懿洋,看向颜东铮道?,“颜知青,你家?老二把我家?景现抓伤,到现在我还没听到一句道?歉,得到一分赔偿吧?”
颜东铮挑挑眉:“我记得竟革之所以抓景现,是?因为景现先推了我家?老大?一把,又按着他揍。当时,你不就在现场吗?”
“那他也不能抓人啊?何况他还得了狂犬病。你知道?这些日子我家?景现是?怎么过?的吗?每时每秒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病发死掉。你明天去医院看看,短短四天,我好好的一个孩子,瘦成什么样了!”
颜东铮明白被诊断为狂犬病的人抓伤,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沉重?,心理上又是?何等的煎熬,遂抿了抿唇:“明天我带竟革去医院给景现道?歉。赔偿你看要多少?”
“五百。”
沐卉一惊:“你咋不去抢啊?”
“景现万一被传染上狂犬病呢,那就是?死!我好好一个孩子难道?还不值五百块钱?”
沐卉气得脱口道?:“根本就不会传染!”
颜东铮伸手?覆在她背上拍了下,让她稍安勿躁,抬眉看着张兰,淡淡道?:“我这两天带着竟革跑了两趟医院,找沪市来的七八位专家?给他做了汇诊,又抽血做了化验,竟革体内病毒已消……”
张兰现在只想?要钱,根本听不得任何解释:“你现在化验有什么用,疫苗都打两针了,他抓伤我家?景现时,可?一针疫苗都没打,一身的病毒。你们夫妻就说吧,这钱给不给?”
颜东铮想?笑,这是?威胁上了:“我手?头暂时没有这么多钱……”
“行,不给是?吧,那我就叫大?家?来评评理。”张兰说着转身出门,站在院内嚷道?,“大?家?快来看看哟,颜东铮欺负军属喽,颜东铮欺负军属喽……”
沐卉偷偷觑眼看不出什么表情的颜东铮,咔吧咔吧按了按手?关节,蠢蠢欲动道?:“要不,我出去把她打晕,扛进?来?”
颜懿洋噗呲一声乐了:“妈妈,你要真这么干,今儿咱家?欺负军属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颜东铮莞尔:“小事?一桩,不用担心。你进?去看看秧宝竟革,别惊着了他们。”
行吧,不让管就不管。沐卉起身张嘴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去里间。
外面这时已陆陆继继聚集来一批人,多是?在复习功课的知青。
陈乐山丰饮香披衣起来,站在廊下听了会儿,张兰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句话?。
丰饮香抿了下唇,推丈夫:“去把连长叫来。大?半夜的闹什么闹,没事?闲的。”
“你把人拉进?屋,别让她嚷了,影响多不好。”陈乐山叮嘱了句,骑上车去喊韩连长。
颜东铮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开门出来道?:“张同志要求合情合理,只是?我方才也说了,暂时手?头不宽裕,请让我稍缓一缓。这会儿大?家?都在,那我就再说一遍,明天我亲自带竟革去医院给景现陪礼道?歉,毕竟不管是?因为什么,竟革抓伤景现都是?事?实。你要五百块钱赔偿,也是?情有可?原。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人群“哗”的一下炸开了。
所以,张兰说的欺负,就是?因为跟颜东铮要五百块钱赔偿,人家?没有当场掏出来?
可?这年头,谁家?有五百块现金啊!
又有人道?:“这不是?讹人吗?”
“讹什么人啊,颜竟革得的可?是?狂犬病,被他抓一把,谁能保证,一辈子不会病发。一旦病发,那就是?死!多严重?啊!一辈子提心吊胆地活在恐惧中?。叫我说五百都要少了。”
韩连长过?来,站在人群后面听了会儿,重?重?咳了声:“行了,赶紧散了,明早不出工呀?”
人群呼啦啦散了。
韩连长看向张兰:“你要五百块赔偿?”
张兰揉了揉眼,哽咽道?:“连长,我家?景现这一辈子都将活在恐惧中?,还有可?能过?个一年半载人就没了,依譁这事?要是?搁在你家?孩子身上,你觉得五百能买孩子一辈子或是?一条命吗?”
韩连长捏着烟抽了口,隔着烟雾淡淡地瞅她一眼:“那你想?要多少?”
张兰想?到家?里姆妈打电话?说的话?,猛然咬了下唇:“我想?要颜东铮把徐汇区的那套公寓过?户给景现,让他这一生能有个最低的生活保障。”
连长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要、要一套房?”
他看向颜东铮。
颜东铮愣了下,才从原主的记忆里调出那套房子的信息。
很模糊,只隐约记得,很大?,装修的不错,一水的红木家?具。不过?,那套公寓不是?在运/动中?被收缴了吗?
第23章
沐卉在里间听得火大, 讹人讹上瘾了?是吧?
她气得从里间出来就要往外冲,颜懿洋伸手拉住她,笑道?:“妈妈, 你急什么??”
沐卉拍他的手:“松开。我出去看看那女人脸得多大, 张嘴就是五百, 改口就是一套房, 她咋不上天啊!”
“她也就过过嘴瘾, 爸爸不会给的。”
“我听到了?,你爸那傻子?方?才说人家要那五百合情合理、情有可原, 这不是答应是什么??他一个古人最是信守承诺,还能赖皮?”
颜懿洋失笑:“我爸敢给,俞景现他爸也不敢让张兰收呀!你想想,他可是副营, 家属讹人,什么?影响?还有, 张兰一看就是心高气傲,哪会甘于平庸,这样的人等?她回过神来,怕是要跪下?来求咱家把钱收回来。不然, 留有这样的案底,她这一辈子?进工厂难升职, 走公?更是别想!”
“当然, 还有另一种可能。”颜懿洋说这话时一脸平静,毕竟人心之恶, 他自小就没少见。
沐卉听得正来劲呢, 他停了?,“什么?可能?”
“俞景现死了?, 被人伪造成狂犬病病发。”
沐卉震了?震,看向张兰的目光带了?几分嫌恶:“她不会为了?五百块钱或是一套房,把儿子?杀了?吧?”
“这就要看俞副营的工作?能力?和对儿子?的感情有多深了?,他要是侦察能力?强或是特?别注重亲情,张兰不敢胡来。”颜懿洋说着,扯唇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当然,就算她把这些都做了?,只要我和爸爸想,她一样什么?也得不到。”
“妈妈,”颜懿洋抬头看她精神不错,兴致勃勃道?,“咱们接着上课吧。”
沐卉身子?一僵,半晌,弱弱道?:“我觉得我还是该为这个家出份力?,所以……”她扯开颜懿洋的手,飞速地窜出门?道?,“我站在你爸身边给他助助威。”
颜懿洋笑笑,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还不是想看热闹。
紧跟着,颜懿洋也跟了?出来。
院里,颜东铮看着张兰嘴角微微勾了?下?弧度:“张知青对我家的情况很了?解嘛。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家徐汇区的那套房子?还回来了?。”
韩连长看他:和着这位家里的房产,还不只一套!
也是这臭小子?平时手头太散慢,花钱没数。不然,张兰能一张嘴就是五百,这是知道?他拿不出来,他家里也能很快给他寄来。
“我听我姆妈打电话说,你家房子?还回来三套。颜东铮,我没多要,这套是还回来的最小的一套,你家不缺房子?住,可一套房子?对我家景现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生活保障。”
“行了?行了?,”韩连长无聊地摆摆手,“他家房子?多也不是你讹人的理由,赶紧回去睡吧,明天我让后勤送你去火车站。”
“连长!”张兰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我家景现被颜竟革抓伤了?呀!”
“是啊,所以颜东铮当天就让人多申请了?些疫苗过来,陆医生更是亲自跑来一趟给他注射。你不放心,还拉着人家陆医生守了?他一夜。陆医生走时说的话,我还记得,要不要给你重复一遍?”
张兰咬着唇,愤恨地看着他:“我家老俞不在农场上班了?,所以就人走茶凉是吧?连长你摸摸良心,这事要是搁在你家孩子?身上,你还能这么?说吗?”
这就胡搅蛮缠,不讲理了?。韩连长烦躁地抓抓头,气道?:“人家陆医生都说了?,狂犬病人病发后,携带的病毒很少,颜竟革更甚,他脉博强健不比任何一个成年人弱,传染性几乎为零。四针疫苗一打,更是啥事没有。我看你是失心疯,钻钱眼里了?。行,你能,明天你也别回城了?,回城名额你们都能用金钱交易,一个个的咋不上天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张兰不缩着尾巴走人,还给他闹这出,这是觉得要走了?,不把买名额的钱捞回来不甘心是吧!
她也不看看颜东铮是啥人,是她能拿捏的吗?
信不信她今儿拿到钱,明天她丈夫的职位就能一撸到底!
韩连长越想越气:“回城名额作?废!”
不等?张兰尖叫反驳,韩连长又道?:“你最好别闹!不然,我现在就给俞言博打电话,让他回来处理。”
所有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张兰气得浑身颤抖,同时还有……害怕。老俞要是知道?她拿六百块钱买了?回城名额,又找颜东铮要钱要房,非跟她离婚不成。
韩连长见她老实了?,一指颜东铮:“你给我出来!”
臭小子?,还以为他老实了?呢,一个错眼就给他整妖蛾子?。
颜东铮闲闲地笑了?下?,抬步下?了?台阶,他回头对门?口的两?人道?:“懿洋,数学两?章,别忘了?给你妈讲完。”
沐卉气得冲他举了?举拳,都几点了?,还让她上课。
颜懿洋笑着应了?声,拉着气鼓鼓的沐卉进屋,关门?时扫了?眼呆立在院内的张兰,勾唇,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沐卉低头瞅见,拨了?下?他的头,斥道?:“别学你爸,焉坏!”
小溪边,韩连长气得回身要踹颜东铮。
颜东铮闪身躲过,学着原主痞笑道?:“发这么?大火干嘛?今天受欺负的可是我耶!”
“你受欺负?”韩连长要被他这话气笑了?,“年底部队选拔,老俞有望更进一步,这个节鼓点上,你不给我把张兰摁下?去,让她闹什么?闹?”
颜东铮无赖地耸耸肩:“我怂恿她闹了?吗?你看她张嘴要五百,我打个壳没,立马用了?缓兵计,跟她说手头没钱,让她等?等?。我要是有点坏心思,当场就借钱给她了?,明天……急的就是老俞了?。”
“你啊你!”韩连长虚虚地点了?点他,“就跟我玩心眼吧。行了?,赶紧滚!再?给我整妖蛾子?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兰这一闹带来的不好影响,得赶紧解决。
韩连长想着,急急走了?。他得去办公?室打电话,跟营长说一声,回头传到部队,那边要是有人来问,得请他遮掩一二。
除此之外,明早上工前,最好跟今晚的知青们开个会。
颜东铮抬手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站在溪边轻笑了?声,这才回去。
他是官场出身,自然知道?名声对一个人的仕途有多重要。
俞言博只要想往上再?走一步,这钱他都不敢接。
更别说房啦!
至于张兰……
颜东铮还真没将?这人放在眼里,她要是聪明,今晚就不会狮子?大开口。
要知道?这个年代,回城后,不管是考学,还是进厂,都是要政审的。
一个不合格,原籍打回。
不然,又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名额或是一个职位,挖空心思争先?进,弄个人荣誉!
“回来了?,”听到脚步声,沐卉先?一步打开门?,并朝他身后看了?看,“连长走了??”
“嗯。”颜东铮进屋,给自己倒了?杯水,示意儿子?继续讲课。
沐卉扒着门?往院内看了?看,张兰回屋了?,片刻,隐有哭声传来。
她啧了?声:“这会儿哭了?,方?才多嚣张啊!”
颜懿洋绷了?脸:“妈妈,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学生,那竹椅上好似有钉子?,坐一会儿就想起来整点事。
沐卉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嘿嘿笑道?:“我不就关心一下?隔壁吗,至于这么?严肃……”眼见儿子?的脸越来越黑,沐卉不吭声了?,默默地在颜东铮身旁坐下?,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老实听讲的模样。
颜懿洋无言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老二像谁了?!
翌日?一早,颜东铮给母子?仨把饭温在锅里,载着秧宝去了?镇医院。
今天陆铭的情况好多了?,能慢慢坐起来。
还是陆湘施的针。
完了?,陆湘抱着秧宝坐在她爷爷床边,跟颜东铮兴奋地八卦道?:“颜知青你知道?吗,派出所和附近的官兵这回老厉害了?,一下?子?抓了?好多人,所有拒捕的当场击毙!听说,还解救出好多妇女儿童。昨天下?午,镇上来了?好多人,看热闹的,认人回家的。怕出乱子?,街上站了?好多军人。”
怪不得一早过来,总能看到老乡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对了?,你们那天在医院西门?不是从拐子?手里救下?一个小女孩吗,昨天晚上她爸妈找来了?,问你们住哪,想亲自过去谢谢。还说,他们去了?几趟派出所找人寻问你们的信息,结果派出所的人都太忙了?,后勤都要看守犯人。”
颜东铮:“让他们谢派出所的民警就行了?,我们只是碰巧遇上帮了?点小忙,不足挂齿。”
说话文皱皱的,显摆自己有文化啊!陆湘撇了?下?嘴,从昨天颜东铮提议她去太平间工作?,陆湘就看颜东铮不顺眼了?。
“秧宝饿不饿?渴不渴?姐姐给你开瓶水果罐头吃吧?”
秧宝过来后,还没吃过水果罐头呢,闻言盯着床头柜上的玻璃瓶看了?看,一块块白白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子?:“好吃吗?”
“好吃。”陆湘拿起一瓶,丢给颜东铮,“麻烦帮忙开一下?。”
颜东铮伸手一拧,“啵”一下?开了?。
陆湘惊得张大了?眼:“你手劲真大!”
用了?点暗劲。
颜东铮起身用开水烫了?下?饭盒,倒了?几块,递给秧宝:“尝个味,等?会儿爸爸带你去街上买鲜果。”
不管罐头比果子?贵多少,在颜东铮看来,都没有新鲜的果子?好吃,有营养。
秧宝先?喝了?口汁,酸酸甜甜的,好喝!秧宝双眼一亮,又咬了?口果子?,有些绵软,也挺好吃。
陆铭看着笑道?:“来回看望的不少,大家拿了?很多点心、罐头、奶糖、麦乳精,我和陆湘也吃不完,等?会儿回去,带上些。”
不等?颜东铮拒绝,他又道?:“昨天那对夫妻来问,我让陆湘把你们农场的地址写给他们了?。你也别怪,这是好事,不管有没有报酬,只要他们去你们农场把你和竟革打拐救人的事一说,日?后不说对你回城有没有帮助,对竟革眼下?的处境却是有好处的,一个勇斗拐子?解救小姑娘的事迹,能让大家放下?他身为高危病人的成见,真诚待他。这对孩子?的成长和身心健康都非常重要!”
第24章
知道陆医生是为老二好, 颜东铮真?诚道?了句谢,叮嘱他好好养身体,这?才提出告辞。
秧宝眼巴巴地看着床头柜上的大半瓶水果罐头, 还想吃。
颜东铮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笑道?:“馋猫!”
“馋是孩子的天性。”陆湘瞪他一眼, 拿起?罐头往秧宝怀里一塞, “拿着, 路上吃。”
陆铭笑道?:“湘湘,拿网兜给秧宝和她两个哥哥装瓶麦乳精, 再?拿包奶糖、两盒点心和三瓶水果罐头。”
“诶。”陆湘应了声,忙拿网兜装东西。
又吃又拿,像什么话。颜东铮不要,抱着秧宝就走。
陆湘胡乱地塞了两网兜东西, 抱着追道?:“诶,姓颜的,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又不是给你吃的。站住!”
颜东铮抱着秧宝无奈地在?路边停下,再?叫她嚷两嗓子,各个病房的人?都要出来看热闹了。
陆湘气喘吁吁走近, 把两个网兜往他面前一递:“给,拿着!我?和爷爷带了三个班, 一百多个学生?, 你想想光是点心罐头就收了多少,真?的吃不完。除了送人?, 也做不了别的。”
总不能卖吧, 那就太没品了,也糟蹋了学生?们的一片心意?。
颜东铮接了一个, 见陆湘又要瞪眼,给她提议道?:“你们不是给学生?定期考试、摸底吗,实在?吃不完就当奖品发给成?绩好的学生?,或是办个什么活动,跟学生?们增进一下感情。”
陆湘双眼一亮,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说罢,将手里的另一个网兜往秧宝怀里一塞:“秧宝抱住,都是给你的。”
秧宝怀里还抱着半瓶水果罐头呢,哪还抱得住别的。
颜东铮无法,只得伸手接了,冲她微一颔首,抱着秧宝去西门取车。
秧宝挥手跟陆湘再?见:“姐姐,我?妈妈包的马肉饺子超好吃哒,明天给你和陆爷爷带些。”
“那你明天早点来,姐姐和爷爷等?你的饺子当早餐。”
“好。”
颜东铮好笑地看着闺女:“送饺子这?事,秧宝你不该先问妈妈一声吗?”
秧宝笑嘻嘻地拍拍怀里罐头:“我?用这?个跟妈妈换水饺,妈妈可喜欢吃甜的啦。”
颜东铮想到相见那天,一块糖被?沐卉当成?了宝,舔一口又藏了起?来,失笑,还是小丫头了解她妈。
到了车棚,将东西塞进车篮,颜东铮骑上自行车,父女俩出发去商店。
来前,沐卉给了一张长长的购物单。
三个孩子的鞋袜,一家人?的牙刷、牙膏,洗发用的洗头波,肥皂、洗衣膏,还有卫生?纸等?。
街上人?很多,比赶街日还热闹,大家都在?议论哪个村寨的孩子找到了。哎呀,那个惨样,身上都是鞭伤,瘦得皮包骨,双眼深深地往里凹着,躲躲闪闪的不敢看人?。诶,可怜呐!
还有人?说谁谁家的媳妇回来了,大着肚子,一算那日期,就不是他男人?的,你说咋办?
能咋办,打掉呗。
亦有人?说,抓住多少拐子和 du犯,击毙多少拒捕的,什么军人?、警员受伤了……
秧宝抬头看着爸爸,担心道?:“邢叔叔?”
颜东铮想了下,调头往警局去:“爸爸带你过去问问。应该没事,要是受伤该住院了。”
可方才在?医院,并没有听陆湘提起?有新警员受伤入院。
警局现在?人?人?都很忙,颜东铮带着秧宝没有进去,只跟看门的退伍老警员打听了几句。
“邢纲啊,那小子这?回立大功了,回头该被?调去市局了。”
人?没事就成?。颜东铮道?了声谢,带着秧宝去商店把沐卉交待的东西买齐,又在?街边花1毛钱买了串野巴蕉,骑车回了农场。
沐卉蹲在?水池边洗衣服,看到父女俩回来,忙拿葫芦瓢舀水冲了冲手上的泡沫,迎了上来:“咋买这?么多吃的?”
“陆医生?给的。”颜东铮的目光扫过院里的吉普,透过自家半开的窗,看向屋内,“俞言博回来了。”
这?速度,挺快的嘛!
看来他对年底的大比志在?必得,是个事业心极重的人?。
颜东铮眯了眯眼,心里给他打了个叉。
事业心重不是什么坏事,相反,对这?类人?颜东铮向来欣赏有佳,只是把事业看得重过家庭、儿子,这?种人?,就不能深交了。
也别跟他说俞言博是军人?、忙。
他所在?部队离农场百十里,开吉普,一个小时的车程。他又不是侦察兵,年底,忙着追踪抓捕犯罪份子,打击肃清边防毒瘤。
作为副营级官兵,近段时间,主?要任务是训练演习,准备一月后的大比。
晚上训练完,请假借车回来一趟,是什么难事?
沐卉偏头跟着往屋里看了眼:“回来好一会儿了,先去看了营长、连长,然后就过来等?你。”
颜东铮眉头微拧:“没去医院?”
“好像没有。我?听他让张兰去医院接景现出院,说什么别占用国家资源。”
颜东铮帮秧宝把罐头递给沐卉:“你闺女给你留的。”
秧宝呲着小米牙,冲她妈咧嘴一笑:“妈妈,你快尝尝,老甜了。”
沐卉接过罐头,探头在?闺女白嫩嫩的小脸蛋上香了一口:“还是我?家秧宝最好,走到哪儿都能想着妈妈。”
俞言博听到动静,抱着闺女从屋里出来:“东铮回来了。秧宝怎么样,我?听说被?蝎子蛰了一口,挺严重的。要不要等?会儿随我?去部队军医院,让专家给看看?”
“谢谢,不用了。秧宝现在?的主?治医生?是沪市来的老中医,一手针灸拔毒国内无人?能及。”颜东铮说着把秧宝抱下来递给沐卉,支好车子,走过去道?,“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俞言博听得愣了下神,片刻,才道?:“哦,早上接到小韩(连长)的电话,说张兰跟你闹起?来了,还挺难堪。这?不,回来替她跟你赔个不是。没生?气吧?”
“生?气谈不上。毕竟张知青也是担心景现日后的生?活,作为一个母亲,有此行为无可厚非。”
俞言博长长舒了口气,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你方才说的医生?,针灸拔毒真?有这?么厉害?”
颜东铮迅速打量了他一眼,面色红润,身上无伤:“怎么,军中有人?中毒了?”
“嗯,有位同事在?山中训练时不小心被?毒物咬了口。听他说,近来老是感到半边身子发麻。我?怀疑是毒素没有清除干净。”
颜东铮看他说到‘同事’二字,双目微闪,心知,得他惦记的人?军中职位应该不低。不然,俞言博不会是这?表情:“哦,那得早点医治,晚了就怕毒素入心。”
“是啊,得赶紧把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他现在?走路都有点打飘。”俞言博说着,就有点待不住,几秒的功夫,目光往吉普的方向扫了两个来回。
“东铮,那位医生?叫什么?”
颜东铮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姓陆,陆铭。不过,他前天被?拐子打伤了头部,目前还不能下床。你可以找他孙女,那丫头别看年纪小,一手针灸尽得陆铭真?传。”
“好。谢谢你啦东铮。我?同事的病重要,麻烦你先帮我?带会儿舒雅,回头再?帮我?跟张兰说一声,明天或是后天我?再?回来接他们母子随军。”
颜东铮抱着陡然被?塞进怀里的俞舒雅,整个人?都僵住了。
俞舒雅一看俞言博要走,扎着两手朝他哭叫道?:“爸爸,哇……我?要爸爸——”
孩子在?怀里挣扎的厉害,颜东铮对别人?家的孩子也没有多少耐心,遂等?吉普调头一开出院,就将人?放了下来。
俞舒雅一得自由,追着吉普车的尾巴,边哭边叫着冲出了院子。
俞言博好似没有听到、看到,一踩油门,车子一路飙飞,很快便?出了农场。
张兰牵着俞景现从医院回来,远远看着吉普拐上大路离去,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更大。
俞景现晃了晃张兰的手:“妈妈,是不是军部打电话给爸爸,要他回去参加什么紧急任务?”
“也许吧。”
“那咱今天还去部队吗?”
“等?你爸回来再?说。”相比随军,张兰更想回城,可惜,名额被?连长作废了。
她本来想找韩连长闹的,老俞拦着不让,说影响不好,年底军中大比,他努努力争取拿个第一,再?升一级。副营升正营,工资上涨12元,再?加上津贴补助,每月能多拿十七八块,都给她。
接着老俞又对她道?,日后若是平级调动或是退伍回地方,在?职位的选择上,正营更有优势。他职位高了,作为妻子,张兰在?亲戚朋友面前岂不是更有面子。
这?么来回一说,张兰心里的那点不甘慢慢就抚平了,这?才答应带着孩子随军。
只是现在?,张兰又觉得自己?先前的决定太草率了。老俞所在?的部队位置偏,生?活清苦,她真?要过去,这?日子可怎么熬啊!
“景现,”张兰把装有饭盒、洗漱用品的网兜递给儿子,“你先拿着东西回家,我?去趟学校。”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买名额的六百块钱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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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点外面的大道?上,俞舒雅蹲坐在?地上,望着吉普车远去的方向,哭得撕声裂肺:“爸爸——呜爸爸……”
颜东铮头疼地看向沐卉:“我?来洗衣服,你带秧宝去哄哄。”
“行啊。”哄孩子可比洗衣服轻松多了,“老颜,趁着今儿天气好,床单、毯子,你也一并洗了吧?”
颜东铮点点头,进屋去拿。
颜懿洋带着老二趴在?书桌上认字。
老二听着外面的动静,早就急得抓耳挠腮坐不住了,无奈,他被?颜懿洋压制得死死的,一动小木棍就敲下来了。
此刻见颜东铮进来,立马“汪”了声,告状道?:“爸爸,哥坏,打!”
颜东铮低头瞅了眼他面前摆着的作业本,铅笔写的字,大小不一,歪七扭八跟狗爬似的,唯一可赞的是,正确率占了5%。
“学多久了?”
颜懿洋估算了下时间:“一个小时多点。”
“嗯,可以了。你带他去把自行车上的东西拿进屋,车后座的麻袋里,有给你们买的鞋袜,你和老二试试看合不合脚,不合脚明天我?去换。”
颜懿洋还没应呢,听懂了的老二已把手里的笔一扔,先一步跳下椅子冲了出去。
车篮里装的全是吃的,围着嗅了嗅,老二扯下一个芭蕉,嘴一张啊呜咬了口。
颜懿洋勾了勾唇,淡淡地走到他身边,跟着掰下一个,扒开皮,美?滋滋地咬了口。
芭蕉没有捂熟透,吃着口感有点涩。
老二看了看他手里扒皮的芭蕉,又瞅瞅自己?手里连皮带肉缺了一截的芭蕉,瞬间不香了。
张嘴把带皮的芭蕉吐掉,老二学着颜懿洋,笨拙地把皮全部扒掉,抓着果肉,一口全塞进了嘴里,完了,得意?地冲颜懿洋抬了抬下巴。
颜东铮抱着床单、毯子,从旁经过,顺嘴跟颜懿洋交待道?:“挑盒点心,等?会儿给出院回来的俞景现送去,带着老二跟他说声‘对不起?’。”
“好。”
沐卉抱着秧宝拧开罐头,边走边跟闺女一人?一口的吃着,慢慢踱到了哭得声音沙哑,歪坐在?地上的俞舒雅身旁。
秧宝以为妈妈会哄哄地上的小姐姐,结果半瓶罐头吃完,沐卉一手挟抱着闺女,一手拎着空瓶子走到一旁的溪水边,弯腰舀了点水晃了晃瓶子,一气儿喝完,咂摸了下嘴,遗憾道?:“太少了,不够过过嘴瘾的。”
“车篮里还有三瓶。”秧宝说完,看看还在?哭着要爸爸的俞舒雅,拍拍妈妈的胳膊,“妈妈,不哄哄吗?”
“不用,越哄越来劲,让她哭吧,哭够就不哭了。”沐卉说着,沿着小溪往下走了走,下面是个小潭,里面有鱼,还有小虾,都不大。
沐卉看得直咽口水,她还没有吃过鱼虾呢:“秧宝,咱找个网捞点吧?这?种小虾,炒菜烧汤时放一点老鲜了。小鱼捉了,都不用去鳞,把肚子里的脏东西一挤,拿油一煎,贼香!”原主?记忆里还有什么油炸、酱烧,唉呀,不能想了,越想越馋!
秧宝跟着吞了吞口水:“妈妈,咱家有渔网吗?”
渔网没有,沐卉想了下把秧宝放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秧宝你坐着别动,妈妈去去就来。”
一溜烟跑回知青点,沐卉探头往水池那边瞅了眼,颜东铮坐在?木盆前的小凳子上,正挽了袖子洗床单。
悄悄地摸进院,沐卉轻手轻脚地窜进屋,对两个抱着饭盒吃水果罐头的儿子“嘘”了声,跑进里间,打开杂木箱找出一床崭新的蚊帐。
颜懿洋凑过来看了眼,问道?:“妈,你拿蚊帐干嘛?”
“我?看小溪下面的潭里有鱼虾,用这?个试试看能不能捞上来。”
颜懿洋摸了下蚊帐的材质:“能行吗?”
“应该成?吧。”沐卉也不是太确定。
颜懿洋三两口把饭盒里的汁水喝完,跟上道?:“我?帮你提桶装鱼。”
老二一看妈妈大哥都走了,忙一仰脖把饭盒里的果肉全部倒进嘴里,跟着跑出了门。
这?一下动静闹太了。
颜东铮抬眉看来:“沐卉你不是在?外面哄孩子吗,我?怎么听着还在?哭。”
沐卉吓得双手往后一背,喃道?:“啊,那个她喜欢哭,我?想着不如让她一次性哭个够……”
颜东铮眉头皱起?:“拿蚊帐干嘛?”
“嘿嘿……我?看溪里有不少小鱼。你知道?的,咱家没有渔网,我?想着这?蚊帐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物尽其用,让它发挥一下余热,捞几桶鱼虾,让大家解解馋。”
一床蚊帐钱,够买一二十条大鱼了。
颜东铮吐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秧宝呢?”
“哦,在?溪边的石头上坐着呢。”
颜东铮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匆匆就往外走。
老二“汪”一声,一溜烟追上爸爸。
沐卉跟颜懿洋互视一眼,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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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鱼儿从面前游过,秧宝探着身子去捞,那巴掌大的小鱼哧溜甩出一串水花——窜了。
溅了秧宝一头一脸水,惊吓之?后,秧宝反而被?逗乐了。
颜东铮过来,她正扶着石头伸着小脚往水里秃噜。
颜东铮疾步过去,一把揪着她背带裤的带子,提溜着将人?抱在?怀里。
秧宝一脸惊喜:“爸爸!”随之?指着溪里探头探脑的小鱼,叫道?,“鱼!有鱼,好多!”
老二扑腾着下水去捉,沐卉拎着他的耳朵,将人?扯到身边:“谁让你下水的,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说,下次还敢不敢?”
“扑、不敢了。”老二抱着她的手连忙求饶,希望她赶紧松开。
颜东铮回头瞪了沐卉一眼,对颜懿洋道?:“你骑上自行车去趟食堂,找司务长借张网。”
颜懿洋应了声,转头去借渔网。
沐卉松开认错良好的老二,冲颜东铮讪讪地笑道?:“我?也没想到秧宝会下水。”
颜东铮没理她,抱着秧宝走到还在?哭泣的俞舒雅身边,递块帕子给她:“别哭了,擦擦脸,你爸最迟后天回来。”
俞舒雅哽咽了声,抬头看他:“真?哒?”
“嗯。”
俞景现拎着网兜回来,远远看到地上蹲坐着的妹妹,忙快步跑了过来:“小雅,你怎么了?”
“呜哥哥……爸爸、爸爸走了。”
俞景现松了口气:“爸爸有任务。放心吧,任务结束他就回来。”
颜东铮挑了下眉,抱着秧宝站了起?来。
“颜叔叔,秧宝。”俞景现哄住妹妹,乖巧地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秧宝掏了两颗奶糖给他:“你一颗,小姐姐一颗。”
俞景现犹豫着。
颜东铮:“收下吧。”
俞景现道?了声谢,接过两颗糖,转手全给了妹妹。
“竟革,”颜东铮冲老二招招手,等?人?跑来,指了指俞景现脸上的抓痕,对老二道?,“你抓的,跟哥哥说声‘对不起?’。”
老二早不记得俞景现是谁,更别提他脸上的抓痕了。
狐疑地看看自己?的指甲,凑近瞅瞅俞景现的脸。
俞景现强忍着害怕,站着没动。
老二盯着瞅了会儿,一扭头生?气了,他指甲多大呀,那伤只有浅浅的几条细线,怎么可能是他抓的,爸爸骗人?。
颜东铮提醒道?:“你醒来那天是不是打个人?,然后有人?来捉你,你逃进了山里。”
老二捧着头,蹲在?地上想了会儿,凑近俞景现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汪”了声,高兴地点点头,对,他打的!
“竟革跟景现哥哥说声‘对不起?’。”颜东铮再?次要求道?。
俞景现忙摆手:“不、不用了,那天我?也不对。”
颜竟革鹦鹉学舌地说了个“不对”,跟着来了兴致,围着俞景现蹦跳道?:“不对,我?也不对。哈哈……”
俞景现苍白着一张脸,僵着身子不敢动,深怕他发疯,扑上来咬自己?一口。
俞舒雅更是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扯着颜东铮的衣服躲在?了他身后。
颜东铮:“……”
没一会儿,颜懿洋借了渔网回来。
沐卉没捉过鱼,颜东铮把秧宝交给老大抱着,站在?小潭边示范地撒了几网,得了二十来条巴掌大的草鱼和一捧虾。
沐卉认真?看了会儿,接过网,拽着绳子,猛然往潭里一抛,她有精神力,虽然弱得一批,却也精准地锁定了几条一两斤的草鱼。
潭小、水浅,沐卉又撒了几网,稍大点的鱼差不多就捞完了。
一行人?拎着网,提着桶回家。
沐卉带着孩子们杀鱼、择虾,做午饭。
颜东铮继续洗衣服床单毯子。
韩连长带着道?谢的小姑娘和她父母过来时,颜东铮正涤了条床单往绳上搭。
四人?看得一愣,半晌,韩连长出声道?:“颜东铮,有人?找。”
说罢,韩连长一指颜东铮和屋檐下跟哥哥抢虾吃的老二,给对方介绍道?:“这?就是你们要找的颜东铮,那位是他家老二颜竟革。”
小姑娘的爸爸忙将手里定做的锦旗刷一下展开,拉着妻女上前。
颜东铮看人?要跪,忙伸手将人?托住。
第25章
颜东铮双手托住小姑娘阿爸的胳膊, 连声道:“同志,使不得!”
连长和放下锅铲冲过?来的沐卉双双拉住弯腰要跪的母女俩跟着道:“别别,我们没这规矩!”
看着小姑娘, 沐卉笑道:“啊, 你?不就是那个给?我们秧宝炮仗花的小卜少吗?”
见几人一脸狐疑, 沐卉便将出院那天在街上遇到小姑娘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一下, 关系瞬间拉近了。
小姑娘阿妈背了只竹篓, 手里还提着两只老母鸡,看着沐卉爽朗地笑道:“这真是缘份, 我家玉波先是认识了你?家小囡,接着又被你?家颜知青和竟革救了。”
沐卉拉着玉波的手,笑道:“那也是玉波心?善,心?善的人有福。秧宝, 快来看看,送你?炮仗花的小姐姐来了。”
大家齐刷刷朝门口看了过?去。
几个孩子抱着香煎的小虾吃得一嘴的油, 颜懿洋淡定地放下虾碗,拿帕子给?弟弟妹妹擦擦手嘴。
抱起妹妹,牵着老二走了过?来。
近了,兄妹仨也认出了玉波。
“炮仗花小姐姐。”秧宝摸摸自?己的头, 爸爸不会扎小揪揪,早上只是帮她梳了梳。
秧宝留的是童花头。
短发, 额前是齐密的刘海, 紧贴脸颊,很可爱的造型, 不过?秧宝还是喜欢把头发扎起来, 这样方便戴花,美哒哒。
玉波听秧宝奶声奶气地叫自?己炮仗花小姐姐, 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抹柔柔的笑,伸手摘下头上戴的一串山茶花给?秧宝。
长长的一串足有七朵。
上面两朵并行,下为?单。
玉波戴在头侧,直垂到肩头,大朵大朵的花儿,红艳艳的开在脸旁,很美。
秧宝摆摆手,她虽喜欢,却也知道她短短的头发挽不起来,戴不了这么美的一串花。
“姐姐你?会扎小揪揪吗?”
玉波点点头。
秧宝一点也不认生?,伸着两手让她抱,唤大哥给?她找头绳,拿梳子,让玉波给?她扎小揪揪。
来前,玉波就听阿妈说了打听来的消息,知道秧宝的脚被毒蝎子咬了,下不得地,忙伸手将人接抱在怀里。
她阿妈则把手里的鸡往地上一丢,张手抱住了老二:“竟革,阿姨要谢谢你?,那天要不是你?勇敢地一把将坏蛋扑倒,咬着人死死不放,我们家玉波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她在妇联工作,昨天派出所和部队救出来的孩子,她还过?去帮着照顾了呢,那一个个被鞭打、折磨的惨样,她现在只要稍一回想,就不寒而栗,她家玉波要是……这辈子可就毁了,她也将愧疚一辈子,要不是她让孩子上街去买盐巴丝线……
妇人的怀抱很温暖,老二先是身子一僵,随之便有些贪恋。
沐卉看得稀奇不已,她还以为?老二会一把挣开跑掉呢。结果,看他那红红的脸蛋,竟是害羞了!
老二见妈爸均是一脸惊异地看着他,不好意思了,头一扭扎进了玉波阿妈怀里。
把玉波阿妈稀罕的哟,直嚷跟竟革有缘,娘俩一见如故,要认干亲。
沐卉听得直乐。
颜东铮看着老二若有所思。
秧宝双手揽着玉波的脖子,伸手摸了摸她颊边的山茶花,随之又好奇地凑近闻了闻:“好香呀!”
颜懿洋拿了梳子头绳过?来,接过?秧宝,将两人送到院里的树荫下玩儿,那里有几个竹凳。
“东铮,”韩连长已从汉子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叫颜东铮,那个语气,那个亲切劲,颜东铮下意识地都想伸手摸一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岩山,在镇运输公?司工作,那是他妻子喃永,镇妇联的干部。”
怪不得一家人普通话都说的这么好。
颜东铮放下高挽的袖子,和沐卉迎着人往屋里走。
俞景现放下虾碗,拉着妹妹跟几人打招呼:“连长伯伯,叔叔阿姨好!”
韩连长摸摸俞景现的头:“你?爸妈呢?”
“我爸有事回部队了,我妈去学校还没回来。”
韩连长疑惑道:“快放学了,她这会儿去学校干吗?”工资结了,工作也都交接清楚了。
颜懿洋进屋给?玉波和妹妹拿吃的,闻言猜测道:“找周老师要钱吧。”
韩连长:“周老师?”
“周楠。”颜东铮提醒道。
韩连长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回城名额作废,张兰的六百块钱可不就打了水漂,依她那性?子肯定不会善罢干休。而周楠,名额即已卖出,又怎么可能还钱给?她。
两人非打起来不可。
韩连长想着坐不住了,跟岩山颜东铮说了声,推上颜东铮家的自?行车,骑上就走。
俞景现犹豫了下,拉着妹妹朝外跑道:“颜叔叔沐阿姨,我和妹妹去学校了。”
“行,路上小心?点。”沐卉看眼表,这个点,得留人吃饭。
沐卉给?岩山和拉着老二不放的喃永,各端了一竹杯红糖水放在杂木箱上,拿了钱票出来找老大,让他去趟食堂:“打两份菜,要两斤米饭,再找司务长买些蔬菜。上回请客,你?爸买的烟酒不错,回来的路上,去趟小卖铺,买两瓶酒,五包烟。”
烟酒不怕多,这东西能放。
颜懿洋点点头,拿上渔网去了。
沐卉收拾灶台,炖鱼。
家里还有6斤马肉,她准备切片,用?青椒炒一个,再做个红烧。
等会儿蔬菜买来,再炒一盘,凉拌一个,加上食堂买来的两菜,差不多够了。
哦,对了,傣族喜吃酸。
可这酸怎么做呀?
喃永给?老二口袋里装满糖果,拎条腊肉出来,听沐卉喃着酸怎么做,爽朗一笑:“沐同志我来做吧,你?们一家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沐卉就没学会客气,闻言松了口气,忙让出了位置,将调料、鱼和马肉一一指给?她。
喃永看菜盆里宰杀好的鱼不少,就让岩山去外面摘几片芭蕉叶,砍几朵芭蕉花,再看看山边有没有酸木瓜。
岩山显然是在家听惯了吩嘱,妻子一说立马找颜东铮要砍刀。
颜东铮笑着起身道:“走吧,一起。”
两人背上竹篓,拎着把砍刀,抱上扎好小揪揪的秧宝,带着老二和玉波便出门了。
院里还有做竹篦没用?完的竹筒,喃永拿刀砍下五截,让沐卉在院里点堆火,削去竹子的篾青,装上水、油、盐,放在火上烤。
待竹筒里的水烧开,放入小鱼和菜地边长的一种酸酸的野菜,封上口继续翻烤。
——这叫竹筒烧鱼。
烧好的鱼,带着竹子和野菜的清新,味道十分鲜美。
知青点外面就有野芭蕉,岩山砍下三片叶子两朵花,让女儿和老二先送回来,他和颜东铮秧宝再往山脚走走,左右也无事。
边走,两人边说着话,多是岩山在说。
说他们运输队这些年跑过?的地方,路上的见闻、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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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永接过?闺女和老二手里的芭蕉叶芭蕉花,伏身在他们小脸上各自?亲了口,笑道:“玩去吧,别走远,一会儿就开饭了。”
玉波大概习惯了阿妈的行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老二,小脸通红,羞的。
沐卉乐得不行:“竟革,我咋不知道你?喜欢让人抱抱亲亲呢,过?来,让妈妈香一口。”
说罢,拉过?老二,捧着他的小脸,左左右右一连亲了几下。
这下老二不只是小脸通红了,一双耳朵更是红的滴血,在亲妈的笑声中,逃也似的跑出了院。
半晌,又探头招手,叫玉波。
“玩去吧。”喃永笑着推了把闺女。
玉波跑过?去拉住老二递来的小手,两人风一般地跑去了山脚。
山脚野花多,秧宝指挥着爸爸帮她摘了好多,最后挑了两朵鸡蛋花插在小揪揪上,晃着头,美的不行。
喃永将仅有的几条泥鳅、虾和小白鱼,放入盐、葱段姜片、辣椒、盐巴和下班回来的丰饮香给?的一把水蕨菜,放在一起腌制会儿,用?洗净的芭蕉叶一包,交给?沐卉放在火上烧熟,这就是傣族有名的包烧鱼。
喃永却说,正宗的包烧鱼,材料更足。
不过?,这样做出来的已经很香了。
沐卉拿了两包给?丰饮香送去,并找她借了几个碗碟。
大鱼小鱼还有些,天热,不能放,容易臭。
喃永便又做了个鱼“剁生?”,大鱼去皮去骨,小鱼用?竹片夹着烤一下,和烧熟的小米辣一起剁细。
凉开水里点上盐巴,放入剁细的鱼肉小米辣,这就是鱼剁生?了。
缺了九月果槟榔青和鱼腥草、薄荷等野菜,喃永说不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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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务长接过?钱票,听颜懿洋说要两斤米饭,两个菜,还要些蔬菜,诧异道:“怎么买这么多?”
“来客了。”
“哦,哪的?”
“镇上的傣族老乡。”
“傣族呀,那我给?你?拿些番茄、小米椒,他们喜欢吃酸的、辣的。对了,两个菜够吗?”
食堂中午炒了南瓜,又做了个水煮白菜,待客的话,这两样素了些。
“我妈炖了锅鱼,听她说还要炒个马肉。”
“炖鱼要时?间,你?等等,我给?你?找个锅。两个锅一起来,快!”司务长说着去杂物间,片刻,拎了个打着补丁的旧铁锅出来。
黄瓜、小南瓜、青菜等,也各给?他拿了些。
一看这么多,司务长弯腰找了个麻袋,装好提溜着去后院,绑在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推给?颜懿洋:“骑上吧,下午再给?我骑过?来。锅就别送回来了,留给?你?妈用?。”
“诶,谢谢爷爷。”
有了锅、蔬菜和颜东铮岩山他们摘回来野菜,喃永更是大显身手,马肉切块,跟酸木瓜一起炖。
腊肉切片,清蒸一盘,和辣椒炒了盘。
芭蕉花,一朵清炒,一朵烧汤。
再加上沐卉炖的鱼,食堂打来的菜,摆了满满一杂木箱。
这时?,连长处理完张兰和周楠的事,拎着瓶酒也匆匆赶了过?来。
推杯换盏,吃吃聊聊。
一顿饭的功夫,颜东铮颜竟革父子从拐子手里救下一名傣族小姑娘的事迹,就传遍了连部农场。
不少人来看。
老二被人夸得不好意思,一头扎进屋里,没一会儿就和秧宝倒在床上呼呼睡着了。
沐卉拿了奶糖出来招呼大家。
喃永更是会说,一会儿就跟大家熟了,坐在院里的树荫下,给?大家讲颜竟革如何英勇地智斗拐子。
那口才,颜东铮都自?愧不如,他若不是就在现场,且知道老二的智商如何,都要以为?她说的是真的了。
讲完,喃永便提出了告辞,昨天救出来的妇女儿童,有些不记得家在哪了,她们妇联得协助公?安帮忙给?他们找家或是看要怎么安置。
走前,喃永进屋看了看老二,偷偷地给?他衣兜里塞了五张大团结。
沐卉一手拎着喃永背来的竹篓,一手提着鸡,要给?他们绑车上,人来看过?就行了,哪能给?这么多东西。
喃永差点没翻脸:“沐同志,你?是不是觉得我家穷出不起这些东西……”
哪跟哪啊,沐卉刚想辩解,又听她道:“别说两只鸡,一筐水果了,就是再多十倍,也没有我闺女的安危重要!更何况,我是真喜欢竟革这孩子,要不是怕你?们不舍得,我都想抱回家养了。”
韩连长冲沐卉摆摆手:“收下吧,岩山他们夫妻的一片心?意。”
沐卉无奈地将东西放下。
喃永脸上立马带了笑,拉着沐卉的手道:“等我忙完手头的工作,再过?来看你?们。秧宝跟我们家玉波一样是个爱美的,我养花是一把好手,院子各色花儿种满了,下回过?来,我给?秧宝带几盆。我绣花,做鞋也不错,以后啊,三个孩子的鞋子交给?我吧,别花钱买了,不合脚。”
吃饭时?她看了,懿洋竟革脚上穿着新鞋,一个大了,一个前头夹脚。
“那怎么好意思……”
“看看、看看,又跟我见外了是吧?”
沐卉:“……”
一路将人送出知青点,目送一家三口走远,几人这才回转。路上,韩连长一把拉住颜东铮:“锦旗你?得给?我,我挂办公?室,这不只是你?和竟革的荣誉,也是全连的荣誉,回头我再给?你?和竟革办个表彰大会……”
颜东铮急着去上课,又见他喝得有点高,不欲跟他纠缠,再说他拿锦旗也没用?:“在家呢,走吧,我给?你?取。”
韩连长拿着锦旗出来,展开给?大家看,乐滋滋道:“下周一,我请大家看电影哈!”
有人起哄:“连长,不多请几场吗?”
“哈哈……行,让放映员给?咱连多放两场。”
丰饮香帮沐卉在水池边晾毯子,扭头瞅见,笑道:“很久没见连长这么高兴了。”
沐卉将最后一件衣服晾上,抬头看了眼:“是啊,平常哪见他旷过?工,今天你?看,不到下班时?间就带着人找来了。叫我家老颜——‘东铮’,那语气,你?是没听见,哈哈……把老颜叫的直搓胳膊,肉麻的不行。”
丰饮香跟着笑了一会儿,帮她把木盆里的水倒进小水沟,凑过?来小声问道:“你?方才看到张兰了吗?”
沐卉摇摇头:“咋了?”
“披散着头发,一身的土,脸上还挂着几道抓痕。两个孩子跟在后面,哭得双眼通红。唉,看着真可怜,也不知道吃饭没有?”
“应该没有,”沐卉洗洗手,拎起木盆回家道,“我让懿洋给?景现送包点心?垫垫肚子。”
丰饮香:“我家有半碗剩饭,本来想给?俩孩子端去的。张兰那人,你?也知道,总说剩饭不健康,搞得我也不好意思送了。”
沐卉知道她心?肠软:“丰同志,你?上工去吧,我让懿洋把两个孩子叫出来,家里有开水,让他们就着开水吃些点心?,保证饿不着。”
“诶,那我走了。你?头上有伤,歇着吧,有什?么活儿说一声,下工了我帮你?做。”
沐卉道了声谢,将木盆立放在窗下,进屋给?颜懿洋拿了包点心?,让他提着暖瓶,给?俞景现送去。
颜东铮拿起课本、教案,向外走道:“我去上课了,有事让懿洋去学校叫我。”
“颜同志,加油!”人生?第?一节课,沐卉握拳给?他打气。
颜东铮唇角翘了下,点点头,骑上自?行车走了。
沐卉拎起两只老母鸡,掂了掂,挺重的,每一只都有四?五斤:“你?们说,我是留着你?们下蛋呢,还是杀了吃肉?”
颜懿洋拎着暖瓶回来,闻言建议道:“养着吧。听玉波说,这两只老母鸡可能下蛋了,几乎是一天一个。”
“喂米饭吗?”
“虫子就行。等老二醒了,我带他去山脚捉点。”
“成。”放下老母鸡,沐卉拉过?喃永背来的竹篓,开始整理,竹篓上面放着老大一串香蕉,下面露出来的部分瞧着像菠萝,沐卉以为?就像喃永说的那样,这一竹篓除了中午吃的那条腊肉,全是水果呢。
哪知,香蕉、菠萝一拿出来,下面全是粮食。
糯米十斤,大米五斤,白面十斤,蚕豆五斤,大豆五斤,还有一瓶两斤左右的豆油。
这礼大发了!
颜懿洋安慰道:“我看喃阿姨挺喜欢老二的,以后肯定还会再来,有来有往,礼咱慢慢还呗。”
沐卉也不是那种纠结的人,点点头,拿刀切了一半香蕉,另拿了瓶水果罐头给?他,让他给?司务长送去,顺便借点稻草,她想再垒个小灶。
颜懿洋正好要把自?行车还给?司务长,接过?便走了。
整理好竹篓里的吃食,沐卉出门担了些黄土,又去后勤买了几十块土坯,等颜懿洋背着一麻袋稻草回来,娘俩开始动手,切稻草活泥,紧挨着原来的土灶垒了个小的,放司务长给?的那口锅。
忙活完,沐卉洗洗手,进屋看老二和秧宝。
老二还在睡,秧宝已经醒了,抱着小毯子迷迷糊糊的坐着,看沐卉进来,张嘴打了个吹欠,伸手要抱。
沐卉揪下她头上松散的头绳,取下焉了吧唧的鸡蛋花,抱她在外间坐下,拿梳子给?她梳了梳头。
秧宝揉揉眼,四?下看了圈:“玉波姐姐呢?”
“跟她爸妈回家了。”
“爸爸呢?”
“上课去了。”
秧宝翘翘小脚,经过?连天的施针已经没那么肿了:“妈妈,我想穿鞋,自?己走。”
颜东铮给?三兄妹各买了双布鞋,一双小球鞋,袜子一人两双,全棉的。
沐卉撩起她的裤腿,看了看脚和小腿:“穿布鞋吧?”布鞋宽松些。
“好。”
沐卉给?她穿上小白袜,带袢的黑布鞋。
秧宝的鞋是试着买的,非常合脚。秧宝从妈妈腿上下来,扶着书桌腿,翘着脚走了几步,还行,不是太疼。
“懿洋,你?在家看着她,”沐卉拿起砍刀道,“我上山砍根竹子回来订个餐桌。”
天天围着个杂木箱吃饭,也不是事。
颜懿洋看眼她头上包着的白色纱布:“餐桌不急,等你?头上的伤好了再做不迟。你?要是等不及,待爸爸下班回来,我和他一起进山砍根竹子,跟后勤借套工具,桌子、凳子、椅子,甚至柜子,我都能做。”
“我挑小的砍……”
颜懿洋失笑:“妈妈,你?是不是又不想学习了?”
“……老大,看破不说破,咱俩还是好朋友 。”
颜懿洋笑着拿起数学:“好了,休息时?间已过?。妈妈,开始吧。”
沐卉往书桌上一趴,摸着头上的纱布叫道:“哎呀,我咋觉得头突然疼了呢,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去床上躺躺。”
颜懿洋也不拦她,忙活一中午了,是该让她睡会儿。
“秧宝,”放下书,颜懿洋伸手把妹妹抱起,“哥哥教你?识字吧?”
秧宝摇摇头:“我要享受我的童年。”
“哦,那哥哥陪你?玩。秧宝想玩什?么?”
秧宝指指窗台上放的花,午饭前山脚采的,好大一束,什?么花都有,五颜六色,老漂亮了:“哥哥,我想给?花花找个瓶子。”
瓶子呀!颜懿洋将她放坐在竹椅上,拎起几个空酒瓶看了看,口太小,装不了几枝。
倒是可以把细长的脖子敲掉,只留下面成人手臂粗的瓶肚。
颜懿洋拉开书桌抽屉找了番,找到一卷细棉线,一圈一圈缠在瓶子脖下一点,滴上几滴煤油,划开火柴将棉线点燃,等棉线烧完,拿竹片夹着瓶子往冷水里一放,只听“喀嚓”一声,瓶子从棉线点燃处,应声而断。
怕断开的瓶口太过?锋利割到手,颜懿洋找出原来的颜东铮弄来的一点橡胶,涂在瓶上,一圈一圈缠上麻绳。
这样一个普素的麻绳瓶子就好了。
颜懿洋一连做了三个,装上水,抱过?窗台上的花,拿剪刀修去多余的枝叶、根茎,递给?秧宝,由她一根根插进瓶里。
秧宝不懂什?么插花技巧,插多少,插哪里,全凭自?我认识和感觉。
大花跟大花一起,小的跟小的一起,红的一起,黄的一起……
插好,窗台一瓶,书桌上一瓶,另一瓶放进里间的杂木箱上。
“好了!”拍拍手,秧宝一脸满足。
老二醒了,趿着鞋跑出来,从瓶子里拽出一朵大红色的茶花,咬了口,呸一声又吐了:“不好吃。”
颜懿洋:“饿了?”
老二摇摇头,四?下看了圈,比划道:“小姐姐……”
“跟她爸妈走了。”秧宝拉开抽屉,数了三个奶糖,自?己一颗,两个哥哥一人一颗。
“小哥,”秧宝含着糖,戳了戳他的口袋,“你?这装了什?么?鼓鼓的。”
老二低头瞅了眼,摇摇头,他不记得自?己有装东西进去。撕掉糖上的包装纸,塞进嘴里咔吧咔吧一嚼,没一会儿,一颗糖就被他吃完了。手一摊,对妹妹道:“要。”
秧宝吸溜了下嘴:“妈妈说,一天只能吃一颗,你?今天吃好多了,让大哥给?你?拿一个香蕉。”
老二扭头看颜懿洋,目光下移,紧紧地盯着他的裤兜。
颜懿洋的糖没吃,装兜里了。
弯腰从书桌下拉出竹篓,颜懿洋掰了三个香蕉,又用?力将竹篓推回去。
一人一个。
老二接过?香蕉,看颜懿洋怎么吃?
颜懿洋剥皮。
老二双眼一亮,三两下扒去香蕉皮,握着果肉,几口就吃完了。
香蕉熟透了,很甜,比上午的芭蕉味道好多了。一根吃完,老二还想再吃一根,也不用?颜懿洋给?他拿,地上一蹲,头就伸进了桌下。
颜懿洋一看这怎么行,搁他这么吃,不用?一个下午,家里的零食非给?他造完不成。
“想不想玩?”颜懿洋弯腰按住他的手,“别吃了,我给?你?做个玩具怎么样?一抽会转的。”
刚吃过?饭没多久,他哪是饿啊,就是嘴馋。
听到有玩的,老二忙点了点头,条件是再吃一个香蕉。
颜懿洋轻敲了他一记:“行啊,知道讲价了。”
给?他拿个香蕉。
颜懿洋找木头,拿刀削了个陀螺,麻绳绑在教棍上,带他去院里,教他抽陀螺玩。
然后颜懿洋就发现,运动上,老二特?别有天赋。
没两下就上手了,一口气儿能抽上百下不停。
秧宝对陀螺没兴趣,她喜欢哥哥给?她做的蝴蝶、壁虎和大红公?鸡,还喜欢爸爸给?她买的邮票。
一个个摆了一桌。
老二在院里一时?玩得兴起,满院地抽着陀螺跑,麻绳甩在地上,啪啪直响,吵得张兰心?烦意乱,不耐地开门喝道:“吵死了,要玩滚出去玩!”
颜懿洋脸一沉,从屋里出来道:“这又不是你?家,你?管竟革在哪玩?”
“颜懿洋,你?妈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吗?”
“张阿姨,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挑事的是你?,还不能容我反驳一句是吧?”
“我怎么挑事了?他抽陀螺啪啪响,吵得我睡不着,我让他去别的地方玩,有什?么不对?倒是你?,小小年纪一肚子鬼心?眼,操心?操多了当心?过?劳死!”
这话恶毒了。
沐卉鞋都没穿,几步冲出来,扯了她的头发,甩手就是两耳光!
“老娘忍你?两天了,没完没了是吧?”
“沐卉!”张兰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你?敢打我?”
沐卉擦擦打人的手,挑眉道:“你?都咒我小孩儿去死了,我不打你?打谁?”
“沐卉!”张兰眼都红了,中午周楠打她也就算了,反正不管什?么说,六百块钱拿回来一半。沐卉她凭什?么,贫民窟出来的贱丫头,要不是自?己给?她出主意,在颜东铮惯常去的地方,脱了衣服赖上他,颜东铮能娶她?她能上工偷懒,月月得公?婆补助吃好的穿好的?
死丫头,贱货!
不感激就算了,还敢打她,反了天了:“我跟你?拼了——”
沐卉对别人的恶意最为?敏感,再看她朝自?己脸上抓来的长指甲,抬腿就想一脚将她踹飞:“来哟,怕你?不成!”
颜懿洋一看,忙提醒道:“不能伤人。”
打两巴掌没事,打成重伤,可就是犯罪了。
殴打军属,俞言博和张兰真要计较起来,还真不好处理。
沐卉知道自?己脑子没有老大转得快,他既然出声提醒,肯定有道理,遂脚一缩,忙朝旁边一闪,避了开去。
张兰却因用?力过?猛,“扑通”一声磕在门槛上,弄了一嘴血。
“啊——沐卉,你?个贱……”嘴一张,上门牙掉了两个。
张兰呆呆地看着掉在地上的两颗牙,伸手摸了下嘴,眼一翻晕过?去了。
俞舒雅尖叫一声,扑到她妈身上嚎啕大哭。
俞景现板着小脸,目光沉沉地看着沐卉。
俞舒雅午睡刚醒,俞景现却是从头到尾看了个全程。
沐卉挑挑眉,冲颜懿洋一挥手:“去,把连长叫来!”
说罢,搬了张椅子往两家中间一放,翘着腿,捧着竹杯,一边吸溜着喝红糖水,一边看老二无知无觉地抽着他的陀螺跑到了院外。
俞景现看着沐卉,攥了攥拳,半晌,“沐阿姨,麻烦你?把我妈抱进里间的床上吧。”
沐卉坦然地摇摇头:“不抱,万一你?们母子讹上我怎么办?”
俞景现:“……”
“你?、你?跟我妈妈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吗?”
“是吗?”沐卉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我方才若是没有看错,在她眼里我该是丫环的角色。奴才打了主子呀,所以她才会气急败坏,恨不得生?撕了我。”
“是你?先打了我妈两耳光。”
沐卉掏掏耳朵:“你?耳朵没事吧?”
俞景现莫名地摇摇头。
“既然没事,怎么没听到你?妈先骂‘竟革滚’,又咒懿洋‘过?劳死’!”
“她那是气话!”
“哦,那不好意思,方才我手有点痒,正好瞅见你?妈脸上有两蚊子,所以就好心?地帮她拍了拍。”
俞景现:“……”
俞舒雅突然一抹泪爬起来,捡块土疙瘩朝沐卉扔道:“臭女人,烂货,叫你?打我妈妈,贱人……”
沐卉一把接住土疙瘩,拿在手里抛了抛,看向兄妹俩,嗤了声:“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啊!”中午刚吃了她的点心?,这会儿就骂她是贱人了。
啧!
可别跟她说人性?本善,在废土,哪个小孩子手上没沾过?人命。
当然,秧宝除外,那丫头别说杀人了,能不捡人回来养就不错了。
——她亦是小丫头捡回去的那个。
——且是第?一个。
“不就一包点心?吗?我还你?!”俞景现几步冲进里屋,翻箱倒柜找出两半包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点心?,一把抛到沐卉脚边,“给?你?!以前颜懿洋颜竟革和秧宝也没少吃我家的点心?糖果,我妈可没说他们半句不好。沐阿姨,我妈说的没错,你?就是人品不行,搁在前几年要挂牌游街的!”
“连长,”沐卉偏头看向随颜懿洋老二进院的韩连长,“俞景现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
俞景现脸一白:“你?、你?故意激怒我?”
这小子智商不低,沐卉心?下有点可惜:“我可没有千里眼,顺风耳。”
秧宝听着俞舒雅骂妈妈,气得不行,踮着脚,扶着桌子、墙,一步步挪到门口,歪头骂道:“俞舒雅你?个坏人,骂我妈妈,我打你?哦!”
“小贱人,我就骂了,老贱人、小贱人……”
俞景现看着黑沉着一张脸进来的韩连长,吓得一把捂住了妹妹的嘴,跟韩连长解释道:“连长伯伯,我妹妹以前从不骂人,这两句是中午跟周老师学的。”
张兰这会儿也醒了,一眼扫到地上的牙,眼前一黑,又晕过?去了。
沐卉:“……”
这也太不济事了吧?
不就掉了两颗牙吗?
“连长,怎么回事懿洋跟你?说了吧?”沐卉偏头看向韩连长。
韩连长气得瞪她:“那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你?跟她计较什?么?”
沐卉无奈地摊摊手:“我要是早知道,她会自?己跌倒磕掉两颗牙,就拉她一把了。唉!谁知道她这么爱美,无法直视自?己的残缺。你?说,回头她醒来,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了,不会算在我头上吧?”
“沐阿姨!”俞景现气得发抖,“你?要不打我妈耳光,我妈能这样?”
“谁叫她嘴贱骂我儿子呢!”沐卉怼完,继续跟韩连长道,“你?看要我赔钱吗?5毛怎么样?差不多够她买支红梅素软膏擦脸了。”
韩连长摆摆手:“别坐在给?我添堵了,去去,带着孩子出门转转。”
“好咧!得令!”沐卉竹杯、竹椅一收,抱起秧宝锁上门,招呼俩儿子道,“懿洋、竟革,走喽,去学校看看你?们爸爸课讲的怎么样。”
母子四?个到时?,颜东铮正要讲第?三节课。
找了张长条凳,老大搬着,四?人偷偷地从后门摸进教室,靠后墙坐下,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讲台上的颜东铮,齐齐咧嘴笑了下,乖乖地背着手,当起了小学生?。
颜东铮:“……”
第26章
颜东铮扫了母子四个一眼, 拿起粉笔,回身在黑板上写下四?字。
——掩耳盗铃
一手正楷,横平竖直, 笔画简爽, 如楷树之枝干。
“上课之前, 想必有部分同学已经预习了这个故事, 有没有同学上来, 跟大家讲讲故事的内容?”
秧宝小脸一亮,这个故事她听过呀, 手一抬,奶声奶气的声音响彻教室:“爸爸,我会?讲。”
颜懿洋小声提醒道:“要叫老师。”
“哦,”秧宝立马改口, “老师,我会?讲。”
颜懿洋又道:“要喊报告。”
秧宝:“报告老师, 我会?讲。”
老二听得好玩,哈哈乐道:“报告老师,我、我会?讲!”
教室四?十?多个小朋友,刷的一下全看了过来。
颜东铮淡淡扫眼沐卉(没事带孩子过来, 扰乱课堂秩序),目光转到秧宝, 嘴角已微微翘起个弧度:“那就请秧宝小朋友坐在原位, 给大家讲一讲。”
颜懿洋双手一拍:“啪啪……”
其他同学跟着附和,瞬间掌声雷鸣。
秧宝小脸通红, 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裤腿, 好一会?儿?,颤微微的声音才响起:“春、春秋的时候, 有一个大官打?倒了一个姓范的人。范家乱糟糟的,小偷就想趁乱去他家偷些东西换钱买好吃的。”
呼了口气,秧宝声音轻快道:“范家院子里有一个好大好美的钟,小偷想抱走?,可是钟太大了,抱不动,他就想呀,我打?烂好了,一块一块的拿。钟一砸就响,他拿棉花塞住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好聪明啊,这样大家都跟他一样听不到了。哈哈……他好笨哦,结果、结果被抓了哈哈……”
老二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见妹妹笑,自?己也跟着笑,接着沐卉、颜懿洋,旁边的小朋友,慢慢的整个教室都是笑声。
“对呀,他好笨!”有学生哈哈笑道,“他自?己把耳朵捂住,又没有捂别人的,别人肯定听到了,不抓他抓谁?”
颜东铮轻咳一声,拿教棍敲敲讲桌:“好了,大家静一静。首先我要表扬秧宝小朋友,很勇敢!故事讲的还算流利,值得表扬。但是,我要纠正几点。故事发生在春秋的时候,说的是晋国贵族智伯灭掉了范氏……”
故事过一遍,颜东铮说朝代?歌,提春秋,讲何谓贵族,智伯是何许人也,范氏在当时又是怎样一个存在,双方为什么打?起来。
接着说钟。
——青铜钟。
它在当时的价值。
范氏为什么要在院里吊一口大钟?
然后才说这个故事要告诉我们?什么。
最后纠正一下,那个时期没有棉花,秧宝故事里的棉花塞耳是不对的,小偷用?的布。
随之又说依当时的生产力,市场上流行的布有哪几种。
一节课下来,所有的小朋友都对春秋的生产力,物价,贵族的生活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杨校长站在窗外听得入神,直到下课铃声响起,颜东铮说了声“放学”,小朋友们?拎着书包,撒丫子跑出来,他才从故事的余韵中回过神来,隔窗冲颜东铮点了下头,背着手,哼着歌,满意地走?了。
颜东铮等学生走?完,慢慢踱到教室后面,双手负于身后,看着乖乖坐着没动的娘四?个:“说吧,闯什么祸了?”
沐卉跟秧宝神同步地抓抓脸,冲颜东铮嘿嘿笑了声,摇头道:“爸爸我乖乖哒。”
“没闯祸。”
颜东铮才不信呢,沐卉、秧宝、老二,就不是爱学习的,没闯祸方才能?这么乖?
老老实实地坐着待了四?十?多分钟。
“懿洋你说。”
颜懿洋顶着妈妈妹妹的目光,笑笑:“妈妈为我和老二跟张兰干了一架……”经过一说,颜懿洋又道,“两耳光,我不觉得妈妈打?错了。只是现在她磕掉了两颗门牙,要死要活的。你知道的,世人大多同情弱者,接下来的舆论可能?对妈妈不利。”
“无碍,俞言博不会?任事情闹大。”颜东铮把书本?、教案,递给老大,伸手抱起秧宝,交待道,“帮我送去办公室,位置靠窗第二个。”
颜懿洋应了声,拿着东西去办公室。
沐卉一听他说‘没事’,立马满血复活,其实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就像老大说的,万一张兰要死要活的闹起来,家里肯定要出点血,这不是给家里添麻烦吗:“颜老师,你方才的故事真是讲得太好了,我听得都快睡着了,一闭眼脑子里都是你描述的春秋美食……”大块的肉呀,一口咬下汁水横流,光是想一想,就馋得不行!
“呵!”颜东铮看着她冷笑一声,“睡着了?”
沐卉一秒钟人间清醒:“不、不是,你听错了,我的意思?是我本?来都快睡着了,结果你讲的太生动了,我一闭眼脑子里都是你描述的吃食……咦,这么说好像也不对……颜同志,你相信我,我真的没睡……”
颜东铮懒得理她,抱着秧宝就走?。
老二连忙跟上。
沐卉站在原地,弱弱道:“……真没睡!”人生第一次,她听课这么认真,咋就不相信她呢?
回去的路上,一家人拐了个弯,去了趟连队医院。
沐卉头上的纱布该换药了。
她恢复的很好,纱布一揭,伤口已经愈合结痂。
护士戴着手套轻轻地按了按,虽还没有些红肿,却?没有血水流出:“可以拆线了。”
沐卉巴不得早点拆线呢:“拆吧。护士,今晚我能?洗头吗?”
“最好不要。”
“那要多久才能?洗?我头上都臭了。”
秧宝凑过去闻了下,忙拿手对着小鼻子扇了扇:“妈妈,爸爸给我摘了好多花,回家你挑几支香香的戴头上吧。”
沐卉白了闺女一眼:“那更难闻了,臭香臭香的。”
秧宝挠挠脸,继续给她出主意:“要不你像我一样,把头发剪得短短的?”
“不要,我好容易留一回长发,有个女人样。”
秧宝冲她摊摊手,表示那就没办法?了。
护士哈哈笑道:“再忍几天?。”
沐卉叹气,心情低落。
几人到家,韩连长已经走?了,隔壁静悄悄的,铁将军把门,张兰母子不知去哪了?
丰饮香夫妻还没有下工回来。
树荫下的老母鸡突然咯咯叫了起来。
老二一溜烟跑过去,扒开?母鸡,捡了个白白的鸡蛋:“蛋、蛋。”
“咦,还真下蛋了!”沐卉惊奇地走?过去,拿在手里看了看,热热的,好新鲜啊,“走?,冲鸡蛋茶喝。”
暖瓶里有中午起的热水,鸡蛋磕进碗里放入盐巴,点上几滴茶油和一点白酒,打?散,冲入开?水,半碗鸡蛋茶就好了。
老大和他爸一样,有点小洁癖,沐卉先问颜东铮:“颜同志,要不要来一口。”
放了白酒,还是有点腥。
颜东铮摇头。
懿洋抿了口,喂妹妹。
老二急得围着两人直打?转。
秧宝大大喝了口,鼓着腮帮子,看着她二哥眼里都是笑。
老二扒着碗,一个长吸,把鸡蛋水全吞了,碗往妈妈手里一塞,得意地背过身,屁股冲着秧宝和他大哥一撅,摆着小身子晃了晃。
那样子,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颜懿洋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
老二踉跄着往前奔了几步,回头冲他大哥呲了下牙,跟颜东铮告状道:“哥,坏,打?!”说罢,还撅着屁股给他看裤子上的脚印子。
一家人谁也没理他,齐齐看向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一团钞票。
沐卉弯腰捡起,数了数,给颜东铮看:“五张崭新的大团结。”
“竟革,”颜东铮冲儿?子招招手,“来,告诉爸爸,这钱哪来的?”
老二哪知道。
颜懿洋想了下:“他午睡起来就有了。”
当时,秧宝还问老二兜里装了什么?鼓鼓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猜测是喃永给的。
沐卉把钱递给颜东铮:“明天?你带秧宝做完针灸去趟她家,把钱给人家。太多了!”
颜东铮点点头,接过收好,拿上扁担砍刀朝外走?道:“我去西南坡砍些柴,顺便找连长问一下张兰的情况。”
不管因为什么,沐卉都打?了张兰两耳光,作为丈夫,赔钱也好,道歉也罢,都该有他出面处理。
“爸爸,等等。”颜懿洋拎起两个空酒瓶,拉上老二,“玉波说,母鸡喜欢吃虫子,我和老二去西南坡捉些。”
父子仨结伴走?了。
秧宝也想去,只是,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脚脚,没吭声。
沐卉提起暖瓶倒了点水进鸡蛋碗里,涮涮一口饮尽,舀水把碗洗净,抓米下锅道:“秧宝帮妈妈烧锅吧?”
秧宝小脸一亮:“好。”
沐卉把她抱坐在灶后的小凳子上,帮她引燃,抱了劈好的干柴放在她手边。
司务长给的老南瓜,切一块,跟米一起熬粥。
喃永拿的腊肉,中午没有吃完,还有巴掌大一块,切片跟青椒一起炒。
再拍个黄瓜,炒个小白菜。
做好,沐卉骑车带秧宝去食堂买了十?个黑面馒头。回来经过小卖铺,她进去挑了一大四?小五个盘子,十?个粗瓷大碗。
这样再有客就不用?找丰饮香借了。
颜东铮在西南坡没有找到韩连长,听人说,韩连长找后勤借卡车带张兰和两个孩子去镇医院看牙去了。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颜东铮带着两个儿?子往山上走?了走?,到了荒地边缘,拿砍刀砍杂木。
他做事细致,砍下的杂木截好、捋顺,人家哗哗砍了一堆,他一担柴还没弄好。
颜懿洋带着老二,在砍伐过的树坑里捉虫子、白蚁,遇到干木耳和认识的野菜也摘,兜在脱下的小褂里。
沐卉眼见饭菜都凉了还不见爷仨回来。
骑上自?行车,载着秧宝去迎。
直迎到山脚,才看到三人从山上蹒跚下来。
“一担柴,咋弄这么久?”沐卉支好车,接过老大手里的小褂看了眼,几乎全是干木耳、野蘑菇。
颜懿洋将装满虫子堵住口的两个酒瓶放进车篮,小心地从兜里掏出三枚鸟蛋给秧宝:“爸爸不善砍柴。”
说罢,扶着自?行车,帮颜东铮把两捆柴分别绑在自?行车后座两侧。
沐卉将老二抱在车座上坐好,推起自?行车道:“颜同志,回头得好好谢谢连长,要不是他让你去学校教书,就凭你这干活的能?力,咱家得跟着你喝西北风。”
颜东铮揉揉肩,笑道:“家里还剩多少马肉?”
沐卉立马护食地咳了声,一本?正经道:“礼轻情意重,心意到了就成,马肉就算了,咱家俩伤员正需要那点肉补补身子呢,连长那里,我看就送些香蕉、菠萝、点心吧。”
颜东铮忍着笑,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行,听你的。”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沐更多完结文在八六艺奇奇三三零四卉却?不由反省了下自?己:“会?不会?太少了?再加瓶罐头,一包红糖吧。连长来来回回地的为咱家的事也没少辛苦。为找竟革,光鸡就填进去两只。我这从医院回来几天?了,在外从没听嫂子抱怨过一句。”
颜东铮弯腰抱起累得走?不动的老大:“咱家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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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兰的牙,修是没法?修了,沪市来的医生看后,给出了建议,戴假牙。
年纪轻轻的戴假牙,张兰要崩溃了。
而且假牙,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好,小镇没这技术,得去市里。
“我要办病退!”
知青近来办病退回城的不少,可那都是什么情况,不是得了传染病,就是摔折了胳膊腿,不得不回城医治。
哪有缺个牙办病退的,没这先例,韩连长不同意。
“你不同意,行,我就住在这里不出院了。医药费、住院费,还有吃的、用?的、营养品,沐卉得给我出。”
“她敢不给,我就去派出所告她殴打?军嫂。”
韩连长脸一黑:“张兰你是不是讹人讹上瘾了?你的牙是人家沐卉打?掉的吗?脸上的两巴掌怎么来的要我提醒你吗?好好的,你不咒人家的儿?子‘过劳死’,沐卉能?往你脸上招呼?”
“颜竟革拿个鞭子在院子里甩得‘啪啪’响,我还不能?说了是吧?颜懿洋,他有教养吗?跟我一个长辈顶嘴。我那是咒他吗,我就是提个建议,让他别整天?鬼心眼一堆。”
“胡搅蛮缠!”韩连长气得给她一个评语,接着又道,“你再这样,我给俞言博打?电话?了。”
“你打?、你打?!我巴不得他回来呢,让他看看,他离开?后,农场还有谁把他放在眼里,个个都想往他老婆头上踩一脚,抽一巴掌,他要是男人就给我还回去!做不到这个兵我看还是别当了,孬种!”
韩连长点着她,气得一扭身出了病房,再待会?儿?,他怕是要开?骂。
“娘的,这都是什么事呀!”韩连长疾步到了院里,掏出烟点燃,深深吸了口。
陆湘打?饭回来,路过小花园,看着前面闷头吸烟的男人,惊讶道:“韩连长!你怎么来了?谁住院了?”
狂犬病疫苗拿回来的那天?,陆湘和爷爷随车去农场,并在连部医院守了俞景现一夜。当时让食堂给她和爷爷弄饭,安排医院加床给他们?休息的就是韩连长。
“小陆医生,”韩连长掐灭烟,迎上前道,“我听颜东铮说你爷爷受伤住院了,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韩连长,你怎么来了?”
“一位职工牙掉了,我带她过来看看。”
“哦。”一个牙,不是什么大问题,陆湘没太在意,“韩连长你吃饭了吗?我打?的多,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不用?了,一起来的还有俩孩子,我这就去食堂看看,小陆医生你赶紧吃饭去吧,晚点我再去看望陆医生。”
“行。”
陆湘抱着饭盒进病房,她爷爷跟同病房的苏团长一家三口,以及俞言博已经吃上了。
“湘湘,”苏团长的爱人云依瑶,热情地招呼道,“快过来,我让人做了你爱吃的小炒肉。”
陆湘看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小炒肉,欢呼一声:“云姐姐,你真好!我早就馋肉了,偏偏来时没带一两肉票,刚来也没发工资票证。”
陆铭瞪她一眼,笑着跟苏团长夫妻道:“这丫头!都被我惯坏了。”
云依瑶笑道:“湘湘才多大呀,正是爱吃爱玩的时候,能?坚持十?几年如一日地跟您学针灸,光凭这份毅力就盛过了大多数人。陆老,您别太苛刻。”
“哈哈……她也就这一点可取。”
“爷爷!”陆湘不依地跺了跺脚,打?开?自?己买回来的饭菜一一摆上,招呼大家一起吃。
陆铭笑笑,不说她了,只关切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哦,方才在小花院遇到农场的韩连长,说了会?儿?话?。他说,等会?儿?过来看你。”
“谁病了吗?”
“说是陪人过来看牙。”
俞言博听得一愣:“小陆医生说的韩连长,可是上坎坝农场的韩红军?”
陆湘诧异道:“俞副营认识?”
云依瑶笑道:“俞副营在建设兵团工作过几年。74年之后,云省建设兵团就改成上坎坝农场了吧?”后一句,云依瑶问的是丈夫。
俞言博不是丈夫的直接下属,今天?之前,云依瑶也只知道军中有这么一个人。
中午接到俞言博的打?电话?,说实话?,云依瑶挺惊讶的。
不过,她很庆幸接完电话?就和儿?子一起劝动丈夫来了。
陆家祖孙一手针灸拔毒真是厉害!一遍针施完,丈夫鼾声如雷,很是踏实地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都好了不少。
苏团长朝妻子点点头。
用?完饭,几人刚说了会?句话?,韩连长拎着水果点心来了。
看到俞言博,韩连长一愣:“老俞,你没回部队?”
“回了,下午又过来了。”俞言博起身帮忙倒了杯水给他,“方才听小陆医生说你来陪人看牙,谁呀,弟妹吗?”
“嘿,你媳妇!”
“兰兰!”俞言博霍然一惊,“她牙咋了,我上午回去不还好好的吗?”
韩连长说完那句‘你媳妇’其实就后悔了,家丑不可外扬,何况,里面那张床上坐着的男人,一看那气势就不简单:“不小心磕到了。”
把东西交给陆湘,韩连长跟陆铭说了几句,就和俞言博出了病房,拉着他去小花园。
这事吧,得说清楚,免得老俞被他那脑子不清楚的媳妇一蹿托,真把沐卉告了,或是跑去农场找颜东铮的麻烦。
云依瑶想了下,问丈夫:“我拎几样东西去看看?”
苏团长扫眼吃完饭就闷头看书的儿?子:“让子瑜陪你去。”
“行。”
云依瑶拎着盒贵妃酥,一包蜜三角,两瓶肉罐头,夺下儿?子手里的书,拉着他出门,去护士站问人住在哪间病房。
苏子瑜无奈地叹口气:“明明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你非要我陪着,从效益学上来说,妈妈,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吗?”
云依瑶抽了下嘴角,分了两瓶罐头给他拿:“你妈我笨得很,没学过什么效益学。我只知道你再天?天?拿着书本?看,早晚非近视不可。”
“我有定时做眼保健操,妈妈,你的假设不成立。”
云依瑶聪明地闭上了嘴。
苏子瑜扫了眼手里的罐头:“湘湘姐喜欢吃肉。”
云依瑶倒底没忍住,怼了句:“是人都喜欢吃肉。”
“妈妈,你这话?不对,建国初期,我国有僧侣……”
“停停!苏子瑜你给我打?住啊,你妈我就是一凡人,虽然生了你这么个小大似的儿?子,挺省心的,可我真不想天?天?听你一口一个分析报告。”
苏子瑜乖乖地不吭声了。
到了地方,云依瑶抬手按住自?己的嘴角往上推了推,尽量让自?己露出一抹和善的笑,这才敲了敲门。
门敞开?着,里面几张床,多少人一目了解。
云依瑶看了圈,目光落在一位带着白口罩的年轻妇人身上:“请问,你是俞言博的爱人张兰吧?”
张兰打?量着眼前的母子,女人虽不是多美,却?气质出众,一言一行都透着大气优雅。男孩七八岁,眉眼精致,看人的目光不躲不闪,沉着冷静。
“你们?是?”张兰下意识地摸了下脸上的口罩,万分庆幸方才让儿?子带着女儿?去医药房买了,不然一脸青肿,又缺了两颗门牙,这会?儿?哪还有脸见人?
“你好,”云依瑶接过儿?子手里的罐头,和点心一起放在床头柜上,笑着自?我介绍道,“我爱人跟俞副营是同事。方才见到你们?农场的韩连长,听他说你在这儿?住院,过来看看。怎么样,你还好吗?”
“哦,你坐、坐!景现、舒雅,快给小哥哥和阿姨洗水果吃。”
“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张兰连连摆手,“一点水果不值当什么,你别客气。”
俞景现看苏子瑜,白衬衣,军绿色的背带裤,腕上戴着只有大城市用?华侨票才能?买到的儿?童电子手表,脚上穿的是小皮鞋。
不假思?索,俞景现便从一堆刚拎回来的水果里拿了两个苹果去洗。
本?地不产苹果,这两个苹果还是方才妈妈让他去运输公司找人买的,很大很甜,不要票,一个差不多就要一块。
平常妈妈可舍不得买一个来吃。
“坐呀!”张兰招呼母子俩。
云依瑶笑笑,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关切道:“我看你额头有伤,不要紧吧?”
张兰抬手摸了下,高高地鼓着个包,一碰钻心的疼,心里又把沐卉咒骂了遍。
面上却?甚是凄楚地道:“没、没事。”
声音都哽咽了。
云依瑶看自?己一下子把人招惹哭了,很是无措道:“唉,你别哭啊。”
“我、我就是心里委屈。”张兰好似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口罩往下一拉,指了指自?己红肿的脸,外翻的唇,随之又飞速把口罩拉上,哭道,“你看见了吧,这都是让人打?的。”
云依瑶大惊:“谁、谁这么张狂啊?军属他们?都敢打?……”
苏子瑜伸手扯了下妈妈的衣袖。
云依瑶话?语一顿:“你们?韩连长怎么说?”
“韩连长说我骂他们?孩子活该!大姐,你跟我评评理,中午我不舒服,头疼得厉害,饭都没吃就想躺在床上睡会?儿?,邻居家六七岁的孩子,皮得跟个猴似的,甩着长鞭啪啪在院里没一刻消停。我哪还躺得住,这不就出门让他出去玩会?儿?,结果他哥不愿意了,说我看不起他弟,歧视他弟。”
“我哪有!他弟得了狂犬病,病发时逮着我家景现就抓,你看,景现脸上这些结疤的道道都是他抓的。当时我吓得呀,要死的心都有了,这要传染了怎么办,可是会?死人的!你说老俞也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不就硬撑着一夜夜的陪孩子煎熬。”
“我要是真看不起他,能?不找他们?家算帐,可这些日子,我吭过一声没有。还是昨天?听说他们?请客庆祝孩子渡过了危险期,才上门,问,能?不能?给你们?景现一个说法?。”
“就这,说我讹他!”
“这口气一直憋在我心口,压得我喘不过气,结果他哥一个孩子还这样怼我,这要不是大人教的,他能?这样说。我一个没忍住,就回怼了句,说‘小小年纪,别操太多心,当心过劳死’。他妈说我咒孩子,上来给了我两耳光,就这还不解恨,扯着我的头发将我往地上惯,砸得我一嘴血,门牙掉了两颗!呜,欺人太甚!要不是两个孩子还小,我都想一根绳吊死在他家门口!”
俞舒雅哇一声哭着抱住她的胳膊,嚎啕道:“你别死,妈妈,你别死,我要妈妈……妈妈……”
俞景现跟着红了眼眶,哽咽着跟云依瑶道:“阿姨,你明天?见了我爸爸能?不能?跟他说一声,让他回来一趟,呜……我和妈妈、妹妹,快被人欺负死了!”
云依瑶听得义?愤填膺,张嘴道:“太过份了!还有没有王法??小小一个农场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妈妈!”苏子瑜忙一拉母亲,扭头跟俞景现道,“你爸也在医院,方才你们?农场的韩连长找他,两人应该在哪儿?说话?。放心吧,没人能?无缘无故欺负了军属还能?全身而退。”
“张阿姨,你身上有伤,情绪别太激动,用?温水洗洗脸,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和妈妈再来看你们?。要是做假牙,回头让我妈帮你们?联系市里的牙科专家。”
“对对,我认识好几位牙科方面的专家,春城做不了,咱就去京市……”
“妈妈,我困了!”
云依瑶知道自?己又被儿?子嫌弃了。
呜,她这个妈太难了!
一出病房,云依瑶倒底还是没忍住:“儿?呀,你不觉得张兰母子被人欺负的好惨?”
“妈妈,请回忆一下,中午俞副营给你打?电话?时都说了什么?”
“说镇医院来了批医学专家,其中有一位姓陆的老中医针灸拔毒国内无人能?及。”
“他还提了俩人,”苏子瑜提醒道,“一个用?来证明陆爷爷的医德,一个用?来证明陆爷爷的医术。这俩人你还记得吗?”
“颜竟革,秧宝。”
“嗯,他们?是兄妹。”来前,爸爸跟农场的营长打?过一通电话?,确认俞言博所言不假,同时也知道,俞、颜两家是邻居,“张阿姨嘴中欺负她们?的就是颜竟革的哥哥和妈妈。”
“陆爷爷和湘湘姐都跟颜竟革,及他家人接触过,妈妈若是还有什么不解,等会?儿?,你可以问问湘湘姐。”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话?外,都在偏帮颜竟革他家人呢?”云依瑶看着儿?子狐疑道。
“我相信自?己的眼晴,我的眼睛告诉我,陆爷爷、湘湘姐和韩连长的人品,同爸爸一样可靠。”
“臭小子,就会?拍你爸的马屁。”
苏子瑜:“……”
与之同时,花园出来,结伴去国营饭店的韩连长跟俞言博已经喝上了。
酒精上头,韩连长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你明天?赶紧把他们?娘仨带去部队吧,这一天?天?的跟唱大戏似的,折腾得还让不让我干活了。还有,给你句忠告,能?把孩子跟张兰隔开?,就尽量隔开?。言传身教,再让她这么带下去,两个孩子就毁了。”
这话?,俞言博可不爱听:“老韩,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呀?”
“张兰固然说话?做事随心所欲了点,可她沐卉也不能?下手啊?扬手就是两耳光,这是什么性?质?张兰那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能?受得了?再说她又不是包子,能?不还手。”
“沐卉躲就躲了,眼见人往门槛上磕,她离这么近就不会?伸手拉一把。两人可是好朋友,张兰待她跟亲姐妹一样,买个雪花膏都想着她,你说她这心思?得有多恶毒啊,两颗门牙对一位爱美的女性?有多重要,她会?不知道吗?抱臂旁观,真够有她的!”
韩连长愣愣地看着他,好似第一天?才认识:“……你的意思?是,你老婆可以咒人家孩子去死,人家不能?甩你老婆耳光?”
“张兰那是一句气话?,你数数这几天?她都经历了什么。得狂犬病的颜竟革把我家景现抓伤了,这么多天?,颜东铮两口子去医院看过一回孩子吗?说过一句赔偿吗?他们?不吱声,张兰问一句怎么了?”
“你们?上纲上线的,好像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似的。我压着她的头,让她认了,这口气堵着,她对着孩子发句牢骚怎么了?沐卉上来就打?!”俞言博这会?儿?也是喝高了,所有的伪装剥离,那股积压在心里的火瞬间爆发,说到最后都拍起了桌子。
韩连长趴在桌上,满脸通红地指着他道:“你这话?,不是一个副营能?说出来的。作为一名优秀的军官,做事咱得看全局。你光说你家的委屈了,我问你,孩子打?架,赖一个吗?竟革把你儿?子抓伤后,颜东铮第一时间有没有让人联系各方申调疫苗?他守着竟革走?不开?,托食堂帮忙熬的鸡汤,有没有让护士长给你家送去?”
“你媳妇张口要五百,他打?壳了吗?结果我一去你媳妇立马又改了口,要什么?一套房,沪市徐汇区的一套公寓房。贪!太贪了!嗝,贪得无厌!”
“姓韩的,你说谁呢?”
韩连长醉眼迷蒙地指着他:“你、就是你!还有……唔,你媳妇!”
他张嘴想吐,脑子里又觉得自?己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呢,不应该啊?遂指着俞言博叫道:“我就喝了两杯,抠门的家伙,买的肯定是假酒!”
“你才假呢,你全家都假!”
“你骂人。”
“老子就骂了!”
“找打?!”
“来啊,怕你是龟孙子!”
他都愿意当孙子,不打?好像有点吃亏。韩连长脑子里胡乱想着,人扶着桌子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探身拽住俞言博的衣领命令道:“别动!”
说罢,一拳打?了过去。
“你丫的,还真敢打?啊?”俞言博不干了,抬手回了过去。
你来我往,桌子都掀了,盘碟酒瓶哗拉啦摔了一地。
俞言博还有几分理智,知道不能?受伤、闹出人命,扯着韩连长避开?碎片往一边滚。
服务员、厨师,从后面赶过来,好容易将人拉开?,韩连长倒在地上已经呼呼睡着了。
俞言博抓起酒瓶将剩下的酒往头上一浇,瞬间清醒了。
服务员问要不要帮他报警。
他摆摆手,说两人是朋友,喝醉了,起了几句口角,不要紧。
赔了碗碟钱,又跟服务员厨师叮嘱道,希望这事别传出去,他朋友好面儿?,明天?酒醒知道跟他在饭店干了一架,该觉得没脸、不好意思?出门了。
他一身军装,说得又一脸真诚,大家十?分相信,忙连连应道:“你放心,我们?保证守口如瓶。”
俞言博道了声谢,搀着韩连长去招待所。
第27章
招待所已经没房了, 镇子小,招待所建的也不大。
医院开培训班,一下子招收了几百个学生, 宿舍有限, 大多数学生可不就得住招待所。
俞言博想了下, 问柜台服务员:“知道上坎坝农场的带队医生是谁, 住几号房吗?”
这个有登记。
服务员拿出登记表:“陈宜安, 206室。”
陈宜安,李雪风的老师。
俞言博扶着韩连长上楼敲响206的房门, 屋里陈医生、李雪风,以及一位乡寨来的赤脚医生,都在?。
三人刚下课回来没一会儿,洗漱后, 趁着离熄灯还有半小时,一个个抓着书正看得痴迷。
听到敲门声, 李雪风捧着书,头也不抬道:“请进。”
“雪风,你?也在?啊?”
“俞副营!”李雪风惊讶了瞬,待看清他扶的是谁后, 吓了一跳,书往床头柜上一搁, 忙伸手将人接住, “我们?连长咋来了?还喝了这么多酒。”
“酒瘾上来了,非要拉着我喝。喝完了, 这不就跟我撒起了酒疯。”俞言博弹弹身上沾的菜叶子, “雪风,你?带的衣服多吗?先借我一套, 我过来陪团长看病,他人还在?医院,我得过去守着。”
“哦,你?等等。”
陈医生放下书本,赶紧过来帮忙。
脏污的衣服扒掉,将人放在?床上,陈医生兑盆温水拿毛巾给韩连长擦身。
李雪风打?开藤编的行李箱,取了套衣裤给俞言博,见他头发上沾着菜汤,李雪风建议道:“走廊尽头有个洗手间,你?拿着盆、肥皂、毛巾,去洗洗吧?”
“行。”
李雪风把东西?递给他,回头见老师在?给连长把脉,提起暖瓶冲了杯蜂蜜水端过去道:“没事吧?”
“有点轻微的酒精中毒,大概是喝到假酒了。你?找服务员问问他们?厨房有没有绿豆,熬一碗绿豆汤来。”
“好?。”李雪风把蜂蜜水递给老师,拿着钱票匆匆下楼找服务员。
俞言博洗得很快,十分钟就端着盆回来了。
陈医生将一碗蜂蜜水给韩连长灌下大半,见他进来,起身道:“俞副营,你?有没有感?到哪儿不舒服?”
俞言博摸摸胃:“有点难受。”
“我给你?号号脉。”
俞言博的中毒症状微乎其微,放任不管也没事,陈医生还是给他冲了杯蜂蜜水:“喝吧,舒服点。你?们?在?哪喝的酒?”
俞言博面色一凝:“咋了?”
“我瞅着你?们?是喝到假酒了,韩连长有点轻微的精酒中毒。”
“严重吗?”
“糟点罪,没事。”
“哎,怪我,买酒时没注意,明天我找他们?去。”
陈医生点点头,他也是提个醒。
“老陈,我医院还有事……”
“哦,那你?去忙吧,连长有我们?照顾,你?放心。”
“麻烦你?们?了。”拍拍陈医生的肩,俞言博将洗澡时顺便搓了把的衣服晾在?窗外,匆匆回了医院。
云依瑶跟儿子回到病房,陆湘不在?,回宿舍休息去了。
陆铭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这会儿已经睡下。
云依瑶凑到看报的丈夫身边,戳戳他的胳膊:“知道俞言博爱人为?什么住院吗?”
苏团长对别?人的八卦不感?兴趣。
“诶,跟你?说话呢?”云依瑶胳膊肘抵了抵他。
对妻子性格深有了解的苏团长,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说磕掉颗牙吗?”
“哪是磕掉的,被人打?……”
苏子瑜刚要端盆洗漱,闻言咳了声:“妈妈,一面之?词不可信,传话也要负责。”
“咳,这样开头不是更有吸引力嘛……”见父子俩均是一脸不认同地看着她,云依瑶讪讪地摸了下鼻子,这才实事求事地将张兰母子仨的话述说了遍,不足之?处,苏子瑜帮忙补充。
苏团长合上手中的报纸:“再把张兰脸上的伤跟我说说。”
“有问题?”苏依瑶好?奇道。
苏团长没回答。
只听苏子瑜道:“两颊浮着五指印,额头鼓着个包,上嘴唇外翻,门牙缺失两颗。”
苏团长:“鼻子、膝盖、胳膊肘,没事?”
苏子瑜想了下:“有也应该是轻伤。”
张兰讲述时,偶尔会激动地挥动胳膊,没见有什么不便。
虽然一直坐着看不出?双膝有没有受伤,可依她不吃亏的性子,真要伤了,不会忍着不说。
苏团长伸手在?妻子头上比划了下:“要是揪着头发猛然往地上掼,鼻子突出?其他五官,会最先受伤。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额头着地,这样不会伤到鼻子和嘴。”
“人在?危险来临时,第一时间会先挣扎,或是护住自身要害。如?此,胳膊、腿会先着地,女/性/爱美?嘛,在?此其间肯定会护着脸。”
所以,他断定,人是磕到哪了,并且这个地方有处突起,门牙正好?顶在?了上面。
“不是人家打?的?”云依瑶大为?惊讶,“那她怎么跟我说是人打?的?”
打?是打?了,脸上有伤嘛,但却绝不是她说的那样:被人揪着头发往地上掼。
至于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
苏团长陷入了沉思。
依俞言博的资历,家属早就可以随军了,可他爱人宁愿带着孩子在?农场,也不愿意去部队。
为?什么,嫌部队苦呗。
再一联想最近知青为?了回城闹出?的事,苏团长唇一挑,肯定道:“想借此回城。”
“啊!”云依瑶怔道,“那也不能冤枉人家打?她呀?”
只有被打?,才好?办病退。因为?军属在?农场被打?,农场是有责任的。
闹大了,军部介入,她也不算说谎,脸是被人打?了呀,至于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她也可以推说气愤不过,或是当时太过混乱,记忆有点模糊。
“这人怎么这样!”云依瑶气得不轻。
苏团长展开报纸,继续翻看道:“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就是事实。云同志,在?这点上,你?该向子瑜学习。”
云依瑶撇了下嘴,不想理这对父子,夺过儿子手里的脸盆,换上自己的毛巾,拿上口杯转身去了水房。
苏团长轻笑声,看向儿子:“明早,颜东铮会带着秧宝过来找你?湘湘姐做针灸,你?可以近距离地接触了解一下。如?此,你?才能判断爸爸说的对不对。”以人品论对错,固然会有瑕疵,却也在?一定程度上能让自己尽快推断出?事件的大概。
苏子瑜点点头,在?床旁的凳子上坐下:“爸爸觉得俞副营这个人怎么样?”
“业务能力一般。”苏团长淡淡道。
苏子瑜抿嘴笑了下:“年?底大比,爸爸不准备提拔他一下吗?”
“他又?不是我手下的兵。”
“那这回的人情?”
“你?妈不是许诺他爱人,一定帮她找个好?牙医吗?牙这方面的病,国家不报销。医药费,住院费,来回车费,一切花销咱家来出?。”
苏子瑜双眼亮了亮:又?学一招。
苏团长曲指给了儿子一个钢崩:“去洗漱,晚上别?看书了。”
苏子瑜嘟囔一声,拿着口杯走了。
俞言博就是这时候过来了,跟苏团长说,他方才去外面招待所看了,已经没有空房间。所以,他想办法在?住院部帮忙申请了间病房,请云依瑶母子过去歇息。
苏团长指指窗下的床:“不用,陪护床都铺好?了。俞副营辛苦了,过去陪你?爱人孩子吧。近来部队训练紧,明天一早你?也别?往这儿跑了,安顿好?家小,赶紧回部队,年?底的大比要紧。”
俞言博心头一喜,自觉已得到了苏团长的承诺,忙应了声,快步去了妻儿住的病房。
张兰和孩子们?等着他呢。
一见面,两个孩子抱着他的大腿就嚎啕大哭:“爸爸呜……你?咋才来呀?妈妈被人打?了……”
同病房的人被吵醒,听两个孩子哭得可怜,想到军属的不易,倒也没说什么。
“好?了好?了,别?哭了。”一手抱起一个孩子,走近妻子,俞言博低头朝她脸上看了看,“伤的怎么样?”
张兰口罩一拉,指着脸、嘴:“你?看!老俞,我不管,今儿这事你?一定要给我做主。”
“你?想怎么样?”
“我要沐卉给我出?医药费,营养费,我要韩连长给我办病退。”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带着孩子随军?”
张兰双目闪了闪:“就算随军,也得让我先回城把牙看好?呀。”
“行行,依你?。明天我找韩红军说说,让他给你?批俩月年?假回沪市看牙。”正好?趁着这俩月娘几个不在?,他把心思收收放在?训练上,争取年?底拿个好?成绩,再有苏团长的承诺,说不定能连升两级。
“俩月哪够!”
“回去了,待多久还不是你?说了算。”俞言博哄她。
张兰脸上这才有点笑容:“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吃个水果,或是开瓶肉罐头?”
肉罐头可不好?买。
俞言博拿起来看了眼,认出?是下午有人来看苏团长拎来的:“云依瑶来看你?了?”
张兰愣了下:“是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来,说他丈夫跟你?是同事。”
除了云依瑶没谁了。
“你?没跟她胡乱说什么吧?”
“我跟她不熟,能说什么。”张兰白了他一眼,谨慎道,“你?这么紧张干嘛?”
“她丈夫是这次大比的主考官,你?说我紧张什么?”
“爸爸,”俞景现插嘴道,“跟云阿姨一起来那个男孩,我看他腕上戴着款儿童电子手表。”那表,去年?他随妈妈回沪市探亲,在?街上看人戴过,“外婆说那表只有华侨商店才能买到。”
“她家有海外关系?”张兰惊讶道。
“有没有海外关系我不知道。”俞言博道,“不过,她丈夫苏团长背景硬着呢,老子是京市军区的副司令。”
“啊!”张兰惊叫道,“那、那我不走了。云依瑶说帮我找牙医,还说春城不行,带我去京市。”
“真的?”
张兰和两个孩子连连点头。
俞言博叫了声“好?”,叮嘱妻儿道:“明天我要回部队训练,苏团长住院期间你?们?趁机好?好?跟云同志和她儿子打?好?关系,争取做到有来有往。”
“你?放心吧,”张兰摸摸儿女的小脸,“孩子跟孩子更容易相处,凭咱家景现舒雅的好?样貌和聪敏劲儿,还怕拿不下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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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颜东铮熬上药,给俩母鸡的竹食糟里倒入虫子,骑车去食堂。
南瓜粥,水煮白菜,黑面馍。
水煮白菜里没有一点油,只放了点盐。
怕家人吃不惯,营养达不到,颜东铮没回家,直接去了连部医院食堂,要了一碗蒸蛋。
这么一折腾,时间就有些赶。
一到家,颜东铮放下饭,抱起女儿,把沐卉懿洋和老二叫起来。
沐卉头上的伤差不多好?了,老大老二对环境适应良好?,颜东铮便不准备再惯他们?,一天之?际在?于晨。
起来吧,吃过饭,背书。
沐卉背文史,老大看政治、地理,老二古诗两首。
秧宝闭着眼打?了个哈欠,跟爸爸要求道:“我要小揪揪,戴花花。”
原有些焉巴的花儿,经过一夜的水养,别?提多水灵了。
秧宝揉揉眼,从书桌上的瓶子里选了两朵鸡蛋花递给爸爸:“戴。”
颜东铮拿着头绳折腾了半天,一个小揪揪也没扎成,最后还是颜懿洋看不过眼,接过梳子,用长长的红头绳帮秧宝扎了个冲天炮。
两朵鸡蛋花用黑色的细长发卡夹着别?在?了冲天炮上。
那造型……真是一言难尽。
秧宝拿着小镜子照了照,觉得挺美?,抱着大哥亲了口:“爱你?哟。”
老二不等大哥回吻,挤过来,点点自己的脸蛋:“亲亲。”
秧宝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偏心,遂低头碰了下他的脸。
老二捧着脸,傻笑了声,找出?自己的陀螺、小鞭,给秧宝玩。
秧宝不想要,她喜欢会走会捉米的大红公鸡,会爬的壁虎和会飞的蝴碟。
“别?闹了,快去洗漱。”颜东铮端着两碗汤药进来道。
老大扯着还要往妹妹手里塞陀螺的老二,拿上竹杯去水池旁刷牙。
秧宝怕等会儿小哥还要往她口袋里塞东西?,忙先一步将大哥给她做的公鸡、壁虎和蝴碟,分别?塞进背带裤的三个口袋里,占上位置。
母女俩喝完药,颜东铮取出?块奶糖,一掰两半,大的给沐卉,小的喂秧宝,缓会儿,一家人开始吃饭。
一碗鸡蛋羹,给老大老二各舀两勺,剩下的母女俩分。
沐卉给颜东铮舀一勺放粥上:“老颜,要不咱家种点菜吧?”光买也不是事。
颜东铮淡淡瞟她一眼:“别?想!有这时间,赶紧把书背背,或是看哪位知青素描学的好?,拿瓶罐头让人家教教你?,争取年?底考上大学。”
“我底子这么差……”
“妈妈,”颜懿洋打?断她道,“吃完饭咱们?制定个学习计划,只要你?能每天按照计划完成,一个月下来,我保证你?能考上一流城市的一流大学。”
“妈妈加油!”秧宝握拳给她打?气,“你?是最棒、最聪明的妈妈!”
沐卉下意识挺直了背,高高抬着下巴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号称打?遍荒原无敌手,能被眼前这点小小的困难打?倒!”
颜懿洋放下筷子,“啪啪……”鼓了鼓掌。
老二跟着起哄,边拍手,边叫道:“好?!再来一个!”
他以为?表演呢,沐卉筷子一转,给了他一记:“吃饭!”
“既然立志了,”颜东铮放下碗筷,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淡淡道,“那就给孩子们?做好?棒样!等我从镇上回来,咱们?抽背小学五年?级的语文,希望别?让我们?失望。”
这么严肃的吗,沐卉立加群污二思酒灵把以酒尔看呜呜开车视频马后悔了:“……我现在?把话收回,还来得及吗?”
颜东铮脸一沉,有点恼:“孩子们?都看着你?呢?难道你?想在?他们?心里留下一个说话不算话的形象?真要如?此,日?后孩子们?还能信任、依赖、尊重你?吗?”
沐卉被训得有点难堪,不由转头看向老大老二和秧宝。
老大目光沉沉,看不出?什么,老二在?状况外,秧宝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像会说话,闪着期待、加油和鼓励。
“我背,我学。”前世基因改造失败,被驱赶出?基地,没吃没喝,眼见极冬将要来临,连一件御寒的棉衣都没有,那样艰难的境地,她都带着秧宝熬过来了,没道理,在?这么安逸的环境里,她退化至连本书都背不会。
颜懿洋举手握拳,郑重道:“妈妈加油!”
老二跟着嚷道:“妈妈加油!”
“妈妈,”秧宝晃着两个小拳,连声道,“加油!加油!”
大家看向颜东铮。
颜东铮吃好?正要起身找竹筒灌些热水路上喝,见此,伸手从书桌上的花瓶里取了只红艳艳的山茶花,弯腰给沐卉插在?鬓边:“加油!”
声音低沉,带着喷洒的热气,沐卉脸一红,不自然地捧起碗喝了口粥。
颜懿洋笑道:“妈妈,背书前要不要我先给你?讲一遍?”
那当然好?,小学五年?级的语文虽然简单,她昨晚翻了遍,却发现有些字不认识。
有人教,学得自然要快些。
母子仨在?家制定学习计划、背书,颜东铮带着秧宝骑车去镇医院。
一进病房,颜东铮秧宝均是一愣。
多了位病患,这不算什么,两人间的病房,另一张床不可能一直空着。
让父女俩惊讶的是,张兰、俞景现、俞舒雅也在?。
“颜知青,秧宝,”陆铭冲两人招招手,“今天怎么来晚了?”往常这个时候两人早来了。
乱糟糟的屋内顿时一静,大家都朝父女俩看了过来。
苏团长惊讶于颜东铮年?纪轻轻,便有了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
云依瑶则被秧宝一双墨色眼瞳吸引了,太干净清澈了,水汪汪的能照出?人影,还有那长长的眼睫,又?长又?翘,如?扇动的蝶翼。她连生了两个儿子,怀孕时无不在?想,这一胎若是个女儿,她会长什么样?
那些虚构的幻想,这一刻,具体化出?现在?了眼前。
这娃娃就是她想要的女儿啊,每一点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心动!
云依瑶一把攥住了苏团长的手,看着秧宝梦幻道:“老苏,啊啊,想要!”
苏团长心知这些年?妻子一直想要个女儿,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颜东铮怀里抱着小女娃身上。
秧宝对他人的目光十分敏感?,而且一点也不认生,见一对气质很好?的伯伯阿姨,盯着她看,唇一翘,双眼弯成了月牙,还冲他们?招了招手:“伯伯、阿姨早!”
“老苏、老苏,她跟我们?打?招呼呢,声音好?好?听哟!”
苏团长:“……”
旁边的张兰听着这话,握住女儿的手猛然一紧。
“妈妈疼!”
张兰忙松开手,帮她揉了揉。
正跟俞景现下棋的苏子瑜瞟了母女俩一眼,看向秧宝。
秧宝看他跟俞景现玩,下巴一抬,“哼”了声。
苏子瑜嘴角溢出?一丝笑来。
颜东铮冲苏团长夫妻微一颔首,抱着秧宝在?陆铭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回答他方才的问话道:“折腾着让我给她扎小揪揪呢。”
陆铭看向秧宝的冲天炮,半晌,不敢置信道:“你?扎的?”这也太丑了吧!
“懿洋扎的。”
秧宝伸手摸了下,冲陆铭笑道:“陆爷爷,是不是好?漂亮,美?哒哒?”
陆铭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刚要点头,就听俞舒雅叫道:“丑死?了!”
秧宝奶凶奶凶地瞪她一眼,嘴一撇,扶住爸爸的胳膊在?他腿上站起来,小肚子一挺,单手叉腰骂道:“你?才丑呢,你?全家都丑!”
云依瑶:“好?可爱哦!”
张兰:“……”
云依瑶的话,俞舒雅也听到了,气得哇一声哭道:“坏蛋!秧宝是坏坯子、小贱人,你?们?不许喜欢她!”
云依瑶惊愕地看着俞舒雅,好?好?的一个女娃娃,一张嘴怎么……
苏团长看着俞舒雅目光微凝。
张兰被看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把捂住女儿的嘴,解释道:“舒雅昨天看秧宝妈妈打?我、骂我,今天再见秧宝一时气狠了,她平常很乖的,从不打?骂人,倒是秧宝小小年?纪……”
“张同志!”颜东铮双手扶在?秧宝的腰上,不让她受伤的小脚着力,偏头看张兰,目光冰冷,“你?也是高中毕业,在?农场小学当过几年?老师,‘言传身教’这四个字不陌生吧?当着几个孩子的面,还请慎言!”
张兰抱着女儿,几乎都不敢看苏团长夫妻脸上的表情:“我、我……”
“妈妈,”俞景现放下棋子,站起来道,“我有点不舒服,你?带我找医生看看吧?”说着还生硬地打?了个喷嚏。
张兰忙跟苏团长夫妻告辞,带着一双儿女逃也似的出?了病房。
云依瑶轻叹了声,忍不住跟丈夫嘀咕道:“她怎么这样?”看着温温柔柔的,一副知性模样,没想到……嘴巴这么厉害!
苏团长没吱声,掀被下床,活动了下身子,转悠着到了颜东铮和秧宝身旁。
陆铭正在?给秧宝号脉。
号完,脱下她的鞋袜,挽起她的小裤子,查看脚和腿的情况。
苏团长探头看,比他的情况轻,应该是及时治疗的结果:“秧宝痛不痛?”
“有一点。伯伯你?怎么了要住院?”
苏团长:“跟你?一样,被个毒蝎子蛰了。”
“喔,”秧宝惊奇地瞪圆了眼,“跟蛰我的是一家吗?那它是爸爸还是妈妈?”
苏团长:“呃……应该不是一家,咱俩住的地方相隔一百多里,蝎子它个小,跑不了那么远。”
“我爸爸跟沪市的爷爷离得也远。”昨天她听妈妈悄悄问爸爸,爷爷家那么多房子,日?后他们?是不是可以躺平了。
当时爸爸回了一句“白日?做梦”!
“伯伯我觉得咬你?的那只一定是爷爷,咬我的这个肯定是孙子。”
云依瑶噗呲一声,捂着肚子笑倒在?了床上。
苏团长严肃着的一张脸再也绷不住了,跟着笑道:“为?什么咬你?的那个是孙子?”
秧宝叹气:“因为?我小呀,咬我的要是爷爷,毒性肯定超强,然后我就会……”秧宝舌头一伸,翻着白眼双腿一蹬,摊在?了爸爸怀里,“明白了吗,嗝屁了!”
古人最忌讳提死?!颜东铮气得将人一翻,对着她的小屁股轻轻就是一巴掌:“谁教你?的?”
“诶,怎么打?人呢,”苏团长、陆铭、云依瑶,都不愿意了,“她懂什么?”
颜东铮将人抱正过来,问她:“下次还敢不敢了?”
秧宝双眼含泪,撇着小嘴,糯糯道:“不敢了。”
哎哟把几人心疼的哦,忙拿了吃的喝的来哄。
秧宝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儿就被逗得破涕而笑,掏出?自己的公鸡、壁虎、蝴蝶,给三人玩。
苏团长拿到的是大公鸡,云依瑶的是蝴蝶,陆铭是壁虎。
陆铭以为?是哪买的,没太在?意,随手往床头柜上一放,跟颜东铮说,陆湘上课去了,要等会儿。
颜东铮点点头,拿起一个云依瑶塞来的橘子剥开喂秧宝。
苏团长翻来翻地打?量着手里做工粗糙的公鸡,越看越觉鸡肚子里的发条设计的精巧。
市面上卖的发条玩具,只有会跳的青蛙。
那玩具,子瑜3岁时就撤开了,有哪些零件至今他还记得,绝对没有这么复杂。
苏团长想着给发条上了上劲,将其放在?床头柜上。
半天,公鸡没动一下。
正当他要拿起来查看哪里坏了呢,秧宝伸手在?公鸡肚下的机括上一按,公鸡一步一步走了起来,头一伸一缩,还时不时垂头朝柜面啄食一下。
秧宝扯了几片橘子皮放在?它面前,那公鸡停下哒哒几下,就将橘皮全部吞下了肚。
苏团长看直了眼:“秧宝,”他取过床头柜上的壁虎,递给她道,“这个怎么玩?”
壁虎的机括也在?肚下。
秧宝按了下将它放在?陆铭的被子上,细长的壁虎挥着几个爪子飞快朝前爬去。
云依瑶跟着来了兴致,连连拧了几下发条,翻过蝴蝶的肚子,尝试地按了下类似机括的突起。
蝴蝶的翅膀飞速地扇动起来。
秧宝提醒道:“往上一抛,它就飞走了。”
云依瑶连忙照做。
蝴蝶扑棱棱在?屋里飞了一圈又?一圈。
苏子瑜捏着棋子昂头看了好?一会儿,问秧宝:“它能飞多久?”
“要看发条上了几圈,上一圈它飞一圈。”
云依瑶:“我忘记上几圈了!”
苏子瑜放下棋子走过来,拎起还在?被子上爬的壁虎,关上机括,打?量着它肚里用材粗糙,却设计精妙的连动发条.
“哪买的?”他问秧宝。
秧宝下巴一抬,骄傲道:“才不是买的呢,我大哥给我做的。这个、这个,都是!”
苏团长看着颜东铮惊讶道:“你?家老大多大?”
“八岁半。”
“可以啊!”苏团长笑着将手里的大红公鸡递给儿子研究,并拍了拍他的肩,“子瑜,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苏子瑜没吭声,拿着大红公鸡、壁虎,往床边一坐,低头研究了会儿,问秧宝:“我能拆开看看吗?”
“行啊。”反正不管拆成什么样,大哥都能组装起来。
苏子瑜道了声谢,拿上自己的钱包往外走道:“爸妈我去百货商店一趟,很快回来。”
知道儿子定是买工具去了,云依瑶扬声叮嘱道:“注意安全!”
“知道。”
屋子上空蝴蝶还在?飞,云依瑶搓搓手有些眼馋地看着秧宝:“阿姨能抱抱你?吗?”
秧宝很大方地朝她伸出?了双手。
云依瑶擦了雪花膏,香香的,秧宝揽着她的脖子,凑近她脸庞闻了闻,赞道:“阿姨你?好?香!”
“哈哈……”云依瑶抱着秧宝软软的小身子,只觉无限满足,偏头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秧宝也好?香啊。嗯,小脸嫩嫩的,跟豆腐一样软!”
秧宝试探地摸了摸她脸,跟着惊叹道:“阿姨你?脸好?滑哦!”
苏团长轻咳一声,示意妻子抱着人到一边说话。
“颜知青,”苏团长搬了张凳子在?颜东铮旁边坐下,“你?家大儿子的智商是不是奇高?”
“没测过。”
“那他爱看书吗?”
颜东铮点头。
“我家子瑜两岁开始识字,三岁就会把手边的玩具拆开、装上,长到六七岁,已经偷着拆收音机、自行车、煤气灶了。拆煤气灶那回,差点没把我爸妈家的厨房给炸了。”
“我爸气狠了,抓起皮带抽了他一顿。也不知道是不是抽狠了,从那开始是消停了,可人也变得沉默了起来。以前叽叽喳喳的,有什么想法都会跟我们?说,现在?要么捧着书一看半天,要么拿着棋子自己跟自己下。”
颜东铮:“孩子需要引导,而不是将我们?的想法强加给他们?,一刀切地认为?他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苏团长下意识地摸出?盒烟,抽了根点燃:“当时,我爸妈也是吓狠了,他差点没把自己炸伤。诶,现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教他。只能带在?身边,让他看我在?做什么,怎么做。”
“你?家老大,平时你?都是怎么带的?”
颜东铮想了想,诚实道:“我家老大自律性非常好?,学习什么的不用我们?叮嘱。现在?,小学课程他已经过了一遍。只一点,不想上学,说学校的那点课程他都会了,再去,纯属浪费时间。”
苏团长听着,跟他家的一样疾手:“也不跟别?的小朋友相处吗?”
“玩不到一块。”
苏团长想了想:“颜知青,你?看这样行不行,让我家子瑜去你?家待几天,或是让你?家老大来部队跟子瑜玩半月。别?急着拒绝,我跟你?分析分析。”
“你?看啊,他俩智商都是奇高,都没有朋友,爱好?还都差不多,肯定能玩一块。这人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没有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不然,你?想想这一生得有多孤单。说话别?人听不懂,他们?的世界咱又?进不去……”
颜东铮不是颜懿洋,交朋友什么的也要看孩子喜不喜欢,不能强摁头:“这样吧,明天我把老大带过来,让他和子瑜见一面聊聊,看处不处得来。”
“行。”
说话间,陆湘下课过来了,课间15分钟,抓紧时间给秧宝施针。
扎完她继续去上课,半个小时后,陆铭帮着拔。
苏子瑜买了各式小工具回来,坐在?窗下的陪护床上拆大红公鸡。
等秧宝拔了针要走,他还没有组装好?。
“秧宝,”他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魔方给秧宝,“这个给你?玩,大红公鸡我还没有组好?,明天再给你?行吗?”
“那这魔方我能给哥哥玩吗?”
苏子瑜双眼一亮:“可以。你?等等。”
说罢,他一把掀开自己的行李箱,从中拿出?拆得零散的飞机、战舰、坦克模型,一股脑地塞给秧宝,“麻烦你?拿回去给你?哥,请他组组看。”
“好?哒。”
“等等,”云依瑶收拾了老大一包吃的喝的递给颜东铮,“给秧宝和她俩个哥哥。明天,带着秧宝早点来哦。”拉着秧宝很是依依不舍。
推拒不过,颜东铮只得接了。
出?了医院,颜东铮带着秧宝去了趟岩山家。
岩山不在?出?车了,喃永在?妇联,家里只有玉波,颜东铮把钱给她,云依瑶给的东西?有几样重复的,他留了两样。
第28章
韩连长?一觉醒来已是上午10点多, 撑着昏昏沉沉的额头爬起来,好一会儿他才看清自己在哪。
镇招待所。
拿起床头柜上李雪风留的字条看了眼,韩连长?趿鞋下床, 取过?窗外?已经晾干的衣服穿上。
拿上钱包、车钥匙, 关上门, 去水房洗把脸, 漱漱口, 快步出了招待所去医院。
路口,韩连长?看着骑车而来的父女俩:“颜东铮!”
颜东铮带着秧宝刚从岩山家出来, 闻声回?头,见是?韩连长?,诧异道:“你昨晚没回?农场?”
韩连长?单手按揉着涨疼的额头:“别?提了,被俞言博那家伙灌了半瓶子假酒, 差点没出事。”
颜东铮看他,没了往日的精神头, 人显得比较憔悴,遂拍拍后?座:“走吧,带你去医院看看。”
秧宝吭吭呲呲扒着车篮从网兜里掏了两个橘子:“伯伯吃橘子。”
颜东铮接过?转手递给他:“没吃早餐吧?”
韩连长?伸手接过?,扒了皮就往嘴里塞, 含糊道:“刚醒。哪来的?”
本地不?产橘子。
颜东铮伸手在车篮里翻了翻,拿了包鸡蛋糕给他, 骑上车道:“陆医生同病房的云同志给的。”
韩连长?欠身坐上后?座, 三两下把橘子吃完,鸡蛋糕没舍得动:“陆医生同病房住的不?是?苏团长?吗?”
“嗯, 云同志是?他爱人。你昨天去看陆医生了?”
“去了。没想到在那遇见了, 俞言博这个龟孙。”
颜东铮轻笑:“我方才在医院没看到他,这会儿应该回?部?队了。张兰受伤这事, 他怎么说?”
提起这个,韩连长?就一肚子气,昨天俞言博那些话,他可是?记着呢:“管他呢,爱咋咋。妈的,老子算是?看走眼了,什么狗屁副营,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整个儿自私自利,怪不?得能跟张兰成为一家,一丘之豹!”
“一丘之貉。”颜东铮提醒道,“秧宝在呢,连长?你说话文明点。”
秧宝一把捂住双耳,调皮道:“我啥也没有听见。”
韩连长?哈哈笑道:“东铮,有没有感到小?棉袄有点漏风?”
说罢,他又道:“我也是?气狠了。行?,不?说俞言博了。”
颜东铮弹了下闺女的冲天炮,车子一拐进了医院。
韩连长?忙道:“不?去门诊,直接去住院部?。我过?去跟张兰说一声,去西门取了车,咱就走。”
“你不?是?说昨晚喝了假酒吗,还是?找医生看看吧。”
“陈医生给我看过?了,没事。”韩连长?拍着颜东铮的后?背道,“右拐去住院部?。”
那行?。
车子停在住院部?小?花园,韩连长?将鸡蛋糕放回?车篮,去病房找张兰。颜东铮抱秧宝下车,转悠着陪她看花。
这个季节,攀爬在棚架上的西番莲藤蔓已经枯黄,倒是?与之并排的另一个棚架上的炮仗花一片新绿。
西双版纳的初冬,中午太阳还很灸热,走在炮仗花棚下,一片清凉,秧宝抬手托了捧嫩芽在手,扭头跟颜东铮道:“爸爸,这个烧汤好喝。”
知青点的院子里,丰饮香在墙根边种有一株,家里第一回?请客,丰饮香掐了把嫩芽给沐卉做汤,秧宝喝过?就喜欢上了。
“回?家找你丰阿姨要点,晚上让妈妈给咱们煮汤喝?”
“好。”
小?花园里栽种的,还有香蕉、芒果、柚子、椰子,这样比较高的树,以及奇形怪状的花卉,有一种植物无花无果,全株是?叶,却没有一片叶子是?纯绿,每一片上都有红、黄、蓝、紫的斑块,中间?洒有米粒大小?的白点,很是?奇特。还有一片植物,株株都结有红的、白的、黑的、黄的,多色圆形小?果子。
阳光从上面洒落,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秧宝身上,颜东铮看着闺女凑近了小?果去闻,白嫩的小?脸,明亮的双眸,五颜六色的果子衬着秧宝如花的笑颜,说不?出的美好。
他记得家里杂木箱里放着原主早先买的一款海鸥牌相机,回?去找找,给兄妹仨拍几组照片留念。
韩连长?过?来找张兰,就是?要走了,跟她说一声,毕竟人是?他带来的。
“你走了,我的住院费、医药费,谁出?”
韩连长?打开钱包,掏了五毛钱给她:“买支红梅素软膏擦擦脸。你要去市里做牙,行?,我给你批一周假。”
“连长?你打发叫花子呢?”
韩连长?有些不?耐:“咋,你还想让农场给你出钱看牙?”
“我有说找单位吗?沐卉打的,她不?该赔我……”
“张兰!”韩连长?厉喝了声,点着她身旁的俩孩子,“孩子们看着呢,作为母亲,你能不?能诚实点?”
“我怎么不?诚实了,我脸上的伤不?是?沐卉打的?”
“你咒人家孩子,她打你两耳光赔你五毛钱,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我的牙!”
“你的牙不?是?你自己磕的吗?”
“她要不?打我,我能气得发昏磕到牙?”
韩连长?懒得再跟她纠缠,加之这一天一夜的经历,让他对俩口子的人品有了个全面的了解,可谓失望透顶,遂直言道:“你要是?不?服,就去派出所告她。”
先前他不?让告,看着是?在护沐卉,可何偿不?是?在护俞言博。他一个副营,家属受欺,军部?肯定要派人过?来调查。
张兰做的那些事,经得起查吗?
先要五百,后?要房产。
他好不?容易帮着压下去了,隔天又没事找事地咒骂人家孩子,泥人还有三分性呢,她一而再地挑衅,沐卉不?打她打谁!
韩连长?甩手走了。
张兰顶着同屋病友各异的目光,涨红了脸,同时?也气得浑身发抖。
她一把拉住儿女的手,朝外?走道:“去派出所,妈妈就不?信这天下没有公?理?了。”
俞舒雅吓得不?敢吭声。
俞景现任她攥紧手腕拉着走出住院部?:“妈妈,我们不?能去派出所。”
张兰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儿子,脸色冰冷道:“你也觉得是?妈妈的错,沐卉不?该出钱给我看牙?”
俞景现垂眸,看着砖缝里拼命往上生长?的小?草:“你要真报了警,会有人去农场调查,也会有人来医院找陆医生和你现在的主治医生询问情况。”
“妈妈,疫苗有限,每一支都有记录。”调查的人只要看下记录或是?找陆医生询问一下他当时?的情况,就会知道,他虽被颜竟革抓伤了,因?为疫苗打得及时?并不?会传染上狂犬病。
俞景现抬头瞅眼张兰,又道:“五百块钱,可以买很多东西。”更何况是?房子。
他虽不?清楚徐汇区一套公?寓房要多少钱,却知道姥姥家在新式弄堂二楼分得的半个客厅和一间?卧室,已让邻居们羡慕万分。
而就那么大一点地方,挤住着姥姥一家十七口。
所以告下来的结果,很可能是?沐卉无事,妈妈要担一个讹诈的罪名。
张兰脸色白了白,她比儿子更清楚,一旦她被判定犯有讹诈罪,将会面临什么?
丈夫会跟她离婚。
而她则会回?城无望,考学、入职更是?别?想,光政审就过?不?了关。
颓然地往路边的长?椅上一坐,张兰失控地恨声道:“我不?甘心?!沐卉一个贱坯子,凭什么打了我,还能全身而退?”
“贱坯子!”俞舒雅跟着义愤填膺道,“秧宝也是?贱坯子。”云阿姨也就给了她一把奶糖,凭什么见了秧宝就喜欢的不?行?。
俞景现微微皱了下眉,提醒道:“妈妈,云阿姨喜欢乖巧听话,嘴甜的女孩。”
张兰扬手给了女儿一巴掌:“再让我听到你骂人,看我不?打死你!”
“哇哇……妈妈方才也骂了……”
颜东铮抱着秧宝坐韩连长?的卡车回?到农场,沐卉带着俩儿子已经做好了午饭,包的木耳菌子马肉馅饺子。
秧宝在车上睡了一路,一到家立马精神的不?行?,挣扎着从爸爸怀里下来,拉着大哥二哥往卡车后?面的车斗走。
自行?车、云依瑶给的吃食,苏子瑜让拿回?来的魔方,飞机、战舰、坦克模型都在上面。
“云阿姨可喜欢我了,亲我的脸蛋,说我香香的、软软的像豆腐一样嫩。”秧宝一手拉着一个哥哥的手,摇晃着头上的冲天炮,心?情那个飞扬啊,“她给我们拿了好多好吃的,有橘子、苹果、鸡蛋糕、牛肉罐头,还有、还有……”
记不?清了,秧宝转而又道:“她家有个小?哥哥,不?是?太聪明的样子,借了我的大红公?鸡玩儿,拿东西拆开,我腿上的针拔掉和爸爸都要回?来了,他还没有组装好。哦,他拿了魔方和一堆木头模型给我,说让大哥你组组看。”
颜懿洋等她说完:“云阿姨是?谁?”
“云阿姨……”秧宝一时?被他问住了,松开老二的手,挠挠头,扭头问前面拉着韩连长?进屋吃饭的颜东铮,“爸爸,云阿姨是?谁呀?”
“云依瑶。”颜东铮回?头跟大儿子道,“她丈夫苏正初跟你妹妹一样被蝎子蛰到了脚踝。”
颜懿洋瞬间?明白了,也就是?说,苏正初跟妹妹共有一个主治医生——陆铭。
病症一样,遇到了肯定要交流几句。
秧宝这么可爱,得人喜欢亦不?足为奇。
说话间?,老二已经闻着味儿,三两下爬上车斗,抱了满满一网兜吃食往下递。
颜懿洋伸手接住,夸道:“竟革真棒!”
竟然没有扯开网兜吃独食,说明连日的教导还是?起了作用。
“小?哥棒棒哒!”秧宝连连冲老二比心?。
颜竟革被夸得开心?,不?用大哥妹妹要求,转身进去,又抱了一网兜吃食出来,接着是?魔方、模型。
颜懿洋一一接放在地上,等老二从上面跳下来,兄妹仨各抱了部?分往屋里走。
沐卉接过?颜懿洋怀里的两个网兜放进屋里,招呼老二秧宝洗手吃饭,她则爬上车斗,将自行?车放下来,拿了两饭盒饺子给老大:“快去快回?。”
颜懿洋点点头,饭盒往车篮里一放,骑上车就走,一盒给韩连长?家送去,一盒给司务长?。
沐卉又盛了一碗,让洗好手的老二给丰饮香送去。
家里还有半瓶酒,屋里,颜东铮已经给韩连长?满上,拿回?来的肉罐头开了一罐。
韩连长?摆摆手:“不?喝。现在还头疼呢。”
颜东铮见此,也不?劝,只把满满一大盘饺子往他面前一推,另端了蒜汁给他,肉罐头也往他手边移了移。
沐卉等颜懿洋送饭回?来,才带着秧宝老二和他一起进屋,喝口饺子汤,吃饺子。
韩连长?舍不?得动肉罐头,端起来一一给三个孩子扒进碗里:“懿洋该回?学校上课了吧?”请假都快一周了。
颜东铮:“他不?想去。”
“小?孩子不?上学哪成?总不?能小?小?年纪就跟我们一样,出门睁眼瞎吧?”
“他小?学课程学完了。”
“啥?”连长?惊讶道,“学完了!”
“嗯。”
颜懿洋跟着笑道:“连长?伯伯,你要不?信,考考我呗。”
“我高小?毕业,那点知识早忘完了,能考你什么?这样吧,回?头让杨校长?给你出题,若是?门门一百,就让他给你发小?学毕业证。”韩连长?东呵呵道。
颜懿洋一口应下。
吃完饭,又说了会儿话,韩连长?起身告辞。
沐卉忙匆匆收拾了几样吃食给他带上。
韩连长?不?要。
沐卉直接给他丢车斗里了。
丰饮香送碗过?来,拎了半篮子黄瓜和两个嫩南瓜。
“丰阿姨,”秧宝踮着小?脚,扶着门框,冲她招手,“你来,我跟你说说话。”
“哈哈,秧宝你咋这么可爱呢,”丰饮香一把抱起她,笑道,“好了,你说吧,阿姨听着。”
秧宝有些不?好意?思地抠了抠手指:“那个,我想揪些你们家的炮杖花嫩芽,让妈妈烧汤喝。”
“就这?”
“嗯。”
“哈哈……我还以为你要跟阿姨说什么小?秘密呢。日后?院子里的菜啊、花呀,秧宝要是?喜欢成摘了,不?用特意?跟阿姨说。”
“那等我的脚好了,我帮你浇水捉虫?”
“好。”
“阿姨拉勾。”
“行?行?,拉勾。”
沐卉刷完锅,洗好碗筷,接过?秧宝催丰饮香道:“别?跟她玩了,快回?去睡会儿,你下午还要上工呢。”
丰饮香笑着亲亲秧宝的脸蛋,这才回?家休息。
他们凌晨三四点起来割胶,早上的饭都是?在山上吃的,11点半下工,不?睡会儿,下午进山砍坝根本打不?起精神。
砍坝也不?轻松,像有些大树,倒下时?,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受伤。
周楠不?就是?个例子。
沐卉抱着秧宝进屋,颜懿洋打开那些模型,大致扫了眼,挑出飞机的木板,没一会儿就组装好了。
机翼处缺了几块小?板。
听爸爸说,模型的主人苏子瑜智商不?低。
颜懿洋也不?知道,对方是?有意?少拿了几块,还是?在反复的组装中丢了。
暂放一边,颜懿洋继续,这次是?战舰……
秧宝挣开妈妈的怀抱,在大哥旁边坐下,拿起魔方一个个拨动了起来。她小?手十分灵活,没一会儿就把相同的颜色拨到了一个面上。
老二对智力玩具没兴趣,他的心?思全在两大兜吃食上了。
颜东铮摸摸他的肚子,鼓鼓的,伸手掏出两个橘子,一个给他,一个递给沐卉。
“书背的怎么样?”他问沐卉。
“前面10篇倒背如流。”
颜东铮拿起小?学五年级的语文书,抽查。
正背、倒背,一字不?差。
“不?错。列的计划表呢,我看看。”
沐卉将剩下的几瓣橘子塞进嘴里,拿了计划表给他。
颜东铮一目十行?看过?,放回?去道:“下午我带秧宝竟革去上课,让懿洋按计划教你小?学五年级的数学。”
沐卉苦着脸点点头:“我想睡会儿。”
“去吧。”
沐卉如蒙大赦,欢呼一声冲进里间?,鞋一踢上床睡了。
颜东铮笑笑,带老二出门洗洗手,让他背早上给他布置的古诗。
一首《咏鹅》,一首《悯农》。
第一首,背的虽磕巴,好歹没漏字。
第二首就不?行?了,没记住一句。
“竟革,爸爸给你讲讲意?思,咱再来背,好吗?”
老二垂着头不?说话,显然不?愿意?。
颜东铮坐在小?凳子上,十指相交,看着不?配合的老二,笑道:“这样吧,背会有奖。”
老二双眼一亮:“我要刚刚吃的红果。”
“那不?是?红果,它叫橘子。”颜东铮纠正道,“背一首诗,爸爸奖励你一个橘子怎么样?”
老二:“成交!”
颜东铮点点对面的小?凳子让他坐下,开始给他讲《悯农》每个词句在诗中的意?思,以及作者创作的背景。
老二大多是?听不?懂的。
颜东铮也没指望一遍他就能记住,自己说十句,他能记住一个字,这就是?自己的成就,老二的进步。
一遍讲完,颜东铮抱起秧宝,带着老二去学校。
颜懿洋还在组装战舰。
说是?战舰,其实就是?英国早期的一艘巡洋舰,装有533毫米鱼雷发射器。很古老的模型,设计上有些问题,早被英国淘汰了。
颜懿洋组装慢,一是?不?了解它的结构,二是?跟飞机模型一样,舰艏零件不?全。
沐卉睡了半小?时?,醒来后?洗把脸,开始听颜懿洋讲课。
一节课讲完,颜懿洋给她布置好作业,骑车去了趟后?勤,借木工工具,和他们不?要的木料、铁片、铁丝、铜丝、烙铁、树胶、牛皮筋等。
回?来后?,自己动手,将缺失的零件补齐。
原来飞机模型就只是?个模型,不?能飞。
——里面没有发动装置。
巡洋舰往水池一放,片刻就沉没了——漏水。
——且同样没有发动装置。
颜懿洋边给沐卉讲课,边打开手电筒,取出里的电池,另又找了几节,自做电笔,发动机架和发动装置。
颜东铮带着秧宝老二回?来,飞机模型和巡洋舰已经改造完成。
沐卉写完作业去做饭,颜东铮帮忙烧锅。
颜懿洋带着秧宝老二,抱出0.3米长?的飞机模型,在院里试飞。
可惜的是?电池的能量有限,飞不?了多久,且因?为材料不?足,没法自制遥控设备,起落太过?受限。
一是?只能在空旷、平坦处起飞。
二是?电池一个续航不?足,飞机很容易从高空坠落。
试完飞机,颜懿洋带着弟妹去水潭边试巡航舰。
这个舰大,足有半米长?,秧宝把自己的花拿出来,插满了舰身,将其装饰成了花船。
老二学妹妹,把自己从爸爸手里领来的橘子放在了舰艏,充当船长?。
还放了几个奶糖在舰板上,挨个儿指着道:“这个是?爸爸,妈妈,哥哥,秧宝和我。”
舰中颜懿洋装了四节电池,尾部?装有两节,舰身上的机括一按,屁股后?面的螺旋桨飞速旋转着带动整艘巡航舰快速朝前跑去。
秧宝老二止不?住欢呼。
引得放学归来的孩子哗啦啦跑来一堆。
“颜懿洋,我能玩玩吗?”有小?朋友问道。
老二张手护在潭边,他还没玩够呢。
“颜懿洋,你让我玩10分钟,我给你两个奶糖。”大点的孩子已经会利诱了。
颜懿洋摇摇头:“我们不?缺奶糖。”
“玩10分钟给你五分钱,怎么样?”
颜懿洋眼见水潭边围满了人,怕出事,对领头的大孩子道:“你看着他们排队挨个儿玩,竟革可以随时?插队。等大家过?一遍,你可以多玩20分钟。钱我不?要,你们帮我凑十节电池吧,要新的。”
“行?!”那孩子拍着颜懿洋的肩乐道,“保证帮你看好。”
秧宝伸手指着船道:“我的花花,大哥我要把花花拿回?去。”
颜懿洋等巡航舰按设定跑完20米,靠边停下,让人帮她把花收上来。
抱着人回?家,组装坦克。
与之同时?,苏子瑜也将大红公?鸡、蝴蝶和壁虎的所有结构、零件弄清楚了。
将三件玩具的零部?件拿纸袋分装好,苏子瑜取了钱票向外?走去。
云依瑶忙一把将人拉住:“上哪去,没看大家都在等你用饭?”
苏子瑜回?头,看到坐在饭桌前的张兰母子仨惊讶地挑挑眉:“景现什么时?候来的?”
俞景现小?脸一僵,木着脸道:“三点多。”
苏子瑜淡淡地“哦”了声,跟妈妈道:“你们先吃,我去小?卖铺买几样材料。”
云依瑶拉着儿子的手不?放:“饭菜都快凉了,先吃饭,吃完妈妈陪你去买。”
苏子瑜看眼腕表:“妈妈,再晚服务员该下班了。”
苏团长?起身道:“我陪他去,你和陆医生他们先吃。”
一下午,整个病房乱糟糟的,苏团长?急需随儿子出去透透气。
张兰忙一推儿子:“苏团长?你脚上有伤,让景现陪子瑜去吧。”
苏团长?摆摆手,不?容置疑道:“不?用。”
说罢,揽着儿子出了病房。
走廊上,苏子瑜瞅眼他爸的脸色:“你想清静,怎么不?让妈妈将人赶走啊?”
“咋没赶,只是?张同志那人……”苏团长?摇摇头,没再往下说。
“那让妈妈带他们出去走走嘛,你要休息、要办公?,他们老待在病房,多不?方便。”
苏团长?揉揉儿子的头,笑道:“行?啊,知道关心?人了。”
苏子瑜小?脸微红。
苏团长?哈哈笑道:“放心?吧,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会有人送他们去车站坐车去市里看牙。”
苏子瑜转转手腕和僵硬的脖子,赞叹道:“爸爸,秧宝大哥好厉害啊!一块小?小?的杂木,一截竹子,一点碎铁片和一根生锈的铁丝,他竟然做出了三样玩具和三种不?同的连动发条。”
“你可能无法理?解其中的难度,我这么跟你讲吧,就像大公?鸡,你知道为了让它脖子伸缩自如,光小?小?一截脖子,由?多少细小?的木片组成吗?32片。蝴蝶翅脖用的竹片,你知道他削的有多薄吗,我比划了下,比书页的纸张还要薄上几分,且十分均称。”
“这手功和拿刀的沉稳劲儿,跟八级工比不?知哪个更胜一筹?”
“跟八级工比!”苏团长?失笑,“你知道什么是?八级工吗?”
“知道,”苏子瑜道,“可全手工打造精密武器。”
苏团长?拍拍儿子的肩没在说什么。
苏子瑜知道爸爸不?信,他也不?觉得需要证明什么,就像书上说的,隔行?如隔山。
买了材料,回?去匆匆用过?饭,苏子瑜理?都没理?凑过?来的俞景现兄妹,拿起刀开始削木头、竹片,复制大公?鸡、蝴蝶和壁虎,并试着加入自己的想法,对玩具进行?改造。
直熬到凌晨四点,他才关掉手电,在爸妈的催促下定好闹钟睡去。
苏团长?早上起来,探头看了眼他定的闹钟,想了想往后?调了一个小?时?。
九点闹钟响起,苏子瑜霍的一下坐起来,呆了两分钟,忙掀被下床,拿上毛巾、口杯,跑去水房洗漱。
苏团长?放下报纸,淡定地走过?去,将闹钟拨回?他定的时?间?。
云依瑶瞅了眼门口,小?声道:“你就能吧,也不?怕儿子知道了跟你闹。”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不?知。”苏团长?活动了下身子,往窗外?看了眼,又道,“再说,颜同志他们不?是?还没来吗,不?耽误他第一时?间?见人。”
云依瑶上前将儿子的被子叠好,关上闹钟放进皮箱,跟着看向窗外?道:“算下时?间?也该到了。我刚才给子瑜买饭,看到有糍粑卖,买了五块,不?知道秧宝爱不?爱吃。”
陆铭从厕所回?来,闻言问道:“红糖糍粑吗?”
苏团长?疾步上前,扶住他道:“说了我陪你,还偏不?让。”
“没事,我能走。”
云依瑶帮着把枕头放好,回?答道:“里面糁了点红糖,外?面涂的蜂蜜。”
“那肯定喜欢,”陆铭笑道,“秧宝爱吃甜食。”
“我买的多,”云依瑶笑道,“您要不?要来一块?”
陆铭摆摆手:“我牙不?行?。”
苏子瑜回?来,见自己凌乱的床铺已经收拾好,也没多想,拿起个包子,转身朝外?走道:“爸妈、陆爷爷,我去门口看看秧宝来了没有。”
陆铭提醒道:“他们走西门。”
“知道了,陆爷爷。”
第29章
颜东铮带着三个孩子已经来了, 在医院食堂。
一早,颜东铮还没起床,原主跟附近傣寨经常来往的一户人家的老爹就来了, 背着只羊腿。
说是家里的羊, 半夜被下山来的野猪顶死?了, 给颜东铮和孩子们送些尝尝。
山里的早上露水重, 老爹一路步行而来, 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颜东铮忙接过羊腿,唤沐卉起来给老爹拿衣服换。
老爹直摆手:“不?用不?用!”
颜东铮放下羊腿, 从鸡屁股下摸出一个鸡蛋,给老爹冲碗红糖鸡蛋茶暖身。
沐卉起来,拢了拢头?发,拿帕子一扎, 收起屋中搭的床单,开箱取了套颜东铮的衣裤放在床上, 出来唤老爹进去换。
老爹不?愿给俩人添麻,起身要?走。
颜东铮拉着不?让:“既然来了,你不?进屋看看孩子。”
颜懿洋听到动静已经起来了。
秧宝也醒了。
老爹确实想?看看孩子,那天颜东铮被人从他家匆匆叫回, 说是三个孩子进山出事了。
他担心的一夜没睡,还是早上进山放羊, 听割胶的农场知青说人找回来了, 没事,这才放心。
结果, 昨天又听人说, 最小的女娃娃被个毒物?咬了。
“秧宝呢,叫爷爷看看, 蝎子咬到哪了?”
老爹已是耳顺之年,皮肤黝黑,一脸沟壑,伸出来的双手犹如老树皮一样粗糙,秧宝看着却?只觉得亲切:“爷爷,抱。”
老爹刚要?将?人抱起,想?到自己一身水湿,忙又把手缩了回来。
颜东铮在旁笑道:“把衣服换了吧。”
老爹尴尬地笑笑,这才点头?应了。
颜东铮抱起秧宝,拉着还有些迷糊的懿洋出去让他换衣服。
沐卉洗漱好,看了看老爹拿来的羊肉:“这么大一块,得有20斤。”
一斤羊肉市面上卖七毛,还要?肉票。
给钱老爹肯定不?要?。
颜东铮把秧宝交给懿洋,让他抱着妹妹洗漱,跟沐卉道:“前几天你不?在,老爹让人送来一桶蒸好的糯米饭,四五条腊鱼,一只老母鸡。”
那这前后加起来,可不?少。
“家里有两个手电,”颜东铮跟沐卉商量道,“给老爹拿一个回去,我记得杂木箱里还有双新雨鞋,一件半旧的雨衣,等会儿用过饭,你拿芭蕉叶包了给老爹偷偷放进背篓。”
沐卉点点头?:“肉罐头?、水果罐头?,也各拿一瓶吧?”
“嗯。”颜东铮看着肉,“吃饺子吧,多包些,我给陆医生、苏同志他们带些。”
这几日饺子吃了几回,沐卉这会儿更?想?尝尝书上说的羊肉串是啥滋味:“你会烤羊肉串吗?”
这个还真会。
秧宝陪老爹说话,玩儿。
说是玩,其实是秧宝从爸爸那儿知道老爹会扎漂亮的辫子,拿了头?绳、梳子给老爹,坐在他面前,让他帮自己扎好看的小揪揪,然后爷俩手牵手去外面寻花戴。
颜东铮、沐卉、懿洋则忙着包饺子、烤羊肉。
老二是闻着肉香爬起来的。
吃完饭,送走老爹,留沐卉在家背初一的语文,颜东铮解下前扛上的儿童车座,绑上稻草,让老二跟秧宝侧坐在前扛上,后面载着颜懿洋,骑车来了。
颜懿洋对交朋友什么,兴趣不?大。
只是爸爸已经答应人家带他来了,他也只好陪着走一趟。
从农场到镇医院要?一个多小时,到了镇医院,带的水饺、羊肉串早凉透了。
颜东铮便先带孩子们去了趟食堂,五分钱请人帮忙加热一下。
拎着饭盒、芭蕉叶包着的羊肉串从食堂出来,一家四口正好遇到下课去住院部?要?给秧宝施针的陆湘。
“湘湘姐,”秧宝扬手叫道,“我给你带了羊肉饺子,还有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老香了。”
方才在食堂加热时,三个孩子闻着味儿一个没忍住,一人又干掉了两串,秧宝小嘴上这会儿还沾着一层油光。
“啊,真给我带饺子了?”
颜懿洋从拎着的网兜里掏出一个饭盒给她:“刚热过。”
陆湘迫不?及待地打开捏了个丢进嘴里,一边烫得直吸溜,一边嚷着:“好吃!”
秧宝指指小哥手里拎着的一串芭蕉包:“肉串更?好吃!湘湘姐你尝尝。”
陆湘见?他们带的饭盒和芭蕉包多,点点头?,又吃了三个饺子,这才盒上盖子,把饭盒往胳膊窝里的一夹,拿帕子擦了擦手,伸手跟老二要?芭蕉包。
老二挑了个最大的给她。
陆湘当场打开,羊肉、辣椒面、孜然,驳杂的浓郁香味飘散开来,那味儿,引得一旁的路人直咽口水。
给懿洋、老二、秧宝各喂了块,陆湘急不?可待地一口将?竹签上剩下的肉咬在了嘴里。
唔,好好吃哟,陆湘幸福地眯了眯眼。
一边走一边吃,不?等到住院部?,一包20串羊肉就被陆湘和三小只分食完了。
病房里,透过窗,云依瑶远远地看着走来的几人,惊讶地扯了扯丈夫的衣袖:“秧宝他们来了,咋没看见?子瑜?”
苏团长看了下他们来时的方向:“应该是错开了。你去西门,把子瑜叫回来吧。”
云依瑶“嗯”了声,疾步出了病房,迎着几人走了过来:“颜同志、秧宝早,这是懿洋、竟革吧?”
云依瑶说着摸了摸颜懿洋和竟革的头?,赞道:“颜同志,你家仨个孩子长得真好,一个比一个出色。”
颜东铮冲她微一颔首,跟儿子介绍道:“懿洋、竟革叫云阿姨。这是子瑜的妈妈,昨天你们吃的水果点心都是云阿姨给你们拿的。”
“云阿姨,早上好。”颜懿洋彬彬有礼道。
“云阿姨。”老二叫完,退开一步,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自己的头?。早上起来,他看妹妹的头?发扎得好看,专门让老爹也帮他梳了下。
他的头?发又短又硬,梳不?梳其实没差。
为?了达到他要?的效果,老爹让懿洋帮忙找了点树胶,树胶滴进水里,梳子蘸着水,给他梳了个三七分。
老二已经美一早上了。
秧宝见?他这样,捂着嘴咯咯乐道:“云阿姨,小哥怕你弄乱了他的头?发。”
“哦,”秧宝这样一说,云依瑶就仔细打量了番,梳的真光滑!不?是,这么短的头?发,也太服帖了吧?她伸手又摸了下,硬硬的,“竟革用发胶了?”
秧宝惊奇道:“还有发胶!专门梳头?发用的吗?”
“对。”云依瑶伸手接过秧宝,看着老二的头?好奇道,“不?是发胶,那是什么,蜂蜜?”
秧宝更?惊奇了:“蜂蜜也可以让头?发这样吗?”
“嗯,”云依瑶想?到什么趣事,乐道,“还能?引蝴蝶。”
颜懿洋抽抽嘴角,基本可以判定了,云阿姨就是小孩心性,怪不?得能?跟秧宝玩到一块儿:“用了一点树胶。”
秧宝附和地点点头?:“云阿姨,我们给你带了饺子、肉肉,老香啦!”
“哎哟,阿姨太幸福了,谢谢秧宝懿洋竟革。”云依瑶说着,偏头?亲了下秧宝的脸蛋,跟颜东铮陆湘道,“你们先进屋吧,我带秧宝去趟西门,子瑜在那等秧宝呢。”
陆湘下面没课,不?着急给秧宝施针,点点头?,拉着老二进了病房。
苏子瑜站在门口,等的有些心焦,抬腕看了下表,快十点了,怎么还不?来?
“子瑜,”云依瑶抱着秧宝没走近,隔着段距离,便叫了他一嗓,“快回去,懿洋来了。在病房等你呢。”
苏子瑜第一次失了稳重,转身冲了过来:“秧宝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好久了。”秧宝含着块云依瑶给的巧克力糖苦着脸道。
“妈妈你怎么没早点来叫我?”
云依瑶抬手给了儿子一个钢镚:“我也刚见?到秧宝。”
秧宝不?太喜欢这糖的味道,苦苦的,遂皱巴着一张脸解释道:“我们先去了食堂。小哥哥,你吃糖吗?”
苏子瑜抬头?看她,被她脸上的表情?逗乐了:“你吃的什么糖?”
秧宝咬着化了一半的巧克力糖,咧着嘴给他看:“苦的。”
云依瑶、苏子瑜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苏子瑜伸手道:“吐了吧。”
云依瑶诧异地挑挑眉,她儿子她能?不?清楚,爱洁,平常别?人碰过的食物?从来不?动,吃饭都要?先给他把菜夹到一个小碟里。
秧宝犹豫了下,摇摇头?:“妈妈说浪费食物?,要?天打雷劈的。大哥说,唯食物?不?可辜负。”
母子俩相?视一眼,对秧宝一家更?好奇了,这得是真样的组合啊,才能?养出秧宝这样的孩子!
三人回到病房,苏团长、陆铭、陆湘、老二已经举着羊肉串吃上了。
颜东铮借了苏团长的军报在看。
颜懿洋在旁组装因不?好带而拆开的飞机和巡航舰模型。
苏子瑜一进屋就被颜懿洋手里的巡航舰吸引了目光:“你改了内部?结构!”
等看到颜懿洋拿起发动机安装时,更?是吃惊地瞪圆了双眼:“你加了动力装置!”
很简陋的动力装置,木制的动力支架上,几个电池、自制电机由正负线串连着,旁边一个小小的物?件好像是调速器。
“你能?估算出最快一个小时驶多远吗?”
“几个电池你能?指望它驶多远,这是调节器,”颜懿洋淡淡道,“①为?十米,②是20米,依次类推,我定了四档。”
“你是说,这战舰可以下水?”
颜懿洋瞟他一眼:“不?能?下水,要?它干嘛?”
“这模型的材料很差,不?能?往水里放,一放就沉。”
“我刷了树胶、清漆。”
苏团长在旁看得有趣:“这么说,飞机能?飞,坦克也能?跑了?”
颜懿洋“嗯”了声,几下把巡航舰的动力装置安好,查看了下随手往地上一放,去装飞机。
飞机要?简单,来时,他只卸了机翼、尾翼和起落架。
这时老二凑过来,抱起床上的坦克放到地上,按了下颜懿洋装在侧边的开关?,坦克便直直地朝前跑去,随之砰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它不?会拐弯。
第30章
苏子瑜快步过去拿起坦克, 四个轮子还在转。
颜懿洋看了眼:“缺材料,没?办法做感应器。”
“感应器?”
“嗯,装了感应器, 能让坦克在前进时, 有效地避开任何障碍物。”
苏子瑜双眼一亮, 急迫道:“需要什么材料?”
“一个基础主板和一个红外线加热装置。”
“红外线加热装置?”又是一个新名词。
颜懿洋看他双目晶亮, 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便先说了下红外线的?原理,然后又道:“要?做红外线加热装置, 首先我们要?有发?热丝,发?热丝通电后,电能转为光能辐射出红外线,物体吸收红外线光子能量后, 内部分?子便会共振生温,达到?加热的?目的?。”①
“电灯炮里的?钨丝可以用作发?热丝, 而钨丝只?有在交流电压的?作用下发?热并加热石英管中?的?气体,才能产生红外线辐射。”②
“所以想要?做感应器,我们需要?钨丝、石英管、电池和一个基础主板。主板有点难搞,涉及的?东西太?多?。”颜懿洋想了下, “若是能搞到?收音机主板,倒是可以试着改造一下。”
“我有、我有收音机主板, 好几个。”苏子瑜激动道, “爸爸,你快帮我打电话, 让小李叔叔去家里帮我把书?柜里的?杂物箱和工具箱送来。”
说罢, 他转头一把抓住颜懿洋的?胳膊:“我收藏的?还有石英管,大的?小的?什么型号的?都?有。除此之外, 还有电子管、各式电池和我自己做的?集成电路。”
颜懿洋不喜人?碰,拍开他的?手:“巡航舰、飞机你不试试吗?”
“试、试。”医院没?有水池、湖泊,巡航舰不能试航,苏子瑜一把抱起飞机跑出了门。
颜懿洋掏出帕子擦擦手,拿上四串羊肉串跟了过去。
有些指令,优缺点要?告诉他。
云依瑶见丈夫不动,戳戳他的?胳膊:“儿子不是让你打电话给小李,让他帮忙送东西过来吗,你咋还不去?”
秧宝被她一直抱在怀里,离苏团长极近,见此,关?切道:“伯伯,你脚疼吗?要?不要?我扶你去打电话?”她只?接过爸爸打来的?电话,还没?跟人?打过电话呢。
苏团长:“小李忙着训练,哪有功夫过来送东西。”
小李是他的?警卫员,业务能力不错,年底大比,他帮小李报了名。希望他能拿到?名次进入侦察连一展所长,而不是待在自己身边浪费人?才。
“那就让他去咱家把子瑜要?的?东西抱出来,看团里哪位战士休息,让人?帮忙捎来。”
苏团长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只?是想到?方才儿子晶亮的?双眼,兴奋的?表情,激动的?模样,点点头。
秧宝挣扎着从云依瑶怀里下来,一把抓住苏团长的?两根手指,拉着他往外走道:“伯伯,我扶你去。”
云依瑶张手将人?揽住,哄道:“秧宝你脚还没?有好透,咱不去哈,云姨买了红糖蜂蜜糍粑,你和小哥、湘湘姐吃糍粑好不好?”
糍粑想吃,可秧宝也想学学怎么打电话。
秧宝摇摇头,拉着苏团长绕过云依瑶往外走道:“云姨,你先尝尝我妈妈包的?饺子和我爸爸烤的?羊肉串,等会儿我和伯伯回来再吃糍粑。”
苏团长第一次在小朋友面前这么受欢迎,脸上那笑,别提多?灿烂了,看得云依瑶特不是滋味:“秧宝你伯伯常年板着一张脸,跟黑面神似的?……”
“咳,云同志你这是恶意诋毁。”苏团长弯腰抱起秧宝,快步向外走道,“我大度,这回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你再这样影响我在秧宝心里高大威武的?好形象,我可跟你没?完。”
秧宝听话截音,伸手摸了下他的?肚子,纳闷道:“伯伯你的?肚子不大啊?”
“哈哈……”云依瑶顿时忘了要?说什么,乐得不行。
老?二看看她,抱起方才被苏子瑜放在床上的?坦克,抓了几串羊肉串,跑着跟了上去。
三人?经过小花园,苏子瑜已在颜懿洋的?讲解下,将飞机放飞。
这会儿正?仰头看着稳稳飞在半空的?飞机,一脸惊叹!
苏团长抱着秧宝,带着老?二在旁看了会儿,再看颜懿洋就不止是欣赏了,只?觉得这样的?孩子,不能埋没?在山窝窝里。
孩子得走出去!
得找可靠,博学,人?品极正?的?人?来教导。
“懿洋,”苏团长抱着秧宝走过去道,“伯伯带你们去镇外的?河边试试巡航舰的?航行速度怎么样?”
颜懿洋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行啊。”
“秧宝你先跟哥哥站在这儿等伯伯一会儿,伯伯抱了巡航舰带你们去河边玩。”
“不去打电话了吗?”
“打,”苏团长帮秧宝正?了正?头上戴的?花儿,“等咱们试过巡航舰的?性能,再去打好不好?”
“好。”秧宝还是很?好说话的?。
“秧宝真乖!”苏团长夸了句,快步回了病房。
云依瑶见他这么快一个人?回来了,诧异道:“忘记带钱票了?”
“不是,”苏团长抱起巡航舰道,“我带孩子们去镇外的?河边试试巡航舰的?性能。”
颜东铮闻言放下报纸,伸手道:“我陪你们去,这个我来抱。”
上回在医院门口,光天?化日之下拐子都?敢朝玉波下手,说实话,颜东铮不太?相信镇上的?治安,虽说抓了一批,击毙了一批,焉知没?有漏雨之鱼。
模型不轻,苏团长伤在右脚,不好着力,见他来接,也不矫情伸手递了过去。
陆铭忙跟着道:“小苏,你拄个拐杖。”镇外的?河离医院有点远。
云依瑶忙将来时带的?一个拐杖取出来塞给丈夫。
陆湘吃吃喝喝已经填饱肚子,留在病房也无事,跟着往外走道:“阿爷,云姐姐,我去看看。”
云依瑶乐滋滋的?也跟了出来。
一行人?出了医院,穿过镇上的?街,没?一会儿就到?了河边。
河水清凌凌能看到?石缝里游动的?鱼、虾和伏在泥沙上的?螺丝,两岸长满了高高的?茅草和各式杂木花草。
秧宝一到?就被绿色间点缀的?花儿吸引了注意。
“云姨,你放我下来,我要?摘花花。”
“要?哪朵,云姨帮你摘。”
“那朵、那朵,还有那朵……”
陆湘也喜欢花,沪市的?家里,她和姆妈在院里种满了各式花儿,有栀子、桂花、蛱蝶、瑞香等,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折几枝摆在客厅、书?房和卧室,凭添了几许情趣。
“秧宝,这花喜欢吗,姐姐摘两朵给你戴头上?”
秧宝摸了下小揪揪上插的?山茶,半天?过去,有点焉:“好,湘湘姐,我要?小朵。”
她头发?少,花太?大了,小揪揪衬不住。
陆湘应着帮她摘了两朵含苞待放的?花儿,换下头上的?山花。
三人?在堤坡上采花玩,河岸边,颜懿洋已选了个水深处,站在一方青石上,接过爸爸怀里的?巡航舰,将它放进水里,调好挡位,打开了开关?。
巡航舰屁股后面的?旋转桨搅动着水花,推着舰身飞速前行。
苏子瑜沿河跟着舰跑。
苏团长看着舰身上装的?533毫米鱼雷发?射器,问颜懿洋:“那鱼雷改改是不是也能发?射?”
颜懿洋点头。
“懿洋,你有想过长大了做什么吗?”
做什么?
机甲是不行了。
“外骨骼动力装置或是简易版的?机器人?……”颜懿洋也不确定?。
他现?在才8岁半,未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这其间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就像他前世,最初的?愿望不过是逃出那些人?给他设置的?牢笼,获得自由。
后来,他不但凭借一已之力将那地方摧毁,还带走了秧宝,一个在他最黑暗,最绝望的?日子里陪在他身边,给他唱小星星的?团子。
“秧宝——”颜懿洋双手拢在嘴边,转身朝半坡的?秧宝喊道,“来首小星星——”
秧宝愣了下,抱着花束扬脸笑道:“好——”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象千万小眼睛……”
秧宝奶声奶气的?声音唱彻河岸,唱词简单朗朗上口,没?一会儿,老?二都?会跟着哼哼了。
大家在河边待了好久。
苏子瑜试过巡航舰,如饥似渴地听颜懿洋跟他讲巡航舰、飞机的?发?动装置,和书?本上没?有的?几种发?动原理。
颜东铮借苏团长的?匕首削了几个木叉,带着老?二,找处避静处脱鞋下水叉了两条三四斤的?大鱼,和四条两斤多?重的?小鱼。
苏团长在半坡捡了起干柴,他身上带有打火机,几人?就在河边烤起了鱼。
陆湘还找了株野芭蕉,拿匕首过去砍了串芭蕉,可惜不能吃,要?捂一周才能食用。
云依瑶带秧宝坐在火边的?青石上,一边等鱼熟,一边拿花束给她编了个花环戴在头上。
秧宝美的?不行,扶着花环分?别走到?大家面前,让人?夸她。
老?二眼馋不已,抓了水黾给云依瑶,让她帮忙编花环,把云依瑶吓得尖叫一声,猛然一窜跳在了苏团长背上。
老?二一脸懵逼,不明白她怎么了。
“哈哈……”秧宝和陆湘笑得肚子疼。
秧宝还扒着脸道:“姨姨羞羞!”
苏团长脸微红,拍拍身上的?人?:“还不下来,没?看秧宝都?在笑你,一个水黾有什么可怕的?!”
云依瑶瞪了眼笑得正?欢的?陆湘和秧宝,颇有些恼羞成怒地锤了苏团长一下,跳下道:“你看它那么多?腿,跟蟑螂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可大了,”苏团长一本正?经道,“水黾身子细长,水上跑得飞快。蟑螂肥肥壮壮的?,繁殖能力超强。”
这下老?二知道了,她不喜欢脚多?的?虫子,转身跑到?爸爸身边从他手里取了条刚捉上来的?水蛇,拎着直往云依瑶身边去。
那蛇无毒,却又长又粗,老?二捏着它的?七寸,粗长的?身子拖在后面足有一米。
苏团长看得眉眼一跳,忙过来接住:“竟革给伯伯吧,伯伯把皮剥了给你烤蛇肉吃。”
“给云姨!”老?二坚持道。
云依瑶瞟了眼,吓得面无人?色:“别、别过来。老?苏你赶紧把竟革和他的?蛇抱走。”
苏团长应了声,抓住蛇在手腕上绕了几圈,扛起竟革,带他到?一边处理。
秧宝不怕,陆湘也不怕,两人?凑过去好奇地看着苏团长将蛇用藤条绑在一棵树上,揪着蛇尾拿的?匕首轻轻一划,取出蛇胆问道:“竟革吃吗?”
好腥,老?二直摇头。
陆湘和秧宝也摇头。
苏团长扬声问颜东铮:“颜同志,蛇胆吃不?”
颜东铮对那玩意儿无感:“不吃。”
“那我拿回去泡酒了。”苏团长说着让陆湘给他揪了片叶子包了,揣在兜里。
他们来时没?带调料,中?途,陆湘回去了一趟,去镇口的?供销社买了点盐巴和一瓶酒。
酒去腥,盐巴增味。
秧宝吃了半条烤鱼,一截蛇肉,肚子就饱了。
陆湘和老?二来时刚吃了个肚儿溜圆,这会儿还不饿,每样也就尝了个味。
颜懿洋边吃边讲,一不小心跟苏子瑜干掉了两条大鱼,大半蛇肉。
颜东铮、苏团长和云依瑶没?吃饱,回到?镇上,他们去国营饭店用餐,陆湘带着几个孩子去商店买棒冰、果丹皮、山楂片、泡泡糖。
秧宝和老?二最喜欢泡泡糖,三四个一嚼,能吹出大大的?泡泡。
不同的?颜色,吹出来的?泡泡还不一样,好好玩。
两人?鼓着腮帮子站在商店门口比赛,引得路过的?小学生,无不掏个一两分?钱进来买上一两个吹着玩。
服务员见兄妹俩这效果不错,问秧宝:“我们卖的?有气球,小朋友要?不要?买几个在门口吹?”
秧宝双眼一亮,连连点头。
两分?钱一个的?大白气球,可以吹很?大很?大,还能灌些水进去,等气球吹大了,轻轻一晃里面的?水就会哗哗响。
秧宝叉开小脚,鼓着劲,憋红了脸使劲吹,跟老?二比看谁吹的?大,然后“砰”的?一声,跟放炮一样炸了。
老?二手一松,他那气球哧溜一下放着气,飞走了。
秧宝小脸有些白,被气球的?爆炸吓到?了,主要?是离得太?近了,就在嘴边。
颜懿洋连忙抱起她,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炸就炸了,咱不玩了。”
秧宝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颤着小奶音道:“我要?找爸爸,我要?回家,我想妈妈。”
“好好,找爸爸,回家。”
苏子瑜剥了个果丹皮给秧宝,甜食能让人?心情放松。
秧宝摇摇头,不想吃。
陆湘抱起老?二,跟上三人?道:“秧宝,要?不姐姐给你叫叫魂?”
苏子瑜、颜懿洋不可思议地看向她:“湘湘姐,你是医生耶!”
“诶,叫魂怎么了?老?祖宗千百年留下来的?传统。”
俩人?不想理她,什么鬼传统,根本就是封建迷信嘛。
“诶,你们别不信啊,我小时候有一次被吓到?,我姆妈就专门请人?给我叫了叫魂。”
颜懿洋直接加快了步迈。
几人?还没?走到?国营饭店,就与吃完饭出来的?颜东铮仨人?遇上了。
“爸爸。”秧宝一看到?颜东铮,张着两手要?抱。
颜东铮伸手接过,见她神情怏怏的?:“困了?”
颜懿洋:“吓到?了。”
苏子瑜跟着道:“吹气球玩呢,突然砰一下就炸了。”
云依瑶担心地看向秧宝的?小脸:“没?有伤着吧?”
颜懿洋:“没?有。”
苏团长伸手道:“秧宝,走,陪伯伯打电话?”
秧宝摇摇头,这会儿她哪也不想去,就想待在爸爸怀里。
回到?医院,陆铭听说,拉过秧宝的?小手给她号了号脉:“没?事,玩会儿,睡一觉,就该忘了。”
施完针,颜东铮带三个孩子回家。
苏子瑜巴巴地看着颜懿洋:“你不等小李叔叔把东西送来?”
“不是跟你说怎么做了吗?”颜懿洋拿过他做的?大红公鸡,蝴蝶和壁虎看了看,还行,材料比他用的?好,做的?比他更精细,如此,便增加了三个玩具的?灵动性。
“那你明天?还来吗?”
“不来。”秧宝今天?是最后一次施针,家里的?药喝完了,才会过来复诊。
苏团长看看儿子,跟颜东铮道:“要?不让子瑜去你们家住几天??”
苏子瑜双眼一亮,几步跑到?床边伸手从床下拉出自己的?皮箱,拖到?颜东铮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颜东铮:“……”
“我骑自行车来的?。”一辆自行车最多?能带三个孩子。
顿了顿颜东铮又道:“我家就一间屋子,两张床。”
苏子瑜眼里的?光瞬间暗了,头一勾,抿紧了唇,手一下一下地抠着皮箱的?把手。
云依瑶心疼得不行:“要?不,让三个孩子跟我们去部队住几天??”
苏子瑜立马抬头,期盼地看向颜东铮。
不等颜东铮答应,颜懿洋、秧宝先不同意了。
颜懿洋不喜欢住别人?家,那会让他不断回想起被人?□□控制的?日子。
秧宝想妈妈,现?在就想回家。
老?二压根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忙着吃果丹皮呢。
云依瑶:“那明天?一早我送子瑜去你们家玩,晚上再接他回来?”
颜东铮不好再拒绝,说了句“欢迎”。
送走颜东铮和三个孩子,苏团长拉了儿子出门,去院长办公室打电话。
苏子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爸:“你上午没?给小李叔叔打电话?”
“爸爸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子瑜,”苏团长揽着儿子的?肩,看着天?边的?云霞,畅想道,“你说,国家都?已经恢复高考了,可不可以再专门设立一个学校,招一批像你和懿洋这样的?孩子进行培养?”
苏子瑜精神一震,跟着喃道:“会吗?”
“走吧,我打电话问问你爷爷,看他能不能找几个专家咨询一下。”
苏老?听儿子说完,沉默了片刻:“因为子瑜,前两年我专门找了几位京大教授就此事聊过。据他们说,74年5月,物理学家李教授回国访问时,曾通过总理向主席提出过开办少年班的?设想。当时主席同意了他的?建议,只?是因为多?方原因,没?有马上实现?。”③
苏团长急道:“那现?在?”
“我明天?再找人?问问。不过,今年开办的?几率不大。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十年啊,高考重启,大家的?精力都?投放在这上面,怕是顾不得其他。”
“爸,我们不急,子瑜还小,多?等两年也没?事。”
不急能这会儿跟他打电话,年底人?回来再提不行?苏老?翻了个白眼:“子瑜在旁边吗,让他接电话。”
“您看,我还没?问跟我您说几句话呢。”
“行行,你说。”
“你和我妈的?身体怎么样,有定?期去医院做检查吗?医生怎么说?”
“有,医生说我和你妈好着呢,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
苏团长听得发?笑:“二十年怎么够,最少也得再活四十年,等俊彦子瑜长大成家有了子女……”
苏老?忍不住笑骂了句:“那不成老?妖精了。”
苏团长笑笑:“俊彦呢,长高了吗,吃胖了没??学习成绩怎么样?”俊彦是他和云依瑶的?长子,比子瑜大四岁,今年十三,初二。
京市的?教育资源比这边好些,孩子早两年就被他们送到?了父母身边。
“高了,胖了,成绩嘛,比上回考的?强点。行了行了,赶紧让子瑜接电话,我等会儿还有个会要?开。”
苏团长将话筒递给儿子。
“爷爷。”
“诶,子瑜,爷爷给你寄的?弹弓收到?了吗?我用老?榆木做了两个,你哥一个,你一个。那上面的?牛皮啊,是我专门跑到?郊外找人?买的?……”
苏子瑜握着话筒静静地听着。
苏团长揉了揉儿子头,祖孙俩要?说不亲吧,那也不是,就是性格不一样,喜欢的?东西也不一样,拼命迎合,却偏偏迎合不了对方。
慢慢地苏老?也查觉到?了小孙子的?沉默,黯然了一瞬,转移话题道:“子瑜,听你爸爸说你交了个朋友,组装模型比你还厉害?”
“嗯,舅舅给我买的?飞机、巡航舰、坦克模型,我当时光组装就花了将近一天?,他仅用了大半天?时间,就完成了组装、改造。爷爷,您知道他用什么做的?飞机发?动机吗?用的?是电池,手电筒里的?电池……坦克他也装了驱动装置,一按开关?自动向前跑,只?一点不会拐弯,懿洋说是因为没?有装感应器,要?做感应器,就需要?一个基础主板和红外线加热装置……”
苏老?按着额头,努力想听明白什么是基础主板,红外线加热装置又是什么玩意儿,结果,还是徒劳。
挂了电话,苏老?坐着半天?没?动,伤心啊,跟小孙子的?差距越来越大了,日后还能正?常的?聊天?吗?
想了想,苏老?拨通了京大物理系周教授的?电话,早几年,因为子瑜的?事,他亲自登门拜访过这位周教授,运动中?更是伸手帮过对方两次:“老?周,忙不?”
“苏副司令?”对方惊讶了一瞬,笑道,“还好。”
“叫什么副司令,叫我老?苏。”
对方笑笑,从善如流道:“老?苏,是子瑜那边有什么事吗?”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两人?还有什么交集。
“他方才跟我说了一个……我想想啊,哦,说什么感应器,主、主板红外线……加热装置。你能跟我说说这都?是什么玩意吗?”
“红外线加热装置!”对方握着话筒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你确定?没?有听错?”
“没?、没?有吧,我记得子瑜是这么说的?。怎么啦?”
“这几年我们才开展了远红外加热技术的?研究与应用。你听明白了吗,我们研究与应用的?是‘远红外加热’,而你说的?是‘红外线加热’,这二者虽区别不大,但波长不一样!”
苏老?心里咯噔一声:“你、你的?意思是,我家子瑜提出的?这个比你们现?在研究应用的?还要?超前?”
“也不是,两者我们国内都?有在研究,只?是我们目前普遍应用的?是远红外加热。我很?诧异,子瑜怎么会知道这个,毕竟他只?是一个孩子,接触不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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