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一早就跟着曲娆来了将军府,美名曰:来取利息。
白翠抿抿唇,还是露出笑脸将人迎入将军府。
“将军今日休沐,您二人先请歇息稍等片刻。”白翠转身吩咐下人看茶。
顾云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这连日阴雪天气,将军府没晒新的竹叶入茶,都有些茶腐气……”
曲娆瞥了她一眼,顾云立刻闭嘴不说话。
“这次是来谢殿下给鹤氅和暖炉之恩,你倒好,倒叫将军府还利息来了!”曲娆皱眉看顾云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心中就发愁。
顾云这般懒散,还不懂人情往来,往后可怎么在官场上立足?
白翠掀开前厅的帘子,莘澄面无表情地走入前厅,她长发披肩,随着沉稳快速的步伐飘动,更显她英姿卓绝。
“何事?”莘澄开门见山道。
曲娆拿出已经整理好的鹤氅和暖炉,“这是殿下昨日落在宴席上的,特来感谢。”
顾云哼笑一声,“对对,特来感谢。”
忍住,虽然风弦把鹤氅给了她,虽然风弦把暖炉给了她,虽然自己控制不住冲动风弦第一时间还是找了她……
莘澄看了白翠一眼,白翠了然接过曲娆手中的东西。
“还有何事?”莘澄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拜托,今天本来能和风弦一起赖床到很晚的!还能抱着她睡好久的!
偏偏被这两人搅和了,还得冒着寒风穿戴整齐,离开风弦来找她们!
顾云受了冻,帮了忙,还这么早被曲娆拉起来怨气也重得很,不客气地几步站在莘澄面前,“将军还好意思说还有何事,若不是将军昨日偏要使性子,我也不会独自一人坐在雪地中专门等前辈来好将她悄无声息地带进去,也不会在你做了那样的事后帮你们二人圆谎……”
曲娆皱眉听着,什么这样的事那样的事?自己昨日刚好轮班值守,顾氏宅邸就出了这样多的事?
莘澄沉着脸没说话。
顾云一气讲完,在原地喘气,说了这么多可累着她了。
“你想如何?”莘澄妥协。
顾云暗叹之前的努力没白费,“我要来将军府听前辈奏曲,我要学!”
学学学,有柳絮一个就已经够了,真当她镇南将军府是学堂?!
“你不是弹琵琶的吗?叫风弦前辈做什么?不许来。”莘澄冷冷拒绝,“玉石珠宝,黄金白银,你选什么都行,别选风弦。”
“你懂什么?乐曲本是相通,听前辈一句话胜弹十年曲!”顾云叉腰,“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昨晚的事抖出去,立刻!大不了大家都同归于尽,一个也跑不了!”
莘澄气得火冒三丈,这人怎么就是听不懂话!
要不是看她瘦弱如鸡,早就把她甩出门外一辈子勒令不准进将军府!
曲娆见两人眼里火星子都要蹦出来的模样,立刻站在两人中间,“将军消消气,消消气——顾云她初出茅庐不懂规矩,我回去一定教训她,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曲娆话虽向外劝好,身子却是实实在在挡在顾云身前。
顾云得意地在曲娆身后朝莘澄扮鬼脸。
幼稚!
莘澄一嘴难敌两口,更别说是一向伶牙俐齿的言官。
“顾云小友还是这般客气。”
清透又干净的声音传来,听者如见山间初融的溪水般舒坦。
风弦用冻得发白的指尖解开披在身上的狐裘,脸上红扑扑的像是刚刚加急赶来的模样,头上还有不慎沾到尚未融化的雪花。
“前辈——”顾云转身先告状,“将军昨日还在顾氏宅邸大闹一场,今日还来威胁我要是敢说出去就大家一起同归于尽,我不过是来归还鹤氅和暖炉,来谢前辈之恩,现在我真的好害怕啊……”
莘澄:……
曲娆:……
在外面多多少少听到一些的风弦:……
风弦无奈地笑笑,“顾云小友惯会说笑,将军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你说这样的话呢。”
好个无缘无故。
莘澄立刻有底气起来,得意洋洋地看着顾云。
“那不是仰羡将军有前辈陪着吗?”顾云本想逞个嘴强,却见面前曲娆一个眼刀。
风弦:“你有曲统领陪着,想必日子也是叫人惊羡的,昨日多谢你引路之恩,你想要来将军府便与阿絮一同来吧,两人也好有个伴。”
莘澄满意地点点头,对对,都听风弦的,和阿絮一起……来!有个伴!!
她将军府真的要变成学堂了!!!
莘澄顿时在耷拉着脑袋,幽怨地看着她,还以为她是来给自己撑腰的……
“真的?”顾云难以置信,原以为自己会费些口舌,没想到这么简单。
莘澄咬牙点点头。
曲娆拱手行礼,“多谢殿下,多谢将军。”
顾云颇耀武扬威地带着曲娆从莘澄面前走过,出将军府都是一整个神清气爽的样子。
莘澄不满地赌气,“你又向着别人!”
“小将军这就生气了?”风弦上前拉起她的手,“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答应?”
莘澄抿嘴,“为什么?”
“你看,顾云高中状元,又深受柳珹赏识,宴席上觥筹交错人缘极好,她看似毫无城府实则大智若愚,以后可是大梁未来丞相的好苗子。”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将军她是丞相,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事……”
“这哪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呢?”风弦拉着她将她带到窗边,看着雪还在落,落在常青的桂树上,“要想在朝廷之上屹立不倒,那必定得八面玲珑,你现在还不懂拉拢帮派是因为你是当今凤君的亲姑母,当今太女是你的孙侄女,莘氏满族荣光——”
“以后呢?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没有人能够永远站在你这边,现在能留一条后路就要抓紧一条后路了,现在我答应了顾云,以后她没准也能在泥沼中拉你一把。”
真是长不大的小将军,自己一番苦心莫不要辜负了才好。
“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莘澄坚定地看向她。
风弦没有否认,“是,但我总不会永远待在你身边,若是柳珹为难你……”
“什么意思?”莘澄有些慌了,“你不会待在我身边?你要去哪?去尧夏?什么时候回来?”
风弦没有回答,伸手在窗外接了一朵雪花,凑到嘴边尝了尝,“是甜的——”
她弯着一双灵气满满的眼看向她,“你要尝尝吗?”
寒风吹过,浮起美人的发丝,她迎着寒风没有丝毫的瑟缩,像一只傲立在风雪中的红梅。
莘澄明白了。
风是自由的,风弦也是。
她是强留不住她的。
——
第二天,顾云和柳絮站在前厅,只等来了莘澄。
“前辈呢?”顾云问。
莘澄面色不善地瞥了她一眼,“还在睡,你要是诚心大可仿照程门立雪站在外面等她。”
柳絮虽然一开始和顾云攀谈甚欢,可在莘澄强大的气场下也不敢为她说话,乖乖地跑到一边捡起木剑准备练剑。
顾云敢怒不敢言,风弦根本不像是会故意迟到的人,这一定又是莘澄的把戏!
她愤愤地坐在庭院落满雪的石桌上,看着莘澄带着柳絮练剑,一招一式都简单没有美感可言,她无聊地左右看着。
却见白翠慌慌张张地走来,对莘澄道,“殿下醒来,现下已往这边赶来,但是很生气的样子……小的实在拦不住。”
莘澄心中“咯噔”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被远处怒气冲冲的身影发现。
顾云站起身要迎上去,没想到风弦直接绕过她一把拽住莘澄要溜走的衣角。
“阿絮,顾云你们先去前厅内歇一歇。”
顾云抿唇,余光瞥到她另一只手扶着腰就知道此事绝不简单,此时此刻最好的策略就是带着柳絮快速逃离战场。
“荣襄亲王,咱们……”顾云刚想将柳絮一同带走,却发现一头白发的裘嫱拿着煨热的橘子站在树后看戏。
柳絮不解地看向她。
顾云补充道,“走,咱们一起过去找裘大师。”
柳絮被她拉到大树下,为了隐藏好,还被她拽住被迫蹲在被雪堆掩埋的灌木丛中。
裘嫱接受良好地拿出剥了一半的橘子,“吃点?”
顾云不客气地接过,又掰出一小份给柳絮,“谢谢。”
柳絮蹲在地上懵懵地接过。
裘嫱靠一头与雪色相近的白发很好地隐藏在树后,没有丝毫违和感。
“裘大师,怎么样怎么样?”顾云需要实时转播。
裘嫱耳聪目明,“别急,吵着呢……”
——
风弦未施粉黛的脸上尚还残存着一抹红,细看脖颈上还有未消退下去的红痕深深浅浅地交叠在一起,新旧不一。
“昨晚什么意思?”风弦实在生气,昨晚的情形确实是自己感觉有点愧对她补偿她。
但她……拿出那些东西未免也太过分!
莘澄抿着唇不说话,垂下头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风弦可不再上当,每次都是这样!在床下答应得好好的,一到床上就如狼似虎的,这谁受得了!
莘澄眸色一深,继续委屈巴巴道,“可是是你说什么都可以的……”
她想起风弦在身下泫然若泣,受不住连声求饶的模样,实在难以自已,不过最后她都累得昏睡过去,本该好好再歇息一会,怎的这么早就醒来了?
难道是自己还不够卖力……好像最后还剩个缅铃没用……
风弦一眼就看出她思绪飘忽,“今晚我去阿絮府上过夜,你就陪着那些物什睡吧!”
柳絮听到自己的名字,想要探头去看,被顾云按回原来的位置。
裘嫱小声道,“怪不得昨日我深夜在房中也能隐约听到些动静,原来这么激烈。”
顾云兴奋地和她讨论,“没想到将军看起来古板不近人情,私底下真什么都来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她玩得可花了。”
“这下把前辈折腾急了,晚上怕是只能睡在外屋咯——”
裘嫱与顾云幸灾乐祸地嘀咕着,柳絮蹲在一边一口口吃着橘子。
事后,莘澄和顾云裘嫱都被赶到了屋外罚站在雪地里。
柳絮坐在暖炉边抱着黑猫靠在风弦身旁,“对对,裘嫱之前还看到将军去买药,顾云还说将军把你折腾急了,今晚只能睡在外屋。”
风弦递给她一块云片糕,隐忍着深深剜了莘澄一眼,莘澄心虚地不敢直视她。
“都怪你们!本来风弦都要原谅我了!”莘澄眼冒红光,咬牙愤然。
冷风吹过,顾云和裘嫱打了个寒颤:失策了,谁知带了个叛徒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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