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
夜色将近, 鹿呦鸣是在听到一阵刀砍竹子的声音中醒来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在了无人烟的黄昏下特别清晰。
鹿呦鸣痛苦的捂住眩晕的头,心头涌起一阵恶心, 天旋地转的眩晕让她又倒回去了。
天色已晚,黄昏渐暗, 山林中的鸟鸣声渐起,鹿呦鸣躺在石头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起身, 嘴里干涩无味儿。
她取下头上罩着的一层纱衣, 顺着声音听去, 看见大石头的下方已经点燃了一团火,苏婉柔双手拿着刀不停地劈砍绵竹。
鹿呦鸣手撑在石头上慢慢起身时,她才发现青色的县尉武服从她身上滑落。
鹿呦鸣啪地一下,抱紧了自己的衣服, 两眼发直的看着自己的衣服, 心脏开始了怦怦地狂跳。
鹿呦鸣浑身一僵, 她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 心中也是一片冰凉,后背上冒出了冷汗, 风一吹,心更冷了。
完了,我马甲掉了!
鹿呦鸣脑瓜子嗡嗡的, 下意识的就在心里想要怎么跟娘子解释, 告诉自己不是故意欺骗她的,又一想两人本来就是假夫妻。
也许,大概, 对方不会介意自己的欺骗吧。
鹿呦鸣心慌慌地咽咽口水, 悄悄转头正好和苏婉柔的视线对上, 她吓到抱着衣服转身背对着苏婉柔,不敢直视她。
【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是问我为什么欺骗她,我应该怎么说,我要告诉她我是穿越的吗?】
鹿呦鸣想着乱七八糟的问题,就是不敢转身面对背后灼热视线。
实际上,苏婉柔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收回视线了,低下头继续砍着脚下踩着的青色绵竹。
苏婉柔嘴角微微勾起,【她估计还在想要怎么和我解释吧,我倒是很想听听相公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鹿呦鸣支棱起耳朵,听着身后一刀一个的爆竹声,身体瑟瑟发抖。
【要是我主动去和娘子道歉,并承诺以后给她找个对象,她应该会原谅自己吧。】鹿呦鸣听着砍竹子的声音就屁.股坐不住了。
第一次处于弱势且有点理亏的鹿呦鸣,心累地叹口气,自己怎么就晕了呢。
她暗戳戳地转头悄悄看着弯腰砍柴的娘子,发现对方没有继续注意自己,鹿呦鸣松了口气。
鹿呦鸣将衣服往后一披,摸了一把胸前的衣物,果然身上的小褂子也没有了。
鹿呦鸣想到这脸就有点红,她不知不觉中被人看光了,娘子是不是该对自己负责啊。
她在石头上方窸窸窣窣地穿衣服,苏婉柔站在石头下方看她,她拎着长刀杵在地上,拉长的夕阳照在她略微有点冷淡的脸上。
光影之间,眼神冷淡,只是注视着石头上还在磨蹭不敢下来面对她的人。
苏婉柔提起长刀哐当一声落在鹅卵石上,金石相击的声音,吓得鹿呦鸣立马转头,担心地看着手持长刀的霸气女人。
嘶,她怎么感觉,苏婉柔一个下午不见,变化好大啊,而且她居然会生火耶。
鹿呦鸣在苏婉柔直勾勾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穿上衣服,她没找到碟躞只好裹住衣服慢吞吞地从石头滑上来,然后慢腾腾朝她走去。
鹿呦鸣抱着双手硬生生在大夏天感受到了后背发凉的感觉,尤其是看见苏婉柔冷冰冰的眼神时,感觉自己更理亏了。
苏婉柔指尖如同弹琴一般轻点着刀柄,她看着畏畏缩缩有点胆小的相公,忍不住在心里狂笑,她就是要让对方感受一下忐忑,哼哼。
鹿呦鸣缩头缩脑地走到苏婉柔面前,可怜兮兮地看着苏婉柔,看得苏婉柔差点就心软了。
她提起刀放在一旁,神情冷淡地绕着鹿呦鸣转了一圈,那上下打量的眼神看得鹿呦鸣汗毛竖起。
“以后我是该叫你娘子,还是相公呢?”苏婉柔站在鹿呦鸣的身后抱住了她,凑在鹿呦鸣耳边幽幽地问道。
鹿呦鸣骤然被人抱住,她差点就跳起来了,她控制住自己的肌肉反应,僵硬的站在原地让苏婉柔抱。
“那你想叫什么啊?”鹿呦鸣脖子瑟缩蹭着耳朵,她不习惯耳边有人说话,耳朵好痒啊。
“你想我叫什么?”苏婉柔顺着她的腰往上摸,鹿呦鸣屏住呼吸,完全不明白这个场景是怎么发生的。
在苏婉柔摸到脊背时,鹿呦鸣整个人都僵了,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好痒,酥酥麻麻的,难不成是身上有小虫子吗?
鹿呦鸣想想就忍不了,苏婉柔却发现她走神了,眼神一暗,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鹿呦鸣受伤的腰,鹿呦鸣倒吸了口气,“嘶。”
“以后人前,我叫你相公,人后嘛,我就叫娘子,这样我才不吃亏。”苏婉柔挑着鹿呦鸣的下巴,不让她躲。
鹿呦鸣迷茫地眨一下眼睛,她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她难道不生气吗?
还是说,她喜欢女孩子?
鹿呦鸣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瞪大眼睛看着苏婉柔,苏婉柔以为她还有什么不满,眼神不自觉冷了几分。
鹿呦鸣见她好像生气了,赶紧想点头答应,却发现自己下巴还在别人手里呢。
“好的,娘子,我知道了。”鹿呦鸣乖巧地看着她,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拿开了挟制自己下巴的手指。
“哼,算你识相。”苏婉柔满意地收回手,结果鹿呦鸣发现她手上多了好多伤痕,甚至还有被火灼伤的痕迹。
鹿呦鸣皱眉,拉起她往火边走,借着火光看清了苏婉柔手上的伤痕,白皙纤嫩的手指上多了好多小水泡,鹿呦鸣心疼了。
想也知道苏婉柔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生火呢?
嗯,对啊,这火怎么燃起来的,总不可能是从天而降吧。
“这火你是怎么烧起来的。”鹿呦鸣奇了,她握着苏婉柔特别好奇。
苏婉柔白了她一眼,“大惊小怪,书上有记载,火石多来自河边坚硬的石头,这里这么多石头我总能找出几块坚硬的石头。”
苏婉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倒是能让鹿呦鸣想象出来,这堆火生起来有多不容易。
“辛苦你了,娘子。”鹿呦鸣低头拉起她满是伤痕的手轻轻地吹着,苏婉柔就这么看着她给自己吹手,手上的疼痛似乎都被吹走了。
“我没找到吃的,只找到了一点野菜,和一些花椒。”苏婉柔指着放在石头下的野菜,她看着鹿呦鸣等她夸自己。
鹿呦鸣果然立马开始了夸夸模式,“哇,娘子好棒啊,还能找到野菜,今天晚上我们不用饿肚子了。”
苏婉柔矜持地点点头,她看着重新活过来的鹿呦鸣眼眶湿润,下午的时候,鹿呦鸣的呼吸突然就变弱了,几不可闻。
她都要趴在鹿呦鸣身上才能听见她的呼吸声,那时苏婉柔就在想要是鹿呦鸣没了,她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对一个人心动,冷不丁就发现这是个女人,还是个快要死的女人,那一刻,她想的就不再是鹿呦鸣是不是女人了。
她只想鹿呦鸣活下去,她用自己的衣服松散地抱住鹿呦鸣的头和手,保护她不被虫子咬。
自己倒是毅然决然地提起她的佩刀,走入了一片她从前从不敢进入的陌生山林中。
她在山中找到了治疗风寒湿热的草药,又找到了一棵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花椒树,她用刀砍了一根枝桠回来。
只是这些她都不会跟鹿呦鸣说,她看着细心为她处理伤口的鹿呦鸣,满足了,对方救了她一次又一次,这一次她终于救了她。
“你看着我做什么?”鹿呦鸣用水冲干净苏婉柔手上的伤口问她。
“我看你好看呗。”苏婉柔轻哼一声。
鹿呦鸣瞬间不说话了,她快速地放下苏婉柔的手,起身提刀砍竹子,她看见地上有好几节烧过的竹筒。
用竹子装水再来烧水喝,是一个非常棒的主意,她的娘子真的好聪慧啊,好多都想不到利用竹子来烧水喝。
甚至竹筒也可以用来煮东西,焖东西,只要在竹筒被烧穿之前,煮好就行。
苏婉柔就坐在地上看着一节又一节的竹筒摆在地上。
她目光柔柔地看着鹿呦鸣,两人都没说话,对方却能知道她要做什么,该说真不愧是她娘子吗?
苏婉柔还是第一次在心里叫鹿呦鸣为娘子,她感觉还不赖,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自己的心意,而对方又毫不知情。
就顺其自然吧,苏婉柔在心里感慨一声。
鹿呦鸣去河边洗干净了竹筒,又用竹筒装了两壶水来,她小心地放在火堆里,用火烤竹筒煮好热水。
苏婉柔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忙忙碌碌的,就是不抬头和她对视一眼,苏婉柔在心里轻哼一声。
“那个竹筒里还有你的药,把它热来喝了吧。”苏婉柔指着野菜旁烧得漆黑的竹筒让鹿呦鸣拿起来热一热。
鹿呦鸣提起竹筒晃了晃,“怎么只有半筒啊?”
“你喝了一半,自然就只剩下半筒了。”苏婉柔语气幽幽地说道。
鹿呦鸣还没听出苏婉柔的潜台词,她还在自言自语地纠结,“我是怎么喝下去的啊,我怎么没有印象了啊。”
“我用嘴给你喂进去的啊。”
鹿呦鸣吓得手里的竹筒差点都摔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轻描淡写的苏婉柔,好像只是喂她喝了口水那么简单。
苏婉柔转头温柔地看着鹿呦鸣,似乎在问她你有什么不满吗?
鹿呦鸣咽咽口水,低下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不满。
鹿呦鸣在心里安慰自己都是礼尚往来,礼尚往来,自己给她度了气,她给自己喂了药,公平,公平,都很公平。
苏婉柔坐在火堆旁欣赏着脸色变来变去的鹿呦鸣,最后变得爆红,她忍不住轻笑,笑得鹿呦鸣脸更红了。
苏婉柔在心里暗想,我还没开始叫你娘子呢,日后有你脸红的时候,哼哼,让你欺骗我,还让我对你动了心,都怪你太好了。
苏婉柔理不直气也壮地在心里想着鹿呦鸣,而鹿呦鸣正将野菜放入竹筒里焖着,她也饿了,现在真的是饥肠辘辘了。
作者有话说:
苏婉柔:对外我叫你相公,私下我叫你娘子,公平吗?
鹿呦鸣:公平,非常公平。
今天大修了全文,尤其是前十章,很多剧情有改动,很多都是重写的,所以入V的更新来迟了。
剩下的明天更新,我好困啊。
从早上七点半开始写,一直写到现在,眼睛睁不开了,大家晚安啊。感谢在2023-08-16 23:46:24~2023-08-19 01:0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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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
黑暗的山林中只有一堆篝火照亮了前后, 苏婉柔和鹿呦鸣坐在一起,吃着鹿呦鸣烤得糊香糊香的鱼。
苏婉柔坐在石头上小口小口的吃着糊香糊香的烤鱼,她目光低垂, 吃得非常虔诚,这可是好几天以来, 吃得最像样的一顿饭了。
苏婉柔低着头轻轻抿了一口糊香的鱼肉,鲜嫩的小鱼儿一点腥气都没有, 她吃得很香。
鹿呦鸣看她吃得那么珍惜, 在心里叹了口气, 要不是这场洪灾,苏婉柔可能这辈子都吃不到这么小的鱼了。
她低头将烤好的鱼放在苏婉柔手边,鹿呦鸣自己其实也挺饿的,光是闻着味道就不停地咽口水。
但她忍住了, 苏婉柔身体素质不行, 要是一直没有摄入蛋白质, 很可能会生病, 到时候就比她严重多了。
鹿呦鸣也不忍心让她生病,她就这么看着苏婉柔吃, 看她吃得香,肚子都咕咕地叫起来了。
苏婉柔听见声音抬起头看着一脸尴尬的鹿呦鸣捂着肚子,她看着自己手边的鱼抬头看着鹿呦鸣, 眉头一皱, “你怎么不吃吗?”
“你的病还没有彻底好,你不吃东西,病就一直好不了。”苏婉柔有点气。
鹿呦鸣听着苏婉柔的关切, 心里有点暖, 她嘴边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先吃,这里还有好几条鱼正在烤,饿不着我的。”
“可你现在就饿了。”苏婉柔两眼放下手里的整条小鱼刺扔进火里,她将鹿呦鸣手上的鱼亲自喂到她嘴边。
鹿呦鸣闻着嘴边糊香糊香的烤鱼,在苏婉柔的注视下美滋滋地吃了起来,嘴里没滋没味儿的烤鱼好像都香了不少。
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鹿呦鸣心头暖暖的,她吃一口鱼看一眼苏婉柔,嘴角微勾上扬很是开心。
苏婉柔看着嘴角上扬的鹿呦鸣在火光下还有几分凌乱美,就是笑着的样子,有点傻乎乎的可爱。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下滑,落在了鹿呦鸣的胸前,停住了。
苏婉柔脑子里闪现出自己下午看见过的小包子,脸一红,在心里暗想,【确实挺小的,不过看起来还挺可爱。】
鹿呦鸣不知道苏婉柔的脑瓜子里在想她的小笼包,她还沉浸在苏婉柔关心的开心中,要是能和苏婉柔当个一辈子的好朋友也不错。
毕竟她们俩,同生共死好几次了,接下来还有千难万险等着她们。
苏婉柔取了一只烤好的鱼,继续吃,苦涩的艾草香飘了出来,竹筒里还有咕嘟咕嘟翻腾的艾草,野外随处都是一大片。
鹿呦鸣和苏婉柔砍了不少回来,既能驱赶蚊虫蛇鼠,又能当菜吃,也算是一物多用了。
竹筒里的艾草散发出药香的苦涩,绿色的颜色不停地翻滚,鹿呦鸣见差不多了,就用树叶垫着将它取出来放在一边晾着。
两人坐在平整的大石头上围着篝火,温暖的热意驱走了寒意,苏婉柔吃完两条鱼之后就不再吃了。
“你快吃吧,别总想给我了。”苏婉柔拿起烤鱼放在鹿呦鸣嘴边用眼神示意她赶快吃。
鹿呦鸣咧嘴一笑,也不客气了,剩下的三条小鱼她一个人飞快地吃完了,两指大小的烤鱼在肚子里只能垫个底。
剩下还想再吃,就只有绿油油的艾草汤可以喝了,鹿呦鸣闻着苦涩的艾草味儿,大脑都清醒了不少。
苏婉柔从竹筒里倒了一点出来递给鹿呦鸣,她用眼神压迫全身都在拒绝的鹿呦鸣赶快吃了。
鹿呦鸣闻着苦涩的清香,舌根都在流口水,她苦笑一声,“这个吃下去,今天晚上应该就不会饿了。”
“哼,快吃,等会儿凉了味道更苦。”苏婉柔轻哼一声催促她赶紧吃。
她自己倒是捧着竹杯一口一口地喝着,嘴里的苦味儿让苏婉柔都忍不住皱眉,但她还是坚持喝下去了。
鹿呦鸣看苏婉柔都吃了,闭着眼睛囫囵几口吞了下去,艾草汤一下肚,身体都暖了几分。
“艾草可以祛湿散寒,我们在水中泡太久了,要多喝一点艾草汤。”
“好。”
鹿呦鸣乖巧地答应了,谁叫她娘子会医术呢!
苏婉柔多看了一眼这么乖巧的鹿呦鸣,她甚至有点怀疑平常的鹿呦鸣也很乖吧,她忍不住猜想,她在私下是不是这么乖。
鹿呦鸣仰头看着天上繁星点点,今夜没有月亮临空,天地都暗了不少。
“娘子,你看那是北辰星!”鹿呦鸣惊喜地指着天上最明亮的那一颗星星。
苏婉柔抬起头就看着了和司南一样的北辰星,七颗闪闪发亮的星星在天空中非常显眼。
根据北辰星的指向,她们分辨了方位,她们所在的位置正处于南方,明日只要顺着河流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夜里,两人躺在一起,苏婉柔靠近篝火旁,鹿呦鸣躺在她身上,空气中还有正在燃烧的艾草香。
山林里的蚊子,又毒又大,咬起来人可疼了,还好鹿呦鸣砍的艾草够她们用,不然两人光喂蚊子了。
苏婉柔侧身躺在临火的那一面,她闭上眼听着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耳边是鹿呦鸣平缓沉重的呼吸,她觉得很安心。
苏婉柔很快就睡着了,倒是鹿呦鸣下午睡多了,她还不困,她躺在被火烤得热乎的石头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也不知道县令大人他们怎么样了。
被鹿呦鸣惦记的县令大人很不好,很生气,恼怒地下令杀了推苏婉柔下水的两个贼子。
他看着滚滚洪流,想着自己的得力下属,年纪轻轻就被人害死了,他气得心口疼。
再一想起,鹿呦鸣和苏婉柔的背景,他气得更是两眼发红。
鹿呦鸣可是被上级塞过来当平安官的,最重要的是,苏婉柔更是被人推下水了,这是明晃晃的谋杀。
县令一想起苏婉柔的舅舅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就头疼,又一想起,苏婉柔的父亲是身处中央的御史大人,他就心疼。
他心疼自己,临了,临了,被一个贼人破坏了自己的致仕计划。
气急败坏的县令大人,叫来县丞和杨治,大声地吼道:“将谋杀朝廷命官的张三李四抓起来就地处决,让所有人都看看!”
他要用这两个人的死,震慑所有人,真以为他仁慈,就能可以爬到他头上了吗?
而清河县的洪灾,在鹿呦鸣她们失踪的第二天就开始退水了。
夜空之下,鹿呦鸣叹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侧身,看着背对她的苏婉柔,哎,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鹿呦鸣看着苏婉柔苗条起伏的身姿,突然苏婉柔身体颤抖了起来,她双眼紧闭嘴唇嗫嚅低低地叫着,“救救我……我不想死……”
“娘子,娘子,不怕,我们已经安全了。”鹿呦鸣直起身子凑到苏婉柔身边,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右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安抚她。
苏婉柔在噩梦中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她只顾着将自己团起来,瑟瑟发抖的小声叫着鹿呦鸣,“相公……相公……”
鹿呦鸣紧紧地抱着她,轻声道:“相公在呢,娘子别怕,我们已经安全了。”
苏婉柔这次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翻身趴在鹿呦鸣怀里,双手死死抓住她胸前的衣服。
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苏婉柔身体渐渐放松了,额头贴在鹿呦鸣的下巴上,没一会儿,她就重新睡熟了。
鹿呦鸣依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山林中虫鸣鸟声中,鹿呦鸣渐渐睡着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远处的天空上依旧是一片幽蓝色,熟睡一夜的苏婉柔从睡梦中醒来,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入眼就是一片绿色,头顶上还有热气扑来,苏婉柔循着热气扑来的方向抬头,然后就看见了瘦削白皙的下巴。
“这是谁的下巴啊?”苏婉柔伸手戳戳,鹿呦鸣感觉到痒,她头一动直接埋在了苏婉柔的额头上。
苏婉柔看清了抱着她的人,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看着自己的腿挤在鹿呦鸣的腿间,双手更是抱住了对方的手臂。
在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鹿呦鸣也醒了,她睁开眼身体往后平躺,一躺下去半边身子都麻了,“嘶,好麻。”
苏婉柔听见了她的声音,赶紧回过神来,她悄悄收回自己挂在鹿呦鸣身上的手。
鹿呦鸣看着睡醒的人,正默默转移着自己的身体,她笑道:“娘子,早啊。”
苏婉柔听见声音又僵住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在了鹿呦鸣怀里,还那么亲密,她几乎快把自己嵌在鹿呦鸣的怀里了。
鹿呦鸣看着脸色爆红的人,伸手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别想那么多了,天亮了,我们收拾收拾也该离开了。”
苏婉柔红着脸点头,她飞快地把自己的脚从鹿呦鸣的腿上挪下来。
她一动,鹿呦鸣就忍不住嘶了一声,脸都皱成一团儿,憋出了一脑门的细汗,她感觉身上就像有一千万只蚂蚁正在咬她。
“相公,很麻吗?”苏婉柔担心地看着她,鹿呦鸣深吸一口气,“没事儿,就是有点麻,我躺一躺就好了。”
苏婉柔看着这么难受的鹿呦鸣,很是自责,她都忘了,鹿呦鸣和她一样是一个女子,是一个需要别人疼的女子。
她却咬着牙,安慰自己,苏婉柔越想越难过,她坐在鹿呦鸣身边陪着她,用手帕一点一点地擦着她额头上的汗水。
半晌后,鹿呦鸣终于缓过来了,昨夜的篝火只剩下一点火星了,鹿呦鸣赶紧拿起一片树叶夹杂着树枝扔在火堆里。
苏婉柔蹲在河边一点一点清理着自己,她梳洗好了,就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了鹿呦鸣让她也清理一下。
鹿呦鸣拿着拧干的手帕,直接搭在脸上,舒服地喟叹一声。
苏婉柔拿起新鲜的竹筒洗干净,装了两壶水回去放在火边慢慢烧开。
鹿呦鸣自觉身体已经好了不少,她走到昨夜布置的陷阱里看看还有鱼钻进去吃诱饵吗?
鹿呦鸣在河沟里用鹅卵石垒了一个圆形陷阱,圈了一圈单独的水源,又在临河的那一面留了进口,口子被她用竹筷拦住了。
鱼儿可以钻进来,却没法钻出去,她在岸边挖了不少蚯蚓,弄死之后都扔在这个小陷阱里了。
鹿呦鸣一把掀开陷阱上盖着的竹枝丫,里面居然还有十几条两三指大小的鱼儿。
“哈哈,这可比昨天的收获多多了。”鹿呦鸣开心地大笑,她迫不及待地拿起削尖的树枝,抓住一条鱼就直接插了进去。
十几条鱼都被她干净利落地处理了,鹿呦鸣两只手都抓满了树枝,树枝上都是鱼。
她开心地哼着小调,骄傲地朝苏婉柔走去。
作者有话说:
昨天写太多了,今天就有点慢。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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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
密集的山林中有一道青色的身影, 挥舞着长刀一刀一刀地砍去了挡住前路的树枝野草。
鹿呦鸣砍得满头大汗,甩甩发软的右手,收起了佩刀, 站在原地喘了一口气。
苏婉柔全身被她扎得严严实实地跟在她身后。
头上裹着纱巾的苏婉柔不停地喘气,纱巾一被她一吸就贴在脸上, 一呼气纱巾就松开,主打一个累。
她真的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 这么久, 腿已经酸到好像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两人从浅滩出发, 沿着河流前进,路上几乎没有路,都是被鹿呦鸣一步一步蹚出来的。
鹿呦鸣当时指着河流告诉苏婉柔,“沿着河流走, 才能走出这座大山, 人都是依水而生的。”
累到只会点头的苏婉柔, 表示你说的都对, 就是咱们能不能歇歇,鹿呦鸣表示不行, 她们才走一个小时呢。
鹿呦鸣拿起苏婉柔手上的木棍一路打着周围丈人高的野草,遇到野草太多,过不去的地方就用刀开路。
鹿呦鸣的脸上也捂着纱巾, 山里野蚊子实在太多了, 没有一点遮挡物,恐怕她连呼吸都要屏住。
有时候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娘子,你还好吗?”鹿呦鸣放下木棍走到苏婉柔身边, 苏婉柔拄着木棍无力地摆手, 气息紊乱, 鬓发皆湿。
“要喝口水吗?”鹿呦鸣拿起背上用木藤编的临时网兜取出竹筒装的艾草水递给苏婉柔喝。
“哈…呼…哈…呼…相公还有多久才能走出去啊。”苏婉柔头靠在鹿呦鸣怀里,颤颤巍巍地拿起竹筒喝了口水,她实在走不动了。
鹿呦鸣叹口气,她也不知道要在这片陌生的山里走多久,要是走得快,也许四五个小时就能走出去。
要是这片大山连绵不断范围广,那她们至少要走好几天才能走出去。
“我们休息一会儿,然后就继续走。”鹿呦鸣用手帕擦擦苏婉柔脸上的汗水,脸颊红烫的苏婉柔忙不迭地点点头,她真的走不动了。
鹿呦鸣带着苏婉柔坐在地上,她看着前面长满芦苇的河岸,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她深刻的知道,她们是没有救援的。
只能靠她们两人自己走出去,只希望能早点看到文明痕迹吧。
苏婉柔休息了一盏茶的工夫,就摇着鹿呦鸣的手臂,“相公继续走吧。”
鹿呦鸣扶她起来,“后面野草茂盛,你记得一直要用探路棍敲打周围的野草,驱赶可能存在的蛇。”
苏婉柔点点头,“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鹿呦鸣笑着摸摸她的头,自从她身份曝光之后,两人接触起来自然多了,加上又同生共死过,关系也是越来越好了。
“走吧。”鹿呦鸣提起插在地上的佩刀,准备继续奋战在芦苇群里了,“要记得护住脸,芦苇的叶子很锋利,很容易伤到脸。”
“那相公你也要保护好你的脸哟。”苏婉柔眼睛在她柔美俊秀的脸上转了一圈,还非常认同地点点头。
鹿呦鸣听后无奈地一笑,她挥起长刀一下又一下地砍倒这些芦苇,芦苇丛里冒出了一片被惊扰的蚊子。
鹿呦鸣和苏婉柔顶着密密麻麻的蚊子穿行在芦苇丛里,苏婉柔抿紧唇看着前方抓住芦苇砍的鹿呦鸣。
她们实际可以用棍子分开芦苇丛走的,只是担心遇上蛇,才选择了这个办法。
苏婉柔拿起棍子不停地敲打着芦苇丛,惊走藏在芦苇里的小动物们。
终于,费了老大力气终于才钻出了长长一片的芦苇丛,豁然开朗的前方出现了一片乱石组成的浅滩。
“娘子,我们先去洗洗手吧。”鹿呦鸣听着潺潺流水觉得浑身都痒痒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洗个脸了。
“好啊。”苏婉柔挠了一下被汗水打湿的脖子,也想清洗清洗了。
“啊,舒服。”冰凉的河水鹿呦鸣发出了喟叹的声音,她撩开袖子洗了个够。
两人休息了会儿,吃了储存起来的烤鱼,冷掉的烤鱼,吃起来有一股腥味儿。
鹿呦鸣一边吃着冷掉的烤鱼,一边看着苏婉柔,“你盯着我看作什么?”苏婉柔喝了一口带着竹筒清香的艾草水,不解地看着鹿呦鸣。
鹿呦鸣放下手边的烤鱼,轻咳了一声,她眼神有点不在,说出了在心里想了很久的话,“咳,那个,其实你可以不叫我相公的。”
“嗯?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娘子吗?”苏婉柔嗓音婉转动听,尤其是拖长的尾音听得鹿呦鸣心头一跳。
清雅妩丽的女人用千娇百媚的声音,叫她娘子,那声音的杀伤力可想而知。
鹿呦鸣听得耳心发痒,她别过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苏婉柔倒是手撑在下巴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地看着她,要不是时机不太合适,她真想捉弄她一下。
鹿呦鸣有点尴尬地咳嗽一声,“要是你休息够了,我们就——”
她话还没说完,一阵清香扑到她鼻尖里,苏婉柔挑着她下巴,很是不怀好意,“娘子,还没说,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一双清冷冷的眸子就这么闯入了鹿呦鸣眼睛里,她瞪大瞳孔,下意识地想转头,又被苏婉揉捏了回来。
鹿呦鸣看着苏婉柔认真的目光,知道,她要是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今天这件事就过不去了。
“你可以叫我,小鹿,或者子珒。”鹿呦鸣看着苏婉柔诚恳地给了她两个选择。
苏婉柔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一扭头就拒绝了,“我不要。”
“为什么啊?”鹿呦鸣茫然地看着她。
苏婉柔拍拍手,拿起探路棍,“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
同时,她伸手拍拍鹿呦鸣的肩膀,“我们要赶紧出发了,不然天黑也走不出这座山。”
“好吧。”鹿呦鸣见她不想再谈,也只能垂头丧气地提起刀继续往前走了。
接下来的路都要好走很多了,裸露的浅滩让她们不必费心的再去钻茂密树林了。
河水时而平静缓慢时而激荡飞溅,裸露的河床上石头遍布,两人闻着水汽往前走,一路无话。
绿意盎然的山林与充沛的河水交相辉映。
走了不知道多久,鹿呦鸣终于看见远处有白烟升起,她激动的转身拉住苏婉柔的手,指着远处的白烟,“娘子,有人烟了。”
苏婉柔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看见远处的冒起的白烟,松了口气,“既然看到有人烟了,我们就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嗯嗯,娘子你坐。”鹿呦鸣看她累得不行,赶紧扶着她坐在圆润的石头上。
“你也赶紧坐下休息休息,还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情况。”苏婉柔说的是实话。
大晟朝虽然承平几十年,但依旧不是每个人都遵纪守法。
尤其是在山野之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不是假的。
“等会儿你就跟在我身后,我先去打探打探,问问路。”鹿呦鸣也有点担心,古代和现代可不一样。
“我穿着官服,手上又拿着刀,应该会遇到一些和善的人家。”鹿呦鸣微笑着看着苏婉柔。
“哈哈,那确实不和善的人家都得和善了。”苏婉柔莞尔一笑,看着鹿呦鸣开始收拾自己的绿色官服。
鹿呦鸣拉着被自己撕了一大块的官服,努力平整着它,还好撕的地方都是衣摆,上身还是能看的,应该能见人。
“你过来,我帮你理一下头发。”苏婉柔坐在石头上柔弱无依地朝鹿呦鸣招手。
“哦,好的。”鹿呦鸣从河边走回来,她蹲在苏婉柔让苏婉柔帮她重新束发,她的发冠早掉河里了,只能简单地用绳子固定住发髻。
苏婉柔用手当梳子,一点一点地梳理着鹿呦鸣的长发,鹿呦鸣低头感受着头皮上的指尖穿过自己的秀发。
她感受到了苏婉柔身上的热意,闻到了她身上的气息,淡淡的竹叶清香与苦涩的艾草糅杂在一起,很好闻,她闻着很安心。
“好了。”在她东想西想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好了,苏婉柔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起来。
鹿呦鸣站起身,看着她裹在粉色纱巾里的头发也有点乱,心念一动,脱口而出,“我也帮你整理一下头发吧。”
“嗯?”苏婉柔不解地看着她。
“也有点乱了。”鹿呦鸣哑着声音指指她已经乱了的发型。
苏婉柔沉默了一下,身上摸摸自己的头发,好像是乱了,“也好,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鹿呦鸣解开了裹住苏婉柔脑袋的纱巾,这一路的折腾下来,简单扎着的头发早已散开了。
鹿呦鸣用手指代替梳子,将苏婉柔的梳拢在一起整理好之后一把挽起来,用一根树枝充当了发簪。
有几根不听话的长发成了漏网之鱼,垂了下来,正好为苏婉柔添了一抹风情。
鹿呦鸣整理好后,都看呆了,就是这么简单的发型,却尽显女人味儿,将女性身上的温婉与柔媚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了吗?”苏婉柔看着正在对着发呆的鹿呦鸣,鹿呦鸣呆呆地点点头,“好了。”顿了一下,眼眸闪动,“非常美。”
“你这是在夸你自己的技术好吗?”苏婉柔笑吟吟地看着她。
“是你人美。”鹿呦鸣看着又继续用纱巾遮住苏婉柔的脸诚恳的说道。
“走吧。”鹿呦鸣扶起苏婉柔朝着有白烟的地方走去。
走出这条河流边缘,就能看见许许多多良田了。
八九月的田头正是收稻子的季节,有些人家收了稻谷之后会将稻草烧了用来堆肥。
鹿呦鸣和苏婉柔看见的正是一幅堆肥的场景,一个穿着褐色短揭的老大爷坐在田头烧着稻草。
鹿呦鸣和苏婉柔对视一眼,她拉住苏婉柔,“你在这等我。”
鹿呦鸣理理衣服,走上前,温声道:“老丈你好。
坐在田头的大爷抬起头就看见鹿呦鸣了,眼睛下意识地落在鹿呦鸣腰间的刀上。
他一下就站起身,双手作揖,“是来收夏税的县尉大人吗?”
“嗯?老丈认识我身上的官服?”鹿呦鸣回了个礼好奇的问他。
“小老儿,是田家村的村长,这几日县里会派人来收夏税,我和县尉大人打过几次照面,认识您身上穿的官服。”
“原来如此,老丈,我不是此地的县尉,我是清河县的县尉,因为有事公干,走错了路,能劳烦您派个年轻后生送我们去趟县里吗?”
“好好,大人,您在这等我,我叫两个后生,送您去县城。”
村长站在原地朝着村子方向,大声吼了一句,“虎子。”没一会儿就来了两个男子。
“爷,你叫我们做什么?家里还忙着晒稻谷呢?”同样穿着短揭的少年擦擦额头的汗水,不太开心地问着。
“废什么话,老子叫你还要分时间吗?”村长双眼一瞪,刚刚还不满的少年,一下就萎了。
“让大人见笑了,这是我大孙子,虎子,他在县城做工,对城里熟悉,就让他带您去县城。”田村长很恭敬地弯着腰。
“好,那多谢老丈了。”鹿呦鸣从碟躞里抽出一小块儿碎银递给了田村长,“麻烦您在村里帮我们找辆牛车,可好。”
田村长看着拿着碎银给他的年轻官员,差点老泪纵横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客客气气的官员。
“当不起,当不起,大人您有事说一声就行了。”田村长挥手拒绝了,然后大孙子回村子里,叫赶牛车的田二爷过来。
头一次见大官的虎子时不时悄悄拿眼神看着面前,身姿高大面容和善的大官,心里有点怕。
没一会儿,赶牛车的田二爷套上牛车,赶着老牛溜溜达达的就过来了。
他下车后对着鹿呦鸣也作揖,面色惶恐,“大…大人请。”还从来没有大官坐过他赶的牛车哩。
“多谢老丈了。”鹿呦鸣扶着一直没说话的苏婉柔坐上牛车,牛车上干干净净的,所有人都不敢看苏婉柔,生怕得罪了当官的了。
虎子是不敢坐上牛车就和田二爷挤在一起赶牛车,坐在牛车上鹿呦鸣和苏婉柔才松了口气,走了七八个小时,双腿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鹿呦鸣将手里的碎银,递给了田二爷,她怕人拒绝,还特意解释了,“这是给你们的报酬,也不能白白耽误你们的工夫。”
“这…那就多谢大人了。”田二爷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了碎银,他小心地把银子放在怀里,摸了又摸。
路上鹿呦鸣不动声色地和人闲聊,她懂得多,什么都能问问。
“虎子兄弟,不知道县里有什么特色啊。”鹿呦鸣很客气地叫着人。
虎子受宠若惊地缩着肩膀,噼里啪啦地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就连他做工的老板喜欢穿什么肚兜款式都说了。
虎子知道的东西并不多,大多都是家长里短的事情,好在鹿呦鸣知道了这个县城叫什么。
一个时辰后,快要被颠散架的苏婉柔终于看见了城门口。
到了,城门口,田二爷就和鹿呦鸣说,“大人城门马上就关了,小老儿驾车是不能进城了,只能麻烦您老人家自己走进去了。”
鹿呦鸣也不为难两人,和两人挥手道别。
鹿呦鸣和苏婉柔抓紧时间走到城门口,守门的两个衙役,自然认识鹿呦鸣身上的绿色官袍。
鹿呦鸣抬手,“二位,我是清河县县尉,遭遇洪灾,被洪水冲到此间,烦请二位带我和内人入城去趟县衙拜见县令大人。”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又看看鹿呦鸣身上少了半截的官袍,再看看她腰上确是同样制式的官刀。
“大人,您稍等,我这就叫人送您去县衙。”衙役上来行礼,同时吩咐手下将鹿呦鸣送去府衙。
一路上,苏婉柔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听着鹿呦鸣交流。
到了县衙,接到通知的县令让同为县尉的下属将鹿呦鸣两人接到后衙去了。
苏婉柔被县令大人的夫人接走,安排到后院歇歇脚。
“下官鹿呦鸣,是清河县的县尉,因不慎遭遇洪灾,与内人一同被洪水卷走了,想请大人派人将我们二人送回清河县。”
鹿呦鸣诚恳地请求着四十多岁的陈县令,陈县令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清河县遭灾严重,现在——”
陈县令说了一半留了一半,鹿呦鸣了然,清河县怕是出现了变故,只是陈县令不能明说。
“我看你和你夫人都是从洪水当中侥幸逃脱的,不然就在此先休息两天,让大夫检查身上可有无内伤。”
陈县令知道鹿呦鸣是御史大人的女婿之后,态度热络了好几分。
“那就多谢大人了,内子正好需要一个大夫。”鹿呦鸣感激地道谢,两人交换了名字。
“不妨,不妨,都是同僚嘛,子珒今日先修整一番,明日你我二人再聊。”陈县令看鹿呦鸣脸上有倦色,很识趣的就带她去休息了。
“多谢县令大人。”鹿呦鸣一直保持着感谢的有礼的状态,陈县令果然更满意了。
苏婉柔被陈县令的妻子安排在小宅院里休息,鹿呦鸣就直接过去了,厨房已经送来了热水。
县令夫人更是贴心地拿来新衣服送给苏婉柔穿,至于鹿呦鸣的衣服是成衣铺子买的。
“娘子,你还吗?”鹿呦鸣看见昏昏欲睡的苏婉柔,有些担忧地摸摸她的额头。
人太过疲倦之后,突然一休息,就容易生病。
“我没事。”苏婉柔拉下覆盖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拉着鹿呦鸣坐下。
鹿呦鸣一坐下,苏婉柔的头就靠在她身上了。
“娘子,我们先去洗漱,然后再休息好吗?”鹿呦鸣感受着肩头的热意,轻声劝着苏婉柔。
“好,我也想换件衣服了,感觉自己都臭了。”苏婉柔低头闻闻自己的衣服,有点嫌弃。
“不臭,还挺香的。”鹿呦鸣安慰她,苏婉柔温柔的白了她一眼,“你也不用这么安慰我。”
苏婉柔去在隔壁厢房沐浴,鹿呦鸣就坐在院子里守着她。
听着厢房里的沐浴的水声,鹿呦鸣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这几天恐怕是让苏婉柔难受坏了。
自从洪灾之后,苏婉柔就没能沐浴过了,只能偶尔用水擦擦,最后直接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
昨夜更是在山野之间,席地幕天,居无所住,现在可以沐浴了,肯定要尽情地洗个够。
作者有话说:
捉虫。
我前面有修改一些剧情和名字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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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
苏婉柔坐在浴桶里感受着热水在身上流淌, 困倦乏力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她撩起热水往头上倒,刚刚才洗干净的头发又被热水淋湿啦,从头顶往下淋的热水, 特别解乏。
水珠从如玉的肌肤上滴落下来,卷翘的睫毛上挂满了水珠, 苏婉柔仰起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满足的躺在热水中疏解身上的疲乏。
鹿呦鸣一直守在院子里, 耳边听着屋子里的水声, 脑子里在思考清河县是不是已经没了。
她们遭遇的洪水, 已经足够淹没掉了整个清河县县城了。
又或许是出了其他变故,才导致陈县令委婉的邀请她留下来养养身体,还借用了娘子的名义。
另一边的陈县令,正在和幕僚讨论这件事, “清河县受灾严重, 朝廷也没有下旨赈灾。”
“正值边关多事, 朝廷上的大人们, 也许还在讨论如何赈灾吧。”幕僚很是委婉的劝着大人说话要注意点。
“唉。”陈县令重重的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 又想起来了鹿呦鸣,“师爷,认为这位鹿县尉如何?”
“鹿县尉是个有本事的, 能从滚滚洪水中带着自己的妻子活下来, 除了运气之外,就是她的本事确实厉害了。”
陈县令听了也觉得如此,掉入洪水中的, 十个有九个都得死, 还有一个半死不活, 她却能完好无损的带着自己和妻子活了下来。
“清河县和临江县隔了百里,这样的情况下都能活,委实是个厉害人。”
陈县令一想到鹿呦鸣居然被冲出百里地之后,竟然还能活下来,他啧啧称奇。
“大人,只需客气的对待她就行了,您能帮她,就已经结缘了,将来的人情就有了。”胖胖的师爷很和气的看着自己的表哥。
“圆弟,说得对。”陈县令也很赞同他的话。
待到鹿呦鸣和苏婉柔都重新换上干净以后后,两人终于吃上了第一口热饭热菜。
两人都低着头慢慢吃着饭菜,身边站着一个小丫鬟服侍两人,苏婉柔哪怕很饿,吃饭也依旧很克制优雅。
小丫鬟都看呆了,苏婉柔的气质温雅,一颦一笑皆是美丽动人,比她见过的所有小姐都漂亮美丽。
不愧是大官家里的小姐,比她家小姐好看太多了。
鹿呦鸣舀了碗汤递给苏婉柔,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肉菜,“谢谢。”苏婉柔温柔的道了声谢。
夜里,鹿呦鸣习惯性的抱着被子打算在地上将就一夜。
躺在床上快要睡着的苏婉柔,强撑着睡意,白皙的手腕撑在床上,娇嗔道:“你昨夜都抱着我睡了,现在还睡地上做什么,上床。”
鹿呦鸣抱着一床薄被呆呆的听着苏婉柔又困又倦的声音,苏婉柔瞪了一眼发呆的人,翻了个白眼,转身躺着了,“还不快上床。”
鹿呦鸣受宠若惊的放下手里的薄被,又有点紧张的靠近木床,苏婉柔挪了挪身体,给她留了个位置出来。
鹿呦鸣看着舒服的木床在看看硬邦邦的地面,她从善如流的躺在床上了。
自从成婚以来,鹿呦鸣就没睡过床了,今天陡然躺在木床上,她还有点不习惯。
苏婉柔感受到身边人的气息,心里那股不安才慢慢消失,她实在太困了,眼睛一闭似乎就要进入了梦乡了。
“娘子,清河县似乎发生了变故。”在摇荡的睡梦中,苏婉柔迷迷糊糊的听见了鹿呦鸣的声音。
“应该是无人赈灾,清河县可能出事了。”苏婉柔在睡梦中回答完鹿呦鸣,就直接进入梦乡了。
鹿呦鸣听见苏婉柔的话,身体一下坐起来。
是了,清河县的变故,只能是没人去救灾,难不成朝廷上最近又发生了其他变故吗?
不得不说,鹿呦鸣真相了。
朝廷正因为边关战事,无心赈灾,现在全靠邵节川独自支撑着救灾,金陵府城下属一半的县城都被淹了,尸横遍野。
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如同清河县那样的高地,很多县城甚至是无声无息的在夜里就被淹没了。
如今,他正在四处筹措灾粮,金陵府周围的河道淤泥堆积,也需要人清理,好几个县城死伤无数。
如今粮食不够,灾民已经开始流窜了。
与平安无事的临江县不同,金陵府城周围已经开始出现流民了。
鹿呦鸣坐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躺平,她什么也做不了,没有救灾粮,谁也救不了灾。
慢慢的鹿呦鸣也进入了睡梦中,而这一夜睡不着的人更多。
苏婉柔躺在床上身体忽然一抖,鹿呦鸣就醒了,她转头看着瑟瑟发抖的苏婉柔,迷迷糊糊的伸手拍拍苏婉柔的背很快又睡过去了。
反倒是,在噩梦中醒来的苏婉柔清醒了,她浑身冷汗,惊悸不安,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水中飘荡。
她感受到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安心多了。
苏婉柔躺平身体,拍在后背上的手突然拍在了她的心口上,苏婉柔感受到胸口微疼,又在第二次落下时,赶紧抓住了对方的手。
苏婉柔捏住鹿呦鸣不安分的手,轻呼了口气,她赶紧揉揉自己的心口,想要把残留在心口上的那股感觉给揉掉。
苏婉柔红着脸瞪了一眼熟睡中还想给她拍背的鹿呦鸣,轻哼一声,“你以为你在哄孩子吗?”
屋子里没有点小蜡烛,她看不清鹿呦鸣的脸,苏婉柔抓住的手缓缓朝鹿呦鸣移动,一直到靠近了她,心里那股残留的害怕才消失了。
苏婉柔靠近鹿呦鸣的身体,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意,慢慢又闭上眼了。
等到第二日鹿呦鸣睡醒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麻木了,她只敢稍稍侧头,就看见枕在她手臂上睡觉的苏婉柔。
巴掌大的小脸儿娇小玲珑,睡着了的苏婉柔像个孩子似的笑着,嘴唇微微勾起,白皙动人的脸颊上还有一点小小的红印。
哪怕美人很美,很好看,也没法阻止手臂上传来的麻意。
鹿呦鸣侧起身体呲牙咧嘴的忍住麻意,小心的不去吵醒苏婉柔,她慢慢从苏婉柔的脖子下将手抽了出来。
“嘶,可真麻。”鹿呦鸣躺在床上缓解自己半边身子的痛苦。
而早在鹿呦鸣挪动时就醒来的苏婉柔,就听见了鹿呦鸣的话,她红着脸转个身,有点不好意思的面对鹿呦鸣。
早饭后,去上值的陈县令派人来告诉鹿呦鸣,“请的大夫已经到了。”
苏婉柔和鹿呦鸣在小院子里等着大夫上门,两人也就昨天的事情小声的讨论着。
“也许,我们是应该晚几日再回去。”苏婉柔思考了一下。
“如果真的是因为无人赈灾造成了流民逃窜,我们现在回去没有结果就算了,很可能会死在路上。”
鹿呦鸣皱着眉,“我这样算不算是渎职了呢?”
“不算,我们这是劫后余生,哪怕就是上书于朝廷,也不会追究我们任何责任。”苏婉柔摇摇头,她还是很了解朝廷的制度。
“最重要的是,我们确实是被洪水卷到了百里之外,身体受伤了,你又得了风寒,自然要修养一番,才能回去。”
“更何况,朝廷派人赈灾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娘子,你怎么知道啊?”鹿呦鸣好奇的看着她,她是从什么地方分析出来的呢?
“距离洪灾发生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七八日了,根据朝廷的惯例,最多十日就应该理出了章程来进行赈灾了。”
苏婉柔看着一无所知的鹿呦鸣,她要学的还很多啊,倒也没什么,自己以后可以一点一点的教她。
“原来是这样啊。”鹿呦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决定和苏婉柔一起躺平几天。
她心中没有太多想要舍生忘死,赶紧去救灾的想法,经过上一世的因公殉职,这一世,鹿呦鸣不想在哪么上进了。
更何况,没有灾粮,也不过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也不敢现在带着苏婉柔上路,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灾民等着打劫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要知道,古代的易子而食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它是真切的表明,人饿急了会吃人的。
不过,现在距离洪灾过去,才第八日,应该、也许还没有到这个程度吧,只是鹿呦鸣也不敢冒险。
她决定就听苏婉柔的,等到朝廷出了章程,她和苏婉柔再回去吧。
大夫来给两人把脉,给鹿呦鸣开了两付驱寒散湿的药。
“夫人的身体有点弱,心神不安,寒气入体,需要好好调养一番,不然将来孕育子嗣可能会有难处。”大夫给了鹿呦鸣和苏婉柔休息的理由。
等送走大夫,苏婉柔紧张的心,才松了口气,她惊奇的看着鹿呦鸣,“大夫居然没有发现你是男是女?”
“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师父也说过我的脉象有异常,摸起来与男子无异。”这才是鹿呦鸣不惧怕大夫把脉的原因。
鹿呦鸣自己私底下有过猜想,可能是她穿越的时候,要么是给的金手指,要么就是身体出问题了,但不管是那种猜想,都没法去验证了。
“朴真道长吗?”苏婉柔拉拉鹿呦鸣的手臂,仔细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是她才发现鹿呦鸣很高。
作为男子鹿呦鸣的身高刚好合适,可是作为女子有这么高的身高,就很难得了。
“是啊,你在看什么呢?”鹿呦鸣点点头回答了苏婉柔,结果苏婉柔绕着她看了三四圈,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为什么长这么高了。”苏婉柔踮起脚尖想和鹿呦鸣比比身高。
可惜她怎么垫着脚尖也没比过鹿呦鸣。
“多吃点肉,多喝牛奶,多睡觉自然就长高了。”鹿呦鸣笑着抚住苏婉柔的身体,任由她对着自己比划。
但是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两人鹣鲽情深,鹿呦鸣含情脉脉的安慰着苏婉柔。
毕竟刚才大夫的话,小丫鬟也听见,两人才成婚就对子嗣有碍,多影响夫妻感情啊。
“好吧。”苏婉柔伸手圈住了鹿呦鸣的腰,头磕在她的肩膀上,她故意俏皮的对着鹿呦鸣眨眼,“长得高就是好用。”
鹿呦鸣身体又僵住了,她看着距离自己不超过十厘米的人,呼吸都停住了。
第五日时,陈县令接到邸报,朝廷的赈灾队伍已经于前两日出发了。
鹿呦鸣知道她和苏婉柔也该出发了,第六日一早,她和苏婉柔一同骑在马上,在几个衙役的护送下,朝金陵府出发了。
苏婉柔被鹿呦鸣抱在怀里,马儿颠簸得苏婉柔难受,主要是腿有点酸。
鹿呦鸣抱着苏婉柔调整一下姿势,让她更贴近自己,一起一伏之间两人贴的更近了。
近到苏婉柔都感受到背上摩擦她的小笼包了,只是被无袖短褂遮住的小笼包,柔软的触感消失了不少。
原本是要坐马车出发的,只是担心时间拖得更久,路上出现变故,几人才商量骑马出发。
走得快的情况下,今夜就能到达金陵府城。
作者有话说:
给小鹿子安排了一个金手指,嘿嘿。
小鹿子的表字我给改了,改成子珒,珒,美玉也。是个带着美好祝福的好字。
卿就先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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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
从临江县出发, 六人一路策马前行,苏婉柔靠在鹿呦鸣的怀里,被马儿颠得头晕眼花, 耳边飕飕的清风都让她来不及呼吸了。
身边跟着四个衙役,一同陪着他们前行, 路上一遇到人就会大喊,“公差办案, 闲人避让。”
所以一路上也是畅通无阻, 唯独就是古代的道路, 真的一言难尽,他们走的官道还算好的,只是有点磕磕绊绊,还算能走。
泥路被雨水淋湿之后, 土地上湿润, 上面都是车马行走后留下的坑洞和车辙印。
“相公, 我腿有点疼。”苏婉柔眉头紧锁, 实在忍不住大腿根的摩擦了,她侧头靠在鹿呦鸣怀里小声的和她讲。
鹿呦鸣在呼啸的风中听见了, 她夹住马腹勒住缰绳让马儿缓缓停下了,“怎么鹿大人。”跑在前面带路的衙役勒马走回来问她。
“内子初次骑马,我担心她受不住, 就先休息一会儿吧。”鹿呦鸣预估了一下时间, 大概骑了有半个时辰了。
衙役低垂着眼睛没有刻意去苏婉柔,以防自己冒犯了官员家眷,“是我考虑不周, 大人带着夫人在前面的草地上走动走动会好一点。”
“多谢赵班头了。”鹿呦鸣抱拳感谢对方, 她牵动缰绳让马儿缓缓走到前方的草地上。
“你不要动, 我先下去。”鹿呦鸣让苏婉柔坐好自己先一步翻身下马,再伸手扶着她下来。
苏婉柔骑太久了腿又软又疼,她蹙着眉头靠在鹿呦鸣身上,这条官道上往来的人并不多,偶尔也会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们。
坐在草地上休息的苏婉柔,松了口气,她的腿和腰实在受不住了。
她没有学过骑马,第一次被人带着骑,难免会有点不适应。
苏婉柔拉拉鹿呦鸣的手,嘱咐她,“我们这次回金陵府城,万事要多小心,只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凡事不要较真。”
每一次赈灾都会有官员下马,鹿呦鸣只是一个小官,稍不注意就会被人推出去当石头用。
鹿呦鸣也明白这个道理,“嗯嗯,我听娘子的。”
“你不问为什么吗?”苏婉柔好奇的看着她。
鹿呦鸣摇摇头,“(古代)官场,我不是很懂,听你的准没错。”
“鹿大人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该继续出发了。”赵班头牵着走来,告知两人可以出发了。
他们休息了半刻钟,都各自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看天色,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怎么样?可以继续走吗?”鹿呦鸣看着苏婉柔问她,“可以的。”苏婉柔被鹿呦鸣扶上马,她自己大长腿一蹬翻身落在马上。
“那就走吧,赵班头。”鹿呦鸣向赵班头打声招呼,对方直接骑马在前方带路。
离开了临江县城的范围后,越往南走,就能零星看见有灾民在乞讨了。
等到天黑时,几人看着泥泞的淤泥,在金陵府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停下了。
鹿呦鸣皱眉看着地上的淤泥,淤泥在这几日的太阳照射下已经是半干了。
可谁也猜不透淤泥有多深,万一马儿陷在淤泥里,人和马都不容易出得来。
“绕路吧。”鹿呦鸣看着远方大变样的山丘对着赵班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赵班头也很无奈,他还以为今日就能把人护送回去。
鹿呦鸣对金陵府城周围的环境还算熟悉,她带着人朝杏花村旁的小路走,只希望杏花村的地势高,村长他们安全无事。
马儿不停拉长的橘色黄昏下,快马奔腾,苏婉柔抬头看着绚丽多姿的晚霞,心中多了股悲凉感。
他们已经在金陵府城外看见十几具趴在淤泥中的尸体了,被洪水卷走的人,永远留下了,连收尸都没人收尸。
苏婉柔知道舅舅那里的情形恐怕不容乐观,现在舅舅都没有腾出手来收拾这些,恐怕府城的情况也不算好。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些尸体必须找人来掩埋清理。”鹿呦鸣收拾住心中的不忍,她现在赶回去,也许还能帮忙清理这些尸体。
灾后的消杀工作必须到位,不然滋生的细菌,就会造成新的疫情,到时候只会比现在死更多人。
他们从杏花村的小路往府城赶,鹿呦鸣看着没有水淹过的杏花村,心里松了口气,她甚至还看见有熟悉的村民在劳作。
这就是生活吧,总有人死,也总有人在活着,就像两条不相交的线,他们会叹息会悲痛,但终究会朝前看。
在夜色全黑之前,鹿呦鸣他们终于赶到了城门口,城门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灾民,他们骑马过来时,周围已经有人红着眼看他们的马匹了。
四名衙役,脸一黑,抽出腰间的佩刀举在手上,不停看他们的人慢慢缩回了头。
鹿呦鸣看着紧闭的城门,她知道今夜她们是进不了城,至少进不了这个城门了。
“离开这里。”苏婉柔虚弱地告诉鹿呦鸣,“嗯。”鹿呦鸣脸色深沉的拉住缰绳,和四名衙役相互看了一眼,就骑马走了。
有人站起来,想看看他们往哪里走,但是马儿奔跑的速度,很快就消失了。
“刚刚那个城门是施粥用的,每日只会开早上的小门,南城门有兵卒守门,哪里没有灾民围着。”
苏婉柔跟鹿呦鸣解释为什么哪里会围着那么多灾民,他们都是在等待每天的施粥。
“夫人说得不错,朝廷规定了的,赈灾出西门,南门皆是兵,防止灾民生变。”赵班头接过苏婉柔的话进一步和鹿呦鸣解释了为何如此。
几人骑马绕到南门,果然就看见有兵卒在守门,他们再过一刻钟城门就关了。
几人打马过去,鹿呦鸣翻身下马和守门官说话,“我是清河县的县尉——”
鹿呦鸣话还没说完,就被守门官打断了,守门官热切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苏家女婿?”
“正是在下,马背上的是我的内人。”鹿呦鸣牵着马和对方说道。
城门官赶紧上来行礼,“小的,拜见小姐,知府大人这几日日日都在询问你们的下落。”
几人松了口气,被守门官带进了金陵城。
“柔丫头回来了?”邵杨氏听见门房跑来传的消息,激动热泪盈眶,她老人家自从知道苏婉柔掉下水里失踪后,就病了。
现在一听到人回来了,立马百病全消,掀开被子要起床去看她的柔丫头。
鹿呦鸣伸手把苏婉柔从马背上抱下来,苏婉柔抿紧唇脸色发白,她身上已经没多少力了,双腿一动她脸色就更白。
“辛苦你了,马上就好了,等会儿我抱你回去。”鹿呦鸣心疼地擦擦她脸上的汗水。
苏婉柔摇摇头,勉强笑着,“我没事,先进城吧。”
其他人也很理解,守门官很有眼色,叫人去派辆马车来接人。
一行人进了城门后,守门官将城门也关闭了。
金陵城内虽然受到了洪水的一定影响,但终究没有被水淹,百姓依旧是照常生活。
他们刚入城就有人,着急忙慌的驾着马车来接他们。
鹿呦鸣小心地抱起苏婉柔,将她放在车上,又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她叮嘱车夫,“麻烦你走慢点。”
苏婉柔白着脸靠在鹿呦鸣怀里,鼻尖深深一吸,满是鹿呦鸣的味道。
嗯,还夹杂着汗味儿,不过她身上汗味儿还挺好闻的,一点也不臭,苏婉柔还有空闲想着有的没得。
“马上就回去了,你闭上眼休息会儿。”
“好。”苏婉柔疲惫的闭上眼,伴随着踢踏踢踏地马蹄声睡着了。
两人一回到邵家,就被人围观了,邵杨氏看着被鹿呦鸣抱回来的乖乖外孙女,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罪呢?”老人家坐在苏婉柔身边,让大夫把脉,大夫摸着胡子思考了一会儿,“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太累了。”
“还有,她腿上有伤,记得给她上药,免得产生热毒,这几日饮食清淡点。”大夫唰唰几下,写好了药方递给鹿呦鸣。
“多谢大夫,外敷的药膏一天用几次?需不需要每天都清理,能沾水吗?”鹿呦鸣拿着药方就继续问道。
“一天两次,早晚就行,需要每日清理,能不能沾水要视伤情严重,如果只破了一点点皮,用清水洗干净是无碍的。”
大夫将注意事项一一说清楚,鹿呦鸣听得也很仔细,她手上的药方被下人拿走出去抓药了。
苏婉柔的舅妈替她检查了伤口,大腿根上全是磨出的血红血红的印子,好多地方都磨破皮了,看得舅妈眼泪就没停过。
“我们家丫头遭大罪了。”舅妈摸摸她的头,用帕子给苏婉柔擦着脸和手,就为了让她舒服点。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邵杨氏合掌不停地念着这句话,守在院子外的邵赟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不过,娘,你看咱们家这个姑爷,好生下细,柔丫头每日用的药,问得是清清楚楚的。”舅妈放下擦眼泪手帕很满意的看着鹿呦鸣。
“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她不顾生死地把柔丫头给我带回来,以后她就是我们邵家的人了。”
邵杨氏更是感激这个外孙女婿,又很满意自己的眼光,毕竟当初还是自己同意的,小两口才有机会成的亲,也多亏了女儿的保佑。
苏婉柔的舅妈补充道,“娘怕是忘了,这孙婿本就是我们家的,哈哈哈哈哈。”
“对对,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好孩子。”邵杨氏站起身走到鹿呦鸣身边抓住鹿呦鸣的手,泪眼蒙眬地说道:“子珒啊,老身谢谢你,真的谢谢。”
所有人又开始哄着邵杨氏让她保重身体,大舅妈解释道:“娘自从听说你们掉水里了,就病了,刚刚知道你们回来,嘿,病又好了。”
等到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鹿呦鸣才有机会坐下来休息片刻,房间里也安静了。
她连衣服都没换,就被邵节川叫了出去。
“子珒,你们回来了就好。”邵节川拍拍她的肩膀,疲倦的脸上有了一丝喜意。
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听到过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让舅舅操心了,是我和娘子的罪过,哎,只是娘子今天受了大罪。”
鹿呦鸣想起苏婉柔就很愧疚,早知道,她就不这么着急赶回来了,反正她能做的事情又不多。
只是苏婉柔一直担心家里的老人,才一直劝她,骑马走,坐马车时间太长了,以防有变故。
“还好,你和婉柔都回来了,我听清河县的县令说,你们被贼人袭击,贼子将婉柔推到了洪水中,你不顾安危地跳进洪水中。”
邵节川看着衣服皱巴巴,腰背依旧挺得笔直的孩子,内心的感动无言以复。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拍拍鹿呦鸣的肩膀,让她坐下,“你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就带着救灾粮回清河县赈灾。”
“府城一共六县,被水淹了四个县城,只有清河县的百姓大部分都还活着。”邵节川揉揉胀痛的头。
“现在清河县县令正组织人清理县城里的淤泥防止疫病,我从其他地方调来了粮食,暂时稳住了局面。”
“朝廷的赈灾队伍快到了,你回去好好做事,也许这次能让你升个官。”邵节川依旧在为鹿呦鸣谋划前途。
鹿呦鸣看着苍老了不少的邵节川心中一暖,哪怕她确实沾了苏婉柔的光,可对方也切实在为她谋取利益。
“大舅舅,我和娘子从城外回来的时候,发现淤泥中还有尸体,现在天气炎热,一直这样我担心会产生疫病。”鹿呦鸣拱手道。
邵节川听见鹿呦鸣的话,手一顿,很自然的说道:“我已经安排了人,明天就会有人处理的,到时会就地焚烧的,防止疫病。”
两人没有说太久的话,邵节川的幕僚就着急忙慌的跑来通知他,“大人,赈灾的先遣队伍已经进城了。”
邵节川拿起官帽面带喜色,腾地一下站起身,语速极快的说道:“子珒你先回去休息。”
“好的,舅舅。”鹿呦鸣从善如流的点头,从他的书房离开,回到了苏婉柔的兰芝院里。
鹿呦鸣一回到兰芝院,精神都放松了,她走回房间里,苏婉柔已经醒了,还换上自己的衣物。
“娘子,你还好吗?”鹿呦鸣加快脚步走到苏婉柔面前,她看着脸色好转了不少的苏婉柔松了口气。
“我好多了,你要先去换身衣物吗?”苏婉柔看着浑身灰扑扑的鹿呦鸣,心中涌出一股酸涩,怎么都没人让她去换身衣服呢。
同样是身为女子,自己被鹿呦鸣保护得好好的,带回家,其他人却下意识忽略了她,苏婉柔心里酸酸的。
苏婉柔眼眶泛红,强忍住心中的难受,伸手拉住了鹿呦鸣的手,“你头低一点。”
鹿呦鸣听话地低下头,不解地看着苏婉柔。
苏婉柔凑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给你准备了合适的衣物,包括贴身的衣服,你快去洗澡吧。”
鹿呦鸣听到她的话眼神一怔,苏婉柔看见她怔愣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地侧头撩起自己的耳发放在耳郭上。
她掩饰的动作,显得是那么可爱。
一直到苏婉柔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恼羞成怒了,都看多久了还在看,“你快去洗澡吧。”想把人赶出房间。
鹿呦鸣听着她羞恼的声音,闷闷地笑了,漂亮的瑞凤眼里含着亮光。
鹿呦鸣敞开手不顾自己的身上的脏污,紧紧抱住了苏婉柔,在她耳边低声道:“谢谢娘子了。”
悠扬悦耳的声音,如同山间激昂的流水飞溅在石头上那边清澈缠绵。
苏婉柔同样伸手抱住了鹿呦鸣,她一直都觉得她的声音好好听,只是往常的时候,她会故意压低声音,让声音更加低沉,也让自己更像男子。
现在这应该才是鹿呦鸣放开声音之后真的声音了。
“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就用你真正的声音说话。”苏婉柔摸摸鹿呦鸣的头顶,“在我面前不用这么为难自己。”
鹿呦鸣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婉柔,最终答道:“好。”
作者有话说: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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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关于疫情的问题,都来自古代赈灾文策,以及百度。感谢在2023-08-22 01:49:48~2023-08-22 23:5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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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
耀眼的天光穿过窗户, 躺在床上的鹿呦鸣睫毛微动,不一会儿她就缓缓睁开了眼,耳旁是另一个人地呼吸声。
鹿呦鸣一低头就看见紧贴在自己身上, 睡得香甜的苏婉柔,她轻轻一笑抬手摸了摸苏婉柔的头发。
苏婉柔感受到有人在摸自己, 她慢慢睁开眼,一眼便看了鹿呦鸣柔美的侧脸。
没有化妆的鹿呦鸣, 取掉那些刚硬的线条, 反而带着一股少年女将军的英姿飒爽, 她眼神干净犀利,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两人的呼吸几乎快缠在一起了,湿热的呼吸带着馨香钻入彼此的鼻腔里。
苏婉柔趴在鹿呦鸣的怀中听着她不紧不慢的心跳,头下意识地在她的胸前蹭了蹭。
鹿呦鸣顿时绷紧身体, 原本不紧不慢地心跳, 一瞬间犹如雨点一样, 咚咚地响了起来。
苏婉柔听着乱了节奏的心跳声, 嘴角无声地上扬着,双眼弯弯, 听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听够了,从鹿呦鸣身上慢慢起身。
鹿呦鸣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她看着身穿白色里衣的苏婉柔伸了一个慵懒的懒腰, 欣赏够了才从床上起来。
“今天你要回清河县吗?”苏婉柔穿着里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鹿呦鸣坐在床上点头,“是啊。”
“我要和你一起回去。”苏婉柔拿起今日要穿的天蓝色长裙走到鹿呦鸣身边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腿伤还没好, 先养好了再说, 到时候我来接你。”鹿呦鸣看着走路都还有点异样苏婉柔很是无奈的说道。
“我回去了, 能帮你看着那些人,要不然你被人忽悠了,都不知道。”苏婉柔放下手里的衣服,坐在鹿呦鸣身边。
“我可你的相公,谁敢忽悠,不怕被我的老岳父参上一本吗?”鹿呦鸣俏皮地刮刮她的鼻尖。
苏婉柔好久没听到过父亲的称呼,眼神怔愣地看着鹿呦鸣,“怎么了?”鹿呦鸣担忧地凑近到面前。
苏婉柔突然抬手拉住了鹿呦鸣的耳朵,很严肃的说道:“以后不许对外说你是他女婿,别人心里知道就算了,但是你不能说。”
“嗯?为什么?”鹿呦鸣哪怕听到这近乎避嫌的话,也没有多想,她感受着耳朵上的力量,是轻柔的,一点也没用力。
苏婉柔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的暗光,“我和他的关系不好,他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以后如非必要,尽量远离他吧。”
苏婉柔还没说另一句,如果有机会踩上鹿呦鸣一脚,他的老父亲可能是第一个出手的。
既能博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声,又能在她心上插一刀,他恐怕只会更开心。
毕竟他是一个生怕沾上一点邵家名声的人。
既享受邵家为他带来的捷径,又羞耻于别人提他是靠邵家出人头地的。
这样的人,只会是既要又要的典型小人。
苏婉柔在内心是恨他的,毕竟母亲三七未过,他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个小的回去,这样的人令人作呕。
鹿呦鸣看着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和憋闷,只怕苏婉柔在苏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鹿呦鸣主动抱住了苏婉柔,在她耳边说道,“都过去了,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理他。”
苏婉柔下巴磕在鹿呦鸣的肩膀上享受着她给的安慰,鹿呦鸣的腰抱起来是软软的,长长的头发落在她的腰身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彼此,一直到小丫鬟敲门,两人才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松开彼此。
苏婉柔看着急忙慌要给自己画眉毛的鹿呦鸣,她伸手拉过鹿呦鸣,柔声道:“别担心,我没叫她们进来,她们不会进来的。”
鹿呦鸣松了口气,她现在这样走出去,很容易被人发现是男扮女装。
“来,我帮你梳头发。”苏婉柔拉住鹿呦鸣让她坐在自己的梳妆台旁,她拿起牛角梳一点一点地梳着鹿呦鸣的长发。
清晰明亮的铜镜里映照着两人的面容,一位婉约佳人,一位飒爽女子,一站一坐。
我为佳人,描绣眉。
苏婉柔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别人梳头戴冠,也没想到她还能看见鹿呦鸣为她描绣眉。
丫鬟站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小姐的闺房里伸出一只手,将梳洗的热水拿走了,她们刚想进去,房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几个大小丫鬟,无奈地相视一眼,有了姑爷后,她们会不会以后就没事可做了啊。
鹿呦鸣将手帕打湿水递给苏婉柔,让她擦擦脸,她自己则在苏婉柔的梳妆台上挑挑拣拣地,她选出了两盒适合苏婉柔的胭脂。
“你真要给我化妆吗?”苏婉柔洗干净脸眼含期待地看着鹿呦鸣,鹿呦鸣反手拿着的胭脂放在苏婉柔面前。
她用行动表明自己是认真的,鹿呦鸣捧着苏婉柔的脸,“你闭上眼。”
鹿呦鸣没有选择含有重金属的铅粉,而是简单地用为苏婉柔修了修眉毛,又用眉笔为她重新修了眉。
淡淡的胭脂轻柔的涂抹在苏婉柔的脸上,一点一点的为她脸上增加了一抹淡淡的红晕,抹上淡粉色的口脂后,整个人的气色好多了。
一直到了最后一步,鹿呦鸣扶住苏婉柔的脸用眉笔一点一点地勾勒着她的眉形。
细长的眉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眉峰也勾勒出来了,本就好看的柳叶眉变得更好看了,眉尾轻收显得自然又好看。
“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小姐和姑爷呢?”内院的林嬷嬷着急地走进来,一走进来就看见围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丫鬟们,眉毛一竖。
“回禀,林嬷嬷,姑爷和小姐还没从房间里出来。”苏婉柔的贴身大丫鬟上前福了一礼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去敲门,叫小姐和姑爷快起床吧,大老爷哪里有急事找姑爷。”林嬷嬷有点着急,又不太好直说,只能叫大丫鬟去敲门。
正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鹿呦鸣穿着暗蓝色长袍的鹿呦鸣从屋子里走出来。
她和苏婉柔刚化完妆就听见,院子里的人声,两人都来不及互相欣赏对方的妆容,苏婉柔就帮鹿呦鸣穿上衣服,检查好没问题了,才让她开的门。
林嬷嬷见到鹿呦鸣出来,赶紧上前行礼,“姑爷,大老爷哪里有贵客到访,贵客要您作陪。”
“好,我和娘子说一声就去,麻烦林嬷嬷再等我一会儿。”鹿呦鸣面色如常,她转身进了房间,看着刚换上长裙的苏婉柔。
“舅舅哪里来人了,让我去见客人。”鹿呦鸣站在苏婉柔身边替她理好被穿进衣服里的长发。
“应该是朝廷派下来主掌赈灾的官员,有可能是因为你带着我,从洪水中奇迹活下来,对方才想看看你。”苏婉柔猜测了一番。
“你吃点东西再去,再急也不会这么着急,你看见人就听舅舅的,他会提示你的。”苏婉柔拍拍鹿呦鸣的手,示意她放轻松。
鹿呦鸣点点头,她深吸一口气,在苏婉柔的注视下转了一圈,“你看没有破绽吧。”
暗蓝色的衣摆翻飞,炫亮张扬的眼神逐渐归于平淡冷静,几乎到了克制的地步。
鹿呦鸣的动作逐渐减少,褪去了之前的青春靓丽,气息也恢复到了沉稳的状态,整个人简直就是大变样。
苏婉柔第一次看鹿呦鸣变脸,她摸着下巴,绕着双手敞开让她看鹿呦鸣走了一圈,她边摸边点头,“嗯,很完美,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我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了。”鹿呦鸣很无奈地纠正苏婉柔。
“我不管,你看起来,可比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看起来年轻多了。”苏婉柔伸手抱住她,这两日她已经习惯去抱鹿呦鸣了。
只是被抱的人,往往一被抱住就像杂书里的人一样,好像被点了奇怪的穴位,只会僵住不动了。
鹿呦鸣最后顶着一个小红脸离开了兰芝院。
林嬷嬷是邵家的老嬷嬷了,见她和小姐的关系好,她也很开心,家里和睦,比什么重要,老太太开心了,做下人的,也好做事。
她笑呵呵的带着鹿呦鸣走,鹿呦鸣听了苏婉柔的话,吃了点早饭,才在邵节川幕僚的陪同下去了知府衙门。
一路上,幕僚都在介绍,这次的贵客是什么身份背景,“这次来的是圣上的小儿子,简亲王,他和大长公主一母同胎。”
“简亲王殿下,不常出来走动,了解的资料不多,你见到他,只需要多恭敬就好,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
幕僚也没有太多关于亲王的资料,只能反复叮嘱鹿呦鸣让她恭敬再恭敬就好。
幕僚也不知道简亲王为什么要见一个八品小官,八品的县尉,还没有入流的小官员,至少要是居然身份县丞,才算堪堪入流官员。
“亲王大人,为何会召见我一个小官呢?”鹿呦鸣直接主动问了,见上官资料多一点,是最好的。
幕僚摇摇头,他摸摸胡子,“大人只递出消息,让你去府衙见王爷,多的一句也没说。”
“好吧,那先生还有其他要叮嘱的吗?”鹿呦鸣刚感觉到马车停,她又问了一句,幕僚摇头。
鹿呦鸣自己撩开帘子,从马车上下去,知府衙门被一群身穿兵甲的士兵包围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得严严实实。
知府衙门这条街上一个闲人都没有,鹿呦鸣找地方问了一个兵士,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接她进去了。
鹿呦鸣垂着眼跟着来人走在和县衙同样布置的知府后衙,一路上都有很多兵士站岗。
鹿呦鸣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什么左看右看用余光看,这些动作都没有,要知道古人只是古不是傻。
她要是小动作,等会儿马上就会有人来提醒她。
她被前面的官员带到了衙门的办公区,她一走进去,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鹿呦鸣被人引了过去,她略微抬头,面色如常,弯腰行了一个叉手礼,坐在上面的人,声音很年轻,“免礼。”
“你就是苏御史的女婿吧,听说你带着妻子从洪水中活了下来,这还真是一个奇迹啊。”简亲王声音年轻带着少年人的活跃。
“都是祖宗保佑。”鹿呦鸣很谦逊地将功劳套在了祖宗身上,鹿呦鸣在心里感叹一声,娘子果然猜对了。
“哈哈哈,那可不一定了,你可是被洪水冲出了百余里之外,你也算是个汉子了,能毫不犹豫跳下水救自己的妻子。”
“你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你。”
鹿呦鸣抬起头看向上位的简亲王,年龄大概也就十七八岁,只是…鹿呦鸣目光一闪,她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嗯,确实是个人才。”简亲王满意地点点头,【现在人才是用脸来判断的吗?】鹿呦鸣好奇,她知道古代看脸,没想到这么看啊。
“邵知府,你这外甥女婿,确实不错。”简亲王终于把目光移到了旁边坐着的邵节川身上。
邵节川不知道简亲王想要做什么,也只好抬抬手谦虚的表示殿下盛赞了。
鹿呦鸣低垂着眼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她还在想简亲王长得这么漂亮,就没人看出她女扮男装吗?
尤其是简亲王的破绽还挺多的,至少她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倒是想多看一眼,又怕节外生枝,就算了。
其实她悄悄看一眼,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只是万分谨慎的鹿呦鸣,不敢冒这样的险,毕竟人又不是非看不可。
然后走神的鹿呦鸣就听到简亲王叫自己,“鹿呦鸣,本王打算让你任职冲江县的县令,给你官升一级。”
鹿呦鸣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苏婉柔说的那句话,官场上稍不注意,就成了别人推出来的石头了。
“殿下,子珒不是正统科举出来的,当个县尉还行,担任一地长官,她还是太年轻了。”邵节川起身替鹿呦鸣婉拒了。
简亲王坐在上位一挥手,邵节川只好不说话了,看着对方。
“邵知府,此次洪灾,淹掉了不少城池,更有不少官员及其家属,殉职在洪灾中,父皇,给了我调任县令的权利。”
邵节川一听这话就知道鹿呦鸣推拒不了,现在不止金陵府被洪水淹了,还有洪水周边的府城,现在到处都缺县令。
尤其是冲江县给更缺,冲江县太贫穷了,没人愿意去冲江县担任县令。
鹿呦鸣虽然表面上是升官了,可是升到冲江县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简亲王看她不顺眼。
冲江县顾名思义就知道不是个什么好名字,每一次洪水过境,好的坏的,总有冲江县一份儿。
鹿呦鸣倒是还想再推辞一下,但是邵节川和她使眼色,鹿呦鸣无奈只好应下了。
她这官升得也太轻松了,就是看邵舅舅那僵硬的脸色,就知道这种江县的县令可能不是那么好当的。
之后就没鹿呦鸣什么事了,简亲王就让她回去了,他们要继续商量赈灾事宜了。
新上任的鹿呦鸣,拿到自己的鱼符和官印,还有刚刚赶制出来的靛青色官袍,她抱着衣服,没一会儿就有人带她去领赈灾凭证。
鹿呦鸣神经紧绷地领走了,她要带去冲江县救灾的粮食和赈灾银子。
她身边还站着两个穿黑衣服的甲士,完全没有给鹿呦鸣任何反抗的机会。
所有都弄完了鹿呦鸣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时,黑面甲士上前走来,“鹿大人,王爷说,赈灾事宜刻不容缓,让我们现在就护送您去冲江县。”
鹿呦鸣捧着衣服:…………
这下她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冲江县肯定有什么,才会让简亲王这么着急就要带她去上任了。
这是古代版黑暗官场吗?
鹿呦鸣换上衣服,坐在马车里,马车后是押送钱粮的队伍。
“唉,我都没和娘子道别就走了,她肯定会很担心吧。”鹿呦鸣叹口气,很有种想辞官回家当老百姓的冲动。
另一边的苏婉柔知道鹿呦鸣被直接打包带走了,心急如火,她都顾不得腿伤跑去和外祖父商讨是什么情况。
“外祖父,家里是否出事了?”苏婉柔眉目间有一丝焦虑,她看着悠闲地坐在摇椅上的外祖父。
“子珒这一去,是件好事,你也不要担心,等过几日,我就送你去冲江县。”邵赟抬手制止了还想继续询问的苏婉柔。
苏婉柔看着闭目不肯多言的外祖父,心里松了口气,她还能去冲江县就好。
鹿呦鸣到了冲江县的城门口,被洪水冲倒的城门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城墙更是这里坍塌一截,哪里倒掉一块。
整个冲江县县城,基本已经看得出是面目全非了。
鹿呦鸣看着眼前这一切,已经能想象得出,冲江县城内部的情况有多糟糕了,她的心不停往下掉。
一行人趁着夜色进入了县城,亮堂堂的火把点亮了毫无生气的县城。
看到有亮光的百姓,脸色麻木地从藏身的角落里走出来,目光呆呆地看着他们。
跟随鹿呦鸣而来的兵士见怪不怪,他们依旧面色冷硬地走在街上,遇到有问题的地方,直接掀翻走过。
鹿呦鸣看着饿得麻木的百姓,没有叫出那一句,明天赈灾放粮的消息,现在一旦开口放粮,他们恐怕会被百姓当场冲击。
一切都等她扎营安寨之后再说,鹿呦鸣看了一眼骑马走在最前方的黑甲军士,对方倒是不会插手她如何赈灾。
鹿呦鸣心中已经有了三个想法,第一个,明天早上九点放粮,由兵士站岗维护治安。
第二,宣布以工代赈,现在冲江县百业待兴,她需要人手重新修建冲江县。
第三,朝廷不会一直下发粮食,她需要快速找到一种可以补种的粮食,让百姓能在冬日也吃上一口饱饭。
她会让城外的百姓种地,城内的百姓重新修建房屋,至于她手上的粮食,最多够一万百姓吃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又该如何,就得等一个月之后再看朝廷如何安排。
她可以先用粮食当工钱,一日两碗浓稠的粥当工钱,而一月之后发救灾银子当工钱,银子发下去让他们自己去买粮,盘活基本经济。
【就是不知道这群兵士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但是有他们就足够我维护好一方治安了。】
鹿呦鸣看着火光下若隐若现的房屋,好多房屋都被洪水冲垮了,鹿呦鸣想到了现代的水泥钢筋做的建筑。
她心中又有了一个盘算,有些东西,在她脑子一闪一闪地压都压不住。
她想这些房屋也许该被淘汰了,等到后期,一切问题解决了,她可以考虑一下脑中的想法。
鹿呦鸣脑中有很多好东西,只是,她不能随便使用,在这个古代社会,手里有东西却没法护住自己,拿出来就等于找死。
作者有话说:
啊,终于到了要搞基建的环节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打算写本预收文,到时候大家记得预收哟,会是本好看的文文,这本文收益不佳,我得双开了。感谢在2023-08-22 23:53:14~2023-08-25 18:2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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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
翌日, 天刚亮,就有兵士拿着铜锣在县城里敲锣喊道:
“巳时初,县令大人在县衙门口亲自施粥。”
“巳时初, 县令大人在县衙门口亲自施粥。”
“巳时初,县令大人在县衙门口亲自施粥。”
大街小巷里都是兵士的声音, 饿得麻木的人,慢慢睁开眼, 好像在想外面再叫什么。
“有饭吃了, 有饭吃了。”好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凑在一起兴奋的叫着其他人一起去衙门看看。
鹿呦鸣在县衙大门口施粥, 她穿着一身靛青色的官袍,站在宽敞的衙门口外,旁边是十口正在熬粥的锅。
熊熊烈火燃烧着枯木,锅里煮着沸腾的杂粮粥, 鹿呦鸣站在衙门口的台阶上, 每个粥筒旁都有兵士把手。
昨天跟着她的黑甲兵士给了她一队人手之后就去转悠河堤了。
鹿呦鸣乐得这样, 她也不去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只一心赈灾。
现在她人手不够,那些军士得了军令, 做事干脆利落,她还挺喜欢的。
她这个衙门只有她一个光杆司令在这里,县尉县丞衙役主薄通通都没有, 只有她一个人在这。
百姓陆续赶来, 一闻到粥的香气,所有人激动的往前面涌,这时, 就军士拿了那个古代版扩音器喊到:“一个一个的排队。”
“谁敢抢, 杀无赦。”一米八几膀大腰圆的兵士怒目圆睁, 非常有气势,听见他话的人,下意识地顿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兵士拉去排队了。
剩下人的有样学样,跟着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从废墟里刨出来的粗碗。
热气腾腾的杂粮粥,让人所有不停的咽口水,有不怕烫的已经往嘴里放,烫的龇牙咧嘴,都不肯吐出来。
鹿呦鸣站在衙门口,站了一上午,她身体力行的态度,让兵士心里舒服了不少,高看了她一眼。
鹿呦鸣一直在数人,这时有个衣服破旧的男人趁人不注意溜到施粥队伍里,他刚喝了一碗粥,可一碗粥下肚,肚子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故意捂着肚子装作很饿很饿的样子,实际不用装,他口水咽个口水不停,没人注意也发现不了他。
鹿呦鸣看见他了,直接叫人把他扔出去了,她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坏了自己的规矩,她敢说暗地里绝对有人在看对方。
只要这个男人没有被丢出去,很快就会有其他人有样学样的来排第二次队了。
“官爷,官爷,你干什么啊?”膀大腰圆的军士怒目而视一手就把对方从队伍里提了出来。
周边人立马散开,又快速排好队,生怕晚了粥就没有了,也没人去看热闹,全都盯着热气腾腾的粥。
“你小子,刚刚在对面的队伍排队领粥,你再钻回来领粥是想其他饿着的人,吃不上饭吗?”兵士大喝一声,吓得男子灰溜溜的求饶。
其他人目光嫌恶的看着他,现在谁抢他们的饭,谁就是他们的仇人。
鹿呦鸣没有多关注那些琐碎的小事了,她数了一上午,冲江县现有人口,四千五百六十三个人,还剩下四百多户人家了。
鹿呦鸣皱眉,她记得县志上记载,冲江县共有人口八千余人。
鹿呦鸣叹息一声,“这次洪灾竟然淹没了半个县城的人。”
她清点好了县城里聚集的人数后,就在思考明日会出现的问题。
她让百姓今天吃顿饱饭有点力气,明日,就开始以工代赈,到时候她会用朝廷的名义,让他们一同共建家园。
县衙里,依旧不能住人,鹿呦鸣跟着黑甲士他们一起住在营地里。
外出巡察河堤的黑甲士回来了,他看着鹿呦鸣所在的帐篷依旧灯火通明,也没多问。
两人互不干扰对方的任务,鹿呦鸣还在盘算明天赈灾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比如有人不服管,偷奸耍滑等等。
她看了一眼,今天一共用掉的灾粮,一个成年人一天要消耗差不多半斤左右的米。
而煮成粥则要不了那么多,刚好够裹腹,但没法彻底吃饱。
算下来今天一天就用了两千多斤杂粮,也就是二十多石粮食。
发给冲江县赈灾的粮食,也就五百石,鹿呦鸣揉揉眉心,感觉更累了。
第二日鹿呦鸣宣布了以工代赈的措施,一连饿了十几天,终于吃上口饭的百姓,全都默默看着她。
鹿呦鸣顶着众人黑黢黢的大眼睛,压力山大,一群面无表情的人盯着你看,胆子小的人,腿都要发软。
“每日,县衙管两顿饭,大家必须去做自己力所能力的事情,听从安排,服从指挥,有偷奸耍滑者,扣除当日的口粮。”
“冲江县,需要修缮的地方很多,各处的房屋,已经立秋了,大家也不想好不容易逃过了洪灾,却在冬天被冻死了吧。”
鹿呦鸣看着台阶下已经开始点头的百姓,她继续说道:“青壮年不分男女都去,伍兵士哪里登记,老者都要许兵士哪里登记。”
她把青壮年都统一起来,分成了好几个队伍,各自做事,年老者被安排照顾孩子,和收捡街上的垃圾。
鹿呦鸣没有说太多的细则,那是浪费时间,她只要把握好大方向,让百姓听从指挥,再有甲士帮忙看着指导,就行了。
古代的百姓不傻,只是被生活磨平棱角,他们只想活着,谁能给他们吃一口饭,穿一件衣,他们就听谁的。
在鹿呦鸣宣布开饭时,整个冲江县才活络起来,很多人凑在一起小声说话,又捧着自己的碗眼巴巴的等待放饭。
而在金陵府城的苏婉柔一直没有听到鹿呦鸣的消息,她还是很担心,吩咐人去清河县将柳青他们接回来。
“你去一趟杏花村……”,苏婉柔想起了还在杏花村等他们去接的逐风了,她连忙吩咐人去杏花村将它接回来。
一切的赈灾流程走有条不紊的往前走着,而鹿呦鸣每天除了累就是累,脑子累,心也累,身体也累。
冲江县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完完全全的重建了,她又和百姓说了,重建县城之后,会给大家分房子。
几千人一听,那更是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她又召集其余各村还活着的人,将他们重新打散安排新的村落,同样是由村子里的人,自己修房子。
村子里修房子就简单了,用泥土裹着稻草或者其他植物就行了,一群人齐心协力的干,几天就能垒出一套房子出来。
“鹿大人,治理县衙有方啊,才短短十余日,这个被洪水冲垮的县城就活过来了。”黑衣甲士魏然朝着鹿呦鸣抱拳。
“还要多亏魏大人啊,没有魏大人手下的兵给我做支撑,我哪里能指挥得了这么多人齐心协力的干一件事呢。”
鹿呦鸣是真的很感激魏然,他手下的兵震慑了整个冲江县的百姓,偶有干点什么的,都被抓起来了,才让她能顺顺利利的度过前面十天。
“我今日就要离开回王爷身边了,我会留下一队人,听你指挥,鹿大人也要好好保重自己。”魏然看着眼前格外年轻的县令,还是挺感慨的。
这十日里,鹿呦鸣做什么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吃的东西也与灾民一样,因为此举,鹿呦鸣在百姓心中印象非常好。
“多谢魏郎将关心。”鹿呦鸣看着县城里坍塌的房子总算重新有了个基础的模样,不由点点头。
“听说鹿大人在到处收集可以在秋日补种的种子?”魏然牵着马和鹿呦鸣一起朝县城外。
鹿呦鸣走一路蹭了一脚的泥,她发誓,以后一定要修条好路,“是啊,现在种子还没运来。”
“那就祝鹿大人赈灾顺利,我也等着你鹿大人的好消息。”魏然翻身骑在马上,朝鹿呦鸣抱拳随即一勒缰绳准备出发。
“我也祝魏大人一路顺风。”鹿呦鸣抱拳,“哈哈,那就来日再见了。”魏然大笑着骑马而去。
鹿呦鸣站在修葺好的城门外看着一行人离去,“大人,要回去了吗?”鹿呦鸣身后走出一个一米六左右的孩子。
这孩子穿着黑衣,脸上还有一团稚气,鹿呦鸣回身看着自己新收的长随,“走吧,闻书。”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沉默的走着,鹿呦鸣走在小道上,各处巷子里,时不时就有人走来走去,大家一看见鹿呦鸣,就齐声叫道:“鹿大人好。”
鹿呦鸣笑着点点头,她跟着百姓一同走进正在修建的宅基地里,“今天工程进度怎么样了?”
“大人,今天下午就能封顶,您放心在这个月底,每家都能住上房子,不会被冻死的。”一个被点为工头的男子擦擦手走到鹿呦鸣面前回禀。
鹿呦鸣在泥土里走了一圈,看着还是很满意,县衙里人多,修起房子来也快,加上百姓大多都会自己修建房子,所以也都很熟悉。
现在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瓦片,县城里封顶的屋子里用得要么是自家没有被水冲坏的瓦片,要么就用茅草铺盖屋顶。
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是遮风避雨没什么问题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第二件事,百姓的耕地不能停。
她想到一个能很快成熟的作物,荞麦。
就是它的种子也不好找,她写信给邵节川了,还没得到答复。
不过苏婉柔倒是告诉她,她的嫁妆铺子里还有几百斤的荞麦种子,她已经派人给她送来了,
荞麦只需要三个月就能收获,而且现在正是种荞麦的季节,到了冬日,百姓就有粮食了。
“还好。”鹿呦鸣抬着头看着天上的骄阳。
“还好什么啊,大人。”闻书抬头和她一起看着天上的太阳。
“还好,现在是个大晴天,走吧,回去看你妹妹去了。”鹿呦鸣背着手走过忙的热火朝天的百姓们。
闻书不太懂大人在想什么,不过她还是好好跟着大人走。
闻书是鹿呦鸣在难民里找出来的孩子,父母都被洪水冲走了,只剩下她和一个妹妹了。
她牢牢记住阿娘的话,和妹妹一起扮成男孩子,这样才能安全无虞的活下去。
她是镖师的孩子,从小就练着拳脚功夫,鹿呦鸣想着她缺一个熟悉的,能让她完全放心的人,正好看见一脚踹翻流氓的闻书。
闻书自己把自己卖给了鹿呦鸣,妹妹不卖,鹿呦鸣要求她女扮男装,永远不得透露她自己的身份,等十年后,可以自赎自身。
相当于鹿呦鸣给了她一份长达十年包吃包住,还发工资,有地位的工作。
闻书当然很乐意,她只是不让妹妹卖身,妹妹太小了才三岁。
闻书看着心情很好的大人,她挠挠头,傻笑着追了上去。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金陵城的魏然向简亲王禀报,他这一路护送鹿呦鸣回去,就是为了去查看河堤有没有问题。
“殿下,卑职查到,今年的河堤还没有来得及加固,往年的河堤都是在汛期之前就加固了的。”魏然双手递上资料。
简亲王歪歪倒倒的坐在椅子上,她抬起眼皮,“那个跟你一起去的县令,干得怎么样?”
魏然想了想如实说道:“她做事很有条理,也有耐心,喜欢定规矩,不守规矩的都被她收拾了你。”
简亲王点点头,“总不能我随手一指的县令坑害了一方百姓吧,既然她还不错,就让她一直干下去吧。”
之后,他们略过这个话题,又回到河堤这个事情上来。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眼泪鼻涕一起来,可能有点语句不通,我明天修修。
最近换季大家多多注意,保重身体。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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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
在鹿呦鸣忙得热火朝天时, 苏婉柔终于能离开府城了。
她身边跟着一条神骏的大狼狗,大狗趴在马车上,一路上看见逐渐凋敝的万物, 道路两旁被洪水冲过的痕迹依旧在。
苏婉柔看着被淤泥冲刷过的树叶已经泛黄,目光淡淡的移开视线, 柳青坐在一旁小心的看着逐风。
逐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继续发呆了。
它规规矩矩的趴在马车里, 偶尔苏婉柔叫她, 它才会摇摇尾巴回应。
从府城到冲江县走了整整一天, 临近夜色,他们才走到冲江县。
修葺好的城门口站了两个兵士,他们看着马车上悬着家族徽记,就知道苏婉柔是官宦人家的家眷, 马车顶上悬挂的铜铃, 表明她是四品官员的家眷。
林管家下马介绍道:“马车里坐的是县令大人的夫人。”
两个兵士点点头, “鹿大人说了, 让你们直接回县衙,她今天人在城外巡视农耕。”
“好的, 多谢二位了。”林管家点点头,走到马车边和苏婉柔说了一声,一行人进了城就朝县衙去了。
苏婉柔通过马车车窗看着沿街的房子, 房子大多都是新起的, 用料都是泥土混合的,大部分的房顶上铺的都是茅草。
城里走动的人不多,偶尔也会有人停下来看他们。
苏婉柔放下帘子, 对冲江县的贫穷有了深刻的认知, 她眉头紧蹙, 这里是鹿呦鸣的管辖之地,不出意外她们以后都会生活在这里。
贫困交加的冲江县和繁华的金陵府城完全是两个模样,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让冲江县恢复这个程度,鹿呦鸣也是真厉害。
鹿呦鸣知道苏婉柔今天要来,她在城外巡查农事,手里的荞麦种子也发出去了,她让百姓翻土耕种。
“大人,天要黑了,我们先回去了吧。”她新招的衙役走在鹿呦鸣身边劝她回去。
鹿呦鸣看着刚刚发芽的荞麦,心中松了口气,她抬头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了,“走吧。”
几个人和她一起又匆匆朝县城里赶去。
苏婉柔有了心理准备再看新修的后衙,她竟然觉得县衙其实修得还不错,确实修建县衙也算是百姓们很用心的结果了。
同样都是泥土建的房子,里面还什么都没有,宽宽敞敞的,就连院子里的路都重新铺平整了。
苏婉柔被人带到鹿呦鸣住的正房里,里面除了两个柜子,一张床还有一章书桌之外,剩下什么都没有了。
“林管家,如今冲江县百业待兴,能有现在这个环境已经不错了,你带人下去休息,明天再来规整吧。”苏婉柔转身吩咐道。
“是。”林管家说完就带着其他人,他要把运来的家私和贵重物品先收拾起来。
成熟了不少的小五,眼里很有活,跑上跑下的忙了起来,沉寂了很久的院子仿佛又回到了清河县时。
苏婉柔坐在房间里看着柳青和几个小丫鬟归置家里的东西,不一会儿原本空空荡荡的房间,多了不少东西。
她这次来实际还是轻装出行,她从舅舅的哪里了解到冲江县受灾很严重,城池里的房屋几乎全都没了。
所以,她现在才觉得鹿呦鸣很厉害,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就带着百姓,重建了县城。
她看每个百姓眼睛里都有期盼,没有看到之前的那种麻木。
鹿呦鸣一回到县衙就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县衙里的灯笼多了不少,往常摸黑走的地方现在都挂上了亮堂堂的灯笼。
“老爷。”小五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他开心得蹿到鹿呦鸣面前。
这时跟在鹿呦鸣身后的直接挡在了鹿呦鸣身前,她冷着脸看着同样受到惊吓的小五。
小五看见突然从鹿呦鸣背后钻出的人,吓了一跳,“你是谁!”
“闻书,他是家里的小厮,小五,这是闻书。”鹿呦鸣拉住闻书和她介绍小五。
小五看着老爷身边突然多出的一个人,内心悲伤成河,他明明这么努力就是想成为老爷的贴身小厮的。
这家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啊,跑来抢了他的位置,小五不敢置信的看着闻书和鹿呦鸣一同进了后衙。
往常老爷不是不喜欢别人离她太近了吗?怎么现在变了。
正在等鹿呦鸣吃饭的苏婉柔,冷不丁看到鹿呦鸣身后的闻书,眉毛一挑,盈盈似水的眸光看向了鹿呦鸣。
鹿呦鸣一看见苏婉柔,原本冷峻的脸色一下变得柔和了不少,她走上前看着苏婉柔,“你们多久到的?”
“才到半个时辰。”苏婉柔气质温柔舒婉,她起身走到鹿呦鸣身前,看着一身灰尘的鹿呦鸣,有点心疼。
她俯身靠近鹿呦鸣,鹿呦鸣闻到了一阵轻柔的花香,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苏婉柔取走了。
“你去田地里了?”苏婉柔拿着手上的野草放在一边,“是啊,我去看看荞麦发芽了没有。”鹿呦鸣看着目光柔柔的苏婉柔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
闻书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走。
柳青端着饭菜进来时,差点被门口的小门神吓了一跳,“哎哟,你是谁啊?”她端着菜后退半步看着黑黢黢的眼神盯着自己看的人,小心脏砰砰跳。
鹿呦鸣和苏婉柔听见声音都转头去看,鹿呦鸣看见闻书才想起自己还没跟苏婉柔介绍她呢。
“这是闻书,是我才买的小厮,她会拳脚功夫。”鹿呦鸣跟苏婉柔介绍道,顺便也跟闻书介绍苏婉柔,“闻书,她是我们这个家的女主人。”
苏婉柔听着鹿呦鸣说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苏婉柔原本柔柔的目光变得更生动了。
“也是,相公身边还是要有人跟着跑腿才行,会点武功拳脚也是好的。”苏婉柔很是认同,她招呼闻书过来。
闻书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鹿呦鸣点点头,她才慢慢走过来,依旧板着个小脸儿,不苟言笑。
“闻书是不爱笑吗?”苏婉柔好奇的看着闻书,闻书一下就瘪着嘴看着鹿呦鸣,非常委屈。
鹿呦鸣不由地扶额解释道:“不,她是太爱笑了,镇不住场子,我就让她每天都板着脸,不许笑。”
苏婉柔莞尔一笑,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她替可怜的孩子求个情,“那以后在私下,笑一笑吧。”
闻书眼巴巴的看着鹿呦鸣,希望她答应,最近妹妹都说她变凶了,眼睛一瞪,别人就不敢说话了。
鹿呦鸣看着期待不已的闻书,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你去休息吧,等会儿饭菜会有人端到你屋子里去。”鹿呦鸣看着天色也让闻书下班了。
“好的,谢谢大人。”闻书抱拳开心的下班了。
屋子里只剩下鹿呦鸣和苏婉柔了,两人看着彼此,也没有一点生疏,苏婉柔心疼的看着她,“瘦了,也黑了。”
她想上手摸摸,又不好意思,只好自己悄悄绞着手帕,心疼的看着鹿呦鸣。
鹿呦鸣听她的话下意识的摸摸脸,“黑了吗?我都没怎么注意到。”
“黑了一点点。”苏婉柔用小拇指比划了一下,“大概也就这么一点点。”
鹿呦鸣看着她纤白如玉的手指,笑出了声,“哈哈哈。”
“老爷,好久不见呀。”柳青端来一钵鸡汤放在桌上,她看着鹿呦鸣,认认真真的朝她,福身行礼。
柳青非常感谢鹿呦鸣救了自家小姐,小姐就是她的命,她从小就和小姐一块儿长大,说是主仆,可实际也是姐妹。
当苏婉柔被推下山坡时,她人都懵了,她当时就要往前扑跟着一起跳下去。
还是林管家把要跟着一起跳的柳青拉了回来,然后他们就举着火把顺着山林找,找了两三天都没能找到找到他们。
洪水阻挡了回金陵城路,等他们把消息送出去时,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林管家没能保护好小姐,他没脸回金陵城,只好带着其他人,清理清河县,试图减少些罪过。
清河县也被淹了,只是多亏鹿呦鸣最后用沙袋堵住了城门,才让清河县内部的损失减少一大半。
就连鹿家,也都保护得好好的,走时什么样,回来时就是什么样,只有一部分低洼的民宅被淹了。
鹿呦鸣听着柳青一言一语的说着他们失踪之后的事情,柳青一边说一边哭,双眼红彤彤的,苏婉柔拿起手帕给她擦泪。
“没想到最后为清河县做的一件事,还能保存好清河县,看来当时洪水过境的主要方向不是清河县。”
“不然那些泥沙袋也没法阻止洪水。”鹿呦鸣想了想,“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好在保住了清河县。”苏婉柔也很认可。
“是啊,现在清河县的百姓对您那是心服口服,知道您活下来了,开心的不行,还托我们给您道谢。”柳青擦干净泪,也补充道。
能被人感谢还是很开心的,鹿呦鸣感觉身上的疲惫都少了几分。
“来,先喝碗汤,垫垫肚子。”苏婉柔给她舀了一碗鸡汤放在鹿呦鸣的面前,鹿呦鸣闻见鸡汤的香气口水,很没出息的咽口水了。
天知道,她这段时间,基本不是喝粥就是吃干饭下野菜一顿像样的饭菜都没吃过,更别提肉了。
鹿呦鸣低头喝了口鸡汤,满满的鲜香,配上一点滋补的药材,味道真的很不错。
“多吃点。”苏婉柔给她夹了很多菜放在碗里,“嗯嗯。”鹿呦鸣今晚整整吃了三大碗饭,还是白米饭,她满足了。
饭后,鹿呦鸣洗完澡之后就坐在房间里擦头发,她脸上卸掉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更疲倦了。
“县衙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县丞,也没有主薄为我整理政令和文书,婉柔,我好累啊。”鹿呦鸣靠在床头上手也不知不觉的停下了。
苏婉柔坐在床沿上看着擦头发都擦睡着了的人,她伸手抚平鹿呦鸣紧锁的眉心。
苏婉柔转头看着鹿呦鸣的书桌,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些公文上,她又扭头看着满身疲倦的鹿呦鸣,最终,她坐在了鹿呦鸣的位置上。
第二日醒来时,鹿呦鸣感受着怀里熟悉的重量,她才想起苏婉柔来了。
鹿呦鸣小心的将手臂从苏婉柔脖子下抽出来了,身上宽松的睡衣不小心散开了,露出黑白分明的锁骨。
鹿呦鸣整理好衣服,走到书桌前,昨日没来得及处理的公文依旧堆放在书桌上。
鹿呦鸣坐在书桌边,才发现自己的书桌好像非常干净,她伸手拿起最上面的公文,才发现公文里夹了一张纸。
鹿呦鸣看着纸上写的字,全是关于公文的处理结果,而且处理的比她好太多了。
就连支出的账簿上有问题,都一并整理出来了。
鹿呦鸣转头看着床上依旧熟睡的苏婉柔,心中柔柔涌出一股很想抱住苏婉柔的温暖,她真的好想抱抱她。
鹿呦鸣想到就做到,她转身重新上床,张开手臂松松垮垮的抱了苏婉柔一把,她开心极了。
待到苏婉柔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有鹿呦鸣的影子了。
她起床时,柳青给了她一封信,用的还是非常正式的官府信封。
苏婉柔坐在床上拿到这封信还有点疑惑,“这是相公给我的信?”
柳青点头,“是啊,老爷说,这封信必须让我亲手给您,她让你醒来就看看这封信。”
苏婉柔揉揉眼,伸手接过了这封信,她一打开信,就从上往下的看下去,越看越吃惊。
柳青看着小姐瞪大的眼睛,也不知道信里写什么了。
这封信写了一个让苏婉柔目眩神迷的消息,她死死盯着信上的字,诚聘苏婉柔为冲江县师爷。
苏婉柔身为女子无法出仕,但是可以作为外聘的师爷协助鹿呦鸣做事,这点任何人都没办法说什么。
而且这也是有惯例的,前朝大将军的夫人,也被大将军聘为了司马文书,掌管军政和后勤,为大将军做了不少事。
苏婉柔拿着这封信,心中生起了一团火焰,半个时辰后,苏婉柔坐在了县衙的班房里。
县衙里的人都收到了鹿呦鸣的通知,她已经聘请苏婉柔为师爷了,县衙里的一应事务,苏婉柔都可以处理。
大家虽然将信将疑,但是基于两人的关系,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将那些繁琐的文书都放到了苏婉柔的班房里,柳青梳了个小厮发型,在苏婉柔的指挥下帮她搬送文书。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坐在县衙里办公的,柳青觉得自家老爷真有眼光。
苏婉柔坐在班房里查看县衙赈灾的钱粮支出,她手上飞快的拨动算盘,演算每一笔支出。
突然苏婉柔目光一顿,她在支出中,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银钱没有问题,可是每日粮食的支出有问题。
这里每日的支出都会少上一斗米,苏婉柔最后算完,这个帐做的很粗糙,明眼人一扫就能看出来。
只是鹿呦鸣没时间仔细去核算,才被人钻了空子。
苏婉柔直接吩咐人将库房每日出粮的小吏找来问话,“你可知从月初开始,粮食每日都会多一斗米被领出去?”
小吏摇摇头他解释道,“粮食每日被取出的时候,并不全都是一样的,偶尔会多一点偶尔会少一点。”
苏婉柔一听就知道是有人钻了这个空子,每日取出的米,都不一样多,浮动不算大,对方拿的时候也很小心。
“你可登记过,每日来领粮食的凭证?”苏婉柔直接问对方。
小吏忙不迭的点头,他听着苏婉柔的话,就知道粮食可能出问题了,他有点慌张。
苏婉柔没一会儿就让人取出凭证,一一验证,找到有问题的签字,根据凭证上的名字去抓人。
“去把钱大抓起来,在他家仔细找找应该能找到被存下的粮食。”
站在门口的兵士,收到命令就去抓人了,兵士最讨厌有人克扣钱粮,尤其是救命粮。
果不出苏婉柔的预料,钱大还在做饭时就被人抓了,兵士只是一吓对方,对方就哆哆嗦嗦的承认了,在他家挖出两个装得满满的瓮。
苏婉柔也由此在其他人心里树立了威信,至少她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而鹿呦鸣穿着灰色短揭在田地里查看刚发芽的荞麦芽,一亩地大部分的荞麦都发芽了。
湿润的红色泥土里刚刚施了第一道肥,味道不是那么好闻。
鹿呦鸣这次用的全是植物堆肥,她用残留的秸杆、杂草、树叶、和草木灰为主要原料,混合人畜粪尿经堆制腐解而成的有机肥料。
这个肥料很环保,但是味道呢,就一言难尽了。
她身边站了好几个愁眉苦脸的老人家,他们在土地里搞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堆肥方式。
这堆肥料,可是花了半个月才堆成功的。
和之前堆肥的方式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老人家更愁的是,这个东西长出来之后真的能吃吗?
鹿呦鸣看着这一片土地里隐隐冒出头的绿色嫩芽,心里松了口气,这个冬天应该能安稳度过了。
作者有话说:
荞麦在古代有当灾粮的记录,就是不好吃,所以不是常做物,这里就设定为很少有人这样用。
第二个堆肥,古代很早就有堆肥了,只是堆肥的方式不太一样,我现在用的这个方式是百度上搜的,也是现实里用过的,挺好用,就是用的时候要注意量,不然容易烧坏了苗苗。
还没捉虫,晚安。感谢在2023-08-26 21:56:51~2023-08-28 00:0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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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
鹿呦鸣买了二十亩地, 专门用来当试验田地,里面全部种的都是荞麦。
她在蹲在地里检查荞麦苗,荞麦实际很好养活, 选择合适的土地,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 太热会死,太冷不能发芽。
对土壤要求就看想要收获多少, 想要收获多一点, 就得规整土地, 灭掉害虫,底肥补充得当。
荞麦种子也需要精挑细选,大晟朝吃荞麦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用来养蜜蜂从而得到花蜜的。
所以她和苏婉柔收集的种子, 大部分都是从其他地方的花农和专门养花蜜的人手里收集来的。
鹿呦鸣也打算日后让百姓一边种荞麦, 一边养花蜜, 既能收获粮食, 也能多得一笔进项,家里也能轻松不少。
古代的人均收入, 每年最多能达到十两银子,所得所穿全靠地里刨食,能多一个收入大家都会很开心。
而且她找人打听了如何养蜂, 加上苏婉柔在书里翻出的方子, 应该足够他们用了。
鹿呦鸣想着想着才想起自己想偏了,她看着眼前绿油油的小嫩芽,荞麦最重要的还是要施肥补水, 每日都会庄稼把式出来查看。
大家现在都指望地里这些小嫩苗了, 每个人都当它当成老祖宗一样侍弄。
中午时分, 鹿呦鸣才有空闲坐在田坎上吃着带来的馒头,今天吃的都是厨房特意做的馒头,味道比粗粮馒头好多了。
闻书坐在鹿呦鸣身边,跟着一起啃馒头,她看着被县令大人亲手种下的种子开始发芽,第一次看的时候,是震撼的。
她从来没见过那个县令大人,会亲自踩在泥地里种粮食,她甚至还知道怎么堆肥,第一次堆失败了,她还安慰大家。
闻书现在都还记得,堆肥时,那股十里飘香的臭味儿,熏得她当天饭都吃不下。
可是县令大人除了当时脸色有点不好看之外,其他时候,都能忍下来。
百姓见她能忍住,心里纷纷都很佩服,不少人一直劝她,先走吧,他们会盯着的,大人都拒绝了,一直守在旁边。
堆了整整三次肥,才试验成功,堆肥比例放错了,会烧苗。
现在那几颗被烧死的苗,还烂在地里呢。
鹿呦鸣坐在地里,脑子里却想着苏婉柔,她不知道苏婉柔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她早上一看见桌上都是苏婉柔处理好的文书,都惊讶了,苏婉柔处理的公文给出的方案都很好,她对朝廷的律令条例比她熟悉。
鹿呦鸣想起了在清河县时,苏婉柔谈论起这些时的落寞,她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有幸用女扮男装的方式没有被困在后宅。
所以当有这么个机会放在鹿呦鸣面前时,她毫不犹豫写下聘请书,让苏婉柔光明正大地当自己的师爷。
哪怕将来,朝廷给她配备了县丞县尉主簿,她也不需要将苏婉柔解职回家。
她可以继续光明正大地用这个师爷的身份,参与一部分事务,发挥自己的才能。
鹿呦鸣想和苏婉柔一起做事,她有才华,不应该被埋没在后宅里。
到时候她们俩,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也挺好的,反正她这辈子也只能当个小县令了,能和苏婉柔一起愉快地工作,她也很开心。
在班房坐了一天的苏婉柔,疲惫地揉了揉手腕,“柳青什么时辰了?”苏婉柔起身走到班房外。
“小姐,已经酉时初了。”柳青从门外支一个头进来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姐忙完了吗?”
苏婉柔点点头,“累积的公文都处理完了,也可以休息休息了。”
恰好这时鹿呦鸣也回来了,她穿着灰色短揭,一副农夫打扮,靴子上的泥土在城外的河边洗了洗,勉强干净了不少。
两人一进一出正好撞上了,苏婉柔看着农夫装扮的鹿呦鸣,饶有趣味地点点头,“人好看了,穿什么都好看。”
“哈哈,娘子不嫌弃就好。”鹿呦鸣走到苏婉柔身边,两人站在一起看着对方。
“今天上衙,感觉如何?”鹿呦鸣担心下面的人给苏婉柔穿小鞋,她温柔地询问对方。
“还不错,公务也都不难。”
之后,两人都在一起处理事情,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金陵府城好像也忘了给冲江县派人来了,也没有派人来申饬鹿呦鸣让女子主政。
在江南耽误许久的,简亲王赈完灾也就离开了,离开前,也带走了留守在冲江县的兵士。
鹿呦鸣在这段时间,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衙役了,每一个都是她自己挑出来的人,品行端正,身体素质过硬。
三个月后,身穿灰色短揭衣服的鹿呦鸣站在田地里,很茫然地看着眼前一片绿油油的荞麦,她不是很明白,自己怎么从一个县令变成了农民伯伯。
旁边还有正在同样穿着村妇装扮的苏婉柔,正在为其他人倒茶水。
“相公,怎么了?”苏婉柔看着望着一望无际的荞麦田发呆的鹿呦鸣。
鹿呦鸣茫然地转过头,看着温婉贤惠的苏婉柔,愣愣地说,“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种出一片可以让人饱腹的粮食来。”
苏婉柔与她站在一起,一同看向这立冬之后唯一的一片绿色。
田地里,埋首劳作的村民们笑开了花,他们终于能度过这个冬季了。
“当初,简亲王让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查探河堤之事,她可能也没想到,我们会让冲江县,重新焕发出生机吧。”
鹿呦鸣感慨地看着这一片绿色,马上就要到收获的时节了,冲江县的百姓,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苏婉柔也很是感慨,她当初和鹿呦鸣一前一后来到百业待兴的冲江县,心里都是拔凉拔凉的。
县衙破败,围墙还被洪水冲垮了,歪歪倒倒的衙役,骨瘦如柴,百姓哀鸿遍野,偷鸡摸狗的人时不时都有。
有了现在这样的环境,全都是被鹿呦鸣一点一点收拾出来。
当然其中也有她的功劳,苏婉柔递出手中的热茶,冬日虽然凉飕飕的,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鹿呦鸣弯腰一把握住荞麦杆,镰刀轻而易举割断了荞麦杆,一簇又一簇的荞麦杆被放在地上,用绳子捆成一捆捆的。
荞麦最难得一点就是脱壳,只有脱壳了荞麦才好吃。
鹿呦鸣试过好几种方法,用磨盘磨它,磨出来的粉面不太好下口。
最后还是在脑子里搜索出来,荞麦可以在铁锅里爆炒十分钟,又用水泡,就能脱壳。
第一批荞麦已经送入到了加工坊,加工坊里有几口紧急打造出来的大铁锅,专门用来炒荞麦。
鹿呦鸣和苏婉柔一同在温暖如春的加工坊里,里面忙忙碌碌的有很多年轻妇人走来走去的做事。
这个加工坊也是苏婉柔提出来了的,为县城里增添劳动力和经济收入,又解决了一部分妇人的生活问题。
剩下的荞麦杆又被百姓收回去,用来当柴火或者堆到来年堆肥用。
冲江县,已经有人开始从其他地方进货,在冲江县做起了小本生意。
临近年关了,大家兜里都有辛苦好几个月发下来的银钱,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
比起免费发钱,还是以工代赈更能促进社会生产,每个人都有事,还能保证稳定性,能够安稳地度过前面的危险期。
也多亏朝廷有钱,直接免了水灾之地明年的税收。
鹿呦鸣和苏婉柔也终于可以休息了,她们现在才知道管理一个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她们看着脱落出来的荞麦颗粒,很是满意,这样的荞麦,不管是煮着吃,还是直接用碾子碾碎了吃都可以。
“走吧,回去过个年,明年还有明年要做的事呢。”鹿呦鸣与苏婉柔离开了加工坊朝回家了。
“今年是不能回金陵城了,想必外祖母外祖父会很挂念我们吧。”苏婉柔身上披着红色的斗篷,戴着白色的围领。
“还好,今年的冬日来得缓慢。”苏婉柔伸手触碰着空气,感受到一点寒冷。
鹿呦鸣和苏婉柔站在廊下相视一笑,“你好像长高了点?”鹿呦鸣突然发现苏婉柔好像比三月份高了几厘米。
“真的吗?”苏婉柔惊喜地凑到鹿呦鸣身边比画着两人的身高。
鹿呦鸣笑着点点头,“你可以回去问问柳青,她管理你的衣服鞋袜。”
“那也不一定,最近柳青都能出口成章了,天天跟在我身边接送文书。”苏婉柔柳眉弯弯地笑着。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衙门,一到衙门就接到了从京城送来的节礼,还有从金陵府城送来的节礼。
鹿呦鸣看着院中差别分明的两份礼物,心里就有数了。
金陵府城的节礼就很丰厚,从衣食住行到日常花销,通通都备得很齐全。
看得鹿呦鸣都有点惭愧,她送去的节礼价值连十分之一都达不到,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礼轻情意重嘛。
苏婉柔拿起京城送来的一张单子,里面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包含的很齐全,有很多京城时兴的衣服首饰和胭脂水粉。
苏婉柔一看到这张单子就懂了,她的爹爹一声不吭,娶了新妇。
鹿呦鸣看苏婉柔脸色不对劲,她走上前,“怎么了?”
苏婉柔勉强笑笑,“没事儿,只是多了一位继母而已。”
鹿呦鸣:“嗯??”
苏婉柔深吸一口气,放下了礼单,笑眯眯地看着鹿呦鸣,她对着鹿呦鸣招招手,鹿呦鸣看她表情不对,后背凉飕飕的。
“我想起…我书房还有点公事,您忙。”鹿呦鸣见势不对很想溜走。
苏婉柔伸手拉住她,“陪陪我吧。”
鹿呦鸣听着苏婉柔落寞的声音,转身摸摸苏婉柔的头,苏婉柔坐在仰头看着鹿呦鸣,伸手抱住了鹿呦鸣的腰肢。
她的头磕在鹿呦鸣的腰腹上,睫毛下涌出的泪珠打湿了鹿呦鸣的衣服。
鹿呦鸣一点一点地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着她,这件事她的真没法评价,其实苏婉柔的爹爹成亲对她来说没什么。
只是,他居然没有通知一声苏婉柔这个女儿,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吧。
没有一封书信,还是送来的节礼隐约表明他续弦了。
不是说,老岳父是个端方受礼的君子吗?
这么看,也不太像啊。
鹿呦鸣暗自在心里吐槽了对方一顿,她就这么在陪着苏婉柔,站了很久也没说话。
“相公,你会离开我吗?”苏婉柔脆弱又迷茫地询问她。
鹿呦鸣顿了一下,隔了好久才说话,“我不能确定以后会不会离开你。”
“你现在还小,也许哪一天就会遇到心仪的人,那时候我们就该分别了,但我们依旧会是朋友。”鹿呦鸣顺着苏婉柔的背脊慢慢地安抚她。
“那要是我没有心仪的男子,你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吗?”苏婉柔仰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鹿呦鸣。
鹿呦鸣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眶,有点心疼,开玩笑道:“那也不一定,万一,我有心仪的人了呢?”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苏婉柔仰着头看着鹿呦鸣眼睛里的倒影,她什么也说就低头继续抱着鹿呦鸣了。
苏婉柔很清晰的感受到,心脏里,刚刚涌出的那一句她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不许你心仪其他人。
苏婉柔说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想法,她知道自己在洪水中时对鹿呦鸣动了心。
结果动心还没超过两个时辰,就发现自己心仪的人是个女人。
任谁也没法接受吧,她故意忽略掉自己心中奇怪的感受。
可依旧会为鹿呦鸣对她好,而欣喜雀跃。
就连刚刚说到未来,她也许会心怡别人,她都涌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
这是喜欢吗?苏婉柔一时读不懂自己的心了。
作者有话说:
捉虫。
写了个预收文,希望大家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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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
夜晚到来, 鹿呦鸣和苏婉柔都没有再继续白天的话题。
苏婉柔看不懂自己的心,也不敢去问鹿呦鸣,也许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问吧。
临近过年, 衙门会在大年初一晚上正式闭衙,闭衙十五天, 过年期间只有值衙人员在,其他人通通放假。
过年之前, 她写了两封信并带上礼物, 一封寄往望城山给朴真道长, 一封寄到杏花村给村长,让他帮忙照料一下自己的家。
逐风耷着耳朵趴在地上睡觉,屋里的暖热气不算足,鹿呦鸣动动有点冻僵的脚趾坐在了炭炉边。
苏婉柔抱着暖炉坐在床边看书, 两人各自都没说话, 屋外的飞雪在天上飘着, 一掉落在地上就消失了。
苏婉柔的目光从古旧的书籍中移开, 落在了窗外的飞雪中,明天就过年了, 衙门内外都贴上了鹿呦鸣写的福字。
各处院门上,还有十几副苏婉柔写的对联,字迹圆润工整, 用鹿呦鸣的话来说, 一看就特别有福气。
苏婉柔掀开小被子,从罗汉榻上坐起身,她放下手里的暖炉, “相公, 我们出去看雪吧。”
鹿呦鸣正昏昏欲睡地烤火炉呢, 听见苏婉柔的声音,眼睛半睁,发现好像是下雪了。
她打个哈欠站起身,“好啊,正好出去看看雪大不大,前几天让百姓都检查了房梁,以防大雪压垮屋顶。”
苏婉柔肩膀一垮,她只是想和鹿呦鸣单独出去走走,没想带着公务出门的。
苏婉柔苦恼地看了一眼鹿呦鸣,这人好像除了忙碌就只剩下忙碌了。
两人披着裘衣走在平整的街道上,明天就要过年了,街上往来的行人并不多,苏婉柔手里抱着暖炉,她睫毛颤动,“相公,你冷吗?”
“不冷啊?你冷吗?”鹿呦鸣以为苏婉柔怕冷,她将手里的纸扇往苏婉柔身边移了点。
“嗯。”苏婉柔浅笑着点点头,两人漫步在白雪纷飞的街头。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相公想怎么过啊?”
“嗯,我就想躺着,等休息够了,在过可以吗?”
“不可以。”
过年前一日,朝廷发生了一件大事,大晟朝镇国公主被加封为镇国长公主,可以入朝为官,安排府官。
此消息一出,天下震惊,但是朝廷的反应却平平,大家依旧按部就班地做事。
鹿呦鸣和苏婉柔在大年初一得到的六百里紧急邸,据说马都跑死好几匹了,而这是在圣上封笔之前发的明旨。
鹿呦鸣和苏婉柔拿着邸报,两人对视一眼,回到房间里说悄悄话。
“哎呀,难不成皇帝的儿子,一个都没成才吗?”鹿呦鸣就像发现大瓜一样的猹,眼神闪闪发亮的和苏婉柔八卦。
“咳,小声点,陛下一共有七子二女,长公主是陛下的嫡长女,我以前在京城就听说长公主殿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相反其他殿下,就要略逊一筹了。”苏婉柔也是很意思的说着。
“看来是女儿太出色了,儿子太糟心了,不过陛下应该只是想让公主参政监政。”鹿呦鸣摸着下巴猜测。
不得不说,鹿呦鸣猜对了,皇帝已经年过六十了,他的大儿子也已经四十岁了,可是大儿子身体孱弱才四十岁就缠绵病榻了。
二儿子只喜欢斗鸡,政事一窍不通,斗鸡是窍窍都通,耳根子还特别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提起这个儿子,老皇帝只想叹气。
三儿子就不用说了,沉迷于炼丹药,他踹翻多少次他的狗屁炼丹炉,他都能扶起来继续炼。
四子、五子、六子都长大了,这次把朝堂斗成了乌鸡眼。
竟然敢私下拦截修补河堤的银子,造成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竟然还克扣军饷,造成边关振动。
老皇帝得知此事震怒不已,直接下令回府反思三年。
那三位皇子,还嗷嗷喊着,“皇位只可能在我们三人出,小七生不出孩子,父皇你迟早得把我们放出来。”
文武百官听了,脸色都变了,按下了想要求情的心,在心里使劲儿拍着自己的脸怎么选的人。
皇帝面色难看,眼中的煞气看得人心惊胆战,最终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将三位皇子锁在皇子府待遇削减成郡王。
朝堂沉默如鸡,这件事也被低调地处理了。
老皇帝心情沉重,他才是大晟朝的二代皇帝,大晟朝承平才四十年不到,他的儿子怎么就和史书中末代皇子们那般不堪大任。
这时,低调稳重,不争不抢的大长公主入了他的眼,他一向喜欢这个女儿,聪慧稳重,在政事上一点即透。
他无数次在心里暗叹,她要是个男儿身该多好,大晟朝也不会出现后继无人的情况。
他想起父皇李世前对女儿的评价,沉潜刚克短短四个字道尽了她的性格。
老皇帝第一次用政治的目光打量着女儿,他想也许他可以做一个不一样的帝王。
被龙椅上的父亲打量的长公主依旧跪在地上,身体不摇不晃,眉眼低垂,却又不显得胆小畏缩,反而如同菩萨低眉。
“邵阳起来吧。”老皇帝叫着女儿的封号,招手让她走近一些。
邵阳长公主抬起来,目光一如既往的平和又带着亲近地看着自己的父皇,“父皇,可还好?”
老皇帝疲倦地揉揉额头,“还是吾儿,关心我。”
邵阳长公主没说话,只是笑着给他倒了杯茶水,“父皇春秋正盛,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
老皇帝苦笑一声,“朕今年都六十了,哪还有什么春秋正盛啊。”
“邵阳,朕打算让你正式进入朝堂参政,你是怎么想的。”老皇帝语气正常地说出了一个震惊天下的决定。
他的目光平静深沉注视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想要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邵阳长公主放下手里的茶杯,同样目光平静毫无波动地看着他,“父皇的每一个安排,都有您的思考,邵阳愿听从父皇的指派。”
邵阳长公主很明确的知道,她的父皇喜欢她如龙似凤一样傲视天地,但又会让她不要越界。
他的所思所量,都只是因为她不能继承皇位而已。
现在她的父皇应该是把目光移向了第四代了吧。
由自己参政监国能给他腾出不少时间,去翻看第四代的孩子如何了。
邵阳长公主抬头看着天,只是给出去的东西,向来再收回去就很难了。
不出她所料,封笔之前,父皇下了明召让她年后入朝,祭祖时,身边多了不少小萝卜头。
邵阳长公主面色平静的看着,共享天伦之乐的父皇。
另一边鹿呦鸣和苏婉柔在被窝里八卦完了皇家的二三事,心满意足地钻出房间。
林管家一看两位主子终于房间里出来了,还松了口气,他心里乐呵呵地想着明年就该抱小主人了吧。
鹿呦鸣全然不知道林管家笑呵呵的面容下全是催生。
“今日是初一,大家除了值班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可以各自玩耍,只是注意烛火就好。”鹿呦鸣和苏婉柔发了赏钱就让大家下去了。
她们昨夜守夜,守得太晚了,早上又早起,得到这么大一个瓜,刚吃完又忙活一通,两人决定回房睡觉。
柳青和闻书站在一起谈论要去哪里玩,还有闻书那只有三岁的妹妹,一个可可爱爱的小胖妞也闹着要去。
鹿呦鸣和苏婉柔一同躺在厚厚的床上,屋里的暖炉发出热热的暖气,苏婉柔穿着和鹿呦鸣同款的白色睡衣。
她熟悉地拉开鹿呦鸣的怀抱把自己塞进去,躺在像暖炉一样的怀抱里,满足地舒一口气。
“就这么舒服吗?”鹿呦鸣好笑地问她,苏婉柔睨了她一眼,“你不懂。”
苏婉柔满足的蹭蹭被子,闻着鹿呦鸣身上好闻的气息,就闭眼休息了。
她决定了,她要让鹿呦鸣习惯她的方方面面,这样以后她再想离开,也离不开了。
鹿呦鸣看着她白皙的小脸儿,就那么巴掌大点,唇不点而朱,看上去是那么柔软,顺着小巧玲珑的鼻子是秀气的眉毛。
鹿呦鸣的目光落在闭着眼睛上,喉咙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鹿呦鸣屏住呼吸,她竟然觉得那颤动的眼皮有点想亲。
鹿呦鸣红着脸僵硬地转头,她压着呼吸,慢慢恢复平静,尽量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苏婉柔心脏跳得很快,后背上隐隐冒出些许冷汗,不知道是被灼热目光烫到了,还是有点紧张的兴奋。
最后逐渐加深的气息消失了,隔了好几息之后,才能听见一点点清浅的呼吸声,苏婉柔说不清是失落居多还是松了一口气居多。
鹿呦鸣闭上眼,脑子里还闪现着苏婉柔的身影,她们在日常中相处越来越默契,对方笑一笑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太自然了,鹿呦鸣会不自禁地宠着她,就像今天这样,她已经习惯苏婉柔躺在自己的怀抱里了。
鹿呦鸣在心里想着,她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苏婉柔骤然翻身趴在鹿呦鸣的身上,她睁开眼看着鹿呦鸣,湿热的呼吸轻轻贴在了鹿呦鸣的脸上。
鹿呦鸣感受着脸上柔软的唇,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又重新闭上眼的苏婉柔,鹿呦鸣哑着声音低声道:“你干吗?”
她抱住苏婉柔的手臂轻轻搜紧了,她鹿呦鸣眨着眼盯住了苏婉柔不停颤抖的睫毛,怕自己会错了意。
苏婉柔闭着眼同样低声道:“昨晚你不是问我,新年礼物是什么?这就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你喜欢吗?”
鹿呦鸣闻言呼吸都乱了节拍,她侧身抱紧苏婉柔,什么也没做,苏婉柔光听她怦怦乱跳的心跳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冲动了。
“我……”,鹿呦鸣叹息一声,她真没想过要和苏婉柔发生什么,她一直以为苏婉柔只是不想嫁人而已。
苏婉柔听着鹿呦鸣迷茫的话,心头一颤,她下意识地抓紧鹿呦鸣的衣服。
“你不会喜欢女子吗?”苏婉柔忍住心头的难过,轻声问她。
鹿呦鸣沉默了,苏婉柔失落地闭上眼,她懂了,手指也松开了捏住手中捏住的衣服。
在苏婉柔打算挣开鹿呦鸣怀抱,自己默默疗伤时,鹿呦鸣说话了,“我以为你才不会喜欢女孩子。”
苏婉柔脑子里冒出个问号,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是和自己想得那样吗?
是因为对方,以为自己不喜欢女子,所以鹿呦鸣从未想过和自己在一起吗?
鹿呦鸣揉揉她的头,无奈地笑道:“这种事情,我不敢想啊。”
“那你是喜欢我吗?”苏婉柔重新抓住鹿呦鸣的衣服,颤声道。
鹿呦鸣故意沉吟一会儿,“等你过了二十之后,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吧。”
苏婉柔抓住鹿呦鸣的手指,眼神执拗地问她,“为什么?”
“因为你还太小,等你满了二十之后,我们再谈。”鹿呦鸣摸摸她的头。
“我这个年纪的女子,谁家,不是已经做母亲了,偏生你一再说我年纪小。”苏婉柔不服气地坐起身俯身看着鹿呦鸣。
鹿呦鸣看着认真的眼睛,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了,古代十八九的女子,好似都有孩子了,而在她眼里还只是高中生罢了。
鹿呦鸣也不好苏婉柔跟解释这个问题,她只好把人重新按回怀里,免得被冷到了,冬日里白白遭罪。
苏婉柔趴在鹿呦鸣的怀里,闻着她身上那股不知名的香气,越闻越觉得好闻。
“你是心仪我的吧。”苏婉柔声音里含着雀跃和小心翼翼,她想再确认一下。
“嗯,我心仪你。”鹿呦鸣的胸腔发出肯定的声音,振动得苏婉柔耳心发麻。
她纠结几个月的心结,一下就被鹿呦鸣解开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写完了,明天来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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