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


    萧昶认罪之后被贬为庶民, 等待他的结局是终身囚禁于皇陵别院。其后宫的妃嫔皇子公主们虽未贬为庶民,但除去柳皇后与其子女一同被囚禁外,余下的人都是自由身。


    尤其是那些后宫妃嫔, 不仅得了一笔遣散费, 而且还?被允许以后可以嫁人生子。这个当然是姜觅建议的,萧隽几乎未加思索便准了。


    对此,萧昶不能接受。


    他伤得不轻,除了右手外,其余的手脚都中了箭。便是没有中箭的右手, 也因?为右肩处的伤而显得十分笨拙。


    姜觅当然是故意的,就是要留他一只手让他写字。


    还?有顾妤那一刺,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如今的他全身都是伤,却没有得到最好的医治, 像一条生死的毒蛇。


    他“呼哧”地喘着气,用那只唯一能动?的右手指着萧隽, “你…你是故意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你不是喜欢囚禁别人吗?也应该让你尝尝其中的滋味。你的那些后宫嫔妃们, 离宫之后很快会把?你给忘了,然后嫁给别的男人,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你…你再怎么报复朕, 也改变不了你母妃曾经服侍过朕的事实?。你应该知道了吧,你母妃还?给朕生了一个女儿……”


    “那又如何。我?母亲永远是我?母亲, 无论她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无论她做过什么, 她都是我?母亲, 这一点不会改变。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萧云已经改姓赵。除了柳氏所生的儿女,你其他的女儿全都改了姓。那些嫔妃不再是你的所有物, 你的那些女儿也以你为耻,你说我?们之间,谁该笑话谁?”


    萧昶闻言,喘气声更粗。他可没忘了,正是赵氏生的那个孽女与外人勾结,才害了他这个父皇。他恨不得杀之泄恨。


    “该死…她们全都该死!”


    “所以我?允她们嫁人改姓,也算是帮你出气。念在?你我?叔侄一场的份上,我?让你最为看?重?的柳氏和她所生的儿女陪着你,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柳氏!”萧昶无能恼怒着,除了咬牙切齿外,也不能有别的动?作。如果说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能早点杀了萧隽,那他第二后悔的就是和柳相结为同盟。


    与前朝余孽勾结,光凭这一点他就犯了帝王的大忌。更可恶的是,他如今回想起以往的种种,自然是察觉出柳家人的狼子野心?。


    柳氏生的儿女,骨子里都流着前朝余孽的血。若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他将永远被蒙在?鼓里,眼睁睁将萧氏的江山交到杨氏血脉的手中。这种被人愚弄的感觉实?在?是太糟,险些害过了他对萧隽的恨。


    “隽儿,朕求求你…你放过朕,朕不要去守皇陵,你愿意被贬往其它州郡……”


    “然后呢。”


    “什么然后?”萧昶装傻。


    萧隽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在?不停变化,最后变成从前那种空洞的模样。“皇叔,论装傻,我?可比你熟多了。”


    “朕…朕都这样了…朕还?能做什么?隽儿…隽儿……”


    回答他的是萧隽离开的脚步声,以及外面高呼万岁的声音。


    他的罪己诏一出,天?下哗然。


    一夜之间柳余两家倒台,由徐泽亲自带人查抄,查出铱驊来的财务皆上交国库。而柳相父子没能出宫,定罪之后被当场诛杀。余下的人和余家人一起流放,终身不能回京,两家的党羽全被清查,贬的贬抄的抄。


    宫中动?静如此之大,可谓是翻天?覆地一般。但皇权的更迭,朝堂的变故,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城内外的百姓。相比起此次宫变,世人更关心?的是萧昶是如何窃的国,又是如何被人戳穿。


    坊间流传着无数的版本,从当年南平王府抄家之罪到后来萧隽的呆傻。再到最近两股义军的起义,以及徐泽的身世。


    百姓们八卦着,无比热烈。


    “新皇说了,先?帝爷临终前已将宝藏埋藏之地告之,他会将宝藏挖出来安抚灾民。今冬到明年开春,城外的施粥都不会断。”


    “这才是明君啊。我?可是听说了,老?天?爷都下预言了,说是有灾星祸乱我?们大雍朝。你们猜灾星是谁?”


    “谁啊?”


    “还?能有谁?为了窃国弑父杀兄,还?勾结前朝余孽,那个废帝萧昶就是灾星。怪不得他登基时没有传国玉玺,也不知道前朝宝藏的事,那是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根本就没有得到先?帝爷的认可,自然也就不知道皇家口口相传的秘密。”


    “幸好老?天?爷开眼,保佑新帝。新帝仁慈,体恤我?们百姓,处处为我?们百姓着想,这才是明君之态啊。”


    “……”


    余家一这倒,牵出了不少事。


    什么放印子钱、赌坊老?千局、哄抬粮价等等,一桩桩一件件受害者众多,得到无数人的谴责与唾骂。


    这些年武昌侯府与余家往来并不密切,也不在?查抄的党羽之列,倒是躲过了一劫。哪怕外面风言风雨,侯府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刘氏正在?后院的佛堂内念着经,快速转动?佛珠的动?作昭示了她的心?神?不宁。她嘴里不停地念着菩萨保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让菩萨保佑什么。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她以为是府里的下人。


    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太对,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只看?到一男一女分别倚在?门的两边。女的她认识,正是那破府而出的孽障。


    但是这男子……


    她眯了眯眼,心?下一惊。


    “你…你是…你是润儿?”


    “老?夫人好记性,居然还?能认出我?来。”徐泽抱剑而立,睨着她。


    还?真?是润儿。


    她心?惊了又惊。


    看?这样子,是来者不善哪。


    当下她做出慈爱后悔的样子,勉强挤出一些泪意。“润儿,你是不是…还?恨祖母,祖母当年也是迫于无奈。那余家当时正得势,他们要把?女儿嫁给你爹,如果不同意就要治我?们姜家的罪。我?把?你送走…都是为你好…我?是怕他们会容不下你,会背地底害你,你可明白祖母的一片苦心??”


    这样的说辞,姜觅可一点也不意外。


    刘氏活到这个年纪,每一年饭都不是白吃的,不仅心?更黑了,手段更毒了,这狡辩的说法也更能忽悠人了。


    徐泽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他逃走之后当过乞丐,还?给一个江湖游侠当过义子。后来他义父死了,他又混进了土匪窝。被土匪窝里的大当家看?中,又给那人当了义子,最后还?接手了山寨。


    这些经历让他尝尽人间冷暖,也看?尽人性百态,最是知道世故善恶,也能一眼看?穿别人的虚情假意。


    所以刘氏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你是为我?好?那我?怎么听到你派去看?守我?的人说我?娘已经死了,你们要把?我?给杀了,以绝后患!”


    姜觅闻言,终于知道他逃走后为什么不回京的原因?。


    原来如此。


    如果换成是自己,明知自己的亲人想杀自己,而自己又没有自保的能力,唯一的活路就是逃得远远的。


    “哥哥。”


    徐泽看?着她,故作轻松一笑。“都过去了。”


    刘氏当然不会承认,“没有,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一定是听错了,你一定是听错了。你那时候还?小,肯定是听错了……”


    徐泽把?玩着手中的剑,如行云流水。


    刘氏是害怕的,因?为此时的徐泽让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安国公徐修。相似的长?相,相似的气势和杀气,让她恐惧不安。


    “润儿,你有今日?之成就,祖母着实?为你高兴。这些年你一直都是我?们武昌侯府的世子爷,我?们从来没有忘记寻找你。你如今回来了,那世子爷的名?分还?是你的……”


    “侯府的世子爷?老?夫人真?是耳目闭塞,难道不知前不久我?还?是伪帝封的西北王,新帝也说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随时袭了安国公府的爵位?你说我?为什么放着王爷国公爷不当,非要当你们这破落侯府的世子爷?”


    “安国公府?”刘氏突然喃喃起来,“润儿,你不能继承安国公的爵位。你是姜家的子孙,你觉得姜家的门第低,那你可以请求新帝加封我?们姜家……”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虔婆还?在?想美事。


    姜觅一语打破刘氏的美梦,道:“老?夫人,你可真?会打算盘,是不是觉得世人都稀罕你们姜家?你难道没听过我?哥哥的名?字吗?他现?在?叫徐泽,他姓徐,安国公府徐家的徐!”


    “你们…现?在?都是徐家的子孙?”


    “没错。我?和我?哥哥都姓徐,与你们姜家再无半点关系。”


    刘氏不知被什么给惊住了,老?半天?都没说话。过了许久,猛地“咳”起来。“好一个徐家,好一个徐令娇!当年说什么和我?的惟儿两情相悦,要嫁进我?们姜家。没想好一早就存了心?思,合着是借我?们姜家的种给他们徐家延续香火!好得很,当真?是好得很,生的孩子都姓了徐,我?惟儿是被骗了啊!”


    姜觅心?道这难道不是你们一手造成的吗?


    所谓颠倒黑白,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檀香浓得呛人,她往门口挪了几步。


    “那你赶紧去告诉你的惟儿,他被人白嫖了,最好是让他主动?提出与我?娘和离!”


    “你…你不孝啊。是不是你胡言乱语,才害得润儿误会我?们,不认我?们的?”


    “是又如何?有本事你去宗天?府告我?们,告我?们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归宗徐家。你敢吗?你敢亲口说出你自己做过的事吗?你敢让世人把?你这身老?皮给扒得一干二净吗?”


    刘氏不敢!


    她如今失了儿子的心?,被儿子夺了掌家权,还?被圈在?后宅和佛堂里不能外出,何况她现?在?也不敢得罪这两个孽障。


    “润儿,觅儿,不管你们承不承认,你们身体里流着我?们姜家的血。你们如今得势了,可不能忘了自己的祖宗来处……你们可以怨我?,可以恨我?,但我?终归是你们的亲祖母。还?有你们的父亲,他也是逼不得已的…他对你们从来都没有过坏心?,你们不顾念我?,也应该想着他啊……”


    她以为抬出姜惟,姜觅和徐泽都有动?摇。


    但是她错了。


    任凭她如何哭泣,如何哭喊,姜觅和徐泽都不为所动?。甚至姜觅还?过去摸了摸佛龛上的灰,摇了摇头。


    “老?夫人,你这心?不诚哪,怪不得打动?不了人。我?若是你啊,有这个闲心?还?想着骗人,不如更诚心?向佛。人一旦忙起来,也就没心?思再想着害人,你说是不是?”


    “你……”


    “你放心?,我?会和姜侯爷建议的。以后这佛堂也好,外面的院子也好,一应打扫整理你都不要再劳烦别人,事事亲历亲为诚心?悔过。若是打动?了佛祖,佛祖也就免了你死后割舌剜心?之刑。”


    “你…你这个孽障!”


    “哟。”姜觅俯身看?她,“这就装不下去了,刚才不是还?想认我?们吗?一转眼我?就是孽障了。其实?这才是你,你还?是不装的好,你演得别扭,我?们看?着也恶心?。”


    刘氏终于知道自己无论再说多少好话,这两个孽障都不信了。她眼珠子凸着,死死瞪着姜觅,像是要扑上来咬一口。


    “你敢这样瞪我?妹妹,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徐泽冰冷又满是威胁的话骇得她直喘,她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心?里也更怨恨。果然是徐令娇生的孽障,她当初真?应该再狠心?一些!


    姜觅已直起身来,如果话家常一样对徐泽道:“我?猜啊,她心?里肯定在?想,早知有今日?,当年就应该把?我?们早早弄死。”


    “那真?是太可惜了,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想弄死我?们,也要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我?相信姜侯爷最是识时务,毕竟他向来畏惧权势,当年能委屈自己的妻儿,现?在?也能委屈自己的母亲,断然不敢得罪我?们!”


    刘氏闻言,身体一瘫晕了过去。


    ……


    桂花早已败光,但桂树依然青绿。


    兄妹二人慢慢地走着,下人们皆是投来敬畏的眼神?,远远地不敢靠近,但却个个恭恭敬敬地行着礼。


    “你那时不过三岁,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姜觅一直都很奇,普通人别说是三岁时发生的事,就是五六岁时发生的事,长?大后能记住的也是寥寥无几。


    徐泽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道:“我?怕我?忘了,所以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想一遍。这些年日?日?如此,从不敢有一日?懈怠。”


    原来是这样。


    这该是怎么样的毅力和坚持。


    一个五岁就有心?机城府,知道装傻活命的萧隽已经让她惊奇,没想到还?有一个三岁就知道时刻紧记自己身份的徐泽,这两人都不是普通人。


    过月洞门时,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我?要去找太子殿下…我?就要嫁给太子殿下当侧妃了……”


    后面追过来的婆子很快将人拦下抱住,“三姑娘,三姑娘,你快回去,该吃药了……”


    那人拼命挣扎着,疯狂的目光看?向姜觅,“是你…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你为什么没有死…你为什么没有死。你要是死了…你的东西全是我?的…我?就能被皇后娘娘看?中,我?就可以嫁给太子殿下当侧妃了…我?是太子侧妃,我?是太子侧妃,你们快放开我?……”


    “她就是孟氏的女儿?”徐泽的眼睛里全是杀气。


    “是她,看?她这样子应是疯了。”


    “有时候疯子说的才是真?话。”徐泽的手已按在?剑柄上。


    姜觅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


    “不妥。”


    这么多人看?着呢,不是杀人的好时机。如果真?要杀人,那也得暗中进行。何况姜婉已经疯了,让她活着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徐泽明白了她的意思,残酷冷笑。


    “没错,这么一个人,不配我?杀她。”


    过了园子,穿过后院最后一道月洞门,就到了侯府的前院。他们来时前院冷冷清清,而此时却传来女人的哭声。


    这哭声是余氏。


    看?样子余氏回来了。


    余家被问罪,但罪不及出嫁女。


    余氏伏在?地上悲愤地哭着,眼神?中还?有对姜惟的期待。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依然还?是深爱着这个男人。所以她不甘她痛苦,内心?深处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姜惟被她抱着腿,却不看?她,握成拳的手上青筋毕现?。


    她哭得伤心?,上气不接下气。


    太后被赐一杯毒酒,陛下也被贬为庶人,余家也被查抄流放。曾经她引以为傲,视之为底气东西全部都没了,她该怎么办?


    如今她只能乞求侯爷的怜惜,再无别的出路。


    “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我?有什么错?”


    姜觅冷笑一声,“少女思春,少年慕艾,无论春花秋月四时美景,各人有各人的喜欢。喜欢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你把?这喜欢当成一把?剑,斩断别人的感情,屠戮别人的性命,这就是错!”


    “我?没有啊,我?没有拆散他们,你娘也不是我?害死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啊。侯爷…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对我?半点情意也没有吗?”


    事到如今,余氏依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她看?来她并没有逼着姜惟和徐令娇和离,她也不是害死徐令娇的人,她能有什么错?


    “你说你没害过人?我?且问你,当年你在?知道我?哥哥被老?夫人藏起来后,是不是曾经买通了那看?守之人,想要了我?哥哥的性命?”


    余氏被问得猝不及防,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虽然很快急切否认,哭着说自己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但姜觅从她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已经知道了答案。


    姜惟的脸色也变了。


    “你真?的做过那样的事?”


    “侯爷,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做过。是她诬蔑我?…她恨我?,所以才会这样诬蔑我?……”


    姜惟一抬脚,将她踢倒在?地。


    “我?一直以为你品性虽然不佳,但心?思却简单,与余家那些人到底有些不同。没想到你也是一样的,你和他们一样心?肠歹毒。”


    “我?没有…侯爷,我?没有!”


    “我?这辈子大错特错!”姜惟肩膀一垮,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又老?了几岁一般。“我?辜负了娇娘,所以我?活该妻离子散!但是你余嫣然算个什么东西!”


    “侯爷……”


    “我?会写一封放妾书,日?后你是生是死与我?再无关系。至于晴雪和沅哥儿,他们到底是我?的骨肉,姜家的家产我?会分一份给他们。至于爵位,你们也别想了,过几日?我?会请旨陛下,让他将武昌侯府的爵位收回去。”


    “父亲!你不能这么做……”


    姜晴雪和姜沅齐齐跪下求情,一个比一个哭得伤心?。


    姜觅小声道:“哥哥,我?们走。”


    姜家的家事,与他们无关。


    “等一下!”姜晴雪想朝姜觅冲过来,却被徐泽手中的剑吓退。“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事事不如我?……”


    为什么一个以前处处都不如自己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口中交口称赞的活菩萨,眼看?着还?要登上天?下女子都羡慕的最高位。


    她不解,也不服!


    姜觅笑了。


    “我?处处不如你?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娘就算是死了,她也永远是武昌侯府的嫡夫人,你母亲永远都是妾。你一个妾生女,如何能和我?比!哪怕我?破府而出,哪怕我?不姓徐,你也当不上侯府的大姑娘。你身份上不如我?,你长?得也没有好看?,你还?没我?有钱,你哪里来的脸说自己事事比我?强!哦…我?想起了,你有这么一个厚脸皮的生母,天?生脸皮就比别人厚,也天?生比别人贱!”


    如果换成从前,姜晴雪必定是要反驳的。然而到了今时今日?,她突然觉得姜觅说的全都是事实?。


    正因?为如此,她所有的底气和骄傲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你…我?…为什么会这样?”


    姜觅可没义务安抚她受伤的心?,抬脚离开。


    徐泽冷冷地看?了一眼所有人,护在?她身后。


    “姜惟似乎对你颇为愧疚,你为何不原谅他?”


    “那你呢?”


    “我?和你不一样,我?对他没有记忆,无所谓原不原谅。”


    姜觅停下来,叹了一口气。“他或许不坏,对娘也确实?有些真?情,但我?没有资格原谅他。”


    她不是原主,她没有资格。


    “他可能不是什么坏人,但他不应该装出深情的样子,又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如果说接受余氏被逼无奈,那孟姨娘呢?”


    “世间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娘已经不在?,他纳个妾室也无可厚非。”


    “他可以三妻四妾,可以纳妾生子,但不应该一面与别人生儿育女,一面还?处处以深情示人。在?我?看?来他污辱了深情这两个字,因?为真?正的深情,是不可能容得下任何的身心?不一。”


    徐泽有些意外。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萧隽如今已经为帝,日?后身边的女人少不了,你该如何?”


    这个问题姜觅暂时还?没办法回答,她和萧隽还?有账没算。


    “说到萧隽,我?有一事不明。当年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徐泽闻言,眼神?闪烁。


    “我?们那时候才多大,能有什么过节…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姜觅不信。


    看?徐泽这样子,两人之间的过节恐怕还?不小。


    到底是什么呢?


    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第82章


    ……


    安国公府外。


    徐效期待而焦急地走来走去, 不时朝巷子?口?张望着,一双眼睛看上去红红的,显然之前才刚哭过不久。


    秦妈妈立在他身后, 同样一脸的期盼。


    “舅老爷, 你别急。王妃说了,今日会和世子爷一同回来的。”


    “润儿?小时候最爱吃西街吴家的馄饨,你让人去看看,买回来了吗?”


    “早买回来了。”秦妈妈眼眶也有些湿。“这会儿?那?馄饨怕是糊成?面?片汤了,奴婢让人再去买。”


    “快去, 快去。”


    徐效嘴上应付着,目光一直不离巷子?口?。


    远远看到有人走来,他一时看不清,急得跑到路上去看。等看清来人真是姜觅和徐泽时, 一时欢喜激动不知?该怎么办。


    “快,快, 都准备好, 他们回来了!”


    姜觅此时也看到了他,问徐泽,“你还记得舅舅吗?”


    “记得, 小时候我最?喜欢娘带我回国公府。”徐泽怀念道:“那?时候外祖父还在,他每次都会给我准备新奇的玩具, 然后舅舅就会陪我玩。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些挑食,舅舅总爱带我去西街吃馄饨。那?家的馄饨皮薄馅多, 汤汁鲜美?特别好吃。”


    回京之后, 他曾有意去过西街, 那?馄饨铺子?还在,只是做馄饨的人已换了。他没有进去吃, 因为他怕馄饨变了味,坏了他记忆中的美?好。


    巷子?不长,他却像是走了好多年。


    他的视线中,徐效的面?目身影越来越清晰。


    当?年那?个高?大年轻的男子?,已被岁月霜染成?了一个沧桑的中年人,眉宇间再无过去的开朗阳光。


    十八年了。


    那?些不敢忘记的东西终于到了眼前,虽然物?是人非,但还有人记得他等着他,为此多年来从不曾放弃寻找他。


    徐效已是泪流满面?,嘴里不停喃喃着,“润儿?,润儿?,是润儿?。”


    徐泽在离他还有些距离时停了下来,有些迟疑不敢上前。而他亦是如此,明明很想过来却脚步迟滞。


    姜觅知?道,越是近乡近心,越是情怯。


    好一会儿?,徐泽才大步向前,跪在了徐效面?前,“舅舅,舅舅,是润儿?,润儿?回来了!”


    “润儿?,润儿?。”徐效哭着扶他起来,满眼是泪地看着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进了安国公府,入目所及的荒凉让他有一瞬间的怔神,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舅舅一人支撑着徐家,该有多不易。


    凛冬时节,便是十分的景致也会萧瑟几分,更何况现在的安国公府用残败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看上去自然越发的凄凉。


    进到屋子?里,他更是伤感。一眼看去全?是斑驳掉膝的家具,零零散散地摆着。既无以往的雅致奢华,更无当?年的气派,显得分外的寒酸。


    姜觅道:“哥哥有所不知?,这样已经很好了。余家被抄之后,还了一些东西回来。若是你前些日子?来看,恐怕屋子?里连坐的凳子?都没两个。”


    徐效一脸羞愧,不停自责。“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能?力,没能?好好守着国公府……”


    “与舅舅何干。那?些人冠冕堂皇,行的却是强盗贼子?之事?,你拿什么和他们对抗。这些年你能?守着徐家没倒,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姜觅安慰道。


    徐泽也道:“我们深知?舅舅不易,舅舅千万莫要自责。如今我们兄妹二人皆已归家,以后家里的事?我们来操心,舅舅你安心享福即可。”


    徐效原本就一直强忍着,听到这话如何能?再忍得住,当?下哭出声?来。他找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两个孩子?已经长大,还这么懂事?孝顺,一个比一个能?干有本事?。他确实可以放心了,日后也有脸面?下去见义父和娇娘。


    “快,快让人把馄饨端上来……”


    热腾腾的馄饨很快端上来,共有两碗,一碗是给徐泽的,一碗是给姜觅的。


    徐泽尝了一口?,眼中全?是怀念。


    “还是当?年的味道。”


    “老吴头年纪大了,馄饨铺子?早就交给他儿?子?打理了。他还记得你最?爱吃他们家的馄饨,一听说你要回来,天没亮就开始忙活。”


    “难怪哥哥一直惦记,这馄饨确实不错,皮薄肉金汤汁鲜美?,今日我算沾了哥哥的光了。”姜觅玩笑道。


    她?这一玩笑,惹得徐效又掉眼泪。


    “是我这个当?舅舅的没用,你小时候我没有抱过也没有带过,我都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好了,好了。”她?真是怕了这个水做的舅舅,“从今日起我就搬回来住了,舅舅你可要好好照顾我。”


    这话听得徐效和徐泽都是一愣,齐齐看向她?。


    她?低头吃着馄饨,回避他们的目光。


    “我和萧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当?时余老妇为了恶心他,在明知?我又蠢又坏,还疑似有心上人的情况下非要将我赐婚给他,目的本来就不单纯。我恰好与他早已认识,索性来一个将计就计。我这么说,你们可明白了?”


    徐泽皱眉,“你是说你们是假夫妻?”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还是她?哥聪明通透,一点就破。


    徐效喃喃,“那?…那?陛下是打算与你和离?我瞧着他好像…对你不一般啊,我还你们感情甚好呢。”


    徐泽垂着眸,男人才更了解男人,他可不认为萧隽也是这么想的。


    良久,他对姜觅道:“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姜觅还真没想清楚。


    一开始他们确实是假夫妻,她?也一直抱着事?成?之后就离开的念头。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很多事?情都在发生改变。对于萧隽的感情,自然也在悄悄地产生了不一样的变化。


    爱吗?


    说不清。


    好感肯定是有的。


    她?想搬回安国公府住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自己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如何迎接萧隽的报恩。


    大局初定,百废待兴。萧隽一直都在宫里,她?想着没个十天半月的恐怕也无暇顾及其它?。有这些天缓冲,她?应该能?思虑周全?。


    夜里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一身,感觉有些不对。


    身边有人!


    很快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


    “你怎么来了?”


    “来报恩。”


    这么快?


    她?瞬间清醒过来,拥被坐起。


    房间里没有点灯,灰暗的光线中只能?依稀看清身边之人的轮廓。哪怕是这么模糊的视线,美?男人的光环还是那?么耀眼。


    白得艳丽,又冷又美?。


    这刚当?上皇帝的美?男大晚上的跑到别人被窝里来报恩,也是另辟蹊径哪。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算账吧。


    “这个恩,你打算怎么报?”


    “我说过,事?成?之后你要什么都可以。”


    当?初确实是这么说的。


    但姜觅也就只敢听听,哪里敢当?真。


    现在的萧隽是一国之君,有些话不是随便能?说的,比如说她?以前开玩笑说江山之类的话。如果她?再说这样的话,难保萧隽不会疑心她?哥。


    “我最?初与你合作的目的就是想给徐家正名,让安国公府摆脱不明不白的尴尬境地。现在世人已经知?道萧昶的真面?目,我哥哥也回来了,这一点已经迎刃而解。”


    “那?你呢,你自己有什么想要的?”


    她?想要什么呢?


    姜觅也在问自己。


    从穿越到现在,她?一直忙于查清徐令娇的死,为原主和徐令娇报仇,为徐家和安国公府正名而忙碌。如今徐令娇和原主的仇她?报了,也给徐家和安国公府正了名,接下来的日子?她?应该为自己而活。


    “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在,我想要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没有礼数教条的约束,不需要再在别人面?前演戏做作……”


    黑暗中她?看不清萧隽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对方异样的目光。


    “原来你想做个傻子?。”


    姜觅:“……”


    这就是代沟!


    跨空间的代沟。


    她?就知?道萧隽不会明白自己,也不可能?理解自己。他们看似有很多相同之处,但所受教育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傻子?,这是我向往的生活!”


    “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这不傻子?是什么?立容存礼,方有规矩束人束己,是以乾坤有定,纲常有伦。人存于天地间,当?守天地之法,若有违,岂不大乱?”


    “我没说乱来啊,我就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姜觅快气冒烟了,这男人大半夜的说什么报恩,原来是想气死她?。“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气死我你就可以不用报恩……呜……”


    她?的嘴被堵住,呜呜声?很快被吞没。男人清冷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住,她?一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空气,也忘了如何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萧隽才将她?微微松开,但并没有放开她?,而是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声?音低沉无比。“姜觅,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说的话永远作数,但唯有一点我不允,那?就是不能?离开我。”


    姜觅心跳得厉害,思绪也是一片混乱。


    他都这样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明白归明白,心动归心动,男人的承诺却不能?全?信。


    当?年姜惟还不是对徐令娇山盟海誓,他们曾经那?么的恩爱,最?后还不是被人插足。男人哪,动情时什么承诺都敢许,情淡时便会有这样那?样的借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需要认真想一想,可以吗?”


    “可以。”


    ……


    城外的粥施没有中断,一切依旧。


    寒夜过去,太阳如常升起,冷冷地普洒着阳光,至午时后方才有了温度。暖暖地照在人身上,足以驱散深冬的寒气。


    流民们有吃有喝,瞧着也颇有秩序,领了粥以后成?群结队地端着碗窝在城墙根上,一边吸溜地喝着粥,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京中发生的事?。


    “我听说当?初废太后强行指的婚,眼下新帝已经登基,封的封,查的查,该赏的赏了,该罚的罚了,没听提慎王妃一句,也不知?道会如何安置慎王妃?”


    “慎王妃多好的人,从一开始就给我们施粥,她?可是我们所有人的活菩萨,陛下不会不要她?吧?”


    “你们没听说过她?以前的名声?,那?叫一个差…若不是陛下那?时还病着,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可是…慎王妃的亲哥哥立了大功,如今已是新的安国公,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不会不要慎王妃吧。”


    “我猜啊,要肯定是要的,但后位怕是有点悬,一个妃位应该还是可以有的……”


    议论的人多了,想不听到都难。


    秦妈妈一脸的担心,看着姜觅几番欲言又止。


    姜觅有几日没来粥棚这边了,先是过问了近几日施粥的情况,又问了一些关于流民的事?。听到流民们都没有闹也没有乱时,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除了子?规外,小铃铛也一直在粥棚帮忙,看上去比之前开朗了一些,气色也健康红润了许多。


    她?小声?问姜觅,“姐姐,你和陛下…你们会分开吗?”


    很显然,她?听了太多这样的话,难免为姜觅担心。


    姜觅斟酌道:“世事?无常,在一起是缘分,分开也是缘分。”


    自己和萧隽相遇相识到合作,这是有缘分。如果以后他们真的分开了,也是因为缘份太浅,无关其它?。


    小铃铛“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原本看到姜觅之后的喜悦黯淡了几分,黑珍珠似的眼眸上也像是蒙了一层阴霾。她?低着头,一只脚无意识地在地上磨来磨去,看上去有些纠结。


    “你是不是想问你娘?”


    一听到姜觅的问话,小铃铛的眼神瞬间亮了。


    “姐姐,你…你能?告诉我吗?”


    “她?已经出了宫,如今安置在京中的一处宅子?里。”


    “那?就好。”小铃铛笑起来,目光有些湿润。她?到底还只是十岁的小姑娘,便是再懂事?忍着没有继续问,神情多少带了几分可怜与委屈。


    姜觅摸了摸她?的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顾妤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起她?这个女儿?,她?惦记着顾妤,顾妤或许压根不想见她?。


    她?有她?的委屈,顾妤有顾妤的痛苦,谁也没有错。命运的捉弄最?是让人无可奈何,局外人更是无能?为力。


    “小铃铛,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别人如何对你,你都应该好好活着。”


    “姐姐,我知?道的。”


    ……


    城外流民虽然不少,但不乱。


    趁着天色还早,姜觅决定去顾妤那?里一趟。


    安置顾妤的宅子?位置并不偏僻,是闹中取静之地。关起门来是一方清静天地,走出去则是市井烟火。


    正准备敲门时,她?隐约感觉有些不太对。


    心下微微一动,四下一环顾。


    “出来吧。”


    第83章


    小铃铛从角落里出来, 怯怯地看着她。


    她是又心疼又生气,这小丫头必是想见一见自己的亲娘,所以才会偷偷跟来。从城外到此地路程并不近, 她乘着马车, 而这小丫头必是跑着的,万一跟丢了?怎么办?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姐姐,你别生气。我…我就是想看一眼,一眼就好……”


    “我现在生气有什么用,你都?跟到这了?。”她知道?, 若此时把人强行赶走,或是再编什么?话骗人已?是无用,遂叹气道?:“你在外面等一下,我…我帮你说一说。如果她愿意见你, 那是再好不过。若是她不愿意见你,我让人送你回王府。”


    小铃铛闻言, 墨玉般的瞳仁瞬间璀璨。


    “谢谢姐姐。”


    天这么?冷, 还起了?风,姜觅让她在马车上等自己。她听话照做,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看得姜觅心都?软了?。


    姜觅上前敲了?门,开门的是安排在此处侍候顾妤的婆子。婆子认得姜觅, 当下恭恭敬敬地将?姜觅请了?进去?。


    这座宅子的前房主不仅是个雅致之?人,而且还是个爱花草之?人。哪怕是这个时节, 院子里处处可见绿意。


    顾妤正往屋里走, 手?里端着一盆绿色的植物。


    那婆子见状, “哎哟哟”地叫唤起来,“夫人, 这活你怎么?能干,放着让奴婢来。”


    “不打紧的,我搬得动。”顾妤示意姜觅跟自己进屋,“夜里冷,这茶花不经冻,一个不好就会掉叶子。所以白天要搬出来晒太阳,晚上也要记得搬回屋。这花和人是一样的,风吹雨打易凋零,小心呵护才有岁岁年年。”


    屋子里除了?茶花,还有好几盘花草,一眼望去?生机勃勃。


    “隽儿小时候跟我学着养花,我记得他侍弄的正是一株茶花。你可不知道?他那认真劲,还不及那茶花树高,成天就守着盯着,像入了?痴似的。”顾妤说着,给姜觅倒了?一杯茶。


    姜觅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那茶花结了?苞,他更是日夜一错眼地看着,直到花开。我记得那是一株白茶花,花朵清新淡雅很是美丽。”


    顾妤想到儿子幼年时的可爱,不知不觉露出笑意。只是这笑意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怅然。


    姜觅不用猜,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郡主,真的不打算见他吗?”


    这个他,当然是指萧隽。


    顾妤苦笑摇头,“不了?。”


    “那舅舅呢?”


    “…也不见吧。”顾妤轻垂着眸,“或许你觉得我狠心,但?我…我宁愿他们?当我死了?,也不愿意以这样的面目与他们?相见。”


    她不见萧隽和顾霖,倒也没那么?难理解。


    只是小铃铛……


    “来见你之?前,我去?了?一趟城外的粥棚。这些天梦儿都?在那里帮忙,她向我问起你,你说你没事,如今人已?经出宫。”


    顾妤听她提起小铃铛,下意识看过来。


    她接着道?:“方才在外面时,我发现她跟过来了?。”


    点到为止,她相信顾妤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顾妤又垂下眼眸,像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她才幽幽开口。


    “这些年我只过她一次,那天萧昶难得让我出门透个气,当我看到有个孩子偷看我时,我就猜到了?她是谁。除了?那双眼睛,她长得可真像萧昶。”


    小铃铛也说偷看过她,猜到了?她是自己的亲娘,应该就是这一次。


    “我原本以为萧昶再是阴险,对她应该不会差。直到你上次告诉我,你把她接出了?宫,是因?为有人想要她的命。我才知道?这些年萧昶并?没有好好善待她,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气氛瞬间沉重起来,沉重到姜觅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低低一声?叹息,“她是萧昶的骨肉,我其实打定了?主意,不问也不管,但?是我这心…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因?为她和萧隽不一样。”


    “是啊,她和萧隽不一样。我不见隽儿,是不愿破坏隽儿对于母亲的记忆,我希望在隽儿心中,永远记住我们?以前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时光。但?是她一生下来,我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茶水都?冷了?,她却毫不在意地一饮而尽。凉意从喉咙流进心里,竟然像是喝了?苦水一样又苦又涩。


    不知过了?多?久,她让姜觅把小铃铛叫进来。


    小铃铛听到她愿意见自己,欢喜不已?。


    她们?母女相会,姜觅自然不会没有眼色地充当第三人,所以目送小铃铛进去?之?后便在马车上等。


    日头渐渐西斜,凉意越发深重。


    眼看着天色渐晚,暮色混着寒意慢慢将?大地笼罩。宅子的门终于开了?,出来不是小铃铛,而是那个婆子。


    那婆子是来传话的,说是顾妤愿意留下小铃铛。


    姜觅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到底是母女连心,小铃铛那般乖巧懂事的孩子,想来没有一个母亲会不喜欢吧。


    小铃铛这一留,就是好几日。


    秦妈妈和子规等人问起,她只说小铃铛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旁人都?以为小铃铛原本是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这个说法倒也没让人多?想。


    萧隽刚登基,朝中政务繁忙,自那夜后便再没出现。徐泽已?接受了?他的提议,正式接掌了?安国公府,成为新一任安国公。徐效如今日子有了?盼着,也有心思和精力修葺府邸,成日忙进忙出不亦乐乎。


    所有人都?很忙,反倒是姜觅十分悠闲。日子仿佛一下子清静漫长了?许多?,她终于有机会认认真真心无旁骛地研究那些机关暗术。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安稳而平淡。她沉迷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日日不是雕就是刻,渐渐忘记了?过去?和现在。


    她不知道?是,其他人看似在忙,其实都?很关注她。见她没事人似的该干什么?该干什么?,秦妈妈的眉头是一日比一日皱得紧。


    “王妃,你要不要进宫去?看看陛下?”


    “他不是很忙吗?我去?干什么??”


    “正是因?为陛下忙,王妃你更应该去?看一看。”


    “到底怎么?了??”


    秦妈妈面有难色,“倒是没什么?,就是外面传的有点难听。”


    其实哪里是难听,简直是诛心。


    世人不明?就里,眼见着自萧隽登基以来一直不提立后一事,仿佛把姜觅忘到了?九霄云外一 般,少不得会生出一些风言风雨。


    “让他们?说,说不定还被他们?说中了?。”姜觅不以为意道?。


    这话听得秦妈妈一脸苦相,王妃这心可真大,什么?叫说不定被他们?说中了?。如果?真被人说中了?,那王妃日后该怎么?办。


    还有舅老爷和国公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知道?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也不劝着王妃,反倒由着王妃的性子来。


    “妈妈,你看,我这手?艺是不是又长进了??”姜觅炫耀着自己新做的东西,越看越满意。“来,我教你怎么?用。”


    秦妈妈看着她手?里古里古怪的东西,愁眉苦脸地上前。


    她兴致勃勃地将?橘子切成两半,然后放在自己新做的压榨机里那么?一压,橙黄的橘汁瞬间流进杯子里。


    “王妃,这…这是什么?东西?”


    “简易榨汁机,有了?这个东西以后想取果?汁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只要这么?轻轻一压,汁水就出来了?。”


    “这东西真不错。”秦妈妈觉得很新奇,猛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欢喜道?:“王妃,你做出这等好东西,何不送去?给陛下一观?”


    姜觅:“……”


    这时外面传来小铃铛的声?音,“姐姐,姐姐!”


    小铃铛显然走得急,小脸红扑扑的。


    一进屋就瞧见姜觅新做的果?汁,当下又新鲜又好奇,等喝了?一口刚榨好的橘汁时,眼晴瞪得又大又圆。


    “姐姐,这东西能不能送我一个?若是我以后想往点心里加果?汁,有了?这个东西就省事多?了?。”


    “还是你有眼光。”


    姜觅当下表示,要送她一个更好的。


    她欢喜不已?,小脸越发红润。


    “姐姐,我和我娘商量好了?,以后她会帮我一起打理铺子。”


    “真的吗?”


    顾妤真的愿意走出来了??


    很快姜觅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因?为顾妤答应和小铃铛一起打理铺子,但?并?不愿意留在京城,也就是说她们?要走。


    她们?母女二人已?经商议好,后天就离京。


    “这么?急吗?”


    “我娘说了?,迟早不如早走。”


    姜觅心知,顾妤是怕拖的时间久了?,顾霖和萧隽会忍不住去?找她。她让小铃铛来送消息,一是想告诉姜觅她的决定,二是想和姜觅再见一面。


    再次相见,她神情似乎舒展了?一些。这应该是小铃铛的功劳,想来有女儿陪在身边,也能给她一些安慰和力量。


    两人先是谈了?一些开铺子的事宜,后便转到了?私事上。


    “你和隽儿是怎么?回事?”


    姜觅没有瞒她,将?自己和萧隽的真实关系如实相告。


    她沉默许久,问:“那你想好了?吗?”


    “还没有。”


    “一入宫门深似海,你会犹豫也是应该。隽儿虽是我儿子,但?他现在是帝王。人心易变,何况是帝王。”


    “我犹豫只是因?为我自己还没有认定。如果?我认定了?他,我就不会在意他是谁,也不会去?管以后会如何。无人能预知未来,唯有把握当下。”


    这话倒是让顾妤意外,她认真看着姜觅的眼睛。


    姜觅没有回避,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


    良久,她莞尔一笑。


    “你这性子,倒是和我年轻时有点像。那时我嫁入东宫,我的夫君是一国之?储君,所有人都?希望我做一个大家风范的太子妃,不妒不忌大度端庄。不仅要容得下夫君将?来女人无数,还要慧眼识珠帮夫君挑一些称心如意的女子。


    可我偏不!我不把自己当太子妃,我也不把他当储君,我只当我们?是世间最为寻常的夫妻。我娘都?劝了?我好几回,让我不要用情太深,免得日后伤心伤身。我去?不管那么?多?,只管自己当下活得开心自在,也因?此过了?好几年顺心顺意的日子。”


    “只要曾经拥有,不用天长地久。”


    “正是!”顾妤神情渐有飞扬之?色,越发艳丽动人。“我那时就是这么?想的,事实证明?幸好我足够开心幸福过,否则我如何能熬得住后来的那些日子。”


    “萧隽也是如此。”


    顾妤笑着,然后神情渐淡。


    “倘若当年不曾有过那样的变故,萧隽的父亲顺利登基后,我们?会如何?有时候我想,或许一切都?是天意,让萧隽的父亲和过去?的我留在了?最好的年华中,没有感?情淡去?,没有离心离德,我永远爱着他,他至死都?只有我。”


    多?少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之?所以流传千年,不是因?为爱得够久,而是因?为爱得够短。因?为短暂如烟火,所以才会绚烂到让人念念不忘。


    如果?当年什么?都?没有发生,先太子顺顺利利继了?位,他和顾妤之?间的感?情还会一直如胶似漆吗?


    姜觅觉得答案应该是不会。


    这正是她和萧隽面对的问题。


    顾妤和小铃铛离京的那一日,送行的只有她。她将?两人送出城外,依依不舍地与她们?告别。小铃铛眼睛红红的,一直拉着她的手?。


    “姐姐,我会想你的。”


    “日后有空了?,就回来看看。”她摸着小铃铛的头。


    顾妤也有些动容,道?:“以后时常通信,你若有闲,记得来看我们?。”


    “我会的。”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又出京了?。”顾妤望着城门,感?慨道?:“当年我与你母亲曾经玩笑过,说是有朝一日我们?对日子烦了?厌了?,就抛夫弃子相约着出京散心。言犹在耳,却是沧海桑田,到头来出京的只有我一人。”


    “我母亲在天之?灵,一定看得见。”


    “但?愿如此。若她真在天有灵,知道?你嫁给了?隽儿,指不定有多?欢喜。想当年她怀你哥哥时,我们?就说好了?。她若生了?女儿,我们?就结成儿女亲家。后来你娘生了?你哥哥,我只好寄希望于你娘的第二胎。后来发生那么?多?事,谁能想到你和隽儿还能走到一起,这何尝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姜觅心下一动,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那萧隽和我哥哥,他们?小时候是不是玩得特别好?”


    “好吗?”顾妤仔细回想了?一会,然后抿嘴笑。“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隽儿性子冷,不愿你哥哥玩,嫌你哥哥长得不好看还话多?。你哥哥也是个小人精,应是听了?我与你娘的玩笑话,为了?和隽儿一起玩,居然把那时还未出世的你给卖了?。还说只要隽儿能和自己玩,他愿意把自己的妹妹送给隽儿。哪知隽儿还是不愿意,说他的妹妹必定和他一样难看又话多?。他们?呀,谁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原来是这样。


    姜觅终于明?白那两人之?间的过节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闭口不谈。一个嫌她难看又话多?,一个为了?讨好别人不惜出卖自己的妹妹。


    临别在即,顾妤突然拉住她的手?。


    “觅儿,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希望你和隽儿好好的。”


    “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我和他不是夫妻,我们?也会是朋友。”


    “那就好。”


    马车驶离,留下阵阵尘烟。


    姜觅目送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


    她忽有所感?,下意识抬头往城墙上一看,一眼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第84章


    ……


    元祖皇帝建立大雍初期, 曾有过两个大动作。一是修葺整改了?皇宫,二是派人建造了?皇陵。既然皇宫内不是埋藏宝藏之地,那最有可能藏宝的地方就是皇陵。


    玺为天, 帝为?川, 亡灵乱,琼台现?。


    根据游鸿剑中?得到的几句话,姜觅和萧隽已肯定前朝宝藏就埋在皇陵。然而皇陵之大,地宫遍布,若没有明确的地图指引根本无从挖起。


    此事不仅朝堂上下盯着, 便是百姓们也密切关注着,所以只?许成功不能失败。若想一举成功振奋人心,需得提前布局。萧隽决定先?行前?往,随行的还有姜觅和徐泽兄妹二人。


    皇陵分东西两区, 几人目标是元祖皇帝埋骨之地的东区。依照姜觅对那几句话的理解,便是以玉玺为?钥匙, 能打开?埋宝之地的门。只?有扰乱了?亡灵们的清静, 宝藏才会被找到。


    姜觅一进?皇陵的方城明楼,立马被一张画像所吸引,那画像中?的男子气度卓然, 帝王霸气跃然纸上,画中?人正是大雍的开?国之君元祖皇帝。


    “嘶拉”


    “觅儿, 你做什么?”徐泽见她?正在撕画,惊问道?。


    “找藏宝图。”姜觅说着, 手上的动作不停。


    萧隽已经过来, 帮着她?一起撕画。徐泽见状, 也加入了?撕画的行列。随着画像被她?彻底撕破,露出夹在中?间的东西。


    那东西是一张极薄的皮纸, 与她?在簪子中?得到的图纸一般无二。纸上画着一幅图,看?布局设计正是他?们要找的藏宝图。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亡灵乱,琼台现?。她?突然很佩服大雍的那位开?国皇帝,居然把图纸藏在自己?的画像中?。如果后人真要挖宝,必定会先?毁了?这张画。只?有这样的大不敬,才能找到前?朝宝藏,怪不得会有那番子孙若是无用才会挖宝的话。


    “有了?这张图,宝藏很快就能得见天日。”徐泽兴奋道?:“还是觅儿厉害,一眼就看?出画中?的玄机,不愧是得了?外祖父梦中?亲自教导过的儿孙。”


    “你听舅舅说的?”姜觅下意识问道?,因为?这些事她?还没找到机会告诉徐泽。


    除了?徐效,她?想不到会有其他?人和徐泽说这些。


    徐泽摸了?摸鼻子,不语。


    她?疑惑看?去,“不是舅舅?”


    “不是。”


    那就是萧隽!


    她?的目光看?向萧隽,“你居然会和我哥说这些事,我还以为?你们以前?有过节,所以现?在关系也不怎么样呢。”


    萧隽一听这话,眸底的暗渊似是起了?旋涡。“当?年我们不过是几岁的幼童,能有什么过节。既然藏宝图已经找到了?,那我现?在就去安排挖宝之事。”


    这么明显的顾左右而言其它,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说没有过节,就算姜觅不知道?实?情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徐泽眼神飘忽不定,却还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和陛下能有什么过节。你在这里好好看?图,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怕妹妹再问下去,赶紧找了?借口走人。


    姜觅失笑。


    这两人一副明显有事的样子,谁信他?们的鬼话。他?们肯定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那点破事了?。一个嫌她?又丑又话多,一个把她?当?礼物乱献,等这事一了?她?必定要好好找他?们算账,到时候一个也别想跑。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好好研究图纸。


    藏宝图与之前?她?得到的皇宫布局图有些相似,一共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藏宝之地的构造机关指示,还有一个埋宝之地的位置标注。


    有了?这图纸,不仅能精准找到宝藏的所在之地,还能避开?里面的重重机关,只?要人员一就位,立马就可以开?挖。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从外面进?来。


    她?以为?是徐泽或是随行侍候的人,初时并不以为?意。等到来人已经到了?跟前?时,她?突然感觉到危险的气息。然后一把冷剑指着她?,她?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柳仕原。


    那日宫变之后,柳相父子皆已伏诛,唯有这柳仕原不知所踪。柳家所有的党羽和私兵全部清抄,始终找不到这位前?禁军大统领。


    原来人就躲在这里。


    只?见他?穿着皇陵守卫的制服,整个人也不复之前?的光鲜。那双看?着她?的眼睛除了?复杂之外,居然还有一丝兴奋。


    “你果然是装的。”


    “柳大人找我,不会就是想说这个吧?”


    柳仕原已看?到桌上的藏宝图,表情变得越发?的兴奋。“把东西给我。”


    性命攸关之时,姜觅十分识趣。


    她?把图递了?过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柳仕原得到了?图纸,兴奋的脸上显现?几分狰狞。这是他?们杨家的东西,终于到了?他?手上。只?要有了?这东西,他?就能挖出前?朝的宝藏然后东山再起。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那日在法清寺,你是不是故意那样的?你是不是为?了?什么人在遮掩,那人是不是萧隽?”


    这都什么时候了?,柳仕原居然会问这个?姜觅有点纳闷,事到如今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自然是如实?相告。


    “所以那时候你和萧隽就已经暗通款曲了??”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吧。”


    “你说!”柳仕原的剑尖近了?一分。“我要你回答我。”


    回答就回答,谁怕谁。


    “是。”


    “你懂机关暗术?”


    “是。”


    “那纪连和顾霖身上的锁,也是你解的?”


    “是。”


    柳仕原表情变得越发?的古怪,看?向姜觅的目光也更多了?几分兴奋和灼热。“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也不枉我对你另眼相看?。”


    姜觅忽然想起来这人曾经想送自己?袪疤药的事,难道?就是所谓的对她?另眼相看??既然如此,眼下用剑指着自己?算怎么回事。这样的另眼相看?,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


    “柳大人东西也拿到了?,还不快走?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皇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我想你很快就会被发?现?。我若是你,还是赶紧走人为?好,免得夜长?梦多。”


    “你在担心我?”柳仕原走近两步,以剑抵着让她?站起来,“我是前?朝皇族后人,身份并不比萧隽低。萧隽能给你的,我也可以,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决不亏待你。”


    “柳大人何必说这些话来诱我上套,你希望我跟着你,应该是觉得我还有点用处吧。”


    “你若愿意帮我,我能给你的绝对不会比萧隽少?。”柳仕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意思很明显。


    剑尖近在咫尺,说不紧张害怕是假的。


    虽说她?和萧隽从一开?始也是合作关系,那时她?能倚仗的也是自己?对萧隽还有用处。可若是换了?一个人,比如说眼前?这位柳大人,她?突然觉得一点合作的想法都没有。


    “你现?在一无所有,你说的话我不信。”


    “这恐怕由不得你!”柳仕原暗恼,剑气欺近的同时将她?控制在手。“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该如何选。”


    “你怕是忘了?以前?世人对我的评价,我可是人尽皆知的又蠢又坏,你这声聪明人,我可不敢当?。”


    “我知道?你不蠢,反而十分聪慧。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若我不愿意呢?”


    “姜姑娘,如果萧隽死了?,你是不是就愿意跟我了??”柳仕原紧了?紧手中?的剑,冰凉的剑身已贴近她?的皮肤,然后挟持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须臾间,她?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什么对她?另眼相看?,什么要和她?合作,一旦她?不愿意配合对方,那么她?的作用就是用来威胁萧隽。


    外面的守卫见状,立马去禀报。


    萧隽和徐泽很快赶来,徐泽剑已出鞘,直指柳仕原。


    “老子的妹妹你也敢动,我看?你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你若是识相的,就赶紧把人放了?,否则老子不介意将你大卸八块!”


    “徐国公,你别急。”柳仕原道?:“我并不想伤害你妹妹,如果有可能,我好好疼她?都来不及。我只?是知道?萧隽会不会救她??”


    “你想干什么?”萧隽问。


    从姜觅的这个视线看?去,此时的萧隽似乎和平日里不一样。那张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有着违和的紧张。在这么不合宜的情形之下,她?居然还有心思计算自己?在萧隽心中?的分量。


    “柳大人,你不会以为?只?要萧隽一死,我就会跟了?你吧。”她?冷笑一声,“你不会还以为?只?有我跟了?你,我哥哥也会归顺你吧?”


    柳仕原算计和心思被戳穿,眼底越发?的疯狂。只?要这个女人从了?他?,他?相信徐泽一定会支持他?。他?也相信自己?一点也不比萧隽差,他?更相信萧隽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到时候他?既是杨氏皇族后人,又有宝藏在手,何愁大事不成?即便是这个女人一开?始并不是很心甘情愿,等他?功成之后自然会转变态度。


    他?高喊道?:“萧隽,你敢不敢一命换一命?”


    姜觅心想,自己?和萧隽一向是合作关系,纵然是有些情意在,但感情基础并不牢固。既然没有生死与共过,那便没有到互许生死的地步。


    如果换成她?,她?必然不会同意。


    但她?猜错了?。


    萧隽居然应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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