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露馅
◎褚铄:“摆驾御香宫。”◎
这一夜, 栾哲哲极尽好眠,连褚铄什么时候醒的又是什么时候去上朝的都不知道。
满宫里也只有御香宫一处安生之所。
其他各宫各有各的躁动, 按着栾哲哲的猜测和理解,最躁动难安的应当是林贵妃的紫宸宫。
毕竟林贵妃位份最高,又是林家嫡出的女儿,太后的亲侄女,还对御香宫针对意味十足。
皇上前脚去她后脚就跟了过去,可见对皇上宠爱栾贵人一事,有多敏感嫉恨。
虽然林贵妃自己跑御香宫这一趟,把脸面全丢了个干净,还被禁了足栽的十分彻底, 也不能抹去她对皇上头份恩宠的在意程度。
以往,林贵妃从来都只把舒嫔当做对手, 莫说栾贵人, 就连位份与舒嫔平起平坐也同样有协理六宫权的孟嫔, 她都没看在眼里。
现在陡然栽在一个她从没当回事的小贵人手里, 还栽的那么惨烈,成了满宫的笑柄,林贵妃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更别说宫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的,说她匆匆跑到御香宫去, 是去跟栾贵人争宠的,为了争宠, 不择手段,脸都不要了, 现学现卖, 听闻栾贵人晕倒皇上直接上前抱住, 她就也故意学‘栾贵人’晕倒, 希望皇上也可以怜香惜玉一下她,从而获得圣宠,结果皇上压根看都没看她一眼,任凭她晕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东施效颦,把自己家族的脸都效了个干干净净。
这说什么皇上压根不耐烦看到她,她刚跑到御香宫,才东施效颦了一下,就被皇上直接赶了出来,让她连晕都没处晕,被赶出来后,皇上怕她再次不要脸不要皮地缠过去,直接让多总管追上她禁了她的足……
嘲讽鄙夷之言,把本就委屈愤懑的林贵妃气炸了。
偏生她又被禁足了,压根出不了寝宫,气得她只能在宫里大砸特砸。
林贵妃向来说一不二,满紫宸宫没一个人敢言,只能跪在那里等她砸完宫消火。
到了晚间,宫里又传出,林贵妃为了吸引皇上的注意力,再出新招,居然开始学栾贵人砸寝宫。
林贵妃气得差点抗旨冲出寝宫,把满宫里人都搜罗起来,一个个查问,到底谁在背后这么编排污蔑她。
不过这次,紫宸宫的宫人就没由着她发脾气,纷纷跪着上前抱着她的腿,劝阻她不可抗旨。
还没冷静下来,紧跟着就是皇上留宿御香宫的消息。
林贵妃怒火烧了一整天,到听到这个消息,许是已经烧得没了力气再折腾,一下就冷静了,也能听进去宫人的劝了,意识到是有人在故意刺激她,等着她在这个时候闹,惹皇上生气,让皇上降罪于她。
再一想皇上平日里对待搞事情的朝臣后妃的做法,以及对自己的态度,林贵妃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要借皇上的手,杀掉她?
哪怕太后姑母能保住她的命,位份呢?荣誉呢?
冷静下来的林贵妃越想越气,怒火再次烧起来。
谁?
到底是谁想要她死?
舒嫔那个贱人?还是栾贵人那个狐媚子贱婢?
还是她们两个都有份?
想借机除掉她?
呵,别被她查出来是谁!
皇上留宿又如何,头一个侍寝又如何……一个小小贵人,竟还想爬到她脑袋上去?
拾月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宫人,见自家贵人总算冷静了些想明白了其中厉害关系,一个个都由衷得松了口气。
毕竟贵妃发火生气他们都习惯了,发火生气不过是砸砸东西再打骂他们一顿,违抗圣旨那可是会让他们这些奴才掉脑袋的!
相比着林贵妃这边,舒嫔的翊阳宫气氛可就压抑得多。
舒嫔火气比林贵妃还要大,只是她能在暴怒的同时保持理智,并不想林贵妃那样,情绪一上头就控制不住自己。
但她能控制住自己不发疯,却无法心平气和。
整个翊阳宫的宫人都战战兢兢,一整夜都提心吊胆,没一个人敢去睡觉。
舒嫔硬生生在烛火前坐了一整夜,一直坐到寅时末,她才带着思量了一夜的盘算,入睡。
莫说林贵妃和舒嫔处,就连平日里独善其身,最不愿掺和进这些事情,连协理六宫之权都自动放弃的孟嫔,这一夜宫里也没个安生。
她想置身事外,可总有人想拉她下水,这一夜她是彻夜处理宫里‘不安分’的宫人,也是忙得不行。
至于其他低位份的嫔妃,羡慕也有,嫉妒也有。
这么多年了,皇上一直不进后宫,大家都一样,虽然心里苦,但众后妃平等,倒也能接受,如今自我安慰的平衡一下被打破,自然也会生出想法……栾贵人可以,她们为什么不可以?
刚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又穿回来的栾哲哲,坐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老天爷这是真的在跟她开玩笑吧?
才穿了不到一天,这就又穿回来了,帝王体验卡一日游么?
这一日游,就为了让她成为满后宫的眼中钉?
栾哲哲简直要气笑了。
而她也真的呆呆地坐在被窝里,笑出了声。
听到贵人笑,月彤只当贵人是在开心被皇上放在心上,也跟着笑起来。
事实上,她可能比贵人还要开心,一直忍不住的笑,这一夜她基本上就没怎么睡,生怕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今天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眯一会儿醒了,躲在被窝里,笑一阵,在继续眯一会儿,就这样时睡时醒,也不知道是她心情好精神昂扬,还是因为陈院正药效好,反正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反而十分精神,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她端了盏崭新的烛台放到床边,笑的见牙不见眼:“皇上晨起上朝,时辰比较早,瞧贵人睡得香,就没喊贵人起来,走的时候,也特意吩咐了,不让打扰贵人休息呢。”
别看皇上瞧着冷冷的,平日里大家私下里都说皇上冷血无情,其实骨子里可体贴了。
她觉得,皇上以前就是没动心,现在对贵人动了心,可不是体贴入骨?
早起上朝,不舍得贵人早早起来侍奉就算了,走了还不让他们打扰贵人休息,这得是多在意,多心疼,才能连这样的小事都考虑到?
原本她夜里还有想过,皇上会不会一时兴起,或者就是图个新鲜,现在她可算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这样体贴入微,疼宠至极,怎么可能就是一时兴起呢。
这就是真真的放在了心上。
亮堂堂的烛光晃了眼,也把栾哲哲从哭笑不得中唤回,听着月彤满心欢喜的话,再看她写满喜气的小脸,栾哲哲张了张嘴,最后又咽了回去。
算了,先让她再开心一会儿,孩子跟着她艰难了这么久,好容易尝到了点甜头,开心些,连十二个时辰都没有就给打回原形,未免有些太残忍。
而且她现在还不是很清楚眼下自己的处境,没办法决定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提前跟月彤说了,她年纪小,再被吓着。
“皇上几时起身去上的朝?”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缅怀一下她还没得来好好体验就消失不见的帝王威仪。
她心里多少对上朝有一点点好奇,不多,真的就只有一点点,现在也没机会体验了。
寅初一刻就起了身,寅初二刻动的身。
栾哲哲:“?”
这么早!
三点多就起了?
瞧出贵人脸上的惊讶,月彤忙解释了一句:“奴婢听御前的人说了,平日里皇上不这么早起,因着咱们御香宫偏远,皇上这才比往日早起了些。”
话落,她笑得一脸开心凑过来,小小声道:“贵人,皇上可是真的很心疼你呐!”
栾哲哲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在心里吐槽一句:那是因为你不知道真相。
不过……
她想到什么,黯淡的眼神又焕发一丝神采——御香宫偏远,褚铄或许就平日里那么勤政,应当不会刻意想起她,这样她就可以继续苟着了?
“贵人?”瞧出贵人脸色不太对劲,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月彤轻声道:“贵人可是身子不适?要不宣太医看看?现在太医院,对贵人可积极了呢。”
她虽然也生气之前贵人生病太医院无人出诊,但……宫里本就是如此,好在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皇上早上可还有说过什么?”
说到这里,她突然瞥见外面有人影晃动,还有脚步声,听着还不止一人,她蹙眉看向月彤:“外面是什么人?”
月彤觉得贵人问的有些奇怪,外面都是皇上昨儿调拨过来伺候贵人的宫人啊?
都是多总管亲自安排的呢!
这可都是皇上的意思,贵人昨儿不是见过他们的么?
许是一直以来寝宫里只有她一个宫女,贵人还没有适应?
月彤觉得很可能是这样,便笑着解释道:“都是皇上调拨过来伺候贵人的宫人,奴婢笨手笨脚,皇上是怕奴婢一个照顾贵人不周到,调拨过来的可都是宫里的好手!”
栾哲哲:“……”
褚铄留下来,监视她的?
思及此,她立马警惕起来——万万不能说错了话。
月彤并没有多想,解释完外头的宫人,还记着刚刚贵人的关心询问皇上的事,她认真想了想,最后想出了一个绝佳的说辞:“皇上见贵人睡得香甜,念及贵人身子虚弱,需要静养,怕吵醒贵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本就警觉起来的栾哲哲听到这话,头都大了。
这个月彤,可真是会脑补。
褚铄怕吵醒她?
褚铄那是终于穿了回去,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吧?
寅初一刻醒,寅初二刻动身,前前后后,总共也就一刻钟,已经算得上神速了,可见有多不想待在这里。
当然,这不能怪褚铄,换做她,她也没兴趣继续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更别说,还是个他从前从不踏足的后妃寝殿,自然能多快离开就多快离开。
没有第一时间把她从睡梦中拖出来砍头,已经算她福大命大。
不管他是不屑地留下什么话,还是压根没什么话要说,穿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杀她,只是留了些人监视她,可能是在看她表现,若是安安分分就不会把她怎么样……
栾哲哲认真想了想,觉得,这日子似乎还能苟。
眼下就是这样的局面,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更好的路走,那就先走一步算一步。
“知道了,”她道:“这段时间,你低调谨慎些,无事不要出御香宫,若是有什么人找上你,你也千万不要应允任何事,最好是一步不出,就在宫里待着,行事也还跟以前一样。”
月彤扶着贵人起身,闻言转头,一脸疑惑。
但看贵人神色认真,深思熟虑的样子,月彤突然就明白了,她重重点头:“贵人放心,奴婢有分寸的,如今贵人刚出头,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盯着贵人和咱们御香宫的人自然也多,奴婢会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决不会给贵人添麻烦的。”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荣宠,她当然要替贵人好好珍惜,也要好好守护贵人,万万不能因为她一时得意,害了贵人。
越是风头正盛,越是得意,就越要小心谨慎,她虽读书不多,但这个道理,她还是省得的。
月彤虽然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她行为却是和自己想的一致,月彤虽然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她行为却是和自己想的一致,原本就没打算跟月彤说太细的栾哲哲,瞥见外头突然多出来的宫人,就更不好多说什么了。
她先静观一下,好好想想的。
洗漱完毕,月彤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贵人,开心道:“贵人今日气色好多了,也更好看了呢。”
栾哲哲懒懒看了一眼,用了陈院正开的药,营养也跟上了,气色确实大大好转。
不过她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
月彤还沉浸在她家成了宠妃的剧本中,兴冲冲道:“等皇上下朝,见了贵人,肯定会龙颜大悦。”
昨日贵人晕倒,皇上可担心贵人了呢。
栾哲哲不想再听到这种话:“月彤,以后这些话万万不要再说了。”
月彤只以为贵人是小心谨慎,她小小声道:“奴婢省得的,奴婢只私下里偷偷和贵人说。”
栾哲哲:“……和我也不要说了,此类事日后跟任何人都不要提。”
月彤不明所以,但想着贵人聪明,这么说,肯定是有贵人的理由,她更怕自己会给贵人惹麻烦,马上点头:“好,奴婢记下了。”
“贵人饿了吧?可是要现在用膳?”没多想的月彤,除却操心贵人的荣宠,更关心她家贵人的身体:“还是先吃一些,等皇上下朝同皇上一同用早膳?”
栾哲哲心道,褚铄下了朝过来只有取她狗命的份,还一起吃早饭?
断头饭还差不多。
“皇上日理万机,”栾哲哲又小心叮嘱了月彤一番:“政务繁忙,不可打扰皇上,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就是。”
月彤心道,贵人想得可真细致周到,也是真的谨慎。
虽然觉得贵人谨慎的稍稍过了些,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么,她都懂。
贵人的意思,她自然严格执行。
“嗯,”瞧贵人似乎忧心不安的样子,月彤重重点点头做保证:“奴婢一定都照办,贵人放心吧。”
她是绝对不会给贵人添乱的。
等宫人摆上早膳,栾哲哲刚从里间出来,就怔了下。
满满一桌子,怎么这么丰盛?
转念一想,估计摸着是因为褚铄早上走得急,有挂心朝政,对她和她宫里这种琐事懒得吩咐什么,宫人们都像月彤一样,还以为皇上看重她,宠爱她,自然还是按着宠妃的待遇给她提供。
心情不是很明朗的栾哲哲,看着这一桌子饭菜,蓦然生出一种捡漏的窃喜。
褚铄的心思,她猜也猜不准,还是在能享受‘宠妃’的待遇时,多享受一下,趁机赶紧把身体养好,免得等后面宫人都反应过来,她想吃可就吃不到了。
吃早饭的间隙,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褚铄留在她宫里的这些宫人。
一个个看着都很沉稳干练,并没有瞧出对她有何异样,她也不清楚是这些人训练有素喜怒不形于色,还是他们单纯就只是褚铄的眼线。
不管是哪种情况,她小心总没错。
一直到吃完早饭,这些宫人都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出来。
栾哲哲怕露馅,也不好一直盯着。
早饭撤下后,一个比月彤大两三岁的宫女进来恭敬回话道:“贵人,陈院正来请平安脉了。”
陈院正?
栾哲哲心里又有了一点数——褚铄可能真的没有特意安排什么。
“请陈院正进来。”她点头,语气谦和地道。
宫女一直低着头,闻言马上应声出去请人。
陈院正今日本不必亲自来的,但昨儿,皇上留宿在御香宫,陈院正觉得他还是得来。
脉象并无大不妥,掌心的伤口,也在精心养护下,伤口已经开始愈合,陈院正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笑吟吟道:“贵人福气深厚,好生调养,不多日就能痊愈了。”
现下虽还未侍寝,但等身子大好了,侍寝不就顺理成章,可不是福气深厚?
栾哲哲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笑了笑:“有劳院正大人。”
陈院正忙行礼:“下官职责所在,实不敢当。”
等陈院正走了,月彤也道:“奴婢也觉得贵人福气深厚……奴婢给贵人上药吧?”
刚刚去送陈院正时,她听了一耳朵,今日早朝朝事繁重,皇上不定什么时候下朝能过来呢,伤口包扎的棉纱都已经拆开,不上药怕是不利于恢复,她便自告奋勇提出帮贵人上药。
自己上药多有不便,栾哲哲便点了头。
月彤取了药过来,一边上药,一边道:“贵人掌心的伤口都长上了,皇上赐的药果然效果好,昨儿皇上给贵人伤口处理得也很细致到位……”
栾哲哲心道,昨儿是你家贵人,自己给自己清创,自己给自己上药,可不细致到位?
手上上完药,栾哲哲刚想借着消食的借口去院子里走一走,顺便借机观察一下其他宫人,刚刚那个宫女又进来行礼回话:“贵人,舒嫔娘娘孟嫔娘娘还有顾婕妤陈婕妤派了人给娘娘送东西来了。”
栾哲哲下意识反问:“谁?”
小宫女以为栾哲哲是久居在这偏远的御香宫,不清楚宫里其他妃嫔,便又细心重复了一遍,还把每位娘娘所住的宫殿都加上了。
栾哲哲心道,她们派人来干什么?
她谁都不想见!
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又一个宫女进来回话:“贵人,姚才人梁贵人还有李贵人,一同来看望娘娘,此时已经快到宫门了。”
栾哲哲:“?”
又一宫人进来回话:“贵人,裴才人李贵人也来看望贵人了。”
栾哲哲:“………………”
她看着这三个褚铄留下的宫人,只沉吟片刻,便突然单手撑着桌案剧烈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她本就身子虚,这一咳,三分装七分真,不一会儿小脸就白了。
月彤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在心里唏嘘如今贵人得宠,宫里的其他妃嫔都主动与她家贵人往来,以往,这御香宫,可是从没有人踏足的。
她忙扶着贵人的胳膊,一边顺气,一边担心道:“贵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坐太久,不舒服了?”
栾哲哲顺势靠在月彤身上,虚虚闭上眼,有气无力道:“头晕。”
如今情况不明,她也没想出什么对策,褚铄还留了这么多眼线,她还是先装病吧。
免得见了这些人,生出什么事来。
这般想着她故意只出气不进气,没一会儿,脸色就更难看了——她身子本就是真的虚,陈院正刚刚才走,脉案为证,昨儿她还晕过去了,满宫皆知,现在她装病说晕,也不会有人怀疑,更别说她还刻意伪装,她自信不会有人看出什么。
就算陈院正来了,他都不能说自己没事。
这般想着,她更放心地装起病来,直接全身无力瘫在月彤怀里。
月彤是真的吓坏了,白着脸:“贵人?贵人你怎么了!贵人!”
她吓得都忘了找太医,还是那三个宫女毕竟稳重,两个上前帮着月彤扶着她查看她的情况,一个出去传太医。
听到要传太医,栾哲哲幽幽转醒,虚弱道:“陈院正刚刚来过,说我没有大碍,就是身子虚,要再好生将养一阵,别传太医了,我躺着去就好……”
宫女有些迟疑,贵人这情况还是让太医再看看比较好,但多总管吩咐了,以后她们就是御香宫的人,要听栾贵人吩咐。
栾哲哲瞧出宫女面色的迟疑,又道:“没大碍,太医刚走,又宣,显得我也太多事了。”
宫女这才应下,不宣太医了。
被小心扶着躺回床上后,栾哲哲这才‘恍然’想起,还在宫门外等着看望她的人,她虚虚地睁了睁眼,又虚弱地闭上,艰难道:“我头晕得厉害,各宫姐姐前来探望我,本是我的荣幸,只是这会儿我实在没有力气……”
月彤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她扑在床边寸步不离守着:“贵人身子本就不好,陈院正都说了要好生静养,就连皇上也让贵人好生养着呢,奴婢……奴婢去回了诸位小主,贵人快别说话了。”
栾哲哲可不想让月彤去当这个靶子。
她撑着胳膊:“算了、我还能坚持,还是请诸位姐姐进来罢,诸位姐姐头一次来看望我,我却……”
话未说完,她便脱力,跌在软软的枕头上。
月彤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贵人就别逞强了,奴婢这就去……”
那三个宫女的主心骨也开口劝道:“月彤姑姑说的是,贵人身子虚弱,是该好生养着才是。”
栾哲哲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睁开眼,看向她:“这不太好……”
小宫女名唤浅枝,见贵人看向自己,忙又道:“贵人是在病中,满宫皆知,相比众位小主会体谅贵人的。”
栾哲哲这才露出犹豫的神色:“这样好么?”
浅枝有些奇怪,栾贵人怎么和昨儿有些不太一样,但她也不敢多想,毕竟她接触栾贵人时日并不长,她点头道:“太医都叮嘱贵人要静养,没有哪里不好,毕竟众位小主来看望贵人,也是希望贵人早日康复。”
栾哲哲这才点头:“月彤年岁小,笨嘴拙舌的,再回话回不好……”
浅枝迟疑了下,行了个礼道:“贵人若是信得过奴婢,奴婢前去同众位小主回话。”
栾哲哲这才点头:“也好。”
说完,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月彤忙拿着帕子给贵人擦额头的冷汗,浅枝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妹晚叶,让她好生伺候着,这才退出去回诸位小主。
没多会儿,浅枝便回来了:“贵人,众位小主十分体谅贵人的身体,只说让贵人好生养着,她们见不见的不妨事,就是要贵人一定要收下她们带来的补品,奴婢不敢擅作主张。”
栾哲哲也有些不好做决定。
平白无故收人家东西不好,她就想安安生生在御香宫苟着。
但人家打着看望她的名头,她既不请人进来,又不收东西,显得太过清高,像是故意同她们站在对立面一样,日后怕是会不好过。
真是头疼。
栾哲哲揉了揉太阳穴。
晚叶轻声劝道:“众位小主也是一番心意,贵人不用太过有负担。”
栾哲哲也觉得,这东西不收的弊端大过收。
两弊相衡取其轻,她点了点头:“那便如此吧,要好生送众位姐姐,代我向众位姐姐赔罪,实在是……咳……我……”
月彤给她顺着气:“贵人快别开口了,先歇歇缓一缓。”
浅枝已经知晓了贵人的意思,恭敬道:“奴婢知道该如何做,贵人放心。”
这次浅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礼品。
栾哲哲装着病呢,便让她先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等她好些了再查看。
浅枝不疑有他,栾哲哲便让她们都先退下,她要睡会儿养神。
浅枝便和晚叶一同退下。
殿里只剩下栾哲哲和月彤后,栾哲哲刻意又等了一会儿,这才睁开眼,朝外头看了看,门口没人影了。
她不是很确定,小声对月彤道:“你假装给我倒水,看看外头有没有人。”
月彤原本奇怪贵人怎么突然病就好了,听到这话,马上反应过来贵人刚刚可能是在装病,想着贵人可能是不想见刚刚那些曾经为难奚落过自己的人,别说贵人不想见,她也不想见呢,她点了点头,佯装去倒水,留意了下殿外的情形。
捧着水杯递到贵人手边时,月彤小声道:“贵人要静养,他们都退下了,门口没人。”
栾哲哲这才放心,这些人盯她没有那么严格,这是个好事。
为了确保足够安全,栾哲哲刻意又等了会儿,外头依然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她养神,栾哲哲这才彻底放心。
她坐起来了些,吩咐月彤:“你去找一找,现在咱们宫里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要轻便好存放又值钱的,去吧。”
月彤不明所以,但她听话啊,乖乖去照做。
昨日之前,御香宫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从前有,但也在这后宫的蹉跎中全都用光了,贵人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昨儿,皇上吩咐多总管给贵人备了好些好东西呢。
家具摆件,胭脂水粉,衣裳首饰……样样齐全,还都是顶顶好的东西。
但贵人说的是轻便好存放又值钱的,月彤便捡了值钱的首饰捧到贵人面前。
玉饰挺多,这些东西确实也值些钱,但内宫之物,不好出手,不如金器银器。
是以,不管玉镯还是玉簪玉佩,栾哲哲一概不看,只捡了金器银器出来。
金银好处理,直接就能当钱用,流通性更广。
而且,她也不能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收起来,容易被发现端倪。
“这些都放回去,”栾哲哲道:“就留这些。”
月彤还以为贵人是喜欢这些金银首饰,不疑有他,把其他的先归了位,回来就见贵人取了块方巾,把这些金银都包了起来,并冲她招手。
月彤:“?”
栾哲哲小小声道:“这些,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月彤更茫然了。
贵人这是要做什么啊?
为什么突然藏金银?
月彤愣了一会儿,突然就从贵人的担忧的神色中看明白了,贵人这是未雨绸缪,怕万一哪天再度失了宠,会过回从前那样的日子,提前给以后做打算。
这一瞬间,她非常心疼贵人。
明明才刚得了宠,就要考虑失宠的事……贵人真的太难了。
怕问了贵人会想起从前的事伤心,月彤就没多问,只点头应下:“好,奴婢来办。”
栾哲哲不放心道:“别拿出去,就在这屋里。”
院子里都是眼线,不安全,不如直接藏在屋里。
这会儿外头也无其他人,栾哲哲便干脆下床和月彤一起在这间屋子里找哪里适合藏东西。
这边,褚铄积了满肚子戾气,怒气冲冲下朝,正往御书房走,准备召吏部侍郎左卫鸣,右都御史勤自晏继续商议科举改制的事。
【皇上今儿又被气得不轻,哎,这些大人们,怎么就不体恤皇上呢,偏要跟皇上对着干】
多来善跟在褚铄身后,并不敢在皇上气头上多言,只敢在心里唏嘘心疼皇上。
耳边响起多来善的心声,褚铄也觉得那些老头子甚烦。
迂腐至极!
还自诩为社稷着想,要遵从祖宗礼制,明明就是怕科举改制后,商户占了他们这些子弟的名额!
嘴上冠冕堂皇,当他是三岁小孩好糊弄?
这制,他还非改不可了!
正大步往御书房走……
【栾贵人病了,要不要回禀皇上呢?】
褚铄眉心微动。
她病了?
早上走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睡得那么香。
【可皇上明显急着处理朝政,他这个时候回禀……算了,先等等的,那边说栾贵人情况不严重,就是晕得厉害,连前去探望的众小主都没见】
其他妃嫔今日去御香宫了?
想到什么,褚铄脸色有些沉,他停下。
【欸?皇上怎么停了?不会是怒气上来这就要去砍了那些老臣吧?】
褚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摆驾御香宫。”
多来善:“!”
多来善:“摆驾,御香宫!”
转身的同时,他在心里嘀咕:
【在皇上心里,还是栾贵人更重要,以后可要谨记!万万不可再犯这种错误!】
听着多来善的心声,褚铄眉心拧起一丝不悦,脚下步子迈得更快了——一天天想些没用的,就不能安生会儿,别这么聒噪。
多来善不知道褚铄走得快是为了甩开他,不想他心声在耳边嗡嗡响,他只知道,皇上步子迈得又急又大,分明就是迫切地想要见到栾贵人!
听到他这心声,褚铄步子迈得更快了。
御香宫,多来善派的来传话的人抵达时,栾哲哲和月彤刚主仆二人刚找到合适的藏金银的地方——床底下。
她们主仆正在用银簪子把床底下的石砖翘起来一块,挖个洞,把金银藏起去,再把砖盖上。
一听宫人说,皇上要过来,栾哲哲也顾不上奇怪褚铄为什么会来她这儿,而是先让月彤从床底下爬出来。
“快放进去,把砖盖好,土先不管了,再找时间把土弄出去。”
月彤也有些急,贵人藏金银这事,肯定是不想让皇上知道的,她匆匆忙忙把小包裹塞进去,又把砖盖上,这便在贵人的催促下赶紧从床底下爬出来。
刚爬出来打掉衣服上蹭的尘土,主仆二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皇上驾到!”
反正已经藏好了,这口气也不用松了,栾哲哲忙示意月彤一起去接驾。
月彤点了点头,扶着栾哲哲就往外走。
刚到外间,褚铄的身影就已经到了廊下,栾哲哲便直接在原地福身行礼。
“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月彤自然是扶着自家贵人一起跪下行礼。
褚铄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发现她面色确实有些白,精神也不太好,正要让人免礼,就听到月彤忧心忡忡的心声——
【现在贵人可还病着呢,她得小心地伺候着,不能让人瞧出来贵人是在装病。】
装病?
褚铄蹙眉,目光一错不错盯着栾哲哲。
【皇上来得可真快,可是真看重贵人,还好,还好我刚刚听贵人的动作麻利赶紧先把金银藏好没管那些土,再晚一步,可就被皇上撞上了!真是好险……】
藏金银?
褚铄:“?”
作者有话说:
褚铄:老婆背着我有秘密了,伐开心 ̄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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