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去大理寺喝茶
“你们在说什么?”沈亭走过来, 一边问一边看了眼晋王离开的背影。
这些日子以来,庆王已经意识到一件事――跟着沈亭有秃黄油吃,还有肉吃, 比如他现在已经进大理寺当值了。
听见沈亭问他, 庆王下意识地就实话实说了:“他说我是你的走狗。”
沈亭挑眉,问道:“你是吗?”
庆王瞪眼:“当然不是。”
沈亭莞尔, 语气轻快含着笑意:“那不就得了。”
庆王不觉得就“得了”,他想说什么,宁王问:“大理寺这两日肯定很忙,你不去看看吗?”
庆王顿时忘了要说的话,他点点头:“要。”
好不容易能去大理寺办公, 他不好好表现怎么行。
晋王竟然说他是沈亭的走狗,他哪里是沈亭的走狗了,这才是战术。没见最近父皇对他和颜悦色了许多, 而安王晋王两个日子都不那么好过。
庆王高高兴兴地出宫去大理寺, 坐上马车他才想起他忘记要秃黄油了.
“小姐, 我刚看见马叔去书房了。”
陈安如抬了抬眉, 马叔去见二叔做什么?
想到她让马叔做的事, 陈安如心里有点不安, 她问:“是二叔找马叔还是马叔主动见的二叔?”
丫鬟摇了摇头,这她怎么知道。
陈安如担心二叔会知道她让马叔做的事,也担心二叔会因此责怪马叔。
她坐不住了,出门去书房, 被下人拦在门口。
下人非常恭敬:“大小姐, 大人正在忙。”
陈安如看了看禁闭的书房大门,柔声道:“听说马叔来了?”
下人点点头,不多说什么。
陈安如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走开了。
书房内氛围很是凝重。
陈尚书沉着脸:“人现在在哪?”
马球微微躬着身:“大理寺动作太快,我来不及安排她出城,现在还在京城。”
“处理掉她。”陈尚书语气凛冽:“下不为例。”
“是。”
陈安如没等太久,马叔就从书房出来了。
她赶紧迎了上去:“马叔。”
马叔微微一笑:“小姐。”
陈安如打量着马叔的神色,可她什么也没看出来,她咬了咬唇:“是不是我让你做的事被二叔知道了,二叔责怪你了是吗?”
马叔肉眼可见地迟疑了一下,然后道:“大人知道了但没有怪我。”
陈安如自然不会相信,她拔腿就要去书房:“我去跟二叔认错。”
“小姐,”马叔叫住陈安如,和声道:“大人真的没有怪我。”
陈安如有些懊悔:“是我不好。”
顾明月是郡主,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赵乐阳都没成功,她又怎么能如愿。
“不关小姐的事,是我没有安排好,”马叔语重心长地道:“端阳郡主现在风头正盛,小姐若与她对上怕是讨不了好,不如稍微避着些。”
陈安如点点头:“我知道了。”
送走马叔,陈安如还是去了趟书房。二叔已经知道她让马叔做的事,她得来认错。
陈尚书长声一叹:“你是后悔了吗?”
陈尚书语气并不责怪,陈安如摸不清陈尚书怎么想的,略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陈尚书看着陈安如:“安如,你喜欢宁王……”
陈安如微微睁大了双眼:“二叔,我……”
陈尚书示意陈安如听他说:“你想对付端阳郡主这是人之常情,能算计得了她是你的本事,若不成,就要及时想好如何善后,而不是后悔。这世上,后悔是最无用的一样东西。”
陈安如听愣了,二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如,你要成长起来,二叔不能护你一辈子。”陈尚书沉沉一叹:“安如,你是不是非……”
话说一半,陈尚书倏地住了口:“这件事到此为止。”
陈安如点点头,她现在心里有点乱.
七月的天,热得人心浮气躁,但顾明月坚持出了门。
她先去了胭铺子,不仅给自己和程氏买了最新的胭脂,连院儿里的丫鬟都个个有份。然后又去了绸缎铺子。
宫里赏赐下来的料子她都用不完,所以她没有给自己买,但给半夏她们一人买了好些料子。
她最后去了殷家的首饰铺子。
掌柜的一见到她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郡主万福。”
顾明月微微颔首:“把你们家新到的首饰拿来看看。”
掌柜地回头去拿首饰,半夏小声道:“郡主,我不要首饰。”
她算是看出来了,今儿个她们郡主不是想给自己买什么东西,纯粹就是出来花钱来了。可她一个习武之人,首饰戴多了实在不方便,还不如直接给她银票。
“谁说要给你买,”顾明月白她一眼:“想得倒美。”
半夏也不觉得尴尬,问道:“那给谁买,您自己吗?”
顾明月单手支颐,没头没尾地忽然道:“你说宁王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
半夏喉咙一哽,您拿了宁王爷这么多银票,花都花了这么多了,现在才想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
昨日傍晚,宁王爷派人送了很多银票过来。
她以为郡主会拒绝,毕竟郡主不差钱,但她们郡主收下了。
既温泉庄子之后,郡主又收了宁王爷一份大礼。
“以前我不知道,”半夏道:“但现在应该挺有钱的。”
顾明月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
半夏撇嘴:“那郡主还问我。”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直到掌柜拿来首饰供顾明月挑选。
顾明月并不想买首饰,她随意地拿起一支玉簪子在手中转,问掌柜:“我记得以前的掌柜好像不是你。”
掌柜笑呵呵地道:“是,我是今年才来的京城。”
顾明月手一顿:“那你以前见过宁王爷吗?”
掌柜道:“见过几面。”
“在殷家?”
“是。”
“你们东家很喜欢宁王爷?”
“视若子侄。”
“那你们东家带宁王一起挣钱了吗?”
掌柜微笑僵住:“一起挣钱?”
顾明月又转起了簪子,一点不担心会摔碎,她问:“宁王刚进京的时候住的是客栈,虽然客栈也不算差,但毕竟人多吵闹,实在不利于学子看书。他若是有钱,怎么不买个小院儿住。买不起,租也可以呀。”
“更不用说他中了会元后还收了那么多礼物,更绝的是他还把收的礼物全部拿去当了。”顾明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堂堂皇子,不是实在拮据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掌柜无语凝噎,心想会做出这种事也有可能是因为礼物不收白不收。收了留着也无用,不如换成真金白银。
“所以你们东家真的没有带他一起挣钱吗?”顾明月追问。
掌柜挤出一个笑来:“就算东家带着宁王一起挣钱了,也不是我这等人能知道的。”
“是吗?”顾明月看掌柜的目光含着审视:“我还以为你和宁王在差不多的时间进京,是特意安排的呢。”
“怎么会,”掌柜努力笑得真诚:“只是凑巧罢了。”
顾明月深深看掌柜一眼,就在掌柜的想她还会不会问出更多让他后背冒冷汗的话时,顾明月终于结束了这个让他不安的话题:“这只玉簪我要了。”
掌柜松了口气,甚至准备舍财免灾:“就只要这支玉簪吗,这枚玉佩也不错……”
“就要这支玉簪!”顾明月打断他的话:“毕竟都是宁王的钱,万一他是打肿脸充胖子……”
她故意没把话说完,挤眉弄眼地道:“你明白的吧!”
掌柜干干一笑,暗忖主子莫非哪里露馅了。
从首饰铺子出来,半夏问:“郡主,你不会问我要钱吧。”
顾明月疑惑。
半夏提醒:“之前买的胭脂水粉还有料子。”
顾明月无力:“你家郡主是这样子的人吗?”
“不是。”半夏把后面半句咽了回去――但事关宁王就不一定了。
有些累了,顾明月想去茶楼坐会儿。
茶楼离首饰铺子不远,顾明月没上马车,直接走着过去,路过一个小巷子时她随意地往巷子里一瞥,瞥见了一只胳膊。
胳膊只露了半截,剩下的被烂菜叶子挡住了。
“半夏。”她声音一肃。
半夏也看见了,以为是凶杀案,不想上前撇开菜叶子一看,居然是一个女人,身上有伤,已经晕过去了。
顾明月远远看着,正要回头叫护卫来把人送去医馆,半夏大声道:“郡主,好像是严府的人。”
怎么又是严府的人。
顾明月一面腹诽一面上前,认出躺着的人是严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好像是姓向,她之前去吊唁严太师的时候见过。
严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怎么会晕倒在这里?
“只是失血过多,”半夏会点粗浅的医术,检查了女人的伤势后她喂给女人一颗丹药:“郡主,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报官,”顾明月粲然一笑:“走,我们去大理寺喝茶。”
大理寺,庆王看着眼前成摞的案卷,只觉得偏头痛都要犯了。
他实在不想看这些东西:“杜大人,我就不能直接办案吗?”
杜大人微微笑道:“王爷此言就相当于没学爬就想先学走。”
庆王嘴角动了动,心想:你才爬!
“王爷,你只有把这些看懂了看透了,你才能明白一个案子该怎么调查怎么判决。”杜大人苦口婆心地道:“王爷加油,微臣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庆王:……
他不相信他自己。
为什么前几天没让他看,现在却要让他看,他只想办案,最多把严家给抄了。
“王爷,大人,端阳郡主来了。”
庆王眼睛一亮,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快请。”
来得好来得妙,他终于不用看这些案卷了。
第52章 清者自清
顾明月一进大理寺, 就对上庆王闪闪发光的眼睛。
若不是知道庆王是什么人,她都快要以为庆王对她有意了。
“端阳,你怎么来了, ”庆王眉开眼笑, 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快进来坐。”
顾明月看了眼庆王旁边微微笑着的杜大人:“我在大街上捡到一个人。”
杜大人心里一动,若人普通人端阳郡主不会来大理寺, 他上前一步:“什么人?”
话到嘴边却慢了杜大人一步的庆王住了口,没关系,杜大人是大理寺卿嘛,也可以问。
“严家人。”顾明月道。
“怎么又是严家人,该不会又是被人殴打了吧。”庆王立即道:“我说端阳, 严家人这么对你,你居然还要救他们,你是菩萨转世不成?”
杜大人不觉得同样的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发生两次, 他看着顾明月, 试探道:“这人有哪里不对吗?”
顾明月正要回答, 左少卿大步走来:“大人, 你是怎么找到向翠的?”
杜大人一脸惊讶:“向翠找到了?”
顾明月道:“她受了伤, 晕倒在巷子里, 被我捡到了。”
杜大人大喜过望,他正愁着没有向翠的下落呢。
严家这次的事并不复杂,严涛虽然否认,但他的长随已经供认不讳, 他们只需要调查长随背后的人, 且他们已经有了线索。
唯一让大理寺觉得有些麻烦的就是严老夫人。
严太师活着时虽有些事做得很不妥当,但人已经去了。
严老夫人作为严太师的遗孀,若是大理寺不能拿出有利的证据, 很难定严老夫人的罪,而且不能不考虑其余上了年纪的官员们的看法。
要想定严老夫人的罪,向翠是关键,可他们找不到人。
杜大人在城门处设了关口,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全城搜索,没想到就这么被端阳郡主送来了,还是捡到了。
端阳郡主虽然给他们大理寺找了不少麻烦事,但也帮了他们许多。
杜大人急着去审向翠,他道:“庆王爷,你招待招待端阳郡主,微臣先去趟天牢。”
庆王不想招待顾明月,只是他还没开口,杜大人又道:“对了王爷,您记得一会儿把我给你的案卷看了。”
一边说着,杜大人还一边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庆王。
庆王:……
那还是招待顾明月吧。
顾明月并不需要庆王的招待,无视庆王可怜巴巴的眼神,她转个身,轻飘飘地走了。
向嬷嬷一睁眼就看见了杜大人。
她以前见过杜大人,顿时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面对杜大人的审问,她沉默下来。
杜大人也不着急,甚至让大夫给她上了药:“向嬷嬷,你这伤像是被匕首伤的。”
伤口隐隐作痛,向嬷嬷捂着伤口,这是被匕首所伤。
昨日她察觉到不对后立即躲到了马先生的院子里,本想着离开京城就好了,不想马先生要杀人灭口。
她逃了出来,失血过多,晕倒前以为在劫难逃,结果醒来竟到了大理寺。
蝼蚁尚且偷生,向嬷嬷沉默一阵后选择坦白。
杜大人就喜欢这种犯人,笑眯眯地叮嘱衙役记得给向嬷嬷熬药后,他拿着供词离开天牢。
片刻后,左少卿亲自带人去了趟康平长公主府,但人不在,最后在马叔名下的一个小院儿找到了悬梁自尽的他。
桌上放着他写的绝笔,承认了他让向嬷嬷做的事,理由是他看不惯端阳郡主欺负陈安如。
陈尚书当即进宫请罪,皇上没见他。
宫门落钥,陈尚书只得回府。
还没进院,康平长公主就迎了出来,见陈尚书一脸疲惫,她忙将人扶住:“怎么样了?”
陈安如站在旁边,眼眶通红。
陈尚书坐下后,喝了一盏茶后才缓声道:“皇上没有见我。”
康平长公主沉声:“这事涉及到宁王庆王两个,皇上怕是不会轻易将此事接过。”
陈安如泪水滑出眼眶,她抽泣了两声,哽咽道:“是我不好。”
康平长公主安抚道:“这与你何干,又不是你让他做的。”
陈安如看了眼陈尚书,二叔进宫前曾派人叮嘱她不要对康平长公主说实话。
“若不是为了我,马叔他也不会……还差点害了郡主。”陈安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您罚我吧。”
刚得知这件事时,康平长公主心里是有点不舒服,当然不是因为马叔算计顾明月,而是觉得马叔对她不够敬重――她再不喜欢顾明月顾明月也是她的女儿,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
只是她还来不及发怒,马叔就自尽了,旋即陈尚书进宫请罪。
这事涉及到两个王爷以及顾国公府,康平长公主顾不上生气,只有对驸马的担忧。
康平长公主亲手扶起陈安如,安慰了几句后让她先回去。
陈安如乖巧退下,离开厅堂,想起马叔,眼泪再一次滑出眼眶。
厅堂里,康平长公主道:“明日我进宫去见母后。”
“不可,”陈尚书道:“太后娘娘为了成王爷的一对儿女已经是心力交瘁,再说了这次的确是我们不占理,皇上会发怒很正常,我们受着便是。”
康平长公主眉头紧锁:“可是万一端阳他们咬着你不放怎么办?”
陈尚书淡淡一笑:“清者自清。”
康平长公主无奈,可又觉得这才是她的驸马。
翌日,陈尚书再次进宫请罪,跪了半日,皇上终于让人出来传话,让他回府等着。至于他身上的尚书之职务,暂由两位侍郎分担。
严老夫人虽是受人蛊惑,但事情的确是她做下的,辩无可辩。
考虑到去世的严太师,皇上没有重罚严老夫人,只废了她的诰命。
听完礼部官员的话,跪着的严冲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不已。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可百年内,严家没有了复起的可能。
他父亲几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在这一刻,严冲终于后悔起来。
如果他当初听了父亲的话选择蛰伏,那么严家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晋王府,听完长随的话,晋王撩起眼皮:“严涛呢?”
“已经回府了。”
晋王心下一咯噔,严老夫人能全身而退是因为去世的严太师,那么严涛又是因为什么。
是父皇大发慈悲?
还是大理寺查出了严涛是无辜的?
“王爷,”门房跑着来传话:“宫里来人,请王爷进宫面圣。”
……
京城众人以为严家的落败已经是京城七月最令人感慨的一件事,不想下晌又传出消息,晋王的亲王爵位被废。
第53章 进宫干什么
一个皇子, 若不能成为太子新帝,至少也能有个亲王的爵位。
除非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晋王亲王爵位被废,对他而言, 这不仅仅是一个亲王爵位, 还是一种耻辱,更是一个信号――晋王不可能被立为太子。
在皇上这么多皇子中, 晋王虽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但也是争夺太子之位的有力人选。随着他爵位被废,太子的归属再一次引起众议,而沈亭无疑是最被看好的那一个。
沈亭虽不是在宫中长大,但有学识有容貌有本事, 在朝中行走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办了好几件漂亮差事,何况他还有有力的岳家以及皇上的宠爱。
夫荣妻贵,身为沈亭的未婚妻, 顾明月收到的帖子又多了许多。
可天这么热, 顾明月才不耐烦去赏花吟诗。
皇上没有公开晋王被废的原因, 但众人心中有数, 毕竟京城最近发生的事就那么几件。
严家也猜到了, 可猜到了又怎么样, 皇上对严府已经是手下留情,何况晋王爵位都被废了。
算起来,晋王的惩罚更重。
严冲甚至怀疑不仅这次的事里面有晋王的手笔,以前的事或许也少不了晋王的推波助澜, 但那又如何。
严家已经没有了追究的底气, 除非安王成为太子。
可安王成为太子又凭什么要抬举得罪了皇上的严家。
严冲现在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唯一的盼望就是安王妃能好好的。
严家本就要丁忧,如今严老夫人诰命被废, 严冲已经决定全家搬回祖籍。
一步错步步错,京城已经没有严家的容身之地。
离京之前,严冲亲自上国公登门道歉。
几十岁的人了,对着她深深一揖。
顾明月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不是同情严冲,严家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自作自受,她只是觉得老天爷是有眼睛的。
严冲年纪不算大,但顾明月瞧着他离开的背影仿佛已经有些佝偻,她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顾霖不在府中,是程氏与顾明月待的客。见顾明月这样,程氏问:“怎么了,不太高兴的样子?”
顾明月摇头:“只是觉得感慨,年初的时候谁能想到严家会这么快的落败下去。”
“说到底还是一个贪字。为人臣子就要守着臣子的本分。”程氏无意谈论严家,话锋一转:“你今日不是要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么,别耽搁了。”
太后病了,顾明月身为外孙女,自当进宫探望。
程氏想到什么,顿了下,迟疑道:“若是遇到康平长公主,你……”
马管事把一切承担下来,可顾家不是三岁小孩儿,怎么可能会信。
程氏担心顾明月会因此和康平长公主吵起来,想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劝。
“夫人放心,”顾明月笑了笑:“只要她不主动找我麻烦,我是不会主动挑衅的。”
程氏听完更不能放心了,康平长公主是不会主动找麻烦的人吗?
说不定在康平长公主看来,一切错都在郡主身上。若不是郡主,陈驸马就不会闲赋在家。
顾明月不知道程氏的担忧,她坐上马车,慢悠悠地进了宫。
顾明月真没想到这次的事居然会牵连到陈家,有种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但她也没有有心摘花就是了。
事发后顾明月以为康平长公主会来找她,她已经做好了反驳的准备――在心里演练了好多遍,结果人没来。
太后病了,康平长公主身为女儿自然是要进宫侍奉。
顾明月刚进慈宁宫时就有嬷嬷告诉她康平长公主在。
不止是康平长公主,还有赵乐阳。
赵乐阳不止是进宫探望,她已经在慈宁宫住了几日。
顾明月挑眉,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赵乐阳了。
进去通报的宫人很快便出来了,请顾明月进殿。
太后娘娘是真病了,顾明月一进殿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太后娘娘穿着一身常服坐在罗汉床上,面上病态明显,见着顾明月,她立时笑开,对顾明月招手:“快过来。”
康平长公主坐在太后对面,赵乐阳站在太后身旁。
赵恺去世不久,她穿着一身素色宫装,只是不知道是在大理寺日子过得太艰难还是伤心于赵恺的去世,整个人消瘦了许多,都撑不起衣裳,空荡荡的感觉。
太后话落,赵乐阳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甚至还无声地对她福了福身。
这是真吃到教训了?
顾明月眉梢挑了挑,觉得赵乐阳不是吃到教训,而是正面对上赢不了她而选择由明转暗。
“外祖母。”顾明月目光从赵乐阳身上一掠而过,笑盈盈地站在太后面前。
顾明月容貌好,笑着的时候更是明艳。
太后这两日病了,兴致没那么高,见着这么好看的人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拉着顾明月问东问西。
这期间康平长公主始终神色淡淡,不发一言。
太后余光瞥着女儿的模样,心中叹息,不过她没说什么,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顾明月离开后,她才问康平长公主:“你真的信那些事是马管事的主意?”
康平长公主皱眉:“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道:“一个下人,他哪来的胆子去传一个郡主和王爷的谣言?”
“马管事是安如父亲留下来的人,十分爱护安如,他觉得安如受了委屈,想替安如出出气是可能的。”康平长公主道:“安如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她,她不是会耍手段的人,驸马就更不可能了。”
太后没觉得陈安如不是会耍手段的人,也不觉得驸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可女儿就像是中了陈家的邪,她说得再多也无用。
从慈宁宫出来已经是下晌了,顾明月去了沈亭的寝宫一趟。
她以为这个时间点,沈亭应该不在,结果竟然在,只是在书房议事。
顾明月不让人去通报,寻了个亭子坐下。
她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池子里的大鲤鱼,听见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是来上茶点的宫女,但顾明月却没把目光移开。
宫里的宫女,无论是衣着还是首饰都有规定,面前之人没有越制,连眼睛都没有多看一眼,沉眉敛目,极为规矩,可顾明月的额角还是轻轻跳了下。
她看着这个宫女:“以前没见过你?”
这个宫女算不得多么的美丽,只能说句清秀,但一身气质却是极好,瞧着便让人舒适。
宫女福身:“奴婢之前在别处当差。”
顾明月还是单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那你怎么被调来这儿了?”
宫里的主子,级别不同,能使唤的人数也不同。
沈亭搬进宫来时,内务府就安排好了一切,宫女太监护卫一个不缺。
宫女垂着眼睑:“之前有宫女犯了错。”
顾明月微微颔首,神色如常:“你下去吧。”
宫女福身退下,顾明月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眉心轻轻蹙了下。
“郡主,”半夏夸道:“这宫女真好看。”
顾明月斜她:“有你郡主很看?”
半夏笑眯眯地拍着马屁:“当然没有,郡主是天上的明月,凡人怎么能和你相比。”
顾明月翻了个白眼,她不是天上的明月,她只是一个凡人,一个看到未婚夫身边有好看的女子,心里会不舒服的凡人。
顾明月觉得这有点无理取闹,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没等到沈亭从书房里出来她就走了。
等沈亭知道顾明月来过时已经是一刻钟后。
“郡主走时说什么了吗?”他问。
江东摇头,郡主走时什么也没说,但是郡主一开始不是打算等王爷议完事的吗?
沈亭淡声:“以后郡主来了直接进来通报。”
江东点头,又问:“万一郡主不让通报呢?”
沈亭看他一眼,一个字还没说,江东便道:“属下知道了,通报,一定通报。”
沈亭的晚膳是和皇帝一起用的。
用完晚膳,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朝廷政事,这一聊便聊都到了晋王。
皇帝问沈亭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废掉晋王的亲王爵位。
沈亭坦然道:“猜到一部分。”
“都是为了太子之位。”皇帝叹道,而后问:“朕这两日想了许多,皇子们都长大了,对太子之位有想法很正常。”
沈亭沉默不言,他也是皇子,他对太子之位也是有想法的。
皇帝也并不需要沈亭开口,他道:“早日立下太子也好,也绝了一些人的念想。”
沈亭不觉得这样就能绝他们的念想,他知道皇帝也知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准备立太子了。
沈亭不至于体会不到皇帝的意思,他静静地等着皇帝的下文。
皇帝也自然知道沈亭知道他想立沈亭为太子,所以跳过了这点,他神色凝重:“无论是储君之位还是皇位,虽尊贵却也是看不见的枷锁,一旦戴上想要摘下来就不容易了。”
沈亭淡淡一笑:“父皇是在让儿臣做选择?”
“你没有选择,”皇帝顿了下,忽然收敛起脸上的严肃,没好气地道:“不然你进京干什么?”
能把皇位坐稳,皇帝岂是一般人,哪能不知道沈亭进京认父的用意。
可那又怎么样,他当初当皇子时也是想要这天下的。
不想当太子的皇子有,但大多数都想。
想当太子不是一件坏事,就像士兵想要成为将军,只要你有让皇帝愿意立你为太子以及坐稳这个位置的本事。
沈亭就有。
而且若不立沈亭为太子,以沈亭的本事,新帝的位置怕是坐不安稳。
第54章 猜的
“这有什么, 你是宁王爷的未婚妻,见到他宫里的宫女漂亮,会不高兴不是人之常情吗?”
茶楼里, 听完顾明月的话, 苏灵好笑说道。
田雨点点头:“就是,郡主你要是高兴才不正常呢。”
顾明月双手捧着脸颊发出长长的叹息, 从宫里回来后她越想越觉得难受――不是难受沈亭身边宫女出色,而是难受她居然会因此不太高兴。
她心烦意乱,找了苏灵出来玩。
想到田雨每次看到她就发光的眼睛,她把田雨也叫上了。
“你们不懂。”顾明月恹恹道。
“哪里不懂,”苏灵端着茶杯, 一针见血地道:“你不就是觉得你是堂堂郡主,竟然吃一个小宫女的醋,而且这个宫女与宁王还没有什么, 有些无法接受。”
顾明月:……
“这简单呀, ”田雨冷不丁地道:“郡主你也去找几个俊男儿在身边, 让宁王爷也不舒服不就行了。”
顾明月与苏灵交换了个眼神, 而后齐齐看向田雨。
“没看出来呀小雨, ”苏灵啧啧道:“你可真是个人才。”
田雨被看得心砰砰地跳:“我说得不对吗?”
“对, 太对了。”苏灵扭头对顾明月道:“方法已经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找他们来干嘛,给我打扇么,再说了, ”顾明月顿了下, 唇角一弯:“我有这么好看的未婚夫,为什么要去看其他男子。”
田雨想了想道:“郡主言之有理,宁王爷生得太好了, 我表哥都比不上。”
“说起这个,”苏灵忽然道:“京城来了个神仙公子你们知道吗?”
顾明月问:“什么神仙公子?”
田雨:“是长得很俊吗?”
“都是神仙公子了,你说俊不俊,”苏灵先对田雨说了句,而后又对顾明月道:“福惠大长公主回京这事你知道吧?”
顾明月瞬间了然:“你说的神仙公子就是福惠大长公主的孙子?”
这位大长公主常年住下驸马的祖籍,甚少回京。顾明月只知道她是当今圣上的姑母,且与她外祖母关系不咋样。
福惠大长公主上次归京是四五年前,随着她一起进京的还有她的长孙。
这位公子一进京就成为了众多姑娘的心上人,无他,太俊而已。
“他叫什么来着?”时间太久,顾明月已经忘了这名神仙公子的名字。
苏灵翻了个白眼:“你那时候还说长大了要嫁给他呢,现在居然连名字都忘了。”
四五年前,顾明月十一二岁,正是初心萌动的年纪,见到那么一个俊美的公子,顾明月也不免俗地动了心,信誓旦旦地说她长大后要嫁给他,结果福惠大长公主只在京城待了半年。
福惠大长公主离京,她的长孙也跟着走了,徒留碎了一地的芳心。
人离开的前半年,顾明月时不时就会提起他。离开后的一年,顾明月偶尔提起他。
再后来,顾明月与齐俊定亲。
齐俊很俊,不比福惠大公主的长孙差,于是顾明月彻底把那个俊秀地少年郎忘记了,现在更是连名字都记不起来。
“小时候的话哪能当真,”顾明月理直气壮:“再说了,我未婚夫都换了一个了。”
苏灵彻底无语,换了未婚夫她还挺骄傲的。
“楚寻,”苏灵无可奈何地道:“你那时候不是喊人家寻哥哥吗?”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这么肉麻地称呼一个人。”顾明月眉头紧皱,一阵恶寒。
“你没当着他的面喊。”苏灵道:“但在我面前你就是这么喊他的。”
“这么多年了,一定是你记错了。”顾明月拒绝承认,转了话题:“福惠大长公主怎么突然回京了?”
苏灵耸了下肩头:“你是皇家郡主,还是皇家未来儿媳妇,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田雨实在好奇,把话题又转回了楚寻身上:“这个楚公子真的有那么俊吗?比我表哥还俊?”
“应该是要比你表哥俊一点吧,”苏灵想了想道:“毕竟郡主与你表哥定亲前可没有说过长大后一定要嫁给你表哥这种话。”
田雨又问:“与宁王相比呢?”
“肯定没宁王俊,”顾明月道:“男大十八变,说不定越长越丑,还没有你表哥好看呢。”
“我也不知道,我又没见过长大后的他,”苏灵道:“不过宁王那样的人物,出了一个,不可能还有第二个吧。”
顾明月和田雨对这话深以为然。
三人喝了茶,又去了殷氏酒楼用午膳。
酒楼的掌柜和首饰铺子的掌柜如出一辙的热情。
顾明月看着掌柜眼角深深的褶子,心念微动,问道:“你也是今年年初才调来京城的吗?”
掌柜地微微躬着身,笑眯眯地道:“不是,我是去年年初调来的京城。”
顾明月嘴角抽了抽,有点怀疑这掌柜是故意的。
“不是说没有包厢了吗?”
顾明月循声看去,眼睛一亮,好俊俏的男子。
男子身旁站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圆脸蛋儿,正撅着嘴,不满地看着她们。
苏灵小声感叹:“多么似曾相识的场面。”
掌柜道:“小姐息怒,郡主……”
“郡主?”姑娘眉头一挑,目光上下地打量着顾明月,实在称不上客气。
和好友闲聊后,顾明月心情已经好多了,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被面前之人不太礼貌的打量,顾明月眉头皱了下,但对方比她小,她不想计较,便对苏灵和田雨道:“走了。”
“等等,”楚妙直视着顾明月:“你是郡主也要讲个先来后到。”
顾明月若有似无地一笑:“你大概误会了,我和你不一样。”
楚妙道:“都是来这吃饭的,有何不一样。”
“你刚才没看见吗,”顾明月指了指掌柜,一本正经地道:“我是走后门的,不用排队等包厢。”
楚妙顿时噎住,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堂堂一个郡主,竟然能如此无耻。
她没遇到过这种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跺了跺脚,她对身旁的男人道:“大哥,你也说句话呀。”
男人道:“许是她们提早定下了。”
“什么提早定下的,”楚妙才不信:“明明是突然来的。”
掌柜终于找着机会插话:“这位小姐有所不知,郡主用的是我家主子给自己留的包厢,此包厢不待外客。”
楚妙道:“那她呢,她不是外客?”
“郡主是殷氏的客人。”掌柜顿了下:“若小姐您有殷家令牌,您也可以在这个包厢用膳。”
楚妙哪里有殷家令牌,她怀疑这掌柜是故意噎她,可对方笑呵呵的,让她有脾气都不好发。
男子哄她:“要不我们去其他酒楼吃。”
“不,”楚妙甩了甩袖子,气咻咻地道:“我就要在这家吃。”
顾明月无意看小姑娘耍脾气,转身就上楼。
一进包厢,苏灵就迫不及待地道:“天啊,好俊的男人。”
顾明月提壶倒茶:“没宁王好看。”
田雨道:“这么好看的人,他该不会就是福惠大长公主的长孙楚寻吧?”
顾明月苏灵面面相觑,有这个可能。
田雨问:“你们不是见过吗?”
顾明月摇摇头:“都这么多年了,连名字都忘了,哪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见顾明月她们就那么走了,楚妙更气了。在清州,哪有人敢这么对他们兄妹。
楚妙生气的同时又好奇,她问楚寻:“大哥,刚才那个人是郡主耶,你之前不是跟祖母在京城待过半年了,你认识她吗?”
楚寻道:“这么多年了,哪还能认识。”
楚妙有些失望,好在很快就有包厢空了出来。
她一边往包厢走一边道:“都说庆王很喜欢来这家酒楼吃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吃。”
点菜时楚妙看了看菜单,不知道点什么好,就问堂倌:“庆王是你们这儿的常客吧,他常点什么就给我们上什么。”
堂倌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
楚妙道:“怎么不行,你是不是担心我们没钱付账……”
“小姐息怒,”堂倌道:“只是庆王爷常点的菜都是不对外售卖的。”
而且庆王爷总共也没来几次。
听见“不对外”这三个字,楚妙心情就不好,她拉下脸:“难不成庆王也有什么令牌不成?”
“他没有。”
“那……”
“可庆王爷每次来不是跟端阳郡主就是跟宁王爷。”
楚妙都糊涂了:“这又关端阳郡主和宁王什么事?”
“宁王爷是东家好友,可以不用令牌,端阳郡主有令牌。”眼见着楚妙脸色越来越难看,堂倌声音越来越小,但坚持说完了:“庆王爷一个人来也是吃不到那些菜的。”
楚妙忍无可忍:“你们令牌这么多的吗,端阳郡主有,刚才那个郡主也有。”
堂倌无辜:“刚才那个就是端阳郡主啊。”
楚寻目光闪了闪,原来刚才那位就是宁王爷的未婚妻,顾国公府的端阳郡主。
他低头饮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很好,比同龄的姑娘要高,脸颊总是白里透红,眼睛黑亮黑亮的。
别的小姑娘和他对视时总会害羞,唯有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盛满了笑意。
楚妙虽才进京不过两三日,但也听过端阳郡主的大名。
据说盛极一时的严府会这么快的衰败下来都是因为她。
楚妙不太信,一个郡主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用完午膳,他们刚从包厢里出来,看见对面有一个包厢的门打开,端阳郡主等人从里面出来。
从二楼到一楼只有一个楼梯,两方人不可避免地碰上了。
楚妙不太喜欢端阳郡主,想装着不认识,她大哥楚寻却先拱手道:“郡主。”
顾明月没想到这名可能是楚寻的男子会跟她见礼,她微微颔首后道:“你该不会就是楚寻?”
“正是在下。”楚寻一笑,面如春风:“郡主记起在下了吗?”
“呃……没有,”顾明月很是诚实地道:“猜的。”
场面很明显地安静了一瞬。
顾明月看见楚寻脸上的微笑僵了一下。
楚寻都行礼了,楚妙便不能装傻,她屈膝行礼:“楚妙见过端阳郡主,先前多有失礼,还望郡主多多包涵。”
顾明月本就没和她计较,何况楚妙还主动认了错。
自从赵乐阳越来越偏激,她对周遭人的要求就降低了很多。
寒暄两句后顾明月准备离开,她的护卫忽然冲进了酒楼,神色非常激动。
“郡主,刚刚府里来人传话,今儿早朝上,皇上决定封宁王为太子。”
第55章 相识
皇帝不是一个喜欢拖的人, 既决定立沈亭为太子,翌日便在早朝上提了出来。
除了沈亭,他事先没有和任何臣子提起过这件事。
皇帝话落, 像是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 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花。
朝臣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自宁王认祖归宗以来, 皇上的确对宁王表现出可异于其他皇子的偏爱,他们也想过皇上很有可能会立宁王为太子,可着实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
立即有人站了出来:“皇上,立太子一事兹事体大……”
“是兹事体大, ”皇帝打断这名朝臣的话,不咸不淡地道:“所以朕已经考虑许久了。”
朝臣语滞,默了几息后道:“宁王爷才回京不久, 是不是等他再熟悉熟悉朝政再考虑立太子。”
皇帝看着这名朝臣:“爱卿所言极是。”
朝臣松了口气, 其余人也松了口气。
“不过诸位爱卿知道朕为什么突然要立太子吗?”皇帝问。
朝臣们沉默, 不说他们本来就不知道, 就算知道又能说出来吗?
“朕膝下的皇子不算多, 但也不少。”皇帝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 他道:“其中能干的不多,但心思多的却不少。”
众人心神一震,想起刚被废了亲王爵位的三皇子,顿时噤若寒蝉。
“诸位爱卿不想让朕现在就立太子, ”皇帝故意停顿了下后才缓缓道:“那以后若是为了争夺太子之位, 出现手足相残的局面,诸位爱卿可能负起这个责任?”
谁敢负这个责任,站出来的朝臣无声地回了队列。
诺大的金銮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缓缓问:“还有爱卿有意见吗?”
众朝臣纷纷沉默着, 当今圣上看着温和,但在温和的外表下是皇权地高度集中。
皇帝想做什么事,没有人能阻拦得了。
皇帝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而后他看向他的几个儿子:“你们呢,有意见吗?”
老大端王最先道:“儿臣没有意见,四弟德才兼备,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皇帝微微颔首:“其余人呢?”
其余人还在震惊着,尤其是庆王。
庆王十分不解,觉得他今日就不该这么勤快地来上早朝,父皇怎么就突然要立沈亭为太子呢?
“老五,”皇帝点名问:“你觉得如何?”
庆王心想他觉得不如何,可他的意见父皇会在意吗?
不会的。
说出来惹父皇不快不说,还会得罪沈亭。
得罪沈亭就意味着他吃不到殷氏酒楼那些不对外售卖的菜了。
而且就算立了太子又怎么样,能不能成为新帝还不一定呢。
古往今来,被废的太子多了去了。
庆王迅速地在脑海里分析了一遍利害,然后道:“儿臣没有意见。”
说着他侧身对沈亭拱了拱手:“恭喜四皇兄。”
沈亭还礼,温声道:“多谢五弟。”
“嗯,老五懂事了不少,”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扫了眼还没开口的安王与排行老六的平王:“你们两个呢?”
三皇子被废了亲王爵位,在朝中的职位也被革了,如今已经没有资格参加早朝。
至于排行第七的七皇子,年龄不到,也没有上早朝。
“回父皇,儿臣没有意见。”平王站在庆王旁边,神色平静。
就只剩下安王一个,他再不愿意也不得不道:“儿臣也没有意见。”
立沈亭为太子这件事就这么定下,等寻个良辰吉日,行完册封大殿,沈亭就是太子殿下了。
出了这事,早朝余下的时间商讨了什么朝政都不重要了。
皇帝见他们无心上朝,便挥了挥手退朝。
皇帝一离开,金銮殿嗖的一下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庆王立即扭头对沈亭道:“你封太子了,你要请客吃饭。”
庆王声音不小,周遭的人都听见了,都很无语。
沈亭莞尔:“好。”
平王凑过来:“四皇兄,我也想去。”
自沈亭恢复皇子的身份以来,和他走的最近是毫无疑问是庆王,与其余几个皇子关系都一般。
平王没庆王闹腾,至今和沈亭说过的话一双手都能数出来。
这是平王第一次向沈亭示好。
庆王瞅了瞅平王,莫名地有了点危机感,他往前一步,更加靠近沈亭。
站在沈亭身旁,庆王愣了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四皇弟,”端王道:“都是兄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庆王瞅瞅端王又瞅瞅平王,危机感更甚。
来向沈亭道喜的臣子一个接一个,顾霖也是。
身为太子未来的岳父,顾霖脸上也有着淡淡笑意。
朝臣渐渐离开,沈亭走到顾霖面前:“顾叔!”
顾霖看着沈亭平静的脸庞,温声道:“皇上是对你觊觎了厚望,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册封典礼在三日后举行。
顾明月既是郡主又是太子的未婚妻,这种场面自然要出席。
典礼在上午举行,皇上免了当日的早朝。
顾明月一下马车就被灿烂的阳光刺了下眼,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正想让半夏从马车里拿柄团扇出来,她听到有人喊她:“端阳郡主。”
声音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
顾明月回身,看见了楚寻兄妹以及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夫人。
老夫人打量她两眼,语气不是那么客气:“是个周正的,但愿不要跟你母亲一样。”
顾明月以前,四五年前是见过福惠大长公主的,和变化大的小孩儿不同,福惠大长公主与四五年前相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连语气都没变,还是那么的不慈爱。
顾明月忽的想起一件事,四五年前,她曾经感慨过,楚寻哪哪都好,就是祖母太凶了。
年幼的顾明月很不喜欢福惠大长公主,现在也不太喜欢,可对方是长辈。
她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福身道:“端阳见过姑祖母。”
福惠大长公主并不因为顾明月是准太子妃就给她好脸色,但也没为难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后就走了。
楚寻对顾明月歉然一笑:“抱歉,我祖母她不是针对你。”
顾明月道:“我明白。”Pao pao
不就是姑嫂那么事么。
庆王一下马车就看见顾明月以及顾明月身边,那么俊得让他有些自惭形秽的男人。
身为男人,怎么这些一个二个都长得这么俊,还要不要人活了。
他朝顾明月走去,上下看了楚寻几眼:“你谁啊?”
顾明月清了清嗓子:“他是福惠姑祖母的长孙。”
庆王眉头一挑,想起来。
四五年前,他十五六岁,正是刚开窍的年纪,暗梭梭地喜欢上一个姑娘。
他鼓起勇气去向姑娘表明心意,结果姑娘拒绝了他,并转头要送荷包给楚寻。
虽然楚寻拒绝了那个荷包,但这不耽误他对楚寻的讨厌。
庆王看都不想看楚寻一眼,他对顾明月:“你怎么不进宫?”
“马上。”
顾明月对楚寻笑了笑后与庆王一边闲聊一边往皇宫走。
离得远了,庆王问:“端阳,你和楚寻很熟?”
楚寻长得跟个妖精似的,顾明月不会红杏出墙吧。
不等顾明月回答他,庆王脸色微变:“我觉得他虽然好看,但是比太子还是差了点。”
顾明月也这样觉得,但这话不好对庆王说,于是她道:“是吗,我没注意。”
她是想说她没仔细看楚寻,可落在庆王耳朵里,就是顾明月在含糊其辞。
身为太子的皇弟,庆王觉得他有必要给太子提个醒。
等不及册封典礼结束,庆王找到沈亭:“太子,你知不知道楚寻?”
册封大典在即,沈亭没有处理公务,穿着属于太子的朝服的他道:“知道。”
“我刚才看见他了,”庆王轻咳一声:“就在宫门口,他还和端阳在说话呢。”
最后三个字,庆王说得尤其重,意思不言而喻。
沈亭长长的眼睫轻轻一颤,唇角微勾,问道:“有我俊吗?”
庆王:……
沉默片刻,他诚实,绝对没有拍马屁的道:“没有。”
“那不就行了。”
庆王很无语,心说人家就算比不上你,但也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型的。
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庆王不再说什么,要是沈亭真能因此和端阳掰了才好呢,他才有成为太子的机会。
想到这里,庆王一愣,所以他为什么要来提醒沈亭?
沈亭没把庆王的话放在心上,直到册封结束,他正要去找顾明月,看见和顾明月站在一起的楚寻。
他脚步顿了下,而后楚寻若有所感似的扭头看来,冲他微微一笑。
沈亭也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走到顾明月身边,温声问她:“热吗?”
顾明月是没好气:“你说呢?”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又在日头下站了这么久,她刚才眼睛花了下,差点摔倒,幸好楚寻扶了她一把。
“太子殿下,”楚寻对着沈亭拱了拱手,语气熟捻:“想不到你居然是皇子。”
顾明月听这话觉得不对:“你们认识?”
沈亭拿过顾明月手中的团扇给她扇风:“是。”
“没想到你没有参加科举,”沈亭对楚寻道:“我进京后向清州的学子打听过你。”
“我还是不喜欢做官。”楚寻一笑:“再说了,有你在,我也拿不到状元。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参加了。”
顾明月听得无语,忍不住道:“要是没有太子在,你就能拿状元?”
楚寻冲顾明月弯了弯唇角:“是不是自信过了头?”
顾明月干干一笑,心说你也知道啊。
话说沈亭比起楚寻来,那也是不遑多让。
所以为什么现在长得好看的男人的脸皮都这么厚?
第56章 没太子好看
看着楚寻脸上的笑, 沈亭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清州最有名的无双公子什么时候会对人笑得这么灿烂?
他和楚寻相识,但也只是相识,并不深交, 可这不耽误他对楚寻的了解。
听见顾明月干巴巴的笑声, 他目光一转,视线落在顾明月的脸上。
她微微仰着头, 眉毛不深不浅,眼睛大而有神,鼻梁提拔精致,红唇轻咧,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 也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他能发现,其他人也能。
沈亭上翘的嘴角微微平了平:“楚公子是清州最负盛名的公子,书画双绝。若他参加科举, 我不一定会是状元。”
难得能从沈亭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谦虚的话, 顾明月眼睛瞪得圆圆的, 声音含着笑:“你居然也会谦虚。”
沈亭轻轻一笑:“我为什么不会?”
顾明月提醒:“你现在是太子了, 应该自称孤或者本宫。”
“是这样吗, ”沈亭眉心微蹙, 露出懊恼的神色:“刚封太子,有点不习惯。”
顾明月很是体贴:“过几日就好了。”
沈亭看着顾明月,轻轻地嗯了一声,声线微低但很温柔, 被看的顾明月莫名有些不自在, 扭过头去道:“这天也太热了,什么时候才会凉快下来。”
“应该快了。”沈亭加快手中打扇的动作。
两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颜色,站在一起, 美得像是一幅画,让人不忍心打扰他们。
“咳咳,”楚寻偏过头去轻咳一声,在顾明月看过来时他道:“太子殿下谦虚了,我不过是你的手下败将。”
沈亭看楚寻一眼,客气又疏离:“一次胜败,不足挂齿。”
两人视线相撞,静静地看了彼此两息。
“可是您已经是太子殿下……”楚寻顿了顿,后悔道:“早知您是太子殿下,我就参加科举了,说不定还有赢回来的机会。”
顾明月对沈亭道:“万一他参加科举,成绩还比你好,那你就收不到那些多的礼了。”
“也是,”沈亭深以为然,用带着庆幸的语气对楚寻道:“幸好你没参加。”
楚寻也知道沈亭中会元以及状元后大肆守礼的壮举,他一脸恍然地道:“原来我不止浪费了一个可以赢回来的机会,还浪费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顾明月噗嗤一声笑,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忘了四五年前的楚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听见楚寻的一番话,她道:“下次科举你可以参加,虽然是赢不了太子至少还能发财。”
“还是算了吧,”楚寻言笑晏晏:“经太子之后,恐怕以后送礼的人没那么多了。”
顾明月想了想表示赞同:“也是。”
送礼是有所求,便无求也是想先把关系搞好,可当收礼变成一件被摆到明面上的事,谁又还会来做,谁又会去应送礼之人的“求”。
“所以你当初收礼的时候就想到这点了吗?”她问沈亭。
沈亭微笑:“郡主觉得呢?”
顾明月定定地看了沈亭几息,正要说她觉得没有的时候七皇子走了过来。
他先给沈亭行礼,而后冲楚寻喊了声表哥。
顾明月这才想起七皇子的母亲淑妃娘娘就是福惠大长公主的女儿。
也是奇怪,唯一的女儿住在后宫中,福惠大长公主居然能多年不回京。
她就不想念淑妃这个女儿?
沈亭身上仿佛有极大的吸引力,七皇子过来后,庆王与平王也都来了。
庆王瞥着楚寻,想到他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伤心事,阴阳怪气地道:“听说京城里的姑娘都称呼你为神仙公子?”
楚寻察觉到庆王的不待见,但神态依旧温和:“谬赞而已。”
“我觉得也是,”庆王道:“你又没太子长得好看。”
楚寻一直微微弯着的嘴角僵了僵。
“五哥,话不能这么说。”平王道:“楚寻虽没有太子好看但也比你我好太多了。”
顾明月嘴角抽了抽,这话看似是在替楚寻说话,可仔细一听,分明还是在说楚寻不如沈亭。
虽然这是真的,但你们要讨好沈亭也没必要这样无情地针对楚寻吧。
顾明月有点同情楚寻了,正想开口缓解了一下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端王爷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庆王嘴快道:“说楚寻没有太子俊。”
端王爷看看沈亭后又看看楚寻:“好像是的。”他还很好心地安慰楚寻:“楚寻表弟你别生气,我们都没太子好看。”
顾明月:……
她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
“你别放在心上,”顾明月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轻咳两声后语重心长地道:“红颜白骨皆是虚妄,百年之后,大家都一样。”
话落,顾明月觉得她这话好像不太对,又描补了一句:“你们男子比的又不是外貌。”
话落,顾明月还是觉得她这话挺不对的。毕竟在学问上楚寻也没有比过沈亭,现在沈亭成了太子,身份上也比不过了。
这样看来,楚寻真的是有点惨。
“多谢郡主好意,我并不在意这个。”说着,楚寻看了看端王庆王平王三人,意味深长地道:“况且我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了。”
三人同时拉下了脸,可又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们没楚寻好看是事实,且楚寻是他们的表哥表弟。
顾明月原本在脑海里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安慰楚寻,听完这句话她不想了。
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
“我也不在意这个,”沈亭忽然出声:“直到遇到郡主。”
“嗯?”顾明月一脸茫然,这关她什么事。
沈亭一笑,徐徐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一刻,顾明月脑海里闪过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册封大典后有宫宴,顾明月没继续和这群人闲聊,去找苏灵等人玩去了。
顾明月一走,楚寻也告辞离开,七皇子跟着他一起走了。
庆王自认为和沈亭关系最好,瞪着平王和端王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平王没说话,端王还嘴道:“你不是也没走。”
“我有话和太子说,”庆王抬了抬下巴,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得意:“这些话不适合你们听。”
无论是端王还是平王都不信庆王能有什么正事,但相比于他们,庆王和太子的确更为亲近。
端王和平王憋屈地走了。
他们一走,庆王刚要开口,沈亭道:“孤有事,你去找一朵吧。”
言罢,他转身离开。
话到嘴边的庆王愣住,太子心情似乎不是那么美好。
莫不是看见楚寻的长相,他有了危机感。
第57章 剥荔枝的你
今日除了沈亭, 最风光的人莫过于顾明月。
只要顾家不倒,沈亭登基后,顾明月就是铁板钉钉的皇后。
宫宴前, 她刚一现身, 熟悉的不熟悉地一窝蜂地围上来恭喜她。
顾明月笑眯眯地听着众人对她的恭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面前这个夸她是女子典范的夫人曾经当众说过她嚣张跋扈。
啧,怪不得权利那么让人着迷。
孙雪也想上前去恭喜顾明月,可是围着顾明月的人太多,最先站起来的她犹豫一下后坐了回去。
“怎么孙姐姐不去恭喜端阳郡主,你不是和端阳郡主关系不错吗?”
一名女子走到孙雪面前, 似笑非笑,语气阴阳怪气。
孙雪和这个人是认识的,对方和陈安如交好, 哪怕陈安如做下了那些事, 她也能够不在意, 且反过来怪孙雪, 觉得孙雪踩低捧高。
孙雪不想理她, 对方却不依不饶, 坐到孙雪身边,压着嗓子接着道:“宁王爷已经成了太子,你说他还会那么在意顾家吗?”
孙雪面色微微一变,看对方的眼神盈满凛冽:“你什么意思?”
“孙姐姐这么聪明, 会不知道我的意思。” 她笑了笑, 反问孙雪:“后宫三千,太子殿下会只取端阳郡主这一瓢?”
一生只娶一个女子的男人有,但少得可怜, 尤其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男人,说句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孙雪虽觉得太子品行就算是以后纳妾纳妃也不会越过顾明月去,但还是为顾明月提了提心,可她面上没有一丝异常。
她冷冷道:“太子殿下会不会只取一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未婚夫婿以后一定不会只有你一个。”
女子立时拉下脸,前不久她的未婚夫才闹着要把一个青楼女子收房。
都说打人不打脸,孙雪却是狠狠地给了对方一巴掌。
女子怒上心头,正要讥讽回去,背后响起了的声音:“孙雪,你刚才是不是要跟我说话?”
孙雪和女子同时回头,来人正是适才被众人围住的端阳郡主。
女子脸色一白,端阳郡主什么来的,她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孙雪没注意女子,她诧异地看着顾明月,愣了一瞬才回道:“是。”
“恭喜郡主。”她认真道。
“谢谢,不过我只是个沾光的。”顾明月回头看了眼苏灵她们后问孙雪:“你要不要到那桌去和我们一起坐。”
宴会还没开始,众人只是闲聊,可以随意找位置坐。
孙雪觉得她现在坐过去有巴结顾明月的嫌疑,犹豫一下后她应下了。
现在恐怕有不少人都认为她是趋炎附势,既然已经担了这个名头,她还担心什么呢,不如真的去附势一把。
孙雪跟着顾明月离开,她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那女子道:“尤小姐,你不恭喜一下郡主吗?”
女子面色一僵,看向顾明月,希望顾明月会开口,谦虚地不让她恭喜。
顾明月看明白了对方的眼神,她眉梢扬了扬,好整以暇地望着对方,就好像在等着对方恭喜她。
孙雪不是会主动找事的人,会说这种话,一定是这位尤小姐惹到孙雪了。
孙雪帮过她,是自己人,她万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尤小姐没办法,只能开口恭喜顾明月,不然她担心孙雪会把她刚才的话告诉顾明月。
她没有想到端阳郡主竟然真的和孙雪关系不错。
顾家显赫,如今准女婿成了太子,地位更是斐然,但宴会上的位置却并不那么靠前,毕竟还有皇家人。
宴会还没开始,沈亭就来到顾家的位置,想请顾明月去他的位置和他同坐。
顾霖没在,程氏笑眯眯地同意了,那模样,与寻常母亲没有两样。
顾明月没动:“父亲还没来,阿瑾阿瑜又不在,我多陪夫人一会儿吧。”
程氏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人陪,把顾明月劝走了。
“太子很看重郡主嘛。”坐在程氏旁边的夫人见顾明月和程氏颇为亲近,感慨道:“你这些年的付出也算是有了回报。”
当年程氏嫁进顾家,有人羡慕但也有人觉得她的路不好走,后母不好当,尤其继女的生母还是长公主。
可现在谁不说一句程氏好命――顾明月以后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程氏所出的两子能不沾光?
相比于程氏,康平长公主才是得不偿失,不然今日风光的人也该有康平长公主。
今日这种大日子,太后娘娘也出席了,一袭盛装,倒看不出有任何的病态。
她的位置在皇帝位置的旁边,下手则是福惠大长公主。
顾明月还没走近就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多年不见,两人关系依旧哇。
顾明月腹诽了一波后小声对沈亭道:“我觉得我不该过来。”
沈亭安慰道:“你是我的准太子妃,她们不好拿你做筏子。”
顾明月不觉得,宫门口遇上福惠大长公主时对方才说了句不太客气的话呢。
再说了,福惠大长公主年纪已大,又身份尊贵,只要不是谋反,皇上也会给她几分颜面。
顾明月没有立即落座,她喊了声外祖母,又喊了声姑祖母。
太后微微颔首,正想开口让顾明月坐到她旁边去,沈亭拉着顾明月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下。
菜没上,但桌子上摆得有荔枝等水果点心。
沈亭净过手,亲自剥了一个荔枝放到顾明月面前。
顾明月笑靥如花:“多谢太子殿下。”
沈亭继续剥荔枝:“你今天为什么帮楚寻说话?”
顾明月含着荔枝,闻言疑惑道:“我哪里帮他说话了?”
沈亭扭头,和顾明月四目相对:“你安慰他红颜白骨皆是虚妄。”
“那不是因为他连着被庆王他们说比不上你么。”顾明月精致的眉头紧了紧:“再说了,我应该没安慰到他吧。”
又是一颗荔枝剥好,沈亭却没有立即放到顾明月面前的碟子里,他道:“有没有安慰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这个心。”
说着,他把手中的荔枝喂给了自己。
等着吃荔枝的顾明月:……
你吃醋就吃醋,怎么还要吃她的荔枝呢?
顾明月有点小不满,但心里又挺高兴的,看来她不用找几个俊美男儿来伺候她了。
她双手捧着脸颊,笑意盈盈:“那我以后不安慰他了。”
沈亭瞥他:“不觉得他可怜?”
“他可不可怜关我什么事,”顾明月长长的眼睫轻轻一眨:“我只关心我的未婚夫。”
沈亭笑了,像是大雪后的暖阳,看得顾明月两眼放光,痴痴地道:“殿下,你真好看。”
沈亭又拿起荔枝剥:“不是因为给你剥荔枝?”
顾明月歪了歪头,一本正经地道:“比你更好看的是给我剥荔枝的你。”
话落,一颗雪白的荔枝喂到她嘴边。
顾明月左右瞧了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荔枝。
身为这场宫宴的主角,关注着沈亭的人很多,是以也有很多人看见沈亭亲手给顾明月剥荔枝,看见沈亭喂顾明月吃荔枝。
有人觉得两人感情好,也有人觉得沈亭不过是在安顾家的心。
为什么要安顾家的心,因为宁王已经成了太子。
储君的后院怎么能只有太子妃一个。
自皇帝宣布要立沈亭为太子后,就有世家琢磨起如何往东宫送人。
可问题是沈亭既没有母妃也没有外家,太后又是端阳郡主的外祖母,自是向着端阳郡主。他们不知道找谁来传这个话好,直到宫宴上看见了福惠大长公主。
她是长辈,由她去说最为合适不过。
今日的宫宴要直到用完晚膳才会结束。
下晌,福惠大长公主与她女儿淑妃娘娘在亭子里喝茶时,就有人找了过来。
闲话几句后这位姓孔的夫人道:“太子殿下与端阳郡主的婚期是在明年开春,这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
福惠大长公主神色平平,不咸不淡地道:“他们年初才定的亲事,一年时间,是急了点。”
孔夫人附和着点头:“那也是,不过太子殿下身份终归不一样,或许可以提前纳个良娣。”
福惠大长公主眼睑一抬:“纳良娣?”
“是啊,早晚的事不是吗?”孔夫人见福惠大长公主脸色不太好,她没有放在心上。这位福惠大长公主从来脾气就不好,面对自己的亲女儿,也就是淑妃娘娘都没什么好脸色。她看向坐在福惠大长公主身边的淑妃:“淑妃娘娘觉得呢?”
淑妃娘娘年纪不大,加上保养得宜,看着更是年轻。
她闻言笑了下,不置可否地道:“如此,端阳郡主怕是不会高兴。”
孔夫人以为淑妃娘娘赞同她的话,道:“谁不是这么过来,她以后是正妃,当有容人之量。”
淑妃淡淡一笑,扭头问:“母亲以为如何?”
福惠大长公主不疾不徐地道:“你想让本宫去开这个口?”
孔夫人笑,眼尾的褶皱里尽是讨好与谄媚:“大长公主是太子殿下的姑祖母……”
福惠大长公主端起茶盏:“你知道先帝的兄弟姐妹,活到现在且能回京的为什么只有本宫一个吗?”
孔夫人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有些讪讪,被问到这种关乎皇家秘辛的问题,更是呐呐不知如何回答。
她看了眼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温柔贤淑,最好说话。
如她所愿,淑妃道:“母亲……”
福惠大长公主看淑妃一眼,淑妃悻悻住了口。
“本宫还想有个安稳的晚年,”她把茶盏放回桌上,砰的一声:“你懂?”
第58章 中看不中用
孔夫人不懂, 可也明白福惠大长公主不愿意帮她这个忙。
意识到这点,孔夫人脸上的笑立时淡了下来。
福惠大长公主是尊贵,可也只有尊贵而已。楚家并无人在朝中任职, 太子已立, 淑妃所出的七皇子最多只是个亲王,等福惠大长公主一去, 楚家就只是一个小世家而已,指不定哪天就没落了。
孔夫人敛了敛神色,起身告退离开。
她一走,淑妃小声道:“母亲,其实孔夫人说的话不无道理。”
“有没有道理干你什么事, 又干本宫什么事,”福惠大长公主看淑妃的眼神严肃得很:“你要想往别人后院里塞人,等七皇子成亲后你尽管往他后院塞, 本宫不会说一个字。”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 ”淑妃面上闪过受伤的神色:“七皇子难道不是您的外孙儿。”
福惠大长公主:“本宫没说他不是本宫的外孙, 可他更是七皇子。”
母女二人面面相觑, 最后是淑妃先示弱道:“母亲, 这么多年了, 你要一直生女儿的气吗?”
福惠大长公主还是那个语气:“本宫哪里在生你的气。”
“那您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福惠大长公主面上无甚情绪,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不往太子后院塞人,还是为什么不帮着你和七皇子争夺太子之位?”
淑妃面色一变,斩钉截铁地道:“母亲,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福惠大长公主目光幽深地看着淑妃:“没有最好, 反正该说的,在你坚持要进宫的时候我都已经给你说得很清楚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淑妃抿唇沉默, 半晌后她道:“母亲,这么多年,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反对我进宫。”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楚妙一蹦一跳地朝亭子走来,福惠大长公主道:“皇帝是你的枕边人,你该了解他,他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人。”
楚妙行礼后坐到福惠大长公主身边:“祖母,姑姑。”
面对孙女,福惠大长公主语气仍旧称不上多么慈祥,但比刚才好多了,她问:“你哥呢?”
“和庆王爷他们在玩射箭呢。”楚妙对淑妃道:“七皇子也在那边。”
淑妃打量着面前的姑娘,十五六岁,正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
她进宫时比楚妙大不了两岁。
射箭场上,楚寻一箭射中靶心,赢得众人一阵喝彩。
一般来说,文采了得的人武艺都不太好,儿武艺不错的文采就很一般。
楚寻入京不久,但其才名已经传遍了京城,不想连箭也射得这么准。
顾明月看着箭靶,情不自禁地夸道:“好厉害。”
忽的,她想到什么,扭头对站在她旁边的沈亭道:“不过他没你好看。”
沈亭眉梢轻轻一抬:“你的意思是我中看不中用?”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顾明月瞪眼:“你这是故意曲解。”
“你们在说什么呢,”刚射出一箭不仅没中靶心还脱了靶的庆王道:“太子殿下,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顾明月从没听沈亭提过他会射箭,下意识地替沈亭拒绝:“他不会。”
沈亭:“谁告诉你我不会了?”
顾明月无语凝噎,但还是提醒沈亭:“输了会有点难看。”
沈亭和楚寻两个人容貌都好,又都是有才之人,难免会被人拿来比较。
楚寻倒不要紧,但沈亭是太子,还是今日才册封的。
“比赛嘛,有赢就有输,很正常。再说了,”沈亭嘴角一勾,笑得狡黠:“万一我赢了呢。”
说完,也不等顾明月有什么反应,他走到射箭处,轻轻松松拿起了弓。
众人一见,先是有些愣,在看到沈亭又拿起箭,所有人都惊了,旋即便是好奇,好奇沈亭能不能射中靶心。
当箭羽从沈亭手中飞出,再稳稳扎进靶心的那一刹那,叫好的声音此起彼伏,比之前楚寻射箭时更甚。
沈亭望着顾明月,声音含笑:“郡主可还满意?”
有人调侃:“这么准,郡主怎么可能不满意。”
顾明月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还好吧。”
“郡主要求也太高了,”氛围太好,有人大着胆子打趣:“莫不是要太子殿下拿下头名你才满意。”
沈亭跟着问:“你想让孤拿头名吗?”
顾明月想说你想就能拿到吗,话到嘴边,想起沈亭是个禁不住激的性子,且没拿到怎么办,她把话咽了回去:“别了,把机会让给别人吧。”
沈亭放下了弓箭,声音温柔:“听你的。”
顾明月:……
今天的沈亭有点不一样,听他这么说话,她有点起鸡皮疙瘩。
这是一个射箭比赛,一共三轮,沈亭只射了一箭就下来了,倒是楚寻过关斩将进到决赛,最终不敌一位出身武将世家的公子,没能拔得头筹。
七皇子道:“可惜了。”
输了的楚寻却很淡然:“对方是童子功,我比不过是应该的。”他看向沈亭,感慨道:“没想到太子殿下的箭术这么好。”
沈亭这时候又很谦虚了:“碰巧而已,已经很久没有拿过弓箭了。”
楚寻笑了笑,似真似假地道:“我还以为能在箭术上赢殿下一把呢,可惜你只射了一箭。”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迟疑问道:“太子莫不是看我第一箭射得准,故意上来射一箭,好让旁人知道你在射箭上不比我差。”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沈亭无奈一笑:“其实是孤听到郡主夸你射箭厉害,有些吃醋了。”
庆王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要不你们两个单独比一盘?”
“比什么比,”顾明月先瞪沈亭,再瞪庆王:“殷氏酒楼出了两道新菜……”
顾明月话还没说完,庆王就明白了顾明月的威胁,忙不迭地道:“不比不比,这有什么好比的,反正端阳都已经和太子定亲了。”
顾明月冷酷无情:“你的菜没了。”
庆王:……他求助地看向沈亭。
沈亭温声:“看孤也没用。”
射箭比赛结束,众人散开。
七皇子站在楚寻旁边,笑着打趣:“今日过去,媒人怕是要把外祖母府上的门槛都要踏平了。”
楚寻道:“我是男子,和女子不同,来的媒人应该没那么多吧。”
“表哥这就不知道了,京城没那么多讲究,女方也可以主动上门提亲。”七皇子道:“表哥可知道太子与端阳定亲的情形?”
楚寻眉头一蹙:“他们会定亲不是因为郡主落水?”
“是,但若换成旁人,你觉得顾国公会轻易地把女儿许配出来,还不是见太子优秀。”七皇子侧首看楚寻一眼:“不过若是表哥年初就来京城,或许就没当时的太子什么事了。”
那时的太子还没恢复皇子身份,综合比起来,定然是比不上身为福惠大长公主长孙的楚寻,可若没有落水一事,顾明月还维持着齐俊的婚约,无论沈亭与楚寻谁更优秀,都不关她的事。
七皇子说这话是想试探楚寻,他觉得楚寻每次看顾明月的眼神不一样,倒不是说看心仪女子的眼神,但绝对和看其他女子的眼神有所不同。
“怎么就没太子事,”楚寻仿佛没有察觉到七皇子的试探,他道:“太子模样比我好,学问比我好,身份比我高,连射箭都不输我。我便是年初便来京城,也只会被他彻底比下去。”
七皇子看不出楚寻说的这番话是他的心里话还是说出来应付他的。
“表哥谦虚了。”
七皇子与这个表哥接触不多,四五年楚寻回来了半年,但那时候他还小。他只知道楚寻学问了得,他母妃一直希望楚寻能够参加科举,为此去年写了许多封信到清州,但不仅没能让楚寻参加科举,反而得了外祖母一通训斥。
母妃并没有完全放弃,得知外祖母一行人要回京后便叮嘱他要与表哥交好。
为此外祖母一回京,他当日就去探望。
可这几天接触下来,他觉得楚寻看着温文尔雅风流倜傥,实则与人疏离得紧,比太子还要难相处。
七皇子尚未成年,还住在宫中。
晚宴结束,七皇子陪同淑妃娘娘回宫。
月色如华,除了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照亮的人,其余人都远远跟在后面。
淑妃娘娘一只手让七皇子扶着,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平静地道:“你外祖母对本宫还是那个样子。”
七皇子闻言不惊讶,他母妃告诉过他,外祖母一直不同意母妃进宫,甚至说出如果他母妃进宫就要和她断绝关系。
他母妃终究是进宫了,可与外祖母的关系一直很冷淡,连带着对他也不如对表哥表妹亲近,但其实据他母妃说,哪怕是没有出阁的时候,外祖母对母妃也称不上宠爱。
“母妃,”七皇子不知如何安慰他母妃,便提起楚寻:“儿子发现表哥偶尔会盯着端阳郡主看。”
淑妃停下脚步:“你没看错?”
七皇子摇头,上午册封大典时他就发现了,后来在射箭场上也是如此。不太明显,若非他一直注意着楚寻,也不会发现。
“我拿话试探了他,但看不出什么。”
“你表哥那样的人,若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试探出来的,你就用不着本宫替你谋划了。”淑妃叹道:“可惜他不参加科举。”
七皇子惭愧道:“是儿子无用。”
“你还小,”淑妃温柔地拍了拍七皇子:“再说了,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第59章 太善良
京城城外有座寺庙, 香火鼎盛,常有达官贵人来上香,也是年轻男女相看的好地方。
寺庙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竹海, 竹海下有僧人特意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微风拂过, 竹叶沙沙作响。
走在青石板路上的陈安如穿着一身素色襦裙,裙摆用银线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 素静中带着华丽。
她的丫鬟不近不远地跟着她,站在她旁边的则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
听着男子温润有礼的声音,陈安如勉强勾了勾嘴角,但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淡漠。
身旁的男人其实没有那么差,模样虽比不上沈亭齐俊, 但在人群中也是很出挑的。家世是不好,可陈安如并不在意这个。而且他年初参加了科举,排名二甲前十, 如今在翰林院当差。
据二叔说他在翰林院做得很好, 假以时日, 锻炼一番, 未必不能有很大的成就。
陈安如相信她二叔的眼光, 能让她二叔看上的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康平长公主提出先见一面, 她立即同意下来。
马叔自尽,二叔闲赋在家,她已经没资格任性。
“走了这么久陈小姐应该累了吧,”男子道:“我记得前面有座亭子, 不如去那里歇一歇。”
陈安如点了点头, 道了声好。
她心不在此,对她来说,无论是继续赏景亦或是坐下歇息都无关紧要, 只是当他们看见亭子的时候,几个陈安如意想不到的人也印入了她的眼帘。
她立即停下脚步,面色微变。
男子也看见了亭子中的人,他道:“这有人了,不过前面还有个亭子,要不我们再多走一截?”
陈安如没应声,若要继续往前走就要路过亭子,也就是说要和亭子里的人碰面。
陈安如不想去分析她是什么样的心理,她只知道她不想见到亭子里的人,一个也不想。
陈安如想转身走回路,却被眼尖的半夏看见了。
打量了男子一眼,半夏眼珠子一溜,顿时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想到陈安如竟敢散步谣言,诋毁她家郡主――虽然有个马管事把罪名担下了,可半夏才不会信。
她抬脚就朝陈安如走去,嘴里阴阳怪气地道:“呦,这不是陈大小姐吗?”
陈安如一听半夏的语气就知道来者不善,她闭了闭眼,忽的想到她二叔告诉过她――有些事情做了就不要后悔。
她睁开眼,冷冷地回瞪着半夏。
半夏却把目光投向了男子:“这位公子是?”
“半夏,”陈安如一字一顿地道:“你只是一个丫鬟。”
半夏呵笑了一声:“陈小姐,您大概忘了一件事,我家主子是郡主,身为郡主的丫鬟并护卫,郡主也帮我领了一个职位呢。”
陈安如脸色阵青阵白,难看极了。
男子声音比刚才更加温和:“要不我们走?”
陈安如刚才想走,可现在半夏已经看见她,她再走岂不是有躲着顾明月的意思。
她没理会男子,冷冷地瞪着半夏,直到顾明月一行人过来。
一场秋雨带走了令人烦躁的灼热。
秋高气爽,苏灵说她要来寺庙求姻缘,觉得一个人无聊,便把顾明月田雨以及孙雪都叫上了。
为了上第一柱香,她们早早地到了寺庙,求完后便来了这竹海溜达,竟这么巧地遇到了陈安如。
男子就拱手作揖:“见过端阳郡主。”
男子虽在翰林院当值,可官职低微,见到郡主自当行礼,但这一幕落在陈安如眼里就非常刺眼,让她很不舒服,恨不能当场转身离开。
顾明月看男子一眼,立刻猜出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她微微颔首,对苏灵她们道:“我们走吧。”
苏灵田雨毫不犹豫地跟上顾明月,唯有孙雪看着陈安如有些犹豫。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时陈安如先她对男子道:“走吧。”
话落,陈安如抬脚便走,男子倒是对孙雪笑了笑。
孙雪无奈一叹后跟上顾明月,若是知道会遇到陈安如,她今日就不来了。
收到邀约时,她其实有点迟疑要不要来,是她母亲听说有端阳郡主一起便让她应下,理由――人家送了你那么好的雀舌,邀请你一起去玩你都不答应?
孙雪的迟疑顾明月等人看在眼里,但等孙雪跟上来时她们什么也没说,一路打打闹闹地回了寺庙,然后遇到了康平长公主与楚寻兄妹。
楚妙最先看到顾明月,她冲她们招了招手,仿佛几人是好友:“端阳郡主,我还说一会儿去找你们呢。”
顾明月问:“她知道我们来上香?”
苏灵想了想道:“之前她问过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我无意间提到来上香的事。”
陈安如来相看,康平长公主会出现在这儿不奇怪。顾明月扫了眼其余两位夫人,猜到大约是中间人以及那名男子的母亲。
顾明月是郡主,她一走近,那两名夫人都站了起来给不行礼。
顾明月也不得不给康平长公主行礼。
康平长公主神色淡淡,顾明月自不会主动贴上去,行完礼便要离开。
“郡主,”楚妙道:“你们去哪,我跟你们一路好不好?”
顾明月发现这个楚妙有点自来熟,明明第一次见面时她们还起了小小的摩擦,结果这人像忘了一样。
“你不和你哥哥一起?”她问。
“跟他一起有什么好的,”楚妙嫌弃道:“他只会去找老和尚说话,我才不要听。”
楚寻无奈:“是你要我陪你一起来的?”
“我是要你陪我玩,不是让你来找老和尚谈经。”楚妙走到顾明月等人的身边,对顾明月道:“走吧,一会儿我们离开的时候再叫上他就行了。”
楚寻对顾明月月:“小妹顽劣,劳烦郡主了。”
顾明月能说什么,总不能把人撇下。
一走远,楚妙迫不及待地道:“我听说康平长公主不喜欢你,还以为是传言,没想到是真的。”
“小姐。”她的丫鬟一听就有些着急,忙不迭上前拉了拉楚妙的袖子。
“干嘛,”楚妙道:“这不能说吗,可这不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事吗?”
丫鬟只想捂脸,她家小姐一直是这样,以前在清州还好,清州几乎没人能比得上福惠大长公主,可这是京城,端阳郡主还是准太子妃。
“能说,是真的。”顾明月倒不生气,正如楚妙所说,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她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楚妙的问题后问:“你有什么疑惑吗?”
“没什么疑惑,就是有点感慨。”
她祖母也不怎么喜欢宫里的姑姑,但也不会像康平长公主这样,在外人面前毫不遮掩。
“没什么值得感慨的,”顾明月风淡云轻地道:“又没人规定当母亲的就一定要喜欢自己的女儿。”
楚妙想了想后点头:“说得也是。”
“不过我觉得你母亲脑袋有点问题,”楚妙顿了一下:“我不是骂她,我的意思是……”
顾明月:“……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楚妙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是准太子妃,她就算不喜欢你,但也不应该做得这么明显吧,就算你碍于母女关系不好对付她,可她总有在意的人,她就不怕你去对付她在意的人。”
顾明月沉默片刻:“大约是因为我这个人太善良了吧。”
“咳咳咳……”
孙雪正想说话,听到这句,一时岔了气,猛咳不停。
“孙雪,”顾明月眉头挑起,威胁着问:“难道你不自觉我善良?”
“郡主善良,就是太善良了点,”田雨抢着道:“要我说您就应该像楚小姐说的那样做才好,不然那些人还当你好欺负呢。”
孙雪嘴角抽了抽,很想提醒田雨你话中的那些人还包括把你视若亲女的你的姑母。
顾明月没有猜错,与康平长公主坐在一起的正是中间人纪夫人和男子的母亲段夫人。
纪夫人去了恭房,段夫人觉得一直不说话有些尴尬,便道:“端阳郡主可真漂亮,不愧是殿下您的女儿。”
段夫人才进京不久,不知道康平长公主与顾国公府的往事。在她看来,怎么会有母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女儿。
至于康平长公主的冷脸――从碰面开始,她就没见康平长公主笑过,许是康平长公主人就是这样,冷冷淡淡的。
康平长公主做好了将陈安如嫁进寒门的准备,可她没想到第一个让她无法忍受的问题居然是男子的母亲。
卑微,市井,没有一点她看得上的地方。
康平长公主无法忍受她亲手养大的姑娘叫这样一个人为母亲。
听到段夫人夸顾明月,她随口应付了一句。若不是考虑到驸马,她起身就走了。
段夫人完全没察觉到康平长公主的心理,段家在京城没有根基,她很想促成这门亲事:“听说郡主的未婚夫是当朝太子殿下吧,那就是以后的国母呀,你身为她的母亲,可不得了呀。”
康平大长公主心想若顾明月以后成了皇后,她是绝对沾不了光的,而且说不定还会吃些亏。
她现在能压着顾明月是因为她是顾明月的生母,可顾明月一旦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就不是那样了。
天地君亲师中,亲排在君后面。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不喜顾明月,到时候她若真吃了亏,想必也不会有人说顾明月的不是。
可这一切康平长公主无力改变!
她甚至忍不住想,若是当初她不犹豫,与太子定亲的人便会是安如。
安如若成了太子妃……
哪怕不是正妃,她也能沾些光。
第60章 说不清楚了
这场会面实在称不上令人满意, 无论是陈安如还是康平长公主。
康平长公主原计划是在寺庙里吃了斋饭再回府,但她不喜欢这位段夫人,加之顾明月又在寺庙里, 若吃斋饭, 很有可能会遇上,她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早早带着陈安如回城了。
康平长公主没有意识到, 她已经在避着顾明月了。
一坐上马车,康平长公主就开始抱怨段夫人。
说了一阵后,康平长公主怒气稍减,问陈安如觉得段公子如何。
陈安如道:“挺好的。”
康平长公主瞅着陈安如平静的脸庞,心中轻叹, 这么平静,哪像是对姓段的有意的样子。
可她没有多说,她明白安如心里的人还是太子, 就像她年轻时那样。
康平长公主忽的一震, 当年她心中的人只有驸马, 却不得不嫁给顾霖。
安如心中只有太子, 却因为顾明月, 不得不另寻他人。
她是公主, 所以能与顾霖和离,可是安如呢。
若安如加给旁人,却终究没办法过下去怎么办?
她尝过的痛苦,安如也要来尝一遍么。
安如是康平长公主看着长大的, 她舍不得。
考虑许久, 康平长公主问道:“安如,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太子?”
陈安如惊慌抬头,她不确定康平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便否认:“没有,我是真心觉得段公子人不错。”
康平长公主握住陈安如的手:“安如,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在本宫心中,你和安雅是一样的。”
陈安如咬了咬唇角,声音微微哽咽:“殿下。”
康平长公主语重心长地道:“嫁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些时候你觉得可以,但等真成了亲,你就会发现有些时候不是你想就能接受的。”
陈安如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可是他已经有端阳郡主,而且二叔如今……都是我的错。”
康平长公主温柔地将陈安如揽入怀中,声音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太子以后要登基,后院里不可能只有顾明月一个?”
陈安如瞪大眼:“殿下?”
“你好生想一想。”康平长公主道:“你二叔那边不必担忧。”
陈安如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一点希望。
她真的喜欢太子,她不想嫁给其他人.
顾明月等人是吃了斋饭后坐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骑马往回走。
苏灵和孙雪不会骑马,只能坐在马车上,羡慕地看着骑着马的顾明月田雨以及楚妙。
楚妙嫌无聊,提出赛马。
秋高气爽,正是策马奔腾地好时节。
顾明月当即点头,问道:“赌注是什么?”
楚妙早就想好了:“若郡主您输了,就带我们去殷氏酒楼吃饭。”
田雨:“……你跟庆王爷一定很有话聊。”
顾明月深以为然地点头。
楚妙噘嘴:“我才不想和他聊,他一看脑袋就不是很灵光。”
“楚妙,”楚寻也是骑马,他闻言面色微沉,训道:“你过分了。”
楚妙撇了撇嘴:“这又没外人,我和郡主交交心罢了。”
顾明月面无表情,她并没有觉得交心。
田雨才刚学会骑马没多久,可不敢跑快了,于是退出了这场比赛。
确定好赌注,确定好目的地,比赛便开始了。
顾明月的骑术是顾霖亲自教的,这些年来就没输过,她没想到楚妙的骑术竟然也不差。
棋逢对手才有趣,两人越跑越快。
风呼呼地,楚妙大声道:“郡主,没想到你骑马骑得这么好。”
顾明月领先楚妙一个马身的距离:“还好吧,也就没什么对手而已。”
楚妙眼角抽了抽,不是应该谦虚吗?
楚妙最引以为豪地就是她的骑术,此刻好胜心上来,狠狠挥了两下马鞭,马儿迅速往前一蹿,把顾明月撇在了身后。
顾明月也不慌,没一会儿就赶了上去。
目的地是京城城外的十里亭。
临近十里亭时,两人都还并驾齐驱着,远远地看见十里亭里坐了人,周遭还有护卫。
楚妙问顾明月:“跑么?”
万一是哪个身份贵重的人,她们这样骑过去,恐怕会有些失礼。
“当然要跑,”顾明月道:“我想要你那块双面绣来做一把团扇。”
楚妙给出的赌注是她珍藏的一块双面绣,是一位大师傅绣的。
楚妙闻言立刻把缰绳握得紧紧的,她要吃殷氏酒楼那几道不对外售卖的菜。
看着远,但骑马不过一会儿的事。
顾明月赢了楚妙半个马身的距离。
马头高高扬起,顾明月握紧缰绳,控制着马儿转身:“怎么样,服不服?”
“不服,”楚妙道:“你是京城人,对地形更为熟悉。”
顾明月虽觉得换个她不熟悉的地方她也能赢,但也不能否认这算个理由。
“那要不然你把双面绣给我,我带你去殷氏酒楼吃饭。”
楚妙虽然不服,但赌注还是愿意给的,听见还能去殷氏酒楼吃饭,她立即答应下来。
“郡主。”沈亭从十里亭里出来,含笑望着顾明月。
看见沈亭,顾明月眼睛一亮,撇下楚妙,驱着马儿走到十里亭。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你怎么在这儿?”
沈亭温声:“父皇让我代替他去检阅军队。”
亭子里不止有沈亭,还有庆王。
不是皇上让他跟沈亭一起去的,是他听说沈亭要去检阅军队,死皮赖脸跟上去的。
看见楚妙庆王就想到了楚寻,问道:“端阳,你怎么和她搅和到一起去了,该不会她哥也在吧。”
顾明月一听就觉得可能不太好,她看沈亭,果不其然,看见沈亭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幽深了起来。
“在寺庙里碰到了。”顾明月说了下她今天的行程,最后小声对沈亭:“殿下今天真好看。”
沈亭掀了掀眼皮,淡声道:“如果楚寻没有和你一起,你应该不会夸我吧。”
当然不会,他们三天两头地都在见面,有什么好夸的。
“怎么会,”顾明月笑得格外地甜:“没有他我也会夸你。”
“是吗?”沈亭道:“那下次见面记得也要夸我。”
顾明月:……
顾明月有点无语,庆王也有点无语,走近了的楚妙更无语。
太子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至于么?
姑娘家都没这么粘糊的。
等了好一阵,马车才出现在视野里。
田雨夹了夹马腹,让马儿小跑起来,最先到达,还没下马就忍不住问:“谁赢了?”
楚妙道:“你的郡主。”
田雨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大了:“郡主好厉害。”
楚妙早就看出田雨是顾明月的小跟班,在她眼里顾明月就没有不好的,当即道:“就算她输了,你也会说她很厉害的吧。”
田雨理直气壮地道:“敢比就很厉害了,我都不敢跑这么快呢。”
田雨性子一直很软,顾明月鼓励她道:“没关系,等你熟练后就敢了。”
田雨点点头:“下次郡主您要出城玩还把我叫上吧。”
顾明月点头,天气凉爽下来,她肯定是要出城玩的。
“太子,”庆王移到沈亭旁边,小声道:“我觉得你不只要防着楚寻,还要防着这个田雨。”
沈亭:“嗯?”
庆王:“你看她嘛,看端阳的眼神亮得很。男的都有龙阳之好,女的也有可能喜欢同性嘛,反正你注意着点。”
庆王说这话时一直盯着田雨不放,田雨察觉到什么,侧首看来,对上庆王的目光,她想也不想便朝顾明月身边站去。
庆王:“看嘛看嘛。”
沈亭:“那是你吓到她了。”
“那也说明在她心里端阳很重要,”庆王清了清嗓子:“那个什么田雨,你过来一点。”
“为什么?”
田雨不动,其他人也奇怪地看着庆王。
庆王自然不能说他怀疑田雨对顾明月有那啥,便道:“路这么宽,你站端阳这么近不嫌挤吗?”
“我知道了,”楚妙恍然道:“一定是庆王喜欢你,所以才想让你离他近一点。”
话落,楚妙捂住嘴,才反应过来这话不应该说出来,尤其是当着两人的面。
庆王听愣了:“谁喜欢她!”
田雨一脸的惊恐,她才不要嫁给庆王。
庆王看着一脸惊恐的田雨,没好气地道:“你怕什么怕,本王有这么恐怖吗?”
田雨点点头,然后想起对方是王爷,又赶紧摇了摇头,最后求救似地看向了顾明月。
顾明月自然是帮着田雨,她道:“你不恐怖,但如果要嫁给你就有点恐怖。”
说完她又安慰田雨:“放心,他志向远大,你只是齐家的表小姐,他不会娶你的。”
这话有点不太好听,但她相信田雨不会介意,然后她便看到田雨大松口气的模样。
庆王听这话不对劲,以前也就罢了,可沈亭已经立为太子,虽然他的确没有放弃太子之位,但说出来就不对头了。
“谁志向远大了?”庆王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沈亭的神色:“她不就是身份低了点,有什么关系,我是娶王妃,又不是找靠山。”
楚妙一脸的好奇:“你真的喜欢田雨呀?”
“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想当王妃。”田雨惊恐不已:“郡主……”
顾明月拍了拍田雨的肩膀,瞪着庆王道:“不管你娶谁,别来祸害我身边的人。”
庆王:“怎么就祸害了,我可是王爷,亲王,嫁给我就是几人之下,很多人之上。”
田雨使劲摇头:“我不要很多人之上。”
庆王顺口问:“那你要什么?”
田雨:“我什么也不要。”
楚妙:“你果然喜欢田雨。”
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的庆王:……
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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