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和道侣和离以后 > 86、异梦(二)
    连瀛跟在祁凤渊身后,保持三步远的距离。连瀛也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跟着他,明明祁凤渊的态度是如此冷淡,可连瀛,就是想这么看着他,想和他说说话。


    祁凤渊从未回头看过连瀛。只有走进那家客栈后,祁凤渊才侧身等他。


    连瀛的眼泪早就被风吹干了,他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


    祁凤渊说:“店家问,要几间房。”


    事情也不是大事,却非要特意问连瀛,连瀛在祁凤渊与店家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拿不准祁凤渊什么意思。店家催促几句,连瀛才道:“两间吧。”


    祁凤渊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跟着店小二上楼。


    连瀛倏然侧目,死死盯着祁凤渊的背影,他将银子朝桌上一拍,也顾不上给多了,连忙阔步追上。


    他寻到祁凤渊房门前,一脚踢开门,气道:“你……”


    连瀛一顿,话哽在喉中,随即回身把房门关好。他转过头对脱掉外衫的祁凤渊说:“你要更衣,为什么不关好门?”


    义正辞严,全然不记得方才关得好好的房门就是被他一脚踢开的。


    祁凤渊动作停了停,没有理会连瀛。


    很古怪,在连瀛的印象里,祁凤渊从未这般对待过他。


    连瀛心里那股怒气又升腾起来:“你现在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愿意了?”


    祁凤渊的上衣脱下一半,半个肩头完□□露在连瀛视野之内,上头青青紫紫,淤血积在皮下,看着骇人。


    连瀛的火气将发未发,又被他自己压了下去。他走近,手掌落在祁凤渊的肩头,往下拨去衣物,整个背部全是这样青紫斑驳。连瀛指尖随着那些青紫色游走,不敢太大力,他轻声问:“怎么摔成这样?”


    祁凤渊依旧没有开口,连瀛心里茫然无措,不知该拿一声不吭的祁凤渊怎么办。他贴着祁凤渊,在青紫的肩头轻轻落了一吻,唇挨着肌肤,开口时的张合如同在吮吸那些淤伤,他道:“祁凤渊,你理理我。”


    祁凤渊不仅没有理他,反而往前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连瀛身前一空,怔怔地看祁凤渊穿上衣服。


    祁凤渊抚平衣襟,夹好天玉白兰后,终于抬头正视他,好一会儿,祁凤渊才说:“连瀛,你还记得你上一回说了什么吗?”


    祁凤渊捧起坛子,又看向连瀛:“你说,你再也不想听见我的声音了。”


    两人错身时,他衣服上的绶带擦过连瀛手背,连瀛的手微微蜷缩,却什么也没能抓着。


    连瀛愣在原地,嘴张了张,挽留的话说不出口。


    开门声响,祁凤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门窗大开,寒风对向吹着,房内如坠冰窟,冷了连瀛想要追上去的心。


    那夜,连瀛磨了许久,才买下店家埋在地下三十来年的一坛子女儿红。他抱酒坐在门外,不确定祁凤渊会不会回来,但他还是选择了等。


    这场梦,他似乎除了等祁凤渊外,别无他法。


    风去了又来,雪停了又下。连瀛的伤口没好全,雪湿了前襟,伤便受潮发疼,他靠着门不知不觉昏了过去。


    “连瀛,连瀛。”


    一阵轻轻柔柔的声音唤他,连瀛睁开眼,正好看见祁凤渊松开他的手。


    连瀛体内灵力充盈,那并不属于他的灵力为他梳理经脉,连带伤口的疼痛都缓解许多。他不自主地捻了捻指尖,手上还留着与祁凤渊紧握时的余温。


    两人视线相交,谁也没有说话,却也没有人移开目光。


    祁凤渊的眼睛跟天上昏暗的星子似的,好看极了,只是,为什么这双好看的眼再没有笑过了?连瀛心问。


    连瀛犹豫道:“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


    祁凤渊像是累了,手撑着地,坐在了连瀛一旁,道:“正月十五那日,我等了你很久,你一直不来,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看见我了。”


    “怎么会?”连瀛想也没想应道,“你怎会这样想?”


    “虽是气话,但你当时的神情不似作伪。”祁凤渊顿了顿,说,“连瀛,气话说多了,我会当真的。”


    连瀛有些讨厌这个梦境了,他没有这些记忆,也不知说没说过那些气话,却还要听祁凤渊在这指责他,受祁凤渊的冷落。连瀛额头抵着膝盖,恨不得立刻从梦境醒来。


    醒不来,醒不来啊。


    连瀛道:“对不起,我不会再说那些话了。”


    “你不用道歉的,连瀛,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祁凤渊温柔的声音传来:“那个坛子装着一只山鬼,我送山鬼去见他夫人,了却他在人世间最后一桩心愿。”


    “山鬼路上告诉我,他生前和他夫人分居两地,三年里没见过几次面,即便见面了,两人也都不愿意和对方说上几句话。你听,很奇怪吧,关系这般不好,可山鬼对人世的执念却是他的夫人。”


    “他们少年夫妻,相互扶持行至中年,相处日子久了,两人互相厌倦,人间管这叫‘七年之痒’,山鬼说这是他们迟来的‘七年之痒’。”


    “既然厌倦,为何不彻底分开?”连瀛闷声道。


    “我也这么问他,”祁凤渊声音很轻,像是没气力似的,“分不开,山鬼说,夫妻就是这样,日子久了,腻了,却又还有些许情分在。”


    “山鬼见他夫人只是说‘我走了,天冷,记得多穿件衣服“,他夫人应得也平淡,点头说‘我知道了’。他夫人流着泪送我们出门,我以为那位夫人会想再留一留山鬼,山鬼兴许也想和他夫人多待一会儿,但两人都没有说这样的话。”


    “明明是死别,可没有我想象中的难分难舍,几句话、几行眼泪,就这般结束了。师兄总说我性情木讷,我不以为然,直至见了山鬼同他夫人道别,我才明白人的情感确实复杂,不是我能弄明白的。”


    连瀛闭上眼,心里寒透了,听祁凤渊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久,他心知祁凤渊真正想说的话还在后头。他耐心等着,却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祁凤渊没再说下去了。


    连瀛抬起头,木然地看着远方大雪纷扬。他们两人挤在小小的檐下,看起来像是互相取暖,可坐得近,心却远如天边海角,既遮不住风,也挡不了雪,


    他们,不应该是这样。


    可他们,应该是什么样子?连瀛也说不清楚。


    他尽力把语气放得缓和,听起来近乎哄人道:“你想说什么?”


    “山鬼听见我们对话,他说,我们此时也如他们一般,正面临着感情中迟来的‘七年之痒’,我不这样认为,山鬼听完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什么问题?”


    “他说,若不是厌倦了,两人为什么要分开两间房?”


    连瀛扭头看祁凤渊,祁凤渊对他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温和中带着疏远沉静。细小的雪花沾在连瀛眼睫上,轻轻一眨就消失不见,连瀛牵过祁凤渊的手,引着他探进衣服内,按在心口,贴着胸膛。


    冷意让连瀛打了个颤:“我受伤了,醒来已经是正月十五,我赶来找你,你那时入了无界雪山,我只能在山脚下等你,我不知道你也等了我很久,我不知道。分房也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的伤,除了伤,我还怕你知道……”


    “煞气,”祁凤渊抽回手,道,“你身上的煞气很重,你不想让我知道这些。”


    “……嗯。”


    祁凤渊渡过灵气给他,在灵气入体那刻,祁凤渊早就知道他身怀煞气,这些事隐瞒不了,连瀛也无心隐瞒,他只想把这些事都解释清楚:“我说的话,做的事,都没有厌倦你的意思。”


    说完,连瀛一阵眩晕,无数的记忆片段冲击他的脑海,连带祁凤渊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连瀛定了定神,祁凤渊眼里有些诧异,嘴一张一合,说的话和连瀛记忆中的话语渐渐重合。


    “无界雪山下,我闻见你身上的血腥气很重。在房里,你生气的时候,煞气也会散溢出来,这些我都知道。山鬼问的是,为什么你要瞒着我这些,而我又为何不直接问你。我没办法回答他,因为我也不明白。”


    连瀛不假思索,顺着记忆里那段话说了出来:“我怕你会为难,也怕你会问我……”


    但其实祁凤渊从未问过他槐城的事,祁凤渊是体贴的,向来是别人乐意说便说,哪怕是对连瀛,祁凤渊也能一眼看出他不想说出口的话,识趣地没有多问。


    向来,向来是这样。


    连瀛顿住,后知后觉地想,原来连瀛在祁凤渊心里,和其他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啊。


    “连瀛,我原先想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连瀛心里头发酸,道:“不是,我不是。”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还喜欢我啊,所以我没有问出口。”祁凤渊碰了碰连瀛脸颊,很快又收回手,“山鬼对我说,两个人除了爱,若还生了其他东西,比如欺骗、忧惧、厌恶……那爱意便会被逐渐消磨,慢慢淡化。舍不下过往的情谊,狠不下心肠分离,却也没那么深的爱意,久而久之,结缘成了一道枷锁,锁住了两个人。”


    “你也这么想吗?你也认为我们之间成了枷锁。”


    祁凤渊摇头,说:“我不知道。”


    连瀛沉默下来,他想很坚定地对祁凤渊说,不是的,他们之间不是枷锁,但他无法对祁凤渊作出这样的承诺。


    此时的祁凤渊并不知晓,连瀛是知道的,很多年后,他们两个人,最终也走向了离别。


    ……


    “你也这么想吗?你也认为我们之间成了枷锁。”


    “我很不想承认,可是连瀛,我们似乎就是这样,我们和山鬼夫妻没什么不同。”


    “那怎么办?祁凤渊,你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想,我们,我们还是别见面了。”


    “不见就不见,我离了你,难道还不行?”


    ……


    口不择言的气话,漫天的风,落在雪地里的血,决然离去的背影。


    ——连瀛,把这段记忆全都想起来了。


    他攥着拳,忍得眼睛赤红,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动,伤口又绽裂,血腥气弥漫在两人之间,连瀛知道,这不仅是他身上的血气,同样也有来自祁凤渊的一部分。


    连瀛抬头看祁凤渊,祁凤渊一身黑色劲装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是没有血气的白。连瀛的视线下移,拉开祁凤渊的手,摸上了他腰腹位置。


    湿的,黏稠的,温热的。


    连瀛手掌心按着他的伤,血液从指缝里渗了出来,很快,整只手都被鲜血浸润,连瀛低声问:“你为什么不先止血?”


    祁凤渊靠在连瀛身上,气息喷薄在他脖颈间,“做错了事,我得受着。”


    “什么事?”


    以前,过去,记忆里,没有发生过这对话。


    印象中,连瀛说完那句话,起身时才看见祁凤渊腰腹有伤,但他没有问,因为祁凤渊的神情是那样冷漠,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对连瀛说。


    无界雪山下的事,就止于连瀛的离开。


    不一样了,有些事不一样了。


    连瀛抱起祁凤渊,心情复杂地回房,祁凤渊说:“那尔汗,你还记得此人吗?”


    “记得。”连瀛踢开房门,又用脚勾住门关上,“哦,万水好像说过他逃到无界雪山,你遇见他了,是吗?”


    “我来此地,就是为了他,我原以为你也是。”


    连瀛把他稳稳放下,极其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来是为了你,才不是为了那个糟老头。”


    那尔汗主战,不满连瀛主张而带兵叛乱,被连瀛一剑砍去双脚,废了修为,本囚于槐城地宫,却被玄门之人救走,一路逃到无界雪山。


    “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祁凤渊微微笑了下,仍由连瀛解开他的衣带,“那尔汗在无界雪山聚了万千幽魂,炼成夺魂幡,这夺魂幡落到玄门手中,来日想用来对付槐城。”


    连瀛轻轻揭开和血粘连在一块儿的衣物,正小心地清理伤口,闻言头也不抬道:“玄门对槐城恨之入骨,那尔汗也是槐城妖魔,玄门救那尔汗只不过因为他还有点价值,一旦利用完,玄门必定对那尔汗杀之而后快。”


    祁凤渊点头应是:“那尔汗也防着玄门,留了后手,除了夺魂幡,他还炼制另一样法器,那尔汗利用那件法器逃脱,在镇上隐藏了踪迹。我上无界雪山,是受惠菩提道长所托,在雪山之巅销毁两件法器,度化无辜亡魂。”


    “夺魂幡也销毁了?这么厉害的法器,玄门会让你轻易拿走?”连瀛伏低身子,环着祁凤渊的腰,绷带绕了几圈,连瀛才挺直身说,“你清瘦许多。”


    “夺魂幡被林氏保管,林氏……拿江氏门生试幡,死伤惨重,也引得玄门诸家人人自危。玄门乱了,那尔汗才有机会脱逃。”祁凤渊静默一会儿,又道,“惠菩提道长声望极高,他拿走夺魂幡,交给了我。我在无界雪山时,遇见那只山鬼,我送山鬼见完他夫人后,山鬼告诉我他感受到那尔汗的气息。跟着山鬼,我找到了那尔汗。”


    “是箭伤,那尔汗只会舞刀,不是他伤的你。”


    “嗯,那尔汗抓住一个路过的玄门子弟,很不巧,那小孩放了玄门召集令,在我与那尔汗僵持时,玄门的人赶了过来。那尔汗以那名玄门子弟的性命作威胁,要求我们放他走,玄门不答应,有人暗中搭弓,一箭射向那尔汗。”


    “那一箭,同时也对准那名玄门子弟。我挡下了箭。”祁凤渊垂眼,轻轻道,“那名玄门子弟被救下,可是山鬼的魂魄被那尔汗打碎了。”


    连瀛握紧祁凤渊的手,听他又道:“那尔汗逃走的一路上,又连杀几人,最后我杀死了他。”


    连瀛指尖落在祁凤渊眉心,为他抚平皱起的眉川,祁凤渊很茫然:“如果当场格杀那尔汗,山鬼与其他人是不是都不会死了?我想救人,但又为了救一人害了许多人……”


    连瀛有些震惊祁凤渊居然会这般想,祁凤渊对待因果之事素来看得开,其洒脱犹在连瀛与虞真之上,现在反是一叶障目,轮到自己身陷因果便挣不脱了。


    “世事哪来这么多‘如果’,救一人是救,救许多人是救,同样是命,又怎么能用数量来衡量应不应当救。那尔汗嗜杀,你要论‘如果’,如果你没有早早发现他,说不定他杀的人还会比这更多。”


    “但我,我见着躺在地上的老幼妇孺,便会不由自主去做这样的假设。”


    连瀛拉着祁凤渊躺下,想了想道:“因为你心生愧疚,把惨死的老幼妇孺,甚至是山鬼的死都揽在自己身上,可追因溯果,玄门没错?为了炼制法器,不惜和妖魔勾结,用生人试幡,对着同袍射箭,这桩桩件件,比妖魔还要放肆。”


    祁凤渊叹了口气:“道域如今乱得不像样子。”


    槐城同样乱得很,连瀛纠正他道:“四境就没有好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倒是身无灵力的凡人受了苦。”


    连瀛的手从祁凤渊后背滑到了他腰间,轻轻地捏了一把,好奇道:“你以前对我说过这些吗?”


    祁凤渊按住他的手,止不住他往下的动作,停顿了会儿,道:“没有,没说过这些。你今日,有些不一样。”


    祁凤渊看着他,受不了轻揉抚摸,眼睛变得湿润。连瀛凑近,吻在他的眼上,连眼睫都被吻湿了,“有什么不一样?”


    祁凤渊呼吸停滞,又缓缓吸了口气,仰起头和连瀛接吻。舌舔开牙关,相互纠缠,分开的时候连瀛咬了咬祁凤渊下唇。


    两人都是动情的模样,气息凌乱,连瀛的手还在被褥下作乱,惹得祁凤渊呼吸更是破碎。


    连瀛再度吻上祁凤渊的时候,偏生祁凤渊在这时开口:“你今日很像,我们相识不久时那样。在黄水村,在象山秘境,你也是这样。”


    闻言,连瀛僵直身子,片刻后,他把手抽了出来,为祁凤渊掖好被褥,躺倒在祁凤渊身边。他想了想,侧过身轻轻拍了拍祁凤渊后背,道:“睡吧,都有伤,不做了。”


    祁凤渊眨了眨眼,很是无辜,耳根、脖子、脸颊上漫起的红潮还没消退,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闭上了眼,由着连瀛一下又一下地轻拍。


    良久,祁凤渊许是睡熟了,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连瀛手撑着脸,细细打量他,目光落到祁凤渊嘴上,是真的不懂,这张嘴怎么能这么煞风情。


    这话,是在说连瀛变了么?


    想着想着,气不过,连瀛打了下祁凤渊手背,“啪”地一下,很轻,但解气。


    谁知寂静里冷不丁响起祁凤渊的声音,连瀛心虚,吓了一跳。


    祁凤渊问:“你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打我?”


    连瀛扯起谎来不眨眼:“方才有只蚊子停在你的手背上。”


    寒冬腊月,有只蚊子。


    不知祁凤渊信不信,等连瀛看过去的时候,祁凤渊又闭上眼睛。


    连瀛不敢造次,躺下了,呼吸都不敢大声,只在黑暗里静静看着祁凤渊的轮廓,许久许久,连瀛确定祁凤渊真的睡熟了。


    他翻了个身,翻出连瀛的怀抱,连瀛眼睛睁大,看着祁凤渊一直退至墙边,背靠着墙壁蜷缩着。


    连瀛起身,坐在床头,仍是不敢相信地盯着祁凤渊,甚至想晃醒他问一问,连瀛忍住,轻扯被子盖在了祁凤渊身上。


    环着他,为他掖被时,祁凤渊侧了侧头,整个人又往墙缩了缩,直至连瀛退开,祁凤渊才安稳下来。


    连瀛静静看着这些,轻声道:


    “分明,是你不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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