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合予不想拖延了,刀子悬在头上,他只想快点砍断系着的绳索,无论落下来把钝刀还是利刃,都好过欺骗别人。
“江、江路辽、你有时间吗,现在。”
“你要说什么?”江路辽觉得喉头有些发紧,是关于陆合予的过去吗?他今天早上说自己不在他的过去,那意思是他的过去有别人?
陆合予随即走到沙发上坐下,他想抱住些什么,随手拿过抱枕放在怀中。
江路辽发觉了陆合予没察觉的变化,以往俩个人都恨不得一直黏在一起,对方尤其喜欢贴在自己身上,现在却宁愿捏住抱枕也不愿意挨着自己了。
他有些恍惚,“你想起来过去自己喜欢的人了吗?”
陆合予有些哑然,没想到江路辽一下就猜到了,“对。”
“所以你要跟我分手?那我算什么?你打发无聊时间的消遣吗?我是个玩意儿吗?我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全当没发生过是吗?对你来说,我算是人吗?”江路辽忍不住接连发问,语气咄咄逼人。
陆合予立刻摇头,“不!我没把你当玩意儿、当消遣,你是最好的。”他放下抱枕靠近江路辽,蹲跪地上环住了对方的腰,就像他们第一次接吻前的拥抱。
“江江,我不知道跟你怎么解释。”陆合予埋在对方怀中,声音很低,他嗓子钝痛,像吞了一把刀子,缓慢地说道:“我、我身体里有两个人格。”
“我知道。”江路辽声音很冷,“所以呢?你和他有不同喜欢的人?”
“你听我说。”陆合予抬脸看向江路辽冷冰冰的面孔,他曾经那么嫌弃对方,现在又那么心疼对方,他见过他害羞到耳朵绯红的样子、情迷意乱的样子,也见过他两行清泪挂在脸上的可怜样子,还有被自己拒绝后的失望、伤心。
他舍不得对方伤心,所以把主动权交给江路辽。
“我之前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是他去世了,我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我把他忘了——”
“你的喜欢真是深厚啊,说忘就能忘。”江路辽毫不犹豫地选择说话伤害陆合予,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对不起、我知道你会觉得我薄情寡义,但事实是我真的很在意他。”陆合予说罢看着江路辽抿起的嘴唇,直觉自己说错了话。
果然,江路辽冷哼一声,伸手就要推开陆合予,但他使不上力气,“我会想听你对另一个人表白吗?陆合予,你是在故意逼我分手吗?”
“我说错话了,对不起。”陆合予捏紧了江路辽背后的衣服,又道:“我忘了他,但身体里的另一个我没忘,所以那个我讨厌你……”
江路辽沉默不语。
陆合予继续道:“就在今天上午,我想起来了他,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
“你喜欢他?”江路辽冷冷发问。
陆合予立即点点头:“喜欢。”
“你也喜欢我?”江路辽有些紧张。
陆合予同样点头:“喜欢。”
江路辽闻言一把推开了陆合予,“我不接受!”凭什么陆合予喜欢自己的同时还可以喜欢别人?
“对不起江路辽,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所以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接受。”陆合予不想让自己这么狼狈,起身坐在地上沉默地把甩飞了的拖鞋穿好。
江路辽心里一团乱麻,他喜欢陆合予,喜欢到想要独占对方,喜欢到看见他和别人说话都心烦意乱。
所以要他怎么接受陆合予心里还装着别人?江路辽现在只想把对方剖开剜去他心里别人的影子!
陆合予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决定全盘托出,隐瞒那个人是江路辽的弟弟这个事实,他良心不安。
“而且,其实我们之前见过。”陆合予察觉到江路辽的目光再次落回自己身上,他不敢抬头,盯着对方白皙骨感的脚踝,轻声道:“大概两三年前,我陪着喜欢的人来芫城、找你,因为,你是他的亲哥哥。”
江路辽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声,他死死掐住身旁的抱枕,直到晕眩感渐弱才冷冷地盯着陆合予,咬牙道:“你之前喜欢的人,是我弟林承景?”
陆合予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感觉到拳风靠近,他闭上眼睛结结实实挨了这下,随后睁开眼摸了摸脸,不疼。
这兄弟俩一点都不一样,看似弟弟腼腆可欺、哥哥强硬冷漠,实际性格完全翻一翻,弟弟是一点亏吃不得的,哥哥是受了欺负不还手的。
安愉星随手撇两巴掌能把他脸抽肿,江路辽咬着牙攥紧拳头打的像挠痒痒。
“我弟不在了?为什么!是不是你害死了他!”江路辽死死掐住陆合予的脸,目光牢牢锁定在他脸上。
陆合予挨了这下只觉得痛快,急忙道:“不是!我把他当我的命看待!我已经把害他的人送进监狱了!”
“我妈呢!她还好吗?”江路辽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恐怕也已经不在了……
陆合予伸手握住江路辽的手腕,感受到对方的颤抖,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林阿姨早就不在了。”
江路辽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愣愣地依靠在陆合予身上,他喃喃自语,心中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都不在了,那我怎么办?我已经十几年没见过他们了,他们怎么舍得说抛下我、就抛下我了呢?”
“江路辽。”陆合予把他抱在怀里,“你弟弟现在不叫林承景,他现在叫安愉星,林阿姨去世后,他被安叔叔找了回去,他一直一直在找你,他从来没有忘记你。”
陆合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江路辽,骤然受到这样的打击心里一定很难受,他感受到了对方的眼泪,那么热,烫得他心里也跟着疼。
“他一直跟我说想见你,想对你好,说你最疼他了。”陆合予温声说话,手握住江路辽的肩头轻轻拍打。
江路辽心如死灰,听到这些忍不住追问:“小景他、他去世前过得好吗?”
陆合予如实道:“一开始不好,后来好了。”
“你、你对他好吗?”江路辽期待得到陆合予肯定的答案,他心疼他的乖弟弟,弟弟从小就是个乖宝宝,跟在自己身后软糯糯地整天喊:“哥!”
“哥你等等我!”“哥你牵着我!”“哥我想吃糖!”
他那么乖那么乖那么招人心疼的乖宝宝弟弟,怎么就去世了呢?
“我对他很好,一开始对他的不好也尽力弥补了,我喜欢他之后,对他百依百顺,我从来没对他大声嚷过,也没骂过他,另一个我也很喜欢他,所以才会……讨厌你。”
江路辽相信陆合予的话,相信自己在他身上得到的爱,小景同样感受过。
太好了,这样温暖的爱,小景也感受过。
他抱紧了陆合予的身体,忍不住哭道:“为什么?别人为什么要害他?”
“他们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了,身败名裂,锒铛入狱,从此一辈子不见天日。”
“可我弟弟回不来了。”江路辽觉得心很疼,像针扎一样疼,眼泪不停地流,“我还没有见过他呢。”
陆合予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把人抱在怀中,安慰道:“他见过你,在几年前见过你,那时候他从知道要来见你就一直掉眼泪,见了你就哭,说觉得你过得不开心,你太瘦了,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没关系,那个时候他过得好就行。”江路辽摇了摇头,他们兄弟俩一母同胞,心里永远是记挂着彼此的,哪怕不在身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永远保留着对方的名字。
“他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江路辽急忙又问。
陆合予心中苦涩,“因为、当时我嫉妒你,我嫉妒一切能让他分心的人,我打算料理一些事后再把你接回去,让你们兄弟相认,但是回昉城没多久他、他就去世了。”
江路辽默默不语,他该说什么?该怎么做?他茫然不知所措,只能收紧拥抱怀中人的臂弯,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给我、讲讲小景的事吧,我想听,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格脾气?说话做事乖不乖?”
江路辽顿了顿,“讲讲你是怎么对他好的吧,我总担心他会被你欺负,你那么一根筋,真的会对他好吗?猜得到他的想法吗?”
他擦去眼角的泪,只期望陆合予对小景好点好点再好点,比对自己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陆合予想了想,抱住江路辽坐回沙发将人安置在自己膝上才道:“小愉、小景他跟你长得一样,但他看起来很腼腆文静。”
江路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小、景,他从小就很乖。”他不想听那个陌生的名字,尽管不愿承认,他心里还是有些酸涩。
“但他只是看起来好欺负,实际上很、呃、很扎手。”陆合予总算想出来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我刚跟他认识的时候,用毛毛虫捉弄过他,故意放在他文具盒里吓唬他。”
江路辽有些不满地离远了陆合予,稍稍抿起了嘴唇。
“但是他一点儿都不害怕,拿着那毒虫子在我背上按死了,那两三个星期我都只能趴着睡。”
“活该!”江路辽毫不客气,随即又道:“小景的手难道没受伤吗!”
陆合予摸了摸鼻子,“有、从那之后,我好久没欺负过他。”察觉到江路辽不善的目光,忙道:“我只欺负过他两次!另一次就是拿着他的作业本不让他交作业,结果他直接把我本子撕了!从那之后我就再没欺负过他!”
“活该。”江路辽倒是没想到小景会这样,觉得有些好笑,之后又无限心酸,小景从那么乖变成这样,中间肯定受了不少欺负……
“讲讲你都怎么对他好的。”江路辽推了推陆合予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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