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彦恂点点头，仿佛等待审判一样，说道：“你说吧，川儿。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同意。”
林尹川笑了笑，说道：“好。那我告诉你，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没想到你会和我提出那样的条件。在我的心里，你一直是一个很理性、很聪明的人，不会为了感情影响你的大局。所以我猜测，你一定是想通过这个情人合约，实现什么目的。”
蒋彦恂摇摇头，说道：“你高估我了，我这个人，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理性……”
林尹川点点头，又继续说道：“是的，可是我后来就发现，你有些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为了一些外界的目的，表现成那个样子……你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蒋彦恂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从我在你船上的表现看出来的吧？”
林尹川脸色微微一红，没有回答，只是换了个话题，说道：“后来，我也对你有过很多很多的揣测。我想，你会不会只是为了报复旭阳才和我在一起，会不会你的一切都出于表演，只是为了麻痹王绍刚那些敌人，你根本就没有那么爱我。一旦有一天，你对我的情感消退了，我实在承担不起被你抛弃的痛苦。”
“所以，你决定率先抛弃我？”蒋彦恂迷惑地问道。
林尹川默默地点了点头，看向远处说道：“是，我这个人，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前行了。如果有一天我习惯了身边有人可以依靠，又再次失去的话，我怕我年纪大了就再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了……”
蒋彦恂摇摇头，说道：“从来都是你不要我，我从来没有不要你过……”
林尹川没有回答他，又继续说道：“可是，这次在a国的经历，真的让我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我当年总以为，还有机会和蒋老道歉，还有机会和他说清楚。可是就这样拖着拖着，我们就成了永别，再也没有机会说清楚……”
“我看了蒋老写给我的信才发现，原来他也是这样想的，他也在等待一个机会和我道歉，还收集了一整套书给我。可是那套书他再也没有机会送到我的手上……”
林尹川上前抚摸着蒋老墓碑上的金字，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还有旭阳和魏其澜，我想其实旭阳早就爱上魏其澜了，他的回忆里都是和魏其澜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会下意识地跟着魏其澜走，他死前最后叫出的名字是‘其澜’……”
蒋彦恂看了看一旁蒋旭阳的墓碑，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已经不爱你了吗？”
林尹川也看了看一旁的墓碑，笑着说道：“其实，也许旭阳对我的感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深。我回忆起来，当时艳照事件曝光，他完全可以告诉蒋老，照片上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可是，他从始至终没有提到魏其澜一句，反而默认了照片上是我。我如今想来，他多半是想保护魏其澜吧……”
蒋彦恂冷哼一声，道：“保护魏其澜，就要拿你挡枪，这算是什么道理？”
林尹川笑着摇摇头，说道：“也不是，一个人偏心自己心爱的人，这不是很合理吗？难道你不会下意识地保护我吗？”
蒋彦恂点点头，说道：“我当然会……”
林尹川又继续说道：“所以，他早就心里只有魏其澜了。我想，在他神智清醒的时候，应该也曾经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魏其澜吧。可是，也许是他那愚蠢的自尊心，阻碍了他开口，也许是他以为他还和魏其澜有很多时间……谁能料到，永别来得那么快……”
蒋彦恂也想起了那天魏其澜和蒋旭阳相拥而亡的画面，他心里冒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之情。
林尹川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觉得他实在是太蠢了，我不能像他那样，拖到无可挽回的那天，才悔不当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蒋彦恂看他陷入了沉默，也低头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说道：“哦，对了。说到旭阳，我有个东西带给你。”
林尹川转身望去，只见他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方形物品，递到了林尹川面前。
林尹川接过那个东西，一边拆开，一边好奇地问道：“里面是什么？”
蒋彦恂没有回答，林尹川却已经拆开了那个包裹。
他发现，里面是一幅油画，此刻用木质相框和玻璃完美地装好了。
转过画来，他看到上面用抽象的画法，画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眼睛被画成了竖着的，该长耳朵的地方长了一张嘴，看起来非常古怪。
但是，他身上一些特征却非常突出，让人能够一眼认出画的是谁，比如那纤长的睫毛和蓝色的衬衫就让人感到非常熟悉。
蒋彦恂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假装大度地说道：“这是那天房间里旭阳最后画的一幅画，我想他画的是你。所以就让人包好寄了回来，我想着给你拿来，也可以留作纪念……”
林尹川凝视了那幅画少顷，才说道：“你把旭阳的画给我，自己不会吃醋吗？”
蒋彦恂强行笑了笑，说道：“会，我不太高兴。但是你别担心，我会忍着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知道，他现在已经死了。我没有任何办法去和一个死人争，随着时间的发酵，他在你记忆中可能要永远无法抹去了。但是我可以接受这一点，只要你心里还有一点点给我的位置，我就满足了……”
林尹川笑了笑，没有说话。
蒋彦恂紧张地打量着他，半响才问道：“川儿，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呢？你愿意和我再试一试吗？”
就在他紧张地等待林尹川的回复时，林尹川突然站了起来，把画递给蒋彦恂，说道：“我不要这幅画，你不该拿给我，上面画的人不是我。”
“什么？……”蒋彦恂有些慌张，他解释道：“我没有拿错啊？难道是打包的人装错了？这幅画就是旭阳那天画的啊？”
林尹川却拿起画送到他面前，说道：“你仔细看看呢？”
蒋彦恂接过来，第一次认真大量起那幅画来。
林尹川随着他的目光，指点道：“你看，这个人眼睛底下有颗痣，这怎么会是我呢？你再看，他的眼睛是单眼皮，我可是双眼皮！还有这个，他手里拿着一朵花，我可不喜欢花……”
蒋彦恂仔细看了半天，才喃喃自语道：“还真是……还真是……我之前都没仔细看……”
林尹川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看吧？其实这就和之前的那几张艳照一样，因为你下意识认为是我，所以不愿意仔细去看，不然你肯定能发现上面的人和我不同。”
蒋彦恂认可地点点头，说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可上面的人是谁呢？难道是魏其澜？”
林尹川不置可否，只是看向了一旁的墓碑，心道：旭阳，你最终终于明白了吧……可惜太晚了……我不会像你这样傻的……
想到这里，他抬起来头，转头看向蒋彦恂。
然后他从包里摸出了一个蓝色的小方盒，郑重地在蒋彦恂身前单膝跪下了。
蒋彦恂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忍不住上前来拉他，说道：“你要干什么？快起来！”
林尹川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依然跪在地上，他抬起头认真地对蒋彦恂说道：“彦恂，之前是你给我送上钻戒，向我求婚，我拒绝了你。我不会让你再求婚一次的，所以这一次换我来。”
蒋彦恂又惊又喜，他忍不住眼眶又湿润了，不过却没有再次试图拉起林尹川，只是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他。
林尹川也抬头看向他满是泪痕的脸，诚挚地说道：“彦恂，我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完美的人，我也确实是爱权力、有野心，不愿意过平淡的生活。我的这一生，也许辜负过很多的人，也被很多人辜负过。我在集团里的名声并不好，我的所作所为充满争议。我曾经以为，我的一生都会是这样孤独却又自由的一生，我不会愿意为了任何人改变……”
“可是，前段时间，当我以为自己被魏其澜下了甲苯啶平，将会逐渐变成一个无法分清幻觉与现实的病人……那时我想，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还能和你在一起……”
蒋彦恂听到这句的时候，浑身一震，惊讶道：“什么？你被下了甲苯啶平？”
林尹川解释道：“已经没事了，我去了很多家医院做检查，身体里没有摄入药物的痕迹。我又去问了唐姐，是她每天悄悄把我的饭多做一份，长时间放在厨房的那份倒掉，然后又把干净的那份拿给我……不过也不清楚，也许魏其澜从来就没给我下过药，只是在吓我……”
“可是……”蒋彦恂还想问什么，林尹川却打断他继续了。
他说：“彦恂，所以那个时候我就逐渐意识到了，其实在我的心里，一直渴望和你在一起。哪怕我那愚蠢的自尊心，让我不愿意承认这点。”
“我不愿意和旭阳一样，直到失去才后悔莫及，我要抓住现在、珍惜当下！所以我告诉你，我最后的决定是，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蒋彦恂听完这句话，瞬间眼泪决堤，顺着脸颊滚滚而下。他用手捂住脸，激动地不能自已。
林尹川等他平静下来，又用一种温柔的语气问道：“学长，彦恂。现在，我也把我所有的小心思，所有的痛苦与野心都告诉了你……请你告诉我，你还愿意爱我这样一个热衷权力、喜欢折腾、自我又自负的人么？”
他打开手中的钻戒盒，里面的对戒还在熠熠生辉，他将钻戒盒举起，诚挚地请求道：“彦恂，答应我，和我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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