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第 31 章
◎怎么?他死了你还要为他陪葬?◎
“怎么?你们南人讲究夫唱妇随, 他死了你还要为他陪葬?”
“哐当——”
腕间一麻,匕首自手心滑落下来,那淬了冰雪般的冷声响彻整个大殿, 直直撞进她的脑海。
“在北魏可不兴,咱们讲究的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木料翻飞间, 弯刀的弧面有暗色滴落, 银色铠甲上血迹斑斑, 夜风裹挟着腥气扑面, 拓跋纮阴沉着脸,像是暗夜里的修罗, 几步来到她的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凝滞了下来,禁卫分列两侧,跪在殿门外的内侍们听见这句禁不住瑟瑟发抖。
阮阮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在说什么?
几乎是身体的第一反应,她立马蹲了下想再把匕首捡起来,不料将将触碰到就被人给一把按了住。
他说了那番话,她竟然还想要去捡匕首, 拓跋纮手上力气加大, 像是要将她的腕骨给捏碎, “留这匕首给你是让你抹别人, 不是抹自己用的。”
此时这些话在阮阮听来,无异于胜利者的耀武扬威,她忍不住反唇讥道:“你说得对, 可惜我没能物归原主。”
这是想要抹他的脖子?拓跋纮扯了扯唇角, 笑得有些渗人, “那承让了。”
一口气憋在心口,阮阮差点没背过气去,梗着脖子将脸撇开,不再开口,愿赌服输。
这模样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拓跋纮就着她的手腕将匕首远远甩了开,“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眼光真是差极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是还要羞辱于她?阮阮忍无可忍,“现在整个行宫,不,整个大魏,都是你囊中之物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还花时间来羞辱我这个无用之人?”
“羞辱?无用之人?”拓跋纮眉梢微挑,“你是这样想的?”
原本他是可以再耐心等上数日的,等太子暂领大局漏洞百出,等徐州□□闹到南山,那样拿下行宫几乎可以说兵不血刃,但他硬是提前了,就是因为收到消息魏帝会在今晚驾临瑶光殿,他不能忍受,却原来她本就是心甘情愿的。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阮阮莫名有些心虚,一时竟然不敢直视。
看她这样,拓跋纮皮笑肉不笑,“你说错了,并非整个大魏都在我囊中,还有一样,不属于我。”
他洋洋抬手,指背顺着她的雪腮,滑向纤长的脖颈,来回摩挲着又逐渐往下。
阮阮浑身一颤,想起他进门时那话,脑子嗡嗡的,忍不住低声呵斥道:“你干什么?”
她的余光瞟向一旁,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殿门也不知何时被关上了。
这是什么情况?方才那话回响在耳畔,她咽了咽口津,他什么意思?
拓跋纮似笑非笑,食指一勾,金缕衣无声自肩头滑了下来。
阮阮赶紧一把扯住,惊恐地看着他,有些语无伦次,“你要干干干什么?”
“你。”!
联系前后句,配合他的眼神,言简意赅,直白无比,阮阮又羞又气,原本没甚血色的俏脸涨得通红,抬手就是一巴掌往他脸上乎去。
“啪——”
四周不算安静,但这一声却异常响亮清晰,手被震得发麻,她根本没想到他会让她打下去,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了下来。
就在她惶恐不安之时,拓跋纮动了,高大的身子往前一欺,一把将她两只手给缚了住举过头顶,阮阮伸腿想要反抗,却被他长腿一曲给挡了住,随后她整个人都被困在了梳妆台前的春凳之上。
拓跋纮俯身而下,手指揉戳着那靡软的樱唇。
“为什么要侍寝?嗯?是想要荣华富贵?权力地位?还是为了帮拓跋赫?”
他的动作很是急切粗鲁,像是要把谁的痕迹给抹除完毕,但在看见指腹上抹下的胭脂时,却忽然停了住。
方才看见她红润的唇瓣,他情不自禁想起之前那一次,那是被□□过后才有的光泽,一想到父皇碰过她,他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戾气,再一想到她是为了太子才这么做的,他就更加控制不住想要发疯,想要毁灭一切。
可是——没想到是口脂,倘若有人亲吻过,是绝无可能保持得这样完美的。
拓跋纮愣了下来,怒气像是突然消散了些,偏她愤怒地瞪着他,他忍不住想她对他们也是这般面孔吗?显然不是,阴翳再度集聚,他再度垂首含住了那诱人的唇瓣,像是要将她的一切都吞吃腹中。
双手被钳制住,根本无法抵抗,阮阮只得牙关紧闭,偏他另一只手不老实,她只能将身子尽量往后靠,刚巧后背的伤口抵在了梳妆台的棱角处,她忍不住痛“嘶”出声。
谁知道这一张口,却给了他长驱直入的机会。
后背的伤口再度裂开,阮阮整个身子疼得一颤,眼泪花儿也跟着涌了出来,偏那人似尤不餍足,冲锋陷阵毫不手软,血腥味刺激着神经,更加鼓动战士攻城掠地。
“撕拉——”
是布帛碎裂的声音。
大掌顺着曲线游移,拓跋纮意犹未尽,不料却忽然碰到一抹湿哒哒的东西,他立马警觉地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背上有伤?”嗓音有毫不掩饰地喑哑。
阮阮闭着眼睛没吭声,此时的她颇有些心灰意懒,于她而言,不管是魏帝还是拓跋赫亦或拓跋纮,他们在这个时候,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拓跋纮将她趴放在梳妆台上,淡金的外衫上隐隐可见渗出来的殷红血迹,随手将外衫给剥了开,里间是专为侍寝准备的纯白小衣,他的眼神一跳,透过绳结,能清楚地看见一条自蝴蝶骨到腰窝的殷红鞭痕,与雪肤相对比,简直触目惊心。
他的目光移向一旁的长鞭跟散落的玉势,一想到这之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漆黑的瞳仁里霎时燃起了两簇暗火。
“谁干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般。
虽是疑问,但答案毋庸置疑,魏帝的怪癖在这宫里根本不是秘密,他原本警告过她,她也本可以躲过。
阮阮最后仅有的一丝尊严在此时分崩离析,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她也不知委屈从何而来,但控制不住。
原本火辣辣的伤口忽的传来一阵温热。
阮阮下意识一颤,想要回头,却又不敢看。
拓跋纮轻轻舔舐着伤口,自腰窝,到蝶翼,血腥味与暗香充盈在鼻尖,有一种极致的魅惑。
“阮阮”他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肩窝颈侧,既像是威胁,又像是蛊惑,“告诉我,你侍寝是被逼的。”
阮阮禁不住有些瑟瑟,不知道他这是做什么?是作为胜利者,嘲讽她技不如人?还是顺带接收父兄的一切,包括她?
看她不说话,他惩罚一般咬在蝴蝶骨的伤口上,阮阮吃痛,下意识回道:“是,是被逼的。”
这下拓跋纮满意了,奖励般蹭了蹭她的颈窝,哑声道:“现在没人可以逼你了。”
像是情人的低语一般,透过铜镜,能清晰的看见两人的姿势,这让他心情十分愉悦,迫她也看向镜子。
秋水浸过的眸子带着泠泠水意,既像是直白的指控,又像是无声的委屈,“那你这又是在干作甚?”
怕他又胡言乱语占她嘴上便宜,她立马改口。
拓跋纮差点没笑出声,一口咬在她绯红的耳垂上,“我可没逼你,我只干——,还是光明正大。”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阮阮一时没有转过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整个人都要炸裂一般。
“无耻。”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胸口因为生气剧烈起伏着,连声音都较平时多了分烈。
却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拓跋纮的身躯原本就高大,这会儿还加上半幅铠甲,只需手臂一横,就将她重新给镇压了下来,“如果我是你,就识时务一点乖乖听话,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他目光落在她起伏不定的某处,唇瓣翕动着,那样子似在说“自讨苦吃”。
这姿势太过羞耻,阮阮脑中嗡的一响,“啪”的将铜镜给扣了起来,眼不见为净。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她都在干什么?难道就这样放弃了?那她这么多苦都白吃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活下去,贞洁算什么?
她那些微不足道的尊严,明明早就被磨灭殆尽了,可是又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长出嫩芽,这是她痛苦的根源,倘若她能麻木一点,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神色变化自然被他看在眼里,拓跋纮本意也没想把人逼到极致,俯身吻着伤口。
“你为什么觉得我要杀你剐你?”
阮阮浑身一僵,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忽然有些疑惑了。
拓跋纮勾了勾唇角,一把将腰带给扯了开,“是因为你是南唐派来的间谍?还是因为你跟太子密谋给父皇下药的事情?”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阮阮呕死了,负气一句话也不说。
拓跋纮不爽,狠狠幢了下。
忙来忙去,到头来发现被别人当枪使,阮阮内心悲愤无比,“是,没错,你既然都知道了,那就杀了我吧。”
拓跋纮却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将她一把给捞了起来,面对着他。
阮阮忍不住尖叫出声,双腿离地,脚完全没有着力点,吓得她立马将人给熊抱了住,双臂环住他脖子顺势坐在他胯间。
拓跋纮闷笑出声,“我为什么要杀你?要不是你,事情怎么会这么顺利?嗯?”
顾不得他的嘲讽,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句“为什么要杀她”上,听这口气,这是当真不准备杀她?还有刚刚他说间谍还有跟太子密谋的事情,却决口不提怂恿太子跟崔进派死士去伏击他的事情,莫非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
是了,就算他消息再灵通,他们之间也没有巨大的利益冲突,一切都是太子跟南唐做的,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怪到她身上,而且太子都死了,死无对证,她心虚干嘛?!
如果可以选,没有人想死,更何况看他这样子,对她是有所图的。
她看向帘幔上挂着的竹笛,她要活下去,活到陆璋说的那一天,她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想通了这层,阮阮霎时涌起了希望,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厚着脸皮仰首看向他:“所以,我算是变相的帮了你?”
这一声,半是撒娇半是试探。
小兔子眼中带着丝狡黠与明亮的希望,比方才绝望的样子令人愉快多了,拓跋纮一手托住她,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也算不上,只能说虽然你眼光不好,但是运气不错,再给你一次机会,取悦我。”
点漆般的瞳孔沉沉望着她,阮阮情不自禁想要退缩。
拓跋纮却不给她丁点退缩的机会,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白嫩的下颌,半是威胁半是蛊惑,“取悦我,像取悦太子那般,我就帮你拿到蛊毒的解药,你再也不用受崔进的控制。”
阮阮脑中“嗡”的一声,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这人大抵是打小就羡慕拓跋赫,什么都要跟他比,太子有的一切他都要,太子求而不得的,他也要?
阮阮把心一横,“你说话算话吗?”
“当然。”
有了之前的教训,她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的再相信他了,“可是怎么才叫取悦你?开不开心是你的主观判断,你说没有,我不是白干活了?”
学聪明了,或许是“干活”这个词太过美妙,拓跋纮变得异常好说话,在她鼻尖上啄了一口,“你说如何?”
依着两人的身份,外面还火光冲天,对于这般的亲昵,阮阮有些不太自在的将头撇开,“我不知道,但不能你说了算。”
拓跋纮捉了她的手往下,“那它呢?”
饶是自以为在妈妈的调教下见多识广,可当遇上真刀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懵。
她整个人都像染上了一层绯,下意识想要逃开,却被人给牢牢控了住。
拓跋纮当然不会允许她逃,托着她几步行至榻前,将人放下之后,随手将碍事的甲胄解开扔至一边,大剌剌坐了下来。
“你大概还有一炷香的时间,钟声响起之后,我就要去大殿。”
一柱香!
阮阮把心一横,伸手环住了他的后腰。
明明心中是既欢喜又期待,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忍不住出言激道:“堂堂春风坊的台柱子,就只会这个——吗——”
话音尚未落地,忽然就被吞了下去。
32 ? 第 32 章
◎要你由衷的臣服,身与心都独属于我。◎
一定是门窗都闭得太严实, 不然为何这般的闷热与潮湿?
急促的喘息伴着偶尔两声压抑的呜咽,像是一首怪异却异常和谐的乐曲,十足的动人心魂, 让人一点点失去理智,忍不住沉沦于此。
忽然的一声昂叹打破和谐,既像是释放, 又像是解脱, 乐曲戛然而止, 呼吸渐渐匀亭下来, 整个内室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阮阮动了动鼻尖, 觉得有些像少时路边栗子花的味道。
手上黏糊糊的, 她的第一反应是找帕子跟水,她要将这东西擦得干干净净,可是刚跳下榻就顿了住, 行宫大乱,这殿中没有水,宫婢也都不知去了何处。
也许是方才太过舒爽,拓跋纮神色松弛, 懒洋洋地挑眉看着她, “怎么不走了?”
阮阮不理他, 随手将他扔至一旁的深衣捡了起来, 一根一根细细擦拭着,眼见着不那么黏糊糊了,将深衣摆至了他的面前。
长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结实的肌肉与喷张的血管若隐若现, 想起方才那一幕, 她臊得慌,根本不敢正眼看他,“这是证据,你不能反悔。”
看她这样,拓跋纮又好气又好笑,本想捉弄她几句,但想到方才她的表现,眸色情不自禁深了起来,他原本不想那么快让她如意的,可是当那柔软搅弄着风云,他还是不自觉就着了道。
那感觉与从前自我抒发的快慰不同,仿佛振翅入了云霄,俯瞰一切,若不是钟声响了起来,他甚至想要更多更深入的接触。
也罢,来日方长,他向来耐心十足。
坐了起身,随手不羁的将衣裳往身上套,“谁说要反悔?我说过让你不再受制于人,就说到做到,等着。”
阮阮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余光扫到那劲削的腰身,下意识想起了方才的场景,一时间竟然忘了要说的话。
拓跋纮一边拿过铠甲一边斜眼晲她,“怎么,意犹未尽?”
他几下将铠甲套了上,大步往外走,“下次再干,我得去收拾残局去了。”
“拓跋纮!”
顾不得他这些下流荤话,阮阮鼓起勇气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拓跋纮回过身,幽暗的眼眸有野火燎原,“你说呢?”
阮阮不明白,只是她十六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或许是自己还有可取之处。
至于是什么可取之处,她不知道,她有的,无非是这张脸,这具身子罢了,但他心性坚定,她并不觉得他是会为美色所惑的人。
她也不知她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只是固执地开口想要确认,“是因为陛下跟太子吗?江山你要取而代之,其他也一样?”
眼中的火光顷刻喑灭,只余无尽的黝黑。
拓跋纮摩挲着腕间的指骨,终是回过了身子,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没错,能让多年不近女色的父皇动心,甚至让懦弱的太子孤注一掷,他们都倒在你的裙下,你是个合格的祸水,怎么我不能尝尝滋味?”
听了这话,阮阮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真相果然如此。
她了然的神情让他心中怒火陡生,一把捏住她的下颌俯身强伆。
唇齿间大幅度的攻击让她几乎难以招架,整个人都有些发软,甚至忍不住嘤咛出声,这种感觉太过失控,她瞬间惊醒过来,拍打着想要推开他,可惜她那点力气在他面前徒劳无功,一直到口中血腥味儿蔓延开来,他才放开了她。
指腹替她揩着唇角的血迹,拓跋纮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我不仅要尝,还要你由衷的臣服,身与心都独属于我。”
这话是告知,不是商议。
阮阮的心忍不住一颤,下意识反驳道:“我,我是你父皇的妃嫔”
这个倒是记得很熟,拓跋纮冷笑,“那又如何?这话你可跟废太子说过?”
这话不像是疑问,几乎算是反问了,说完之后,看她张口就想说些什么,拓跋纮一把退了开。
他既想知道她的回答,又害怕再听见什么会让他控制不住发疯的话,索性不想再听,扭头大步往殿门而去。
果然是北魏蛮子,一点礼义廉耻都不带讲的,想起方才他按着她的手做的那些事情,阮阮随手捡了条鞭子朝他砸去。
“拓跋纮,你做梦!”
看着有些疯狂,但其实只她自己知道内里的心虚,鞭子并未砸中人,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只隐隐觉着他急促的脚步似乎微顿。
殿外跪成一片的宫婢内侍瑟瑟发抖。
拓跋纮扫了眼人,茕茕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之中。
留下邱穆陵河处理之后的事情,阿史那浑赶紧跟上。
*
北苑在行宫东北角,算是行宫与围场中间的连接,但是因得年久失修,人工湖漏水,道路坑坑洼洼颇不好走。
冲天的火光已经停了,喊杀声也消失了,天边甚至浮现了点点鱼肚白,青芜缩在一块断壁角,眼泪糊了满脸。
她原本是来北苑找绛珠救阮阮的,可是到了北苑这么大的一片废园子,她进来没多久就迷路了,最倒霉的是一不小心踩滑了被滚落的大石头给砸到了脚,不幸的是推不开,整个脚踝都被压在下面,幸运的是这石头看着大,下面却有个坑,不然她的脚准被压成泥。
痛是痛的,但也还能忍受,就是被困在这里快一夜了,她还怎么去找绛珠救人?越想越担心阮阮的处境,忍不住抽噎起来。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吓得她赶紧噤声。
“大人,末将已经全部搜查过了,此处无人。”
他们在找谁?不会是自己吧?还是绛珠她们?她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嗯,再去其他地方搜查看看。”
咦,这声音倒是有些耳熟,但是青芜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不过她也没多想。
耳听着脚步声渐渐的远了,她有些着急找人,赶紧坐起来挣扎着想要将断石推开,不曾想眼前却忽的暗了下来。
她惊恐抬头,就见一人正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这人还不算陌生,之前在菩提斋跟伽蓝寺法堂都见过,经常跟在四皇子拓跋纮身边的那个,好像是什么什么卫的统帅?
刚刚不是都走了吗?!青芜人都吓傻了,“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看她这傻样,邱穆陵河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三皇子拓跋骏与几名鱼鳞卫悄悄跑了,他原本是来追捕的,却没想到人没追着,方才听见动静,故意跟手下胡晃一枪想引蛇出洞,却没想到是个傻不拉几的小宫女。
邱穆陵河不爱管闲事,转身就准备继续追人,刚迈出两步却停了下来。
青芜真是无语,她再迟钝,也知道自家主子跟太子是一伙的,四殿下杀了太子,那就是对头,要是被他的属下捉到,还不是死路一条?说不得还要连累主子。
她拼命低着脑袋做害怕样,心里祈祷着他赶紧离开,谁知道邱穆陵河却折了回来。
“你是宸妃身边的人。”是肯定不是疑问。
青芜知道逃不过了,输人不输阵,气势汹汹的抬起头来,“没错,我是在宸妃身边伺候的,你待作甚?”
不明白这小丫头哪里来的火气,看她这模样,分明是被石头给压到了脚,邱穆陵河眼睫微抬,“要帮忙吗?”?
知道她是宸妃的人还这么客气?青芜有些懵,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再压下去这脚就废了,立马点头如掏蒜,“要要要,谢谢,谢谢你。”
那石头虽然大,但对常年习武的邱穆陵河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很快就搬了开。
青芜着急想要站起来,不曾想脚根本使不上力,整个人差点没摔下去,好在邱穆陵河及时搀住了。
“你这脚肿成这样,看来是不能走了。”
青芜有些发愁,她还要去找绛珠,不对,这北苑颇为荒芜,哪里有绛珠的人影,只怕娘娘是故意将她支开,想要叫她好逃跑的,也不知娘娘现在如何了。
越想越着急,也越发觉得自己废物,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掉。
邱穆陵河见此,只得蹲了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背,“上来。”?
久久没等到人,他有些不耐烦了,可是一想到自家主子的心思,又耐着性子添了一句,“你若是不走,那我可走了?”
四周黑黢黢的,谁知道又踩到什么?更何况她惦记着阮阮,此时也有些心动了。
看她还在磨蹭,邱穆陵河立马站了起身,作势就要离开,青芜见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别,你要带我去哪儿?是回瑶光殿么?”
看他臭着脸没有吭声,但是却又弓了下来身子,青芜赶紧识趣地爬了上去。
也许是她没什么心眼,也许是感觉到他没什么恶意,她的胆子大了起来,半是哭诉半是试探,“也不知道宫里情况如何了?我太蠢了,竟然真的相信了娘娘的话,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小丫头哭得人心烦,邱穆陵河不耐烦道:“有我家殿下在,能出什么事情?”
青芜急了,“就是四殿下在才危险呢?!”
邱穆陵河不服气了,他挺阿史那浑分析过,四殿下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要即刻行动?就是因为醋坛子翻了被气得不轻,要不然再等上些时日,那才叫完美呢,他们也不用费这么多力气收尾。
这次被摆了一道,虽则不影响大局,到底损失了不少人,殿下那脾气,何曾对谁留过情面,可是就这竟然还下令谁也不准去闯瑶光殿暖阁,还命人找她的婢女,是为了什么显而易见。
看他不说话,青芜以为被自己说中了,呜呜哭了起来,“你是四殿下的心腹吧?你去帮我给四殿下传句话行吗?我家娘娘什么都不知道,陛下的事情根本不干她的事情,太子的事情也与她无关,我保证,真的,呜呜”
本来有阿史那浑做对比,邱穆陵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武夫什么都不懂,可是听了这小丫头的话,他才发现原来他也不是那么笨,看她的眼神情不自禁像关爱傻子一般。
“你别哭,哭有什么用?殿下的主我可做不了,不过你家主子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不然我还能这么和平的带你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说得挺有道理的,青芜总算反应过来,就着他盔甲上的缨穗擦了擦泪花,“你的意思是娘娘没事?四殿下也不准备追究此事?”
邱穆陵河其实自己也没搞明白,但是听阿史那浑那意思,应该是这样吧?
他不能泄露消息,又不想她在往他后背蹭鼻涕,只能敷衍道:“嗯,不信你自己回去看吧,瑶光殿已经恢复原貌,说不得过两日还有好消息呢。”
“什么好消息?”青芜整个身子往前,好奇地看着他。
因得已经入冬,她温热的气息就拂在他的耳畔,邱穆陵河有些不自在的抻了抻脖子,想到阿史那浑的担忧,他闭上了嘴,“我不知道,我瞎说的。”
其实他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事,这本也是他们一族的传统,不过自建立大魏之后便没有罢了,但这也不算什么,也就那群道貌岸然的南人喜欢挂在嘴边生事。
“切~”知道阮阮没事,她也就放下了心,跑了这一夜又困又饿,加上脚上的伤疼得不行,她也不再说话,只闭目养神。
后背很快便传来了轻微的鼾声,邱穆陵河颇为无语,没想到这丫环竟然这般没心没肺,想来宸妃对她确实不错。
背着她一路往前,他人高马大的,很快就穿过了崇阳门进入前宫,跟意想中的样子不同,按理说经历过一场宫变,应该到处都是混乱不堪的,但是没有,宫殿已经被重新整饬一新,虽则人人战战兢兢,到底有条不紊。
行宫的中心变成了水月殿,这提醒着宫里诸人,昨夜宫变并非一场幻梦,大魏的天已经易主了。
群臣被召集至衡光殿,拓跋纮却迟迟没有出现,但金戈铁刃在前,谁也不敢有异议,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沉肃着脸姗姗而来,群臣几乎是一面倒的,达成了一致。
太子公然贪污伤兵抚恤,被揭发后竟煽动叛乱,魏帝察觉之后,着皇四子右武侯大将军纮征调十二卫回援,草拟废太子旨,不料被太子察觉,竟然意图弑父谋逆,皇四子纮临危受命平定叛乱。
魏帝弥留之际,召集群臣,传位于皇四子纮后,于瑶光殿崩逝。
成王败寇就此定调,一场血腥宫变,最后落于史书工笔,也不过寥寥数行而已。
阮阮忐忑地等在瑶光殿,本是在等待她的结局,却没想到青芜跟绛珠都被送了回来。
33 ? 第 33 章
◎最好也不过是把我当成他的母亲。◎
天枢殿。
内殿的烛火渐渐暗了下去, 侍婢拿着银针上前想将灯芯拨上一拨。
“本宫来吧。”
侍婢不敢推辞,只好恭敬地将托盘与油灯递了过去,绞花金剪与银针静静地躺在托盘之上, 在光下泛着滢滢暖色。
冯皇后随手拿了剪刀,竟然当真拨起灯花来,火光映照在她脸上, 明明灭灭间, 看不出丝毫特别的情绪。
冯品柔看着这张姣美的容颜, 下意识安慰道:“姑母放心, 即使陛下不在了,你还有辽西郡公府跟我, 纮哥哥登基之后, 必然不会为难于你。”
昨夜还是她宽慰保护这小丫头,没想到这天一亮就换了个个儿,看着侄女天真不谙世事的脸孔, 冯敏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的笑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拓跋纮因何会格外照拂于她,或许还一直觉得是因得她的缘故, 拓跋纮跟她这个皇后与辽西郡公府才有的渊源, 冲动之下, 她真想直白的告诉小丫头, 其实是因为她,因为她这个姑母,托他好生照顾于她, 他才会一直把她当妹妹一般疼爱对待。
冯品柔有些不解, “姑母因何而笑?是不相信我的话?”
看自家主子那模样, 秋嬷嬷赶紧上前岔道:“郡主说的哪里话,您长大了,娘娘这是欣慰呢。”
“是这样吗姑母?”冯品柔笑嘻嘻地蹭了过来。
冯敏到嘴边的话就吞了回去,“嬷嬷说得对,我的阿柔已经长大了,现在行宫也算是安稳了,你先去睡会儿吧,估摸着咱们很快要启程了。”不知为何,她并不想再跟她聊下去。
冯品柔却一无所觉,“启程?是回邺城吗?”
冯敏颔首,“现在徐州那边□□,国不可一日无主坐镇,想来回去也就是这两日了。”
冯品柔一想也是,“哎,如果可以,我真想亲自去问问纮哥哥,都好久没见着他了,可惜他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压根就没有机会,咦,别又是他找借口不想见我吧?”
秋嬷嬷看了眼自家主子,款款劝道:“郡主哪里话?出了这么大的事,四殿下要忙着处理不说,徐州那边也不能耽搁,您可别多想,等忙完这阵就好了,您现在的任务呀,就是好好养些肉回来,不然回邺城之后,郡公大人可得心疼死了。”
“也对,”冯品柔重新欢喜起来,“我得好好休息一下,最近没休息好都快成黄脸婆了,别到时候吓坏了纮哥哥,姑母,我先下去啦。”
说完,不待冯皇后的准允,蹦蹦跳跳就往清风阁而去。
看着她满是欣喜期待的背影,手中的银针落在了桌上也尤未觉,半晌,冯敏冷声下令,“嬷嬷,把镜子拿来。”
秋嬷嬷不解,但还是很快照办。
为了平日里看着端庄沉稳,铜镜里的女子脂粉略厚,因得常年琐事烦心,即使保养再得宜,眼下也有一圈怎么也盖不住的青。
冯敏眼中刺痛,染了蔻丹的手指颤抖着抚着脸庞,“嬷嬷,本宫也不过才双十年华,比阿柔大不了几岁,怎么看着就像差了辈?”
秋嬷嬷赶紧否认,“娘娘说的哪里话?您与郡主气质不同罢了,郡主是天真不谙世事,您却是端庄贤淑,有母仪天下之相,要老奴说,这大魏再没有比您更美更能干的人了,合该您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帝王。”
一时嘴快,这话就脱口而出了,但一想到魏帝已经薨逝,拓跋纮即将继位,又觉得有些不妥,可是说出来的话又收不回去,一时间倒是有些尴尬了,只得垂首不说话。
但这话却让冯敏的心情倏地好了起来,“嬷嬷,你说本宫还有机会么?”
“娘娘”
秋嬷嬷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却在看见那张重新焕发生机的脸时顿了住,自进了宫,娘娘何曾如此这般发自肺腑的期待过,倘若那事是真的,说不得说不得
她咬了咬唇,“娘娘,老奴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向您禀报,但老奴觉得,您或许会想知道。”
冯敏擦拭着脸上的脂粉,以为又是后宫里那些无聊的琐事,有些漫不经心,“说吧,陛下都去了,婉嫔还有什么事?”
“不是婉嫔,是四殿下,”秋嬷嬷把心一横,一口气道:“宫变那晚,四殿下去过瑶光殿,听说还雷霆手段处置了一批宫人,剩下的人口风紧,老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打听到什么只言片语。”
冯敏原本停下了擦拭口脂,闻言又继续了起来,“就这有什么奇怪吗?陛下明明已经薨逝在瑶光殿,却要硬生生被抬起来再下道旨,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终究要做做样子的,更何况还有废太子的人,处置是必须的。”
她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无道理,秋嬷嬷不知该怎么反驳,只得继续道:“娘娘,有宫人隐隐听见四殿下跟太傅大人似乎有些争执,说什么‘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奴婢心里想着,这皇位这般,不是很正常么?太傅他为何要那般生气?”
因得辽西郡公府是靠军功发迹,拓跋纮也是照着这个路线走的,阵营里基本都是武将,可以说太傅是他阵营里为数不多的文臣,两个人关系素来不错,这次因何就吵了起来?
冯敏的心猛地一跳,是为了她吗?难道他一直未曾怪过她?当初说的那些绝情的话,也只是因为知道彼此身份有别故意为之?他是喜欢她的?
这样一想,她心湖还是止不住地荡漾起来,但惊喜过后,却又有些涩涩的。
不,不可以,他是傻了吗?自大魏建国以来,尤其是定都邺城之后,因得几代皇帝推行南学,讲究礼仪教化,从前许多游牧民族的风俗已经被摒弃,倘若带头恢复旧俗,只怕整个大魏会很容易分崩离析。
她的神色变化自然被秋嬷嬷看在眼里,“娘娘,从前老奴就不说什么了,但现在,四殿下马上就要登基,届时就算郡主当了皇后,可她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根本压不住人,倘若宫里进了那厉害的,到时候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难道要拱手让出去?”
当然不可以!冯敏的指甲几乎嵌入了桌面,倒不是因为其他,主要是她根本不能接受拓跋纮有除了阿柔之外的其他女人。
秋嬷嬷见状继续,“娘娘,这些年老奴冷眼瞧着,四殿下是念着跟您当年的情谊的,不然也不会对郡主如此照拂,您若能维持好这份情谊,您的太后之位稳如泰山,不仅如此,这整个后宫也必然还在您的手上。”
“维持好情谊?”冯皇后自嘲一笑,“还能如何维持?最好也不过是把我当成他的母亲。”
秋嬷嬷重新替她簪了支发簪,“娘娘,要让他对您,既有恋人的爱,也有母亲的尊敬,如此,保证谁都越不过您去,包括往后成为他妻子的郡主。”
“可是只怕他越不过那个坎儿,毕竟当初”
秋嬷嬷附耳过去,“娘娘,四殿下对您分明是有心的,只是嘴上不肯承认,或许他心中还没过去那个坎儿,也不知您与陛下的究竟,一旦知道且迈了过去,往后还不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可是”
冯敏有些犹豫,话未说完,手中被秋嬷嬷塞了个药瓶。
“这是何物?”她问道。
“您别管这是什么,这当初原是为您进宫准备的,可惜没用上,如今倒也正好,”秋嬷嬷轻轻抚着她的手,有些语重心长,“娘娘,老奴一心为了您好,一切交给老奴,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四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又没个知心的,但凡他对您还有心意,绝对抵不住那关,就算出了事,您是受害者,也可以将一切都推给老奴。”
冯敏承认,她真的心动了,虽说进宫也好几年了,外面看着风光,但内里的心酸又有几人知道?
魏帝有怪癖,她每每找借口推拒,久而久之两人也算是相看两相厌,算是一对表面夫妻,每每夜深人静,繁华褪去,她总是会想起那高大的身形,坚实的臂弯,会情不自禁想被他抱在怀中是何滋味。
犹豫半晌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嬷嬷,我要见他。”
自家主子向来是个有主见的,秋嬷嬷心中一喜,赶紧下去传话。
*
听得秋嬷嬷传话,说实话,拓跋纮原本是不打算过来的,一则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二则也是有心避嫌,但是临到末了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阮阮的身份,现下有些尴尬,尤其是风言风语甚多,他有心让她避避风头,替她另找个身份,只是这件事由冯皇后出面帮忙或许更为妥当,因此就还是处理完公务后顺道过了来。
虽然在行宫,但天枢殿毕竟是皇后的居所,伺候的宫人侍婢不少,但今日却很奇怪,进到内殿之后,竟然空无一人,像今日这般的状况还是第一次,拓跋纮眉头微蹙,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是秋嬷嬷端着药碗退了出来。
因得守孝,拓跋纮还未正式登基,只是九卿议事,宰相为谋,朝中诸事皆由他出面主理,相当于事实皇帝,但仍旧一切维持原称。
“四殿下。”秋嬷嬷恭敬行礼。
黑乎乎的药汤旁边,有一个空盘子,上面有掰下来的半只青稞稞。
这东西是伽蓝寺特产,拓跋纮有一瞬的恍惚,但也只有一瞬,很快恢复了清明,“这是怎么回事?”
秋嬷嬷有些为难的交代道:“娘娘咳嗽的老毛病犯了,太医循例开了药,但是娘娘嫌苦,不肯喝,就连东西也不肯吃,只说想尝尝青稞稞,却也跟从前一般,只用了半个。”
拓跋纮伸手,秋嬷嬷赶紧将药碗递了过去。
34 ? 第 34 章
◎熏香里加了什么?◎
瑞兽熏炉中熏香袅袅, 却怎么也压不住空气里的淡淡药味,拓跋纮一路进了屋。
听得脚步声去而复返,冯皇后负气道:“拿下去, 咳咳本宫说了,不喝。”
“不喝可不行,这六宫诸多事务, 还等着你去处理。”
听闻这声音, 冯皇后自贵妃榻上坐了起来, 目带惊喜, “那罗延,你怎么来了?”
因得是在内殿, 地龙烧得旺, 她只着了件对襟牡丹纹单衣,随着她的动作,窈窕身形若隐若现。
拓跋纮为了避嫌, 并未看她,只隔着一道珠帘,温声道:“嗯,听秋嬷嬷说母后病了, 正好也有事找您, 便过来看看。”
这声母后, 让冯皇后心头微涩, 忍不住拈酸道:“是来看阿柔吗?她在清风阁呢,我让人去叫她?”
说罢,又有些后悔, 万一他当真顺着她的话应了, 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找补, 拓跋纮直接否认了,“不是,我是来找您的。”
他并不方便久留,于是长话短说,“钦天监已经选定了登基大典的日子,就在一个月后,群臣的意思是父皇归葬于南山陵寝便即刻回邺城,至于后宫嫔妃,未曾生育子女的,便留于伽蓝寺出家,恐有人不服生事,这些日子还需母后多多费心。”
原来要说的就是这个,冯皇后颔首,“所有未曾生育的嫔妃?咳咳包括宸妃吗?”
想起那日说的那些话,拓跋纮眼神微顿,“自然。”
冯皇后有些唏嘘,“这倒也是个法子,你放心,咳我会处理好的,咳咳必然不让后宫生乱。”
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拓跋纮准备回水月殿,“如此甚好,母后好生注意身体,我还有事情,就先告退了,药放在这里了,您及时服用才好,至于这青稞稞,于养病无用,往后就不要再吃了。”
眼见他转身就要离开,冯皇后“蹭”的站了起来,叫住了他,“那罗延。”
内殿忽然传来一阵“哐当”之声,似有人摔倒了,拓跋纮犹豫了一瞬,终究掀帘进了去。
原是衣襟被榻边的缝隙给卡了住,她又突然站起来往前,原本就没用多少东西,这一站起来天旋地转的,就被一边的小杌子给绊倒了,手心被擦破了些皮。
拓跋纮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因得乏力,冯皇后整个人有些晕,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托了她的手臂将她扶至贵妃椅上,拓跋纮不太喜欢有人离他这样近,便顺势推开,“我去唤人。”
“那罗延,”冯皇后拽住了他的衣袖,脸上泪痕斑斑,“你别走。”
拓跋纮眉心蹙了起来,伸手将袖口自她手心拽了出来,“母后,请自重。”
这一声“母后”让冯皇后羞愤不已,但她知道事已至此,是万万再没有退路的,她也不想退,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把他留下来。
“那罗延,你还在怪我吗?当初我也是被逼的,我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
“够了。”这内室的熏香有些浓腻,熏得人头脑发昏。
拓跋纮按了按眉心,打断了她,“你为何进宫大家心知肚明,我从未怪过你,也没有资格怪你,当初就说得很清楚,如今你我也都达到了目的,这些事情往后休要再提。”
冯敏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狠心,难道秋嬷嬷听见的那些话,当真只是她想多了?不,她不相信。
“那你我的情谊呢?”
内室地龙烧得旺,拓跋纮觉得有些闷热,下意识就想快点离开,说话也就不留情面,“我很感激你当初的一稞之恩,也很感激郡公当初的帮助,但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情谊,希望你能明白。”
不,她不相信,倘若真的没有,为什么他当初要拼着命去军营?为什么会为了她跟太傅吵起来?为什么还要借着处理嫔妃的理由来看她?
眼泪倏地掉落,冯敏有些歇斯底里,求证似的看向他,“是因为你父皇吗?所以你不肯承认?你父皇不行,还有怪癖,我与他更是相看两相厌,压根没有夫妻之实。”
拓跋纮无语,很快否认,
“不是。”
内室空气不甚流通,脂粉气更是让他心浮气躁,不知为何阮阮的脸总是在眼前浮现,他松了松领口,喉结微动。
可这在冯敏看来,就有些不够干脆,像是心口不对,她把心一横,将腰间的系带扯了开,外衫顺势滑落,女子姣美的身形展露无疑。
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趁着他好奇回过头来的间隙,她整个扑了上去。
浓郁的脂粉香气迎面而来,这冲击太大,拓跋纮终于察觉出来不对,一把将人给推了开。
“熏香里加了什么?”他冷冷问。
冯敏撞到桌角,正头晕脑胀,忽闻这声,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为什么他这么生气?为什么他没有一点反应?秋么么不是说……
不,不可能,连她自己都难受得紧,他不可能没反应的,只怕是强行硬撑着,只要她在努努力,就一定可以!
“我……我不知道……”她像是整个人都被吓懵了,哭得花枝乱颤,“那罗延,这熏香有问题吗?”
只要能再拖上些时间,等药性发作,就一定还有机会!到时候把这事情推出去便可。
看她这样,想到宫人侍婢都被遣了开,拓跋纮心中有了个猜测,转身就要唤人,却被她一把捂住了嘴唇。
“那罗延,”冯敏摇头,“别,别让人过来看见我这副样子,我不想成为全后宫的笑柄。”
她拽着他的手臂,柳叶眉变成了远山眉,丹凤眼变成了减税双痛,像极了阮阮的样子。
眼见他神色柔和下来,冯敏牵着他的手朝□□而去……
不对,她的身上向来是淡淡的暗香,何曾有过如此浓郁的脂粉味儿,拓跋纮眼神微眯,一把将人给隔了开。
“是合欢香!”
这香是魏帝年轻时候所制,那会儿他才受了伤,年轻气盛谁受得了不行?太医就专门为他配置了这药,做助兴之用。
据说男人使用之后,会理智尽失,非交合不能解,偏他根本就力不起来,这药于他无用不说,还可能会添许多麻烦,因此就被弃用了,谁知道在宫里女人们中间倒是被偷偷的留了下来,做助兴之用。
“那罗延,帮帮我,我难受……”她撕扯着抹胸,一双斜飞的凤眼愈发的迷离。
拓跋纮咬着舌尖,退开一步,“我可以找人帮你,也不会泄漏你的身份,甚至往后人的处置也可以随你。”
听着这话,冯敏整个人都愣在原处,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找别人?你不是……”也中了香?
此言一出,看着他洞悉一切的眼神,她霎时清明过来,他这是在试探她?
“那罗延,我……我不要别人……”眼泪汨汨流了出来,此时的她才方知什么叫做后悔。
还需要说什么?拓跋纮退后两步,“今日之事,我会为你保留最后一丝体面,不是因为其他,只往后我再不欠你或者郡公府分毫,好自为之吧。”
说罢,毫不留情将人推开,夺门而出。
看着他孤绝的背影渐行渐远,冯敏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只是想修正当年做下的错误选择,却没想到将人越推越远,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
瑶光殿,后院。
这个季节,山上难得见到太阳,阮阮坐在院中摇椅上,摇摇晃晃闭目养神。
忽然,她动作一顿,看向一旁,“那时候你去找拓跋赫,是有机会逃走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绛珠本是默默做着针线,闻言被刺了一下,血珠顷刻冒了出来,她按了下来,等血止了住,这才回道:“娘娘是奴婢的主子,主子在哪儿,奴婢自然在哪儿。”
阮阮轻哧,“倘若真把我当成主子,那那个时候怎么不出现?”
她被拓跋纮为难的时候,她知道她在殿外,不是不想跑,拓跋纮封锁了邺城跟行宫,没有消息没有援助,应该是他们根本就跑不掉。
绛珠并不心虚,只避重就轻道:“娘娘,奴婢察觉到四殿下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那个时候奴婢出来,也并没有什么用。”
这倒是事实,阮阮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刺她两句,因为她知道,绛珠主动回来,定然是还有事情找她。
她猜得不错。
绛珠明白她因何发脾气,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娘娘,东都出事了。”
阮阮冷笑,懒洋洋坐了起身,“东都出事干我何事?不会又要拿解药方子威胁我让我做什么事情吧?上次说我帮你们除掉魏帝让北魏大乱就把解药方子给我,可是现在莫说解药方子,就连解药也没见着一颗,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们吗?”
阮阮连自杀都敢,要是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绛珠十分诚恳地解释,“并非不给您,也绝非故意食言,实是邺城被封锁,崔大人根本递不了消息出来,原本奴婢是想等回邺城,请崔大人亲自将解药方子交到您的手上,可没想到成了这样,最令人忧心的是,崔大人很可能已经被谁给控制起来了。”
阮阮重新躺了回去,故意不接她的茬,反而语带轻嘲,“你在南唐宫里地位挺高吧?竟然请得动崔大人,跟我来南唐就算了,还只能在我身边当个奴婢,可还真是委屈你了。”
绛珠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径直跪了下来,“就算您不顾念自己是南唐人,可您在南唐总还有顾念的人吧?娘娘,您知道为何陆少将军这次没有能来北魏接您?是因为老皇帝出事了,二皇子正是危难之时,他实在是走不开。”
陆家满门忠烈,陆璋也是,只不过他忠的是二皇子李策,阮阮嘴唇微动,没有说话。
看她气消了些,绛珠倒了杯茶,递了上去,“娘娘,这次实在是没有料到,拓跋纮能这么快就将叛乱镇压下来,顺利接管皇位不说还把朝局给稳了住,他向来是个主战派,倘若此时开战,南唐简直腹背受敌,您也不想看到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百姓又进水火吧?奴婢看着拓跋纮对您并非没有情谊,您若能安抚住他,打听到一些消息,不管是对崔大人,陆少将军还是南唐百姓,都是莫大的好事。”
阮阮没有接下这杯茶,“这是你的意思?”南唐那边消息应该传得没那么快。
“是,这确实是奴婢的私心,”绛珠垂首,“但是娘娘,您知道陆少将军为何这么拼命保二殿下继位么?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最好的兄弟,二殿下承诺过,一旦他登基,魏帝身死,就会送来国书,接您荣归故里。”
这事阮阮知道,她虽感激陆璋所作所为,但却从来没有抱过希望,一来,根本没想过魏帝死得这么快,二来,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但现在魏帝当真死了,李策也是真的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了,回南唐似乎也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事情,只要她能坚持下去,但让她跟拓跋纮虚与委蛇
距离宫变那晚已经过了两日,自那晚拓跋纮离开之后,阮阮其实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可是脑中还是时不时就会响起他说的那些话。
表面上看着,他对她倒也有些男女之间的意思,不然为何保下她?为何要跟她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仅仅是想继承父兄的一切的话,那为什么是她?或许她也可以像利用太子那般与他周旋?
一想到这,她忽然大白日的打了个冷战,惊讶于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被绛珠洗脑了么?
拓跋纮可不像拓跋赫那样好拿捏,更不是随她糊弄的性子,跟他周旋无异于伴虎而行,说不得被人吃干抹净还帮人擦桌子,更何况他一旦知道她当初唆使拓跋赫截杀他的事情,还能容忍她?万万使不得。
她索性直接拒绝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觉得我能左右拓跋纮的决定吗?”
当然不行,拓跋纮跟拓跋赫不同,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但绛珠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信息孤岛,不说其他的,至少先得联系上崔进,南唐那边出了事,她比谁都心急想要回去。
“奴婢觉得,或许可以尝试,娘娘,就算不为南唐作想,您的解药方子捏在崔大人手上,倘若他出了事,您下次发作了可怎么办?”
绛珠固然有私心,但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崔进捏着她的命。
“你确定崔进是在他手上?”
绛珠摇头,“不太确定,但邺城是被他控制起来的,还有谁能从他手上拿人?就算有,他应该也清楚状况,找他大抵没错。”
阮阮抿唇,他把崔进捏在手上干嘛,不会真是为了帮她拿到解药方子吧?但万一不是呢?又或者崔进落在了别人手上呢?
她不敢赌,还是决定去打听一下。
*
自水月殿成了行宫中心,守卫很是森严。
阮阮在外间徘徊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上前。
邱穆陵河一眼就看见了阮阮,心想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刚刚自家殿下匆匆进了去,把他们都给轰了出来,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阿史那浑不在,他正愁找不到办法,这不刚好有个进去的理由了?
他赶紧喜滋滋上前见礼,“宸妃娘娘,您是有事要找我们殿下吗?”
对于他如此和善,阮阮有些诧异,但也来不及深想,崔进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嗯,确有要事,劳烦邱穆凌大人通传一声。”
“不敢,不敢。”说罢,转身进了宫门。
原本是可以叫个侍卫跑腿的,但是他不放心,便决定还是亲自跑一趟。
估摸着自家殿下这会儿该是在侧殿书房,邱穆陵河一路跑了过去,可惜书房竟然空荡荡的,前殿都跑遍了,并没有人,他又往后殿跑,一路的练功场跟寝殿也没有。
难不成在囿院?
心中担忧,他哼哧哼哧往前跑,“殿下?殿下——”
假山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声,“何事?”
虽则声音不似往日那般冷,尾音甚至带了丝余缠,但邱穆凌河觉得,或许是假山后的小瀑布的缘故。
“殿下,宸妃娘娘求见。”
她来干嘛?水瀑下的拓跋纮睁开了眼睛,好不容易被流水压下去的那股燥意又莫名的升了起来。
“不见,让她回去。”
“是。”
邱穆陵河转身回去原话说了。
阮阮有些着急,这个时候不见她,不是心虚是什么?莫非他真的将崔进抓了起来,打算食言不给她解药方子?不行,一定要问个清楚。
“劳烦大人再去请示一次,就说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人命关天。”
她都这么说了,邱穆陵河不好拒绝,于是硬着头皮又跑了一次。
“不见,让她先回去。”
这一次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邱穆陵河不敢再说,躬身准备退下去,不料才走几步,就被自家主子给叫了住。
“等等,”假山后有些迟疑地问道:“她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邱穆陵河如实回道:“没说,只说是人命关天的要紧之事,属下看着,宸妃娘娘似乎挺忧心的。”
假山那边沉默了,只能依稀听见稀里哗啦的瀑布水流声。
久久未能得到指示,邱穆陵河有些忐忑,“殿下?”
“让她进来。”
听着似有隐隐约约的急切,邱穆陵河不敢再耽搁,赶紧应“是”。
35 ? 第 35 章
◎故意的吗?(小修)◎
这还是阮阮第一次踏足水月殿, 没有想到这宫殿比她想象的大多了。
邱穆陵河领着她穿过前殿,沿着大理石道一路绕过靶场,再上了后殿的廊道, 他便不再前行了。
“娘娘,属下还有些事情,就送到这里, 廊道尽头就是囿院入口, 殿下在假山那处。”
阮阮谢过, 一路前行, 很快便到了囿院。
瑶光殿是没有像这样专门的囿院的,只前后殿中间一个小院, 栽种了一些花木而已, 因此看见这满园亭台楼阁假山池竹的时候,阮阮有一瞬的惊讶。
不像是在山上的行宫,倒更像是到了南方的富贵人家后院, 尤其是听得水瀑潺潺声,竟颇有种亲切的感觉。
但阮阮无心欣赏园中景色,一路提着裙角上了石桥,径直朝着假山而去。
“哗啦啦——哗啦啦——”
自假山顶落下来的水瀑不停的冲刷着头发, 肩背, 水珠自发尾汨汨流了下来, 再顺着胸腹后背的紧实纹理顺势而下, 原本宽松的亵裤因得湿了水,部分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劲削的窄腰长腿。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拓跋纮原是闭着眼睛, 可是依然能清晰的在急促的流水声中分辨出她的脚步, 一下一下,像是踩在他的心坎上,让原本沉寂下来的心又慢慢浮躁了起来。
“四殿下——四殿下——”
因得常年水瀑飞溅,假山四周的青石步道长满了绿苔,阮阮的绣鞋踩在上面,容易滑不说,还很容易被打湿,她只得小心翼翼的,一边往前一边试探着唤他。
两人原本隔着半个影影绰绰的假山,是看不见彼此的,合该安心,但不知为何却有些紧张,拓跋纮甩了把发上的水珠,因得急促声线有些莫名的低沉喑哑,“别过来,有事快讲。”
这声音在阮阮听来却有些不耐,像是在催人速速离去,是压根不想看见她?莫非这人终于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羞耻的事情了?
阮阮心中起了恶劣心思,越想让她走她越要恶心他,因此特意又往前了些,娇声娇气问:“殿下,你没事吧?怎么声音听起来有些喘?”
两人除了在菩提斋那会儿,何曾如此说过话?拓跋纮忽然想起了她恶作剧给他绑月事带那事儿。
余光瞄了一眼假山后,能隐隐看见她微湿的裙角,或许是无聊,她的绣鞋荡呀荡的,精致又小巧。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调沉沉,“说。”
这下估计是来真格的了,阮阮眼睫微动,不敢再闹,老老实实问他,“听说邺城被封锁起来了,崔大人在你手上吗?”
拓跋纮闭了闭眼睛,将心中那些汹涌的燥意压了下去,沉声道:“你说的人命关天的大事,就是这吗?”
一脚跳上了前面的石墩,阮阮略微平复了下呼吸,试探着道:“是啊,我的解药方子在他手上,下次的解药还没着落,你说过要替我拿到的,倘若他在你手上,我也能放心些。”
她的嗓音侬软,到底是姑娘家,说这么长的一串,就是想求个安心,他对她确实逼太紧了,拓跋纮软了些,“你不用担心,等回邺城,我必让他给你,你先回去。”
看来确实在他手上,为什么?只是为了她的解药?为何一直催她回去?阮阮有心唱反调,故意又进了一步,“你是为了我吗?”
她为什么还不走?甚至声音更清晰了,那句话一直扒拉在他耳边
拓跋纮轻轻阖上了眼皮,手不受控制的往下
在发现太子的鱼鳞卫有异动的时候,他就已经抽调了部分十二卫秘密前往邺城,那个时候崔进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所以才能确定她身中蛊毒为人所控这件事。
虽则目的最后是一个,但起因并不是,一方面他想让她知道,但另一方面他的骄傲觉得倒也没有必要因此撒谎,而且是不是他回答了她,她就立马离开了?
心里有两个小人,一个是想让她离开的,但另一个又想她留下来,两个小小人为此争执不下,甚至打做了一团,谁也占不了上风。
假山后没有立刻回答,这倒让阮阮误会了,莫非他是哄她的?看不见人,她总觉得不太安心,很想要打听清楚,于是蓄势准备往前再跳一个。
谁知道绣鞋底已经被浸湿了,石墩上青苔腻腻,脚下忽的一滑,左脚绣鞋被甩了出去,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径直往池子里掉了下去。
山上的冬日天格外的冷些,阮阮半个身子浸在水里,直接来了个透心凉,眼前忽然划过一些画面,吓得她小脸煞白,只能胡乱的挣扎着呼救。
绣鞋拍在后背,拓跋纮原想立刻跳下去的,可是临到边上他犹豫了。
她一过来,只是远远地察觉到她的脚步,听见她的声音,他原本好不容易压下来的谷欠望死灰复燃来势汹汹,倘若两人有身体上的触碰,他不敢想能否控制得住,关键是这池子并不深,她若肯睁开眼睛看看,不那么惊慌,必然是可以自己爬起来的。
阮阮却已经失去了理智,脑海里全是当初被人按进水里的画面,耳边是鸨母跟龟公们刺透耳膜的责骂与嘲笑,窒息的感觉太过可怕,她绝望地朝着那个岸上的唯一的人影求救。
“拓跋纮,救我!呜呜救我!”
这么浅的水池,她是看出来了他的异常,故意的吗?
拓跋纮摇了摇不甚清醒的头,定定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她,飞溅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襟,发丝,脸颊因为失色变得苍白。
是把他当成拓跋赫那般了吗?这把玩得挺大。
他俯身看着她,像是在确定什么,“让我救你,不论代价是什么?”
此时的阮阮却无暇分辨他话中的深意,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只管拼命点头,随后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像是拉着唯一的救命稻草,猛地朝自己拉去。
在她环上他的腰的那一刻,拓跋纮整个身子都忍不住一震,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冲往一处,所有理智分崩离析,他只知道一件事,现在他身体的每一处都愉悦不已充满期待。
阮阮,我给过你机会,也放过了你,但你自己非要进来,那就怪不得我了,即使此时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再放你走。
他将她的手臂顺势放在了肩上,一手回搂住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臀,一把将她自水池中捞了出来,肌肤相贴之时,脑中轰然炸了开,想的做的,都只剩下了一件事。
在脱离水池的那一刻,阮阮忍不住大口地呼吸了起来,可惜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就被人给甩到了一片软软的东西上面,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覆了下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看见拓跋纮无限放大的脸,水珠顺着他的额发滴至眉心,再自眉心鼻梁滑至鼻尖,最后滑至了她的领口,带起一片战栗。
“唔~你让开——”
话未说完,唇瓣便被人给堵了上,这一次不似之前任何一次那般故作汹汹,每一下都落到实处,阮阮吃痛,呜咽出声。
“你干嘛?!唔唔,拓跋纮”
碍事的双手被他一把交叠起来给按了住,此时的他像一只红了眼的野兽,眼中除了他的猎物再无任何,但凡到嘴的猎物想有任何的反抗,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镇压下来。
这样的他太过可怕,阮阮感觉甚至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吓人,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被剥开的那一刻,肩头被狠狠地喓了一下,她吃痛骂出声来,偏那人更加过分,不管不理只一路舐着往下。
趁他埋首干活,她蹬着腿想要往上逃开,却被他拽着脚踝又拖了回去,毫不留情地将她分了开,动作米且暴得不像话。
就算是那天晚上的他,至少看着还是理智尚存的,甚至跟她斗嘴说了不少气话,比现在只闷声无所顾忌干事的他好多了,阮阮从未觉得如此害怕,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拓跋纮,你怎么了?快醒醒!”她拍着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可惜这也只不过让拓跋纮的心软了一下下,他糅着她轻轻地安抚,“阮阮,阮阮,乖,一下就好,一下就好嗯,听话。”
许久未曾听人唤过这个名字,尤其是从他嘴里念出来,语调不似平日那般冷,带着三分含糊,像是多亲密的人,阮阮有一瞬的恍惚,推拒下意识地没那么强烈。
就在她戒备松下来的那一刻,殊不知最危险的那个东西已然悄悄靠近了她。
如张弓下的羽箭,猛地正中靶心。
阮阮忍不住痛呼出声,眼泪花顷刻泛了出来,挣扎着想要将他推开,可惜这却更加激发了他,像是所有的烦躁欢喜暴戾等等情绪都有了发泄的出口,一股脑的想统统都留给她。
一滴泪花儿倏地自潮红的脸颊滑下,落入草丛,消失不见
在彻底释放的那一刻,脑中有一瞬的空白,拓跋纮忍不住轻哼出声,伏了下来,喘息稍定,清明渐渐涌了上来。
他看向躺在身旁缩成一团的阮阮。
虽则他是将她放在他展开的外袍之上,但是因得动作有些大,那外袍已经皱皱巴巴,莹白的肌肤上起了不少红色印记,身前的是被他弄的,而后背则许多细细小小的草叶树枝的刮伤。
方才激烈的画面匆匆而过,心止不住的抽了一下。
他坐了起身,想要将她抱起来,才一靠近,却听得“啪”的一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阮阮这一巴掌没留丝毫情面,掌心都有些发麻,仿佛打的恨的不仅仅是他,而是这么多年以来,每一个逼迫于她的人。
他伸手,阮阮吓得想往后倒,拓跋纮却猛地将她拉至怀中,抬手将她湿漉漉的发丝撇至耳后,“我问过你了,你同意的。”
脑中轰然划过一些片段,眼泪倏地落了下来,将头撇至一边不去看他,“卑鄙。”
是的,卑鄙,趁人之危。
拓跋纮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却终究又闭了上,根本无从辩解,因为事实就在眼前,她身上的每一道痕迹,都是对他无声的指控。
或许有中了合欢香的缘故,但他觊觎她,想占有她,不是一刻两刻。
这样毫无保留的相对让阮阮十分难堪,她现在要的只是一件可以蔽体的衣裳,也不管边上的外裳是谁的,随手一扯胡乱裹在了身上。
冲动过后,现在的她冷静得可怕。
不就是贞洁吗?不就是被欺负吗?她一点也不陌生,卑微弱势如她,为人所欺的事情还少吗?为什么要愤怒形于色?是因为那个人是拓跋纮?是因为她才说过要她身与心都属于他?
真是太天真了啊,连别人驯养宠物的话也能当真。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该做的不是生气,而是如何利益最大化。
眼泪无声滑落,她悄悄给抹了去,自认为扯出了最完美的笑容,定定望着他。
她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时候,眼中是没有光的。
拓跋纮的心像是被针给扎了下,生出绵密的疼,下一瞬,却听她无所谓一般问他,“殿下觉得方才的服务周到吗?”
“殿下觉得刚才的服务周到-吗-吗-吗?”
心中骤然涌上一股愤怒,她把自己当成什么?又把他当成什么了?
看见他的眼神由怜悯变得惊怒,阮阮艰涩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爽利,尽管只有一点点,但她恨不能紧紧抓住。
刻意忽略头顶的威压,她仰首看向他,“如果殿下感觉不错,可以予我报酬吗?”
拓跋纮伸手,原是想要替她将发髻上的草叶给取下来,阮阮还以为他又要动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一缩。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阮阮又硬着头皮朝他靠近。
拓跋纮将草叶摘了下来,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想要什么?”
“我会尽量满足你。”他又补充了一句。
“是么?”阮阮侧首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弯弯,“我若想要你的心,你也给么?”
指腹摩挲着她精致的耳垂,拓跋纮十分认真地看着她,“为什么想要我的心?是因为我是我,还是说你是把我当成拓跋赫那般,只是想要我赋予的权利?”
听得这话,阮阮忍不住轻笑出声,“我跟殿下开玩笑的,自己是什么水平什么身份我心里有数,怎敢妄想?”
听得她这样贬低自己,他一时间神色有些复杂,良久,才打断了她。
“你水平不怎么样是真的,不然也不会把希望放在废太子身上,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也有你的优点,至于你的想法”
轻轻将她再度散落的额发撇至耳后,他的声音有那么一刻的温柔。
“你不用想,父皇崩逝,废太子也死了,阮阮,你只能依靠我了。”
你不用想
阮阮不知这句该如何解释,是不用想,因为不可能吗?
看她像是在瞎捉摸,拓跋纮解释道:“之前确实是我对你不好,甚至今日发生了这种事情,但我并不后悔,我会对你负责,往后也会试着改变,只要你乖一点,过些日子我会回邺城举行登基大典,父皇的嫔妃都将留在伽蓝寺出家,出家即重生,等时局稳定下来之后,我会以新身份接你进宫。”
他并不介意她的身份,也不介意她曾妄图攀附废太子,因为他可以理解走投无路的人做的任何选择,他也自认为他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明明是难得的温柔,阮阮却感觉浑身发冷,想也没想的拒绝了,“我不要。”
不要进宫,不要以他的嫔妃的身份,她还等着陆璋来接她,若是两人成了那种关系,只怕再也跑不掉了。
天色晦暗不明,映得拓跋纮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说什么?”他像是没听清。
阮阮有些被吓到,心思电转间,回寰道:“我不要留在伽蓝寺。”
拓跋纮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但同时又添了点疑惑,“为什么?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伽蓝寺虽则清苦,但其实是个难得的清净之处。而且并不会太久。”
阮阮有些瑟瑟的拉住了他结实的臂膀,“在伽蓝寺的记忆并不愉快,我不想待在这里,而且你不是说会尽量满足我吗?我要跟你一起回邺城,以太妃的身份。”
她是太妃,就是他名义上的庶母,以后两人各归各位,他总不会破坏自己的名声来缠着她,以后可以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拓跋纮垂眸,目光落在了两人交缠的臂膀之上。
36 ? 第 36 章
◎不放。◎
她手骨纤细, 像是树藤一般缠在他的臂上,两人之间,不过隔着一件外裳, 像是——
一对交颈鸳鸯。
这个想法让拓跋纮心中竟然难得生出了一丝愉悦,不在伽蓝寺而是回邺城也有个好处,至少不用分隔两地。
拓跋纮抬眸, “你当真如此作想?”
他的眸子很深, 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阮阮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轻轻“嗯”了一声。
或许她有些小心思,或许现在还对他保持着戒备, 但无所谓, 他自信他会是她的第一选择。
也罢,太妃就太妃,来日方长。
反正他又不怕那些老东西, 宫变后那些人没少指责他说他逼宫,顺道为废太子鸣不平,正四处抓他的把柄,但那又如何?他不仅要跟她在一起, 而且会光明正大, 看看这些人能不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两人离得太过近, 阮阮有些不适地挪了挪, “我我可以走了吗?”
拓跋纮挑眉,意味深长地问:“你这样子,能走吗?”
阮阮又羞又窘, 低垂着脑袋不去看他, 双手抱胸颤颤巍巍想要站起来, 谁知道才将将站起来一点,身体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整个人又跪了下去。
好在拓跋纮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捞了住。
“你放开我!”她蹙眉看向他,嗓音有些过度后的嘶哑,小声些还听不出来,这一着急开口就漏了馅儿。
拓跋纮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心头微痒,唇角一勾,定定道:“不放。”
别说现在浑身乏力,就是平日里,这样被他打横捞着,都是推不开的,阮阮也放弃了,只负气一般将头撇开,不说话。
拓跋纮浑身通畅,垂首附在她耳边,“别逞强,我让医士过来看看。”
这样不是会闹得大家都知道?阮阮的脸顷刻绯红,支支吾吾道:“不,不用,我自己擦点药就好了。”
“你看得见?”拓跋纮挑眉,似是十分为难地叹息一声,“不要医士,那就只有我帮你了?”
说话间,也不知是药效还未过去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某个地方不自觉再次雄赳赳气昂昂,两人如此近的距离,只一动,便能感受到,偏他未曾避讳,甚至刻意挑衅地对着她。
阮阮简直要炸了,再不肯好好待着,作势想往下爬,看她挣扎得厉害,拓跋纮一把将她按在怀中,看她动弹不得,他忍不住闷笑出声,整个仿佛变了个人,这一生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般心情舒畅。
“好了阮阮,我又不是禽兽,不会再碰你,”感觉到怀中的身子安静了些,他顺手抄起外裳将人裹好,“有女医士,你别害怕,我会处理好。”
说罢,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了,抱着她转身去往寝殿。
婢女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与衣物,拓跋纮自去换洗,因得他那时候既没有克制也没有章法,她的身体留下了不少痕迹,阮阮原本是有些情绪复杂的,发现她们全程眼观鼻鼻观心之后,索性摆烂认她们摆弄。
女医士来得很快,熟练地处理好了伤口,刚叮嘱完注意事项,拓跋纮就又进了来。
面对阮阮诧异地眼神,他解释道:“我送你回去。”!
他要送她回去,只怕不到晚上这行宫就得传遍,他一点不避嫌的吗?阮阮立刻拒绝,“这不好吧?我们毕竟”
拓跋纮挑眉看她,“毕竟什么?”
阮阮被他这大剌剌的目光惊呆了,“毕竟我是你父皇的嫔妃,你才刚收揽权柄,不怕世人的指责?”
“怕?我都做了,还怕人说吗?”拓跋纮负手站于帘下,语调沉沉。
“我怕。”阮阮咬唇,攥紧了掌心,虽则从未有人将她当成真正的公主,但她也是要脸的,若是传到南唐,传到陆璋口中,她不敢想他会如何看她。
“怕什么?”他问。
怕自己为了活下去,连身体跟灵魂一并出卖。
更怕与他绑在一起,怎么都洗不清分不开。
可是这些话怎么敢说出来。
阮阮话说一半,“你是魏人,自小信奉弱肉强食,可是我打小在南唐长大,虽则身份卑微,也接受过礼仪教化,我不敢想当我认识的人,知道我跟你不清不楚,该怎么看我,如今你请你,给我留最后一丝体面。”
眼见着她的眸光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拓跋纮牵过她的手,将她手指掰开放于他的掌心,因得她用的力气不小,手心都已经有些发白。
不清不楚,最后一丝体面,他轻哧出声,“那些人的看法很重要?”
不是那些,是某一个,阮阮懒得纠正,只点点头。
“行,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他不想逼她太紧,合欢香的事情也要处理,便先这样吧。
阮阮闻言,心头松了口气,没想到这次他这么好说话,朝他福了一礼,随即转身准备出门,却不曾想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臂忽的被他给捉了住。
“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会做到,不会在人前将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会让崔进把解药方子给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难得他是用这种商量的口气,阮阮知道他是吃这套的,于是柔声问道:“什么?”
“不许拒绝我。”
这句话似是而非,阮阮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但她觉得这不重要,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她道。
手臂上的桎梏渐渐的松了开,阮阮感觉如释重负,提脚便往殿门而去。
看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拓跋纮垂眸,不管她是如何想的,他只在乎结果,而如今这样,也不算差。
他也懒得再去天枢殿,直接命了阿史那浑去传唤。
回到瑶光殿的时候,阮阮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腕间的蜘蛛痣,惊觉今日之事就像一场梦一样。
仔细回忆了一番到北魏之后的所作所为,明明尽量抓住机会了,也每一次都努力了,但是好像都是徒劳无功,仍旧没有摆脱困境。
哦,仔细说来也不全是,虽然没能借助到拓跋赫的力量,但是至少不用再面对魏帝那个老变太了。
至于拓跋纮……
尽管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不想承认,但是她无法否认,在某个时刻,她并没有反感他,甚至也会为他说的那些话,有片刻的心动。
但她又很快的警醒了起来,妈妈跟楼里的姐妹,不止一次两次的教过她,一切都是过客,切不可将逢场作戏当真,姑娘家,是输不起的。
一切都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才会心心念念,而他现在拥有了一切,像他那般的人,连父兄都是指间棋子,更遑论她?只怕就像一件有特殊意义的衣服,或许刚开始会有些新鲜,但迟早也会腻烦,那时候两人没有绑在一块,分开也会容易些。
她只需要等,等拿到解药方子,等李策登基,等陆璋来接她回家。
*
听闻冯皇后身体不适,冯品柔一大清早的便来了天枢殿请安,可惜却被拦在了外面,她费了好大一通功夫,才进了来。
两人虽是姑侄,其实年岁差不了多少,只是因得冯皇后强势,才给人有两代人的感觉,但其实两人感情素来不错。
看见躺在贵妃榻上的姑母,她有些吃惊,“唉,姑母身体不适,纮哥哥知道吗?可有宣医士来看过?怎么这么冷不烧地龙呢?”
后面两句是对着一旁的嬷嬷问的,待看见嬷嬷的样子,她眉头蹙了起来,“你是谁?秋嬷嬷呢?”
冯敏本是在喝药,闻言手一顿,药汤差点溢了出来,“阿柔,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秋嬷嬷年纪大了,我命人送她回老家荣养了。”
“怎么这么突然?”冯品柔不解。
“其实也不算突然,之前她已经跟我说了好多次,她的小女儿生了个孙子,嬷嬷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照顾一下自己的亲人了。”
因得上次合欢香的事情,拓跋纮虽不动声色,但冯敏知道是必须要给个交代的,处理了一大批自己人,秋嬷嬷自请罪责,但是结果拓跋纮也并未因此放过,不仅换了她这天枢殿的大部分宫人,还夺了她管理六宫的权利,让她不得不装病躲在宫中。
冯品柔没有多想,只有些遗憾,“那还真是不巧了,秋嬷嬷那厢刚走,您就生了病,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
说罢,她又看向一旁。
宛嬷嬷小心翼翼上前,滴水不漏的一一答过,“回郡主,已经禀报过,四殿下命了医士过来,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将后宫的担子卸下来之后休息一段时日,想来就会好的。”
这些答案冯品柔明显不满意,“什么叫将后宫的担子卸下来?这不是让您没法管事么?”
“不行,我要去问问纮哥哥。”说罢,径直站了起身。
冯皇后赶紧拉过她,眼神示意宛嬷嬷出去。
待只剩下了二人,她息事宁人道:“阿柔,你别去,这段日子我确实觉得很累,交出去也好,等你进了宫,这些事情迟早又落回你的手上,刚刚经历了宫变,徐州又□□,国事都压在那罗延一人身上,他——想来繁忙得紧,你别去打扰他了。”
冯品柔嘴巴一撇,轻哼道:“也不知是真忙还是假忙,我去了水月殿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在忙在忙拒而不见,可是怎么宸妃就能进去?还待了好几个时辰,怎么这会儿就不忙了?”
冯皇后脸色一僵,“你说什么?宸妃?什么时候?”
冯品柔气呼呼道:“可不就是前日,我亲眼看见的,纮哥哥原本不准备见她,都让邱穆陵河回拒了,没想到她死皮赖脸,终是让她进了去,这一进再出来都酉时了。”
其实她也请示过想要进去,只是没有得到准许,因此看见阮阮进了,就格外生气,只是这件事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手中的药盅倾斜了也浑不在意,药汁啪嗒滴在了衾被上,冯敏回过神来,“你说她是前日何时进去的?”
冯品柔想了想,“大概是未正时刻。”
药盅顺着衾被滚落到了地板之上,发出了一声闷哼,冯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魏帝刚刚册封宸妃的时候,拓跋纮那晚上的话,倘若不是他的暗示,她根本没想过要告诉宸妃魏帝的秘密,还有废太子谋逆一事,怎么那么巧就在宸妃侍寝的那天?宸妃明明身处漩涡中心,甚至全身而退,如果她没记错,拓跋纮来找她那日,是想要问她处理后妃事宜,他何曾关心起这些事情来了?
这些事情乍一看似乎没甚关系,但细细一琢磨,似乎每一件都能找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跟宸妃有关。
甚至宸妃在伽蓝寺祈福,他奉命修整行宫,这不是某种巧合?
这个想法让她吓了一跳,不,应该不可能,他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还请命要赐死她,而且她是亲眼见过的,他对南唐人,尤其是南唐女人,有多厌恶,但是
她想起了曾经问过拓跋纮的话,还有秋嬷嬷说的话。
他有喜欢的人,甚至不惜为了她跟太傅争执,合欢香证明了那个人不是自己,倘若是宸妃,那一切似乎也说得通?
不行,这件事情她必须要弄清楚,但是现在相当于被拓跋纮软禁了,身边也没个体己人,该怎么弄?
“姑母,姑母,您怎么了?要不要命宫婢们进来收拾一下?”看她这样,冯品柔有些担心。
冯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直直看着她,“阿柔,有件事要你帮我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小小修了一下,昨天看得早的宝宝可以重新看一下哦。
37 ? 第 37 章
◎阮阮,过来。◎
拓跋纮果然言而有信, 在那日之后的第三日,阮阮见到了崔进。
不过数月未见,他整个人瘦得有些不像话, 南唐内乱,他自己也身陷囹圄不得归家,想来这些日子没少焦虑伤怀, 加之这两日又被莫名其妙弄来了南山行宫, 肉眼可见的憔悴, 与以前文人贵公子的形象相去甚远。
崔进也没想到, 她跟绛珠竟然还能活下来,但这惊讶也不过转瞬, 他神色谦恭, 朝她揖了一礼。
“娘娘。”
阮阮不欲与他多费口舌,开门见山道:“崔大人,如今陛下已死, 和亲的任务到我这儿也算了了,我的解药呢?”
崔进看了眼一旁,“娘娘,相信绛珠也告诉您了, 或者您也找医士看过, 这蛊并非毒药, 种在您的身体里, 不仅能滋养身体祛除浊气,使您身轻如燕容光焕发,还能体带暗香, 那每隔一段时间的阵痛, 有解药压制, 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副作用罢了,怎么也不算亏。”
阮阮冷笑,“嗯,既然这么好,崔大人不妨给你自己也用上,说不得就倾国又倾城了。”
如今她的身份,虽则不吓人,但也最好不要得罪,况且他对她,怜悯中也是带了些钦佩的,毕竟倘若换成其他这般年岁的娇娇贵女,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因此她话语里的嘲讽,崔进只做没听见,“娘娘说笑了,这蛊很是珍贵,臣想用在自己身上,也没有那个本事,烦请娘娘命人准备笔墨,崔某这就写上。”
阮阮看了眼绛珠,她赶紧将准备好的纸笔递上。
不过几息,崔进就写好了,不说他为人与做官,字倒确实写得一手好字,阮阮看了一眼,她曾经偷留过一枚解药,最近私下找医士分析过,与这方子一比对,成分与配比倒确实八九不离十了,她放下心来,将方子收好。
崔进提醒道:“娘娘,这蛊压制与解药都是一个方子,倘若只是想压制,便就是这个剂量,倘若想彻底拔除,就需要将剂量增加十倍,连用一月,这里面不乏虎狼之药,蛊又与您共生了许久,拔除的过程不会比之前发作时轻松,是压制还是拔除,您最好想清楚再行事。”
当然要拔除!她已经忍耐了太久,一点不想再体会那种失控的感觉了,就算那痛苦一个月,她也不会后悔。
尽管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但是也能感觉到他的提醒没有恶意,说话没有之前那么硬邦邦,“我记住了,崔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要回南唐了吗?”
如今拓跋纮虽则还未登基,但已经是北魏事实上的君主,只待守孝期过便会举行登基仪式,他出身军营,原本就是主战派,南唐现在又正是内乱时机,很难说他登基后会不会直接宣布跟北魏开战。
他曾经主战也不是没有缘由,为了获取更大的权利,现在他基本已经是权利本身,北魏也不是铁打的,经历了宫变与□□,或许也需要休养生息。
她跟崔进也没什么好说的,倘若他们想再要挟她去对付拓跋纮,那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她猜他们能当真给她解药,基本上是已经放弃了。
事实上她猜得对,南唐那边也熄了这个心思,老皇帝病重,除了李策,其他几个是一点都不希望打仗的,而假使李策上了位,他应该也会改变主意,理由跟拓跋纮差不多。
崔进拱手,“是,日子已经定下,等登基大典一过,崔某就该启程了。”
绛珠听了这话,立马看向崔进,尽管她已经刻意压制,但眼神里的歆羡与渴望还是如何都压制不住。
这也算是应证了她的猜测,阮阮颔首,“那就恭喜崔大人了。”
两人原本交集就不多,身份也是天差地别,其实是无甚好聊的,阮阮拿到方子,也不准备再与他寒暄,转身就准备离开。
“娘娘……”绛珠神色焦急,欲言又止。阮阮提脚便往外走。
“我在外面等你。”
这是要给她单独说话的意思,绛珠欣喜不已。
已经到了凛冬最是严寒的时候,风呼呼的很是刮人,宫灯被吹得窸窸窣窣摇晃不已。
阮阮等得有些无聊,索性数宫灯影子玩儿,在她数到第三百四十五的时候,绛珠出了来。
“说完了?”
绛珠颔首,郑重福了一礼,“是,多谢娘娘。”
阮阮受了她这一礼,“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瑶光殿走去。
*
魏帝因废太子赫谋逆,于南山崩逝,皇四子纮守孝二十七日后,于丙子年腊月初八在邺城登基,改年号为“元授”。
新帝继位,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彻查废太子贪污伤兵抚恤一事,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废太子私臣,平定徐州□□,宫变谋反的影响被降到最低,力图以最快的速度让北魏恢复井然秩序。
而与之相对的,南唐那边随着老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权力角逐却越发白热化。
按照北魏习俗,先帝去后,未曾生育的妃嫔可以出家或者返回娘家自行改嫁,新帝继位,特许先帝有品阶的嫔妃自愿留于内宫,只是除了冯太后仍旧住在原来的昭阳宫外,其余诸人必须搬去太安宫。
有了新帝特许的奉养旨意,那些娘家不靠谱的妃嫔便自愿留在了宫中,太安宫毕竟是在宫里,怎么说也比寺庙青灯古佛要好得多,因此留下来的太妃不少。
或许是因为阮阮身份特殊,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她被单独分了出来,住在了太安宫最北角的甘露殿。
因得都是前朝太妃了,宫人们多多少少有些怠慢,尤其是偏远的甘露殿,除了完成日常事务,几乎没什么宫人往这处来。
阮阮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私心里觉得最北边是再好不过了,没有人来打扰,也没有人注意,她的解药还有最后几副得服,每次服药药性过去前都很是难捱,还有一个原因是离拓跋纮的太极殿也很远。
两人还是不要再见面为好。
可惜往往事与愿违,在她搬进甘露殿不久,拓跋纮就堂而皇之的过了来。
阮阮本是在抄写佛经静心,绛珠守在一旁,听见青芜着急忙慌的来禀报的时候,诧异极了。
“他怎么会过来?”
“唔,很意外吗?”
听得这个声音,三人回头,拓跋纮已经当先一步迈了进来。
如今他已经成了大魏之主,宫人们跪成一片,阮阮赶紧上前请安。
自那日之后,两人其实已经有大半月未曾见过,拓跋纮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他顾,知道她回了宫搬来了甘露殿,这不就特意绕了大半个皇宫过来。
她今日穿得很素,茜纱白色衫裙,衬得肌肤莹白如玉,未曾挽发,青丝不过松松系在脑后,偏偏这样更能凸显眉眼昳丽,拓跋纮情不自禁想起了那日,食髓知味,目光一时有些挪不开。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但陛下一心朝政,何曾流露出如此神色?更何况还特意绕了这么大一圈过来,内侍总管王扶自觉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偷偷朝一旁的几个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们赶紧自觉退下。
阮阮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青芜见此,有些不放心,快到服解药的时辰了,陛下这一耽搁,也不知道多久,偏又没法子问,绛珠也明白她的担忧,私下拉了拉她,两人没办法,只得跟着宫人们也退了下去。
内殿的地龙烧得很旺,拓跋纮顺手拉开了大氅襟口。
阮阮本就对他的到来有些紧张,看他还要动作,情不自禁有些羞恼,压低了嗓音问道:“陛下这是作甚?”
拓跋纮的手微顿,随即放了下来,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说呢?嗯?”
“这内殿地龙烧得如此旺,朕自外间进来,都快闷出汗了,怎么?你想的什么?”
白皙的肌肤顷刻飞上了一抹红霞,有那么一瞬间,阮阮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在她脸皮还算厚,很快反应了过来。
与其等别人责怪自己,不如先把罪责加给别人。
“陛下忘记答应过我的事情了吗?如今在皇宫,您如此大张旗鼓的过来,是否有失妥当?”
巴掌大的小脸上,秋水般的眸子里,眼神格外的凛然,这就是她一定要当太妃的小心思吗?好与他名正言顺保持距离?
可惜他才不怕,若他是个讲究礼义廉耻的,会为人口诛笔伐所左右,早就被吞得骨渣都不剩,他只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谁拳头狠谁说了算。
看她义正言辞的模样,拓跋纮唇角微弯,朝她招了招手。
“阮阮,过来。”?
这是作甚?
阮阮紧紧捏着手里的佛经,没有动。
看她这样,拓跋纮剑眉微挑,负手立于窗牖边上。
“将你远远安排在甘露殿,朕今日可是绕了大半个皇宫才过来的,这些宫人,必不敢吐露半个字,你让朕不要忘了答应过你的事情,朕没有忘,倒是你,答应过朕的事情,忘记了吗?”
他语调寒凉,吐字铿锵,每一句都像是问在她的心上,想起那日他说的话——“不许拒绝我。”
阮阮一时有些心虚。
“过来。”他再度朝她道。
也罢,早死早超生,等下还要服药呢,将手中的琴谱放了下来,她还是将自己挪了过去,不过仍旧与他保持着二尺的距离。
“陛下,请问你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看着两人这距离,加之听着她这公事公办的口气,拓跋纮忽觉心头不爽,长臂一捞,将人搂入怀中,俯身吻了下去。
阮阮整个人都有些懵,反应过来的时候奋力去拍他推他,但他的气息是那般强势,手臂遒劲,任她如何动作,他的身体也纹丝不动,只尽情逞口舌之能。
上次的经历至今心有余悸,她心里害怕极了,整个身子都禁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有些不对劲,想起医女的话,拓跋纮恋恋不舍地半松开了她。
下巴抵在她的额间,他深深吐纳了两次,待平复下来,嗓音却还有些哑,“没什么吩咐,就不能是来看你吗?”
随着他喑哑的嗓音响起,两人之间氛围开始变得旖旎暧昧,他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正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有个地方,想你了。”
墨色瞳孔里,有茶色风云涌动。
阮阮想起了妈妈的话,刚开了荤的男人,谁会想再吃素?更何况他常年练武,军营摸爬过来的,又是血气方刚
她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冲去,脸热得发红,也不知是羞多一点还是恼多一点,想斥责他,却不敢,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她这样,方才的郁气一扫而空,拓跋纮闷笑出声,牵了她的手指了指心口。
“你想哪儿去了?是这儿。”
38 ? 第 38 章
◎成瘾。◎
“你想哪儿去了?是这儿。”
他骨节分明的大掌, 捉了她的手,一下一下敲击着胸腔,那里正“扑扑”有力跳动的, 是心脏。
阮阮像是被烫到了一般,LKZL将手扯了回来。
拓跋纮也不想逼她太紧,往前一步拉开了些距离, 余光瞥见了她未抄完的佛经。
他于书画一道并不精通, 只觉橙黄相纸上, 字体笔画方正娟秀, 煞是好看,想来她是下过一番苦工。
“不是不想留在伽蓝寺, 怎么突然想起来抄佛经?”
阮阮心道, 我不是不想留在伽蓝寺,我那是当时被吓到了随口找的个借口。没想到他还记着,她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再反驳, 索性清了清嗓子,实话实说,“近日颇觉心浮气躁,反正闲着也是无事, 便想试着看抄佛经如何。”
拓跋纮墨眉微挑, “你的蛊毒可解了?”
之前他敲打过崔进, 料想他也不敢藏私, 所以也一直不曾跟进过此事,这会儿看她气色,忽然想了起来。
那药已经服了快一个月了, 今日正好是最后一日, 只要熬过今晚, 以后就再也不用受蛊虫的折磨。
阮阮颔首,将袖口捋了上去些,露出了手腕举起来,“快了,还有最后一副药。”
白皙纤细的腕间,原来的那枚红豆般的蜘蛛痣已经很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了。
拓跋纮放下心来,新朝初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今日原本是抽空过来看看她,顺带提醒一下王扶,目的已经达到,他该回去了,可是不知为何,却挪不动步子。
想要跟她多待一会儿。
已经走到了今天,拓跋纮并不愿意再委屈自己,发觉自己的心思,便决定随自己的心意,
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指骨轻叩桌案,“给朕念段佛经吧。”?
还念佛经?这得念到什么时候?她该服药了,可是一想到服药之后的状况,她忍了忍,还是等他走了之后再说,可是她能熬到他走吗?她现在就已经很想了。
再忍忍,再忍忍。
“陛下想听哪段?”她耐着性子问道。
拓跋纮仰首大剌剌靠在了椅背上,“《地藏经》,就你曾在菩提树下给废太子念的那一段。”!
阮阮有些不敢相信,“你那时候就在?”
那日风大雨也大,他其实从不关注女人的衣裳,但却清楚的记得那日她穿的素袍,明明是寺庙里统一的制式,穿在她身上却格外与众不同。
拓跋纮唇角微弯,“嗯。”
阮阮有些尴尬,她那时候以为他是后来才来的,却不曾想原来早就在,都看见的,所以他早就知晓,她对废太子是敷衍利用,在他眼里她就是那样的人,所以才会毫无负担的利用她,欺负她,随心所欲。
她喉间微动,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故意捧起佛经,遮住了大半张脸,念了起来,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偏他也不喊停,她只得一直念下去。
“譬如有人,迷失本家,误入险道。其险道中忽逢迷人,欲进险道”
暮色渐渐降临,绛珠悄悄进来点了灯,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她的嗓音带着南人女子特有的侬软,短平的译文合着念起来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含混味道,阮阮咽了咽口津,她觉得有些渴,已经过了该服药的时候了,可是他还没走……
整个人都有些说不出来的烦躁,加之地龙的热气充盈着内室,她紧紧拽着佛经,开始变得有些口干舌燥。
“如堕恶趣,地藏菩萨方便力故,使令解脱,生人天中,旋又再入。若业结重永处地狱无解脱时”
“永处地狱无解脱时”就像她现在这般吗?
她的声音开始有些艰涩迟滞,拓跋纮原本闭目养神,渐渐察觉出来不对,一双凤眸倏地睁开。
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尽管佛经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还是能看出来额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莹白的肌肤上有些不太正常的红晕。
“啪嗒——”佛经掉在了地上,她半靠在桌案上,菱唇微张,开始喘着粗气。
“你怎么了?”他站起身来,一把将她给扶了住。
大掌覆在了她的额头上,有些烫,“你发热了?”
阮阮此时已经没法回答,心中像有一把火在烧灼着,也不管其他了,她拽着他的衣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药,把药给我,快”
药?
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拓跋纮的目光落在了屏风后的木几上,那里搁着一只描金黑漆提盒。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只盛满了药汁的白瓷碗,看她眼睛几乎落在了上面,似是很是渴望,他直觉有些奇怪,想多问两句,阮阮却有些等不及,几乎是一把自他手中抢了过来,药汁洒了不少在他手上她也不管,只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起来。
那碗药不少,因得喝得急,有茶褐色的药汁自她唇角溢了下来,顺着白皙的脖颈,流到了素白的衣襟之上,她将碗中的药汁喝完之后,竟然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
拓跋纮眸光变得幽深,但他有所克制,因为有更想知道的事。
“这是什么药?你身子不舒服?”
阮阮刚服了药,没有之前那么焦躁不说,心里有种极度的愉悦,“没有什么不舒服,这是解药,喝了就好了,今日是最后一剂,明日就不用服了。”
说罢,她十分开心的抬起手臂,在他面前轻轻转了一圈,语调颇有些飘飘然,“看吧,我好着呢。”
她常年练舞,体态动作轻盈无比,腰肢柔软纤细,裙衫随着她的旋转慢慢散了开,暗色花纹流光浮动,煞是好看,转完之后,还心情甚美的朝他福了一礼。
除了在菩提斋那会儿,其他时候她对他一直是惧怕的,戒备的,何曾像现在这般和颜悦色?心里有根弦像是被拨了动,发出悦耳的铮鸣,连带着他也心情开阔了起来。
但这种开阔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看见她竟然垂首开始去舔方才滴落在襟口的药汁时戛然而止。
“你在做什么?”
阮阮听得这声,抬头看向他,比起已经渗透进布料的药,他手上还有方才洒落的没有来得及处理的药汁,因得室内热,已经成了茶褐色的印记,她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怔怔看着他的手。
“无事,朕等下让王扶”
话未说完,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她竟然握住了他的手,放至了她的唇边,轻轻舔舐了起来。
濡湿的柔软的小东西发出“啪叽”的水声,瞳孔倏地放大,有那么一瞬,拓跋纮几乎要以为她是在刻意纠缠他,可是这怎么可能?她明明
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她并不是在勾缠他,她是顺着那茶褐色的印记,在舔着药汁,而她的眼神
怎么说呢,他从未在她眼中看见那样的眼神,明明很亮,却又不甚清明,像是小动物一般,没有理智,只管吮吸自己想要的。
他一把将手给抽了开,阮阮神情有一瞬的疑惑,随即想再去牵他的手。
拓跋纮无奈,索性将手举了起来,阮阮见此,踮脚跳了起来想去抓,试了几次都没有抓到之后,她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看着他,“给我,我还要。”
看他不为所动,她挤出了两滴眼泪,撒娇一般拉扯着他的衣襟,“拓跋纮,我还要。”
拓跋纮当然不可能再给她,压下眼中厉色,耐心哄道:“你已经喝完了,去睡会儿,明日就好了。”虽然他现在有些不相信。
阮阮此时再不信他,看他不给她,她脸倏地变了,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快给我!”
拓跋纮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若是不给呢?”
此言一出,阮阮也感受到了他的决心,眉目一下子红了,拽着他的衣襟作势往他身上跳,拼命去拉扯他的袖子想见他的手拽下来,已然一副失去了理智的样子。
衣衫被扯得很是凌乱,再这样下去还不知会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她清醒下来,弄清楚她为何会这样,拓跋纮当机立断,一个手刀拍在了她后颈,人立马晕了过来,他一把将人抱住往榻上放。
“来人,来人。”
拓跋纮摩挲着腕间的指骨,眼中有杀气一闪而过,“她这症状,是从何时开始的?”
青芜跪在一旁,瑟瑟发抖,“回陛下,是七日前,之前每次服药,主子都有些焦灼,服药之后也异常难受,但那之后,就开始慢慢接受了。”
绛珠补充了一句,“倘若不服药,娘娘整个人就会变得异常焦躁愤怒,直到服药方才可解。”
医士闻此,确定了判断,“陛下,这就对得上了,娘娘这药乍看没有问题,属下查阅了古籍,也确实是这么个拔除方法,但问题就在像娘娘这般大剂量服用,很容易成瘾。”
绛珠诧异地看向医士,青芜也有些难以置信,“成,成瘾?”
“是的,成瘾,”医士捋了捋胡须,“倘若一直只是小剂量压制,则不会有这些问题,相当于把身体当容器一直把蛊养在体内,现在的情况是,蛊虫虽然已死,但是身体与这药相结合,就像服用了五石散一样,会产生欣快,感,让人情不自禁产生依赖。”
南唐有许多贵族喜食五石散,花费甚巨不说,精神与身体的状态都很差,就连那老皇帝也不例外,因此青芜跟绛珠听得这话,忍不住惊呼出声。
难怪那时候她的状态那么奇怪,将药汁喝得一滴不剩不说,甚至抛洒的也不放过。
手上动作一顿,拓跋纮抿唇,“有什么后果?”
医士沉吟片刻,方才委婉道:“随着次数增多,对这药的需求会加大,这药方里面有许多虎狼之药,易毁人心智,丧失精气神,最后形容枯槁衰竭而死。”
利用完之后,还要一步步摧毁掉,给她种下蛊虫的人,到底该有多恨她?才会算计至此。
“可否戒断?”拓跋纮冷冷问道,声音像是淬了冰。
“娘娘服药已经有一段时间,入了髓的人,不让她服药就像是百爪挠心,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找药,想要戒断,恐怕……”
他本想说很难,但是却突然觉得殿内威压迫人,想了想还是道:“倘若意志足够坚定,或许可以做到。”
拓跋纮沉默,整个内殿的气氛很是沉肃,良久,他才开口,“既是对这药成瘾,你是否可以想办法配制跟它差不多的药,只是药性稍减,成瘾性没那么大的,如此一来,戒断自然容易一些。”
这个想法倒是一个思路,医士思索了一下。
“陛下,臣倒确实知道有可替代之物,但也有一些问题,因为成瘾性没那么大,相对的愉悦感也没那么强,一则娘娘可能不会愿意服用,二则替代之物容易产生一些幻觉,加之断药,人会特别暴躁易怒,需要有人一直小心看护。”
“陛下,奴婢从南唐到北魏,一直都是跟着娘娘的,还请您把这事交给奴婢,奴婢一定会守护好娘娘的。”青芜眼泪汪汪的保证。
绛珠也跟着跪伏了下来,身体几乎贴着地面。
拓跋纮看向医士,多年的默契让他知道他定然还有话未说。
果然,医士见此,叹息一声,“事情没那么简单,药瘾发作的人,是会不计任何手段找药的,也根本听不进劝告,甚至会为此伤人伤己,娘娘这样的状态,每纵容她再多服一次,戒断的难度就会加倍,最好的办法,是将人事先绑起来。”
青芜一听这话,有些傻眼,将娘娘绑起来?
不说尊卑有别,她们也根本做不到,其实这些日子两人都隐隐感觉到了不对,每次服完固定的分量之后,娘娘都会要求再喝,她们拒绝过,也劝过,可是每一次最后都妥协了,没想到也正是因此,药瘾更加重了,今日给的量不少,却没想到她仍觉不够。
两人的神色自然落在了拓跋纮的眼底,他回头,看了眼静静躺在榻上的阮阮。
白皙的肌肤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秀眉紧蹙,鼻翼与菱唇翕动着,呼吸很是灼热。
虽然人昏迷着暂时醒不过来,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而且看她样子似乎很是难受,必须立刻着手开始。
“谁都不准绑。”
“这几日朕会守着她。”
39 ? 第 39 章
◎因为你天生阴险卑劣,没有任何人会真心爱你。◎
“呼——”
阮阮浑身一颤, 像一个刚被救起来的溺水之人,猛地睁开眼睛,口鼻大开大口大口呼吸着。
忍冬缠枝纹的雪白鲛纱帐被撩开,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进了来,凤眸微挑,薄唇抿直, 不是拓跋纮是谁?
呼吸稍微平复了一点, 她慢慢坐了起身。
“陛下如何还在此处?”她仰起脸, 满是戒备的看着他, “青芜跟绛珠呢?请让她们过来。”
白皙的肌肤依旧泛着红潮,说话间有些喘, 因得方才说话时尽量压抑, 说完之后她悄悄别开脸大口呼吸了下。
拓跋纮看了眼榻旁的春凳,他人高腿长,春凳对他来说有些矮, 腿根本伸不开,索性直接坐到了榻边上。
“朕不是告诉过你,她们有事情,这几日朕都会在这陪着你。”
说罢, 转身自一旁的木几上将药碗端了过来, 递到了她的面前, “先把药喝了。”
阮阮一听这话, 整个人都有些崩溃,心中的烦躁再压制不住,“我才不要喝这个, 你这个味根本不对, 我要喝我自己的药。”
拓跋纮无情地拆穿她, “你自己的药?昨日不是最后一剂么?你的蛊虫已经解了,根本无需再喝那个药了。”
“我,我想再巩固一下”她有些心虚。
呵,这已经是她找的第五个借口了,看她这样,拓跋纮将药碗递得更近了些,“是巩固还是有瘾,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被这样直白的戳穿,阮阮心中烦躁得很,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他不肯给不说,还一直让她喝这令人作呕的药!
她眼睛红红的看着他,“你真要让我喝这个?”
因得已经闹了一整日,又一滴水米未尽,她整个人看着很是憔悴,发丝凌乱,眼睛肿的像个核桃,绝望的看着他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要碎了一般。
拓跋纮替她顺了顺发丝,试图讲道理,“阮阮,你想一直这样下去吗?被药物支配?你忘了你的初衷是摆脱控制了吗?乖乖听话,把这药喝下去,很快就会好了。”
听了这话,她似乎冷静了些,“真的吗?”
说话间,她伸出手将药碗接了过去,就在拓跋纮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愿意喝药的时候。
“啪嚓——”
骨瓷药碗被砸落在地板之上,顷刻碎成几瓣,茶褐色药汁洒了满地。
“我不喝这个!我要喝我自己的药!你快把我的药给我!”
她红着眼睛朝他吼道,此时差不多已经失去了理智,她掀开衾被跳了下床,因得未着鞋袜,赤脚踩在碎瓷片上她也不管不顾,只一个劲儿想往外冲。
眼见着已经有鲜血流了出来,拓跋纮赶紧一把将她给拉了开。
“拓跋纮,你混蛋,快放开我!快放开我!”
阮阮跟疯了一般厉声斥责,不管不顾地踢打他。
余光瞥见青芜端了东西闷声进来,似乎在打理地上的碎瓷片,阮阮发疯似的叫她,请求她帮忙,看着自家主子这个样子,青芜一时也很是难过,但也没办法,她怕再留下来会心软,只得擦干眼泪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她脚上的伤口不浅,血一直止不住,拓跋纮没办法,只得扯了条丝绦将她缚在椅子上,蹲了下来专心给她清理伤口。
好话歹话都说尽了,阮阮很是绝望,拓跋纮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但他给她清理伤口的样子却格外专注,脑中一想,她忽然有了新的主意。
“嘶——”她整个颤抖了一下,眉心蹙作一团。
“疼?”拓跋纮没有看她,只手上动作越发的轻了些。
阮阮见此,一滴清泪“啪嗒”落了下来,正巧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陛下,我疼。”
拓跋纮深吸一口气,仰首看她,“忍着些,很快就好了。”
阮阮摇头,泪盈于睫,摇摇欲坠,“不是脚,是手,绑得我好疼,你把我松开好不好?我保证不乱动了。”
知道她好强,拓跋纮原本就不想绑着她,此举也是出于无奈,听她这么一求,他有些心软了,“那你别乱动,乖乖等我给你把脚下的帮口包扎好。”
一听这话,阮阮喜极,点头如掏蒜。
他其实系的不紧,但是因得她的挣扎,手腕上还是被勒出了深深的红痕,他赶紧将她的手给松了开,单膝跪地继续给她包扎伤口。
阮阮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看着他的动作,有片刻失神,但也仅有片刻。
拓跋纮包扎的动作很是利落,没一会儿便将伤口给包好了,看她还算冷静,他起身至一旁净手,俯身刚将手放入盆中,却忽然感觉不对。
阮阮的声音自后背传来,有些闷闷的,“陛下,你是喜欢我的吧?”
柔荑覆在了他腰间的革带之上,葱指轻轻一带,只听“啪嗒”一声,白玉带勾应声而开。
看他没反对,阮阮有些小得意,尾指勾着他的衣襟将人拉了过来,仰首蛊惑般看着他,“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声音较平日里更加软糯,充满暗示。
她的外衫领口不知何时被拉了开,小衣的系带露了出来,雪白细腻的肌肤若隐若现,拓跋纮眸色倏地转深。
阮阮心下一喜,正准备得寸进尺地将腰带抽出来,手却忽然被他给按了住。
她媚眼如丝地看向他,企图做最后的挣扎,“你不想要我吗?”
“给我药,我一定会让你满意。”
拓跋纮看着她的眼睛,那原本是一双净如秋水的眸子,顾盼间眼波流转,可是此时此刻,她的眼神里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赤果果的渴望。
不是对他,是对那药。
看他没动,摸不准他的想法,阮阮决定再次出击,一把将后腰的系带给扯了开,只剩下了后颈的系带,小衣就这么挂在身前随风波动,腻白的雪山显出端倪,她踮脚,唇瓣贴上了他的。
浑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涌去,有那么一瞬,拓跋纮心想,她何曾如此对过他?索性给她吧,若是一直服用这个药,她再也离不开他,绝不会背叛他,甚至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他的手环上了她的后腰。
感受到他的变化,阮阮再接再厉,讨好一般回应他的掠夺,比起上次不情不愿,这对拓跋纮来说简直是绝杀,忍不住埋首在她颈肩,大掌往下。
阮阮环着他的脖子,呼吸纠缠间,伏在他耳边轻轻道:“陛下,给我好吗?”
拓跋纮忽然整个僵住,嗓子哑得不像话,“阮阮,别这样,你会后悔”
阮阮此时哪里还管什么后不后悔,现在的她千方百计的想要喝药,只要能达成目的,做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柔柔回应他,“陛下,我不会后悔”
大掌捏着她的肩胛,缓缓将人推开了些,她惊惶的眼中倒映出他高大的身影,是那般孤独又决绝。
他确实想对她为所欲为,确实希望她永远留在他身边,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她现在只是药瘾犯了,一旦喝了药清醒下来,看见自己成了这般模样,该多么绝望,他希望的是她能有尊严的做自己,再清醒的爱他。
将她半褪的衫裙拉了起来,严严实实的把每一处襟口理好,拓跋纮仔细检查着每一处,直到确认没有一丝疏漏,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不会跟你做这交易,你死了这条心吧。”
听了这话,阮阮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好一会儿,看他神情坚定,她终于确信他说的是真的。
渐渐的她的脸色变了,先是不在乎般冷笑,紧接着开始变得愤怒。
“呵,我就知道,拓跋纮,别装什么深情,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战利品,我可太了解你这种野心勃勃的人了,出身低微,一辈子活在父兄的阴影下,生平最高理想就是争夺他们的一切!”
拓跋纮闻此,漆黑的瞳仁没有丁点变化,像是丝毫不为所动,这让阮阮愤怒不已,她开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可惜就算你夺得了皇位,也没有人会真心对你,你以为我会爱你,不可能!因为你天生阴险卑劣,没有任何人会真心爱你,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冬日的风带着些许干烈,虽然门窗闭了个严实,但窗牖被吹得“哐哐”作响,还是有不少冷风吹了进来。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天生阴险卑劣。”拓跋纮举起了右手,宽袖堆落,露出了腕间红润的金刚菩提手串。
“知道我为什么常年带着它吗?知道这菩提中间的是什么吗?”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了那截灰白的骨珠之上。
看着颜色,阮阮推测该是已经有些年纪,至于是什么骨头倒是不甚明显,看这长度与大小,心中有个可怕的推测,但她不确定,也不敢说出来。
看她脸色渐渐由红转白,拓跋纮冷笑,“因为杀的人太多,需要给超个渡。”
“至于这截骨头,”他转了转手串,让她看得更明白些,“是我生母的指骨。”
“我亲手砍下来的。”他又森森补充了一句。
阮阮浑身一颤,理智渐渐回笼,想将自己的手自他手心抽拿出来,偏偏他捏得紧,怎么也扯不出来。
看她这样,拓跋纮收了笑意,冷冰冰地看着她,“你再想办法问我要一次药,我就剁掉你一根手指头,但你若乖乖喝下我给你的药,我就答应你一件我能办到的除喝药之外的事。”
知道他是铁了心不会给自己药了,阮阮又气又急,偏又拿他没有办法,只得负气看向一边,打算另想解决法子。
方才被这么一吓,倒是清醒了些许,但是这也并没有维持多久,不一会儿,她的额上就又起了细细密密的汗。
40 ? 第 40 章
◎为什么那么怕水?◎
她想不到办法, 又不敢真的开口,她真的怕一开口他就真的剁了她的手,整个人又丧又绝望, 蹲了下来,双手抱膝,瑟瑟发抖。
拓跋纮没想到竟然当真吓到了她, 只好跟着蹲下身来, “别怕, 别怕, 熬过这阵就好了。”
感觉到他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与方才冷冷威胁她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阮阮忽然想, □□不成,骂也不成,莫非这人吃软不吃硬?
她混沌的脑中忽然有了一条灵光。
“拓跋纮, 我难受”她崩溃般大声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阮阮,再坚持一阵, 熬过这阵瘾, 下一次就轻松了”他耐心的拍着她的后背, 从未如此认真。
“熬不过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阮阮哭得更厉害了,“我刚才骂你出身卑微,其实你才不卑微, 至少你也可以欺负我, 真正卑微不幸的是我。”
“不过两袋米面, 父母就将我卖至妓坊,楼里的妈妈为了逼我就范,不露外伤的惩罚使劲往我身上招呼,你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怕水吗?呕”
身体异常的难受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拓跋纮一手扶着她,一手递了杯清水,“你先别说话,喝口水。”
阮阮淡笑着推开了他的手,“你听我说,说着话还好受一些,呕”
拓跋纮面色铁青,五指紧紧攥在了一起,但也没有办法,这一关必须得让她熬过去,这瘾若拔除不掉一切都是前功尽弃。
想起那天她落在水中,那池子其实并不深,很容易爬起来,但她的表情十分惊惶,像失了智一般,他顺着她问道:“为什么那么怕水?”
阮阮笑了起来,因得额间都是汗,看起来颇有些惨淡,“因为被他们一次次按进池塘里,只要不松口,就一直按,每一次都在濒死的边缘,然后又接着重复。”
拓跋纮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难怪那个时候她一直叫着他的名字让他救她,当时他还以为她是看出来了他的异常故意想拉他下水。
“其实这也不是最难受的,我这一生尝过太多身不由己被人逼迫的滋味,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被药物欺负的一天,现在这个不受控制的我,才是最让人绝望的,生不如死。”感觉到他的变化,阮阮一下一下用力撞着柱子,额头红成了一片,也恍若未觉。
“阮阮,你听我说,”他捧着她的脸,双手有些颤抖,“坚持住,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控制你,除了你自己。”
“拓跋纮”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觉得这样卑贱的为人所控的人生实在是太苦了,现在只想甜一点,我不想控制自己了,让我在梦里幸福的沉沦下去,你把药给我吧”
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被卖被抛弃被轻辱的时候,尚有求生的意志跟本能,哪怕是被送来和亲,被送去寺庙,被鞭笞,被他绝地反杀,她都没有真正的放弃,但是现在这样自我放逐,是真正的绝望。
但是,不可以,他不允许!
指腹摩挲着她眼下的乌青,带着无限缱绻与眷恋,他哑声道:“我可以把药给你。”
“当真?”阮阮捂唇,似笑还哭。
拓跋纮抬了抬眼睫,漆黑的瞳孔里燃着两簇幽幽野火,“是的,但是你要先乖乖听我把话说完。”
感觉到手心的脸颊轻轻点了点,他收回了手。
“阮阮,或许你觉得服药之后,产生的欣快可以麻痹自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这真的是极致的快乐吗?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不是,相信你自己也有过体会,那种欣快的感觉过去之后,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欲望与填不满的空虚,让人总想再继续服药,甚至做出其他刺激的事情,好叫这痛快持续下去。”
“但你以为真的可以持续吗?这显然又是另一个骗局,”他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上半身,“我试过,根本不是,你承受的度会提得更高,根本没有那一天,反而为人的尊严彻底丧失,连动物都不如。”
令人震惊的是,男子精壮的上身,麦色的肌肉纹理之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无数,其中有两道最为恐怖,一道贯穿左胸,一道不规则的裂口横跨胸腹。
横跨胸腹这一条阮阮知道,是之前在南山猎场的时候被野兽撕咬的,伤口还是她包扎的,至于另外一道,像是被锐器刺穿,伤疤看着虽深但格外平整,痕迹也更淡,甚至有随着肌肤延展的纹理,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受的伤?可是谁会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手?
“你很小的时候便去军中了吗?这些都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看她的关注点终于到了他的身上,拓跋纮悄悄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她的注意力是可以被转移的,那些曾经发誓再也不会提及的往事,忽然变得有了意义。
“并不全是,在军中虽然辛苦,一路摸爬滚打,但受的反而都是小伤,”他指了指胸口那道,“这是我六岁那年母亲留给我的。”
“你的母亲?为为什么?”阮阮有些不敢相信。
“阮阮,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是否恨你的父母吗?”
拓跋纮将外裳重新穿好,语气有些落寞,“我是恨的,因得不管是父皇还是母亲,他们都发自内心的厌恶我,对于母亲来说,我是她的耻辱,是累赘,她但凡有一丝机会,都想除掉我,包括但不限于给我喝药,推我入水掉落山崖,还有趁我睡着狠狠给我这一刀,而父皇,对我不管不问,谁都有机会问鼎他的皇位,但是我没有。”
他的语气很淡,不知道的以为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阮阮听了出来,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小的时候我从不敢随便吃食,包括母亲微笑着递给我的,因为闻着香喷喷的食物,可能里面加了□□,也会时刻注意周遭可能的危险,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推下去,这一刀是因何而刺呢?是因为她给我服用了加了阿芙蓉的汤药,当时因为成瘾,我做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比你现在的厉害多了,她索性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我这一刀。”
他笑了笑,“可惜我命大,没有死,或许我该感谢她,若非她如此对我,父皇也不会把我寄养在佛寺。”
阿芙蓉
阮阮明白过来,难怪他这么熟悉,还一直守着她,原来他跟她一样,当时的他甚至只有六岁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母亲要如此对你?”
拓跋纮看向窗外,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银辉洒遍。
“从前我不知道,后来我知道了,因为她原本是南唐贵族,有夫有子,她是被俘虏过来的,还弄伤了父皇,打那以后宫里再也不会有孩子出生,她被丢进军营,因得有了我才逃过一劫,但她或许恨我,所以一直想杀了我。”
阮阮终于明白,为何他身为皇子,会在佛寺长大,甚至需要去军营拼命,为何明明南唐都能看出来他是一个优秀的接班人,根本没有嫡长子继承制的魏帝却偏偏选择了拓跋赫,甚至那草包拓跋骏都可以入朝参政他却不行,为何他对父兄没有留丝毫情面。
“拓跋纮”阮阮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发现原来他曾经说爱吃青稞稞不是假话,因为在伽蓝寺菩提斋,那确实是最好的食物了,他有的一切,并非生来就有,相反,他的出生与成长满是罪恶,甚至连意志都曾被人彻底摧毁过。
六岁的孩童尚且能够做到,她如何不可?
看她疲软的瘫倒在地,他朝她伸出手,“阮阮,我说这些,并非是想说我曾经如何,也不是为了博同情或者其他,只是想告诉你,那样的日子并不美好,是我宁愿被当胸一刀,也要醒过来的恐怖日子。”
“短暂的沉沦确实欢愉,但是失去自我意志是很可怕的,没有什么比能随心所欲的自我控制更加痛快。”
“我……真的可以吗?”阮阮伸出手,很想像那天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但是刚触碰到,却又收了回来。
这一次拓跋纮没有动,有些事情他可以帮她,但是有些事情他不能。
阮阮的手僵在了原处。
拓跋纮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甚至那时候他才六岁,还是个孩子,这个乱世,身世比她坎坷的不少,至少她也靠自己幸运的活了下来。
倘若就这么认输,曾经那些努力都将被淹没,被否认,成为枉然,这让她怎么甘心?即使被踩进泥里,她也要长出芽开出花来!
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越发清晰,她紧紧咬着嘴唇,唇瓣被咬破了渗出血来也丝毫没有顾及到。
拓跋纮感觉到了不对,赶紧捏住了她的下颌想让她松开,可是她咬得太紧,怎么都不愿松,只有自鼻尖发狠的“哼哼”,隐隐听着像是在说“不要,不要,不要……”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咬到舌头可能会出大事,拓跋纮当机立断,手下一狠用力,终于将她的嘴给分了开。
他想也没想伸出手臂,“实在难受,咬这里。”
阮阮此时几乎红了眼,哪里还管那么多,抱着他的手臂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