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逃离荒山村
她表面惊讶,内心其实已然清楚,这是无限游戏在将玩家的身份合理化。
说起来,玩家们获得的身份都和荒山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当年原主是在某个村子里支教的时候被拐走的,当时被拐走的除了他还有一批学生。
段榆景扮演的角色就是其中之一,他那时候木讷不爱讲话,在原主的帮助下逃离了荒山村。
过分阴郁的少年对自己的老师萌生了不该有的好感,他偏执、执拗,一逃出来立刻向警方求助,提供了一切线索。
可当年的警力太过落后,加上荒山村太过偏僻闭塞,证据又不充足,几次调查过后警方态度古怪地转变,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就连警方都放弃了,可是这名少年依然执着。任凭他如何执拗地恳求,都被以妨碍公务为由赶了出来。
当初阴郁的少年无助地站在警局门口,如今的少年站在了林予星面前。
他没有谈及这些年来的艰辛,没有说起自己为了站到林予星面前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是拽住青年的衣角。
“我,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声音一如当年的结巴、羞涩,却透出莫名的坚定,拽住青年的手指用力。
演得不错。
没想到腼腆社恐的段榆景还有这一面,拿到这个身份卡倒是为难他了。
路梅英自动补全了所有。
如果是她,肯定已经被感动了,更何况是这位人美心善的npc。
林予星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唐措的脸,掩盖在烟雾中的侧脸,颓废而矛盾。
对于任何人来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还有那句含着烟草气息的喜欢,混杂着浓烈的不甘。
当时的林予星只有茫然与无措,现在也是。他如梦初醒般后退一步,仿佛从段榆景的脸红中,窥见些许见不得光的真心。
真奇怪。
肯定是这间狭窄的房间太闷热了,否则他怎么会在这里,和段榆景玩什么扮演学生与老师的游戏?
林予星避而不见的态度分外明显,路梅英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视线在两人间巡梭着,却见段榆景愣愣地望着落空的指尖走神。
见她看过来,还抬起头勉强露出一抹笑,苍白的脸色怎么都遮掩不住。
路梅英心中一惊。
有些玩家进入副本喜欢沉浸式体验游戏,段榆景难道……
何况,林老师的确生得好看。
她的目光落在林予星身上,青年坐在炕上,细长的眉微蹙,当真是应了那句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任何一个神情流转都格外传神动人。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一进来就被苦茶子绊倒了(咕咚),等等现在剧情进行到哪里了?】
林予星其实是在看直播间,但没想到直播间也全是他和段榆景。他顿了顿,略过上面不正经的弹幕,单独回复了这一条。
“快进行到喜事了。”
反正现在也只能等待,林予星索性与直播间的观众们聊起天来。
“通关以后想做什么?”
“没什么想做的,没有,没有想过以后。”
“如果想要实现什么愿望的话,我希望无限游戏结束。”
真的没有想过以后吗?
其实并不是,起码现在他对自己和那位不可名状的神的故事产生了好奇。他过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为什么会与祂相爱呢?
思绪兜兜转转,最后又绕回到了过去的副本里向他表达过爱意的npc身上,斯温伯恩、阿狄森、江昀、谢忱、塞亚、塞西尔、容怀温……
现在的唐措和段榆景。
他很少回忆起曾经副本的事情,此刻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身上有许多相同点,……强烈到让他无法再忽视下去。
无法再欺骗自己。
林予星眼睫微敛。
哈牧注视着那一方浅浅的阴影,“你打算让他走,还是放任他闹下去?”
沈淮序脑子受伤不清醒,林予星还能不清醒吗?
再这样拦着不会有好下场的,这群村民们已经丧心病狂了,看沈淮清的惨死就知道。
轿夫和沈淮序还在对峙,漆黑的眼珠折射出瘆人的意味。他们的裤管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看着不像是送亲,倒像是送葬。
领头的轿夫嘴角弧度诡异勾起,“既然如此……”
就别怪他们手下不留情了。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柔和的嗓音。
“阿序。”
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
一只漂亮的手从喜轿中伸出来,在大红嫁衣的映衬下那只手白得似雪般,线条秀气极了。
紧接着是柔和的嗓音缓和了轿夫们的紧张,“你们放心,我是自愿嫁给山神的,自然不会反悔。”
“但,我想和他说两句话可以吗?”
领头的轿夫被打断,脸色沉下来,又找不到发难的理由。双方的确不能再僵持下去了。
他看了眼天色,想到沈淮序的身份……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们也不想和沈淮序对上。
轿夫的脸色诡异地缓和了几分,“只有几分钟,否则会赶不上吉时。”
林予星表示感谢,沈淮序终于排除万难走到了喜轿边。他没说话,只是固执地站在那里,像根木头似的。
可隔着红纱,林予星都能感受沉默外表下翻涌的不甘,仿佛在询问他,为什么要嫁给山神。
沈淮序伤了脑子,一根筋,死犟,可在林予星面前就跟条狗似的,不少村民背后骂过。
他搞不懂山神,更不知道荒山村里头的阴私,只是单纯地知道,他的嫂嫂要嫁给别人了。
林予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沈淮序明明没有说话,林予星却觉得那视线如山一般沉重,他甚至不能掀起喜轿的纱帘。
因为,他的喜轿内还藏着另一个男人。
嫁给第二任丈夫的迎亲路途上,他的红盖头被不知名的男人揭了下来,喜轿外站着他的小叔子,似乎在控诉他为什么要背弃自己的亡夫改嫁。
却不知道新娘子的喜轿内还藏着另一个男人,既不是亡夫,也不是新郎,更不是暗恋他多年的学生。
喜轿内的空间很狭窄,更遑论哈牧不想给他逃避的机会,两具身体交缠着,呼吸交融。
原本属于新娘子的应该被红盖头遮掩的面容露了出来,唇瓣由于不适而抿起,仅仅是一个轻微的动作,就使得这张面容犹如沾着露珠的蔷薇,鲜妍动人。
乌发柔软地搭在颈后,脸颊雪白,明明身体与他紧贴着,乌黑多情的眸却是望着窗外,半分注意力都没有留给他。
多么无情。
他没有注意到,哈牧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落在雪白柔软的脖颈处,眸色微暗,好似捕猎的野兽。
只要轻轻一下,掌下这具柔软鲜活的身体就会失去生命体征。可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脆弱,放心地将致命点暴露在猎人面前。
还是说,哈牧的动作停下,他足够相信猎人呢?
林予星来不及顾及哈牧的想法,他的指尖抚摸着沈淮序的头发,带着安抚意味。
“有点扎手。”
不过寸头很适合沈淮序硬朗板正的五官。
“很帅。”
林予星肯定道。
沈淮序一米九几的大个头,乖乖让他摸着。不远处路梅英放不下心,暗中观望。
这副画面有点眼熟啊。
她转过头,想询问身旁的段榆景,却发现他的眼神直勾勾落在林予星抚摸沈淮序的手指上,见她望过来,还投以一个腼腆的笑。
路梅英后背一凉,终于后知后觉咂摸出一点味道来了。
这几个人男人……!?
【路姨的表情笑死我了!
路姨昨天:不像演的
路姨今天:就是真的!】
【段神你变了。】
【完蛋了,不知道是不是身份卡的原因,现在看段神都有种阴暗批的感觉了。】
【段:你小子今天睡觉最好两只眼睛轮流站岗。】
“等你长长了,我帮你修理。”
也是在承诺一定会回来,没有抛弃沈淮序的意思。
其实这样的画面已经有点暧昧、出格了,年轻貌美的寡妇和他身强体壮、精力旺盛的小叔子。
哪家小叔子会如此依赖嫂子呢?
青年伸出来的那只手矜贵漂亮,与沈淮序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儿。
与农村格格不入。
哪有这么照顾人的,跟照顾自己媳妇似的,甚至荒山村大部分男人还没他做得好。
倘若在平日,不出半天,寡妇和小叔子厮混的那档子艳事就能传遍整个荒山村。
不过今日——
轿夫机械地站出来,“该走了。”
沈淮序还是没有说话。
林予星有些担心,还想说什么,沈淮序咬住了他的指尖,酥酥麻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林予星身体一颤。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他身体一颤,哈牧自然也察觉到了。
“早点回来。”
沈淮序喑哑的声音传出,却没有得到回应。
喜轿内
乌黑水润的眼眸蓦然放大,林予星强行压低声音,“你疯了?”
他的眼眸湿润,眼尾洇出星点水红。由于是气音,加上两人挨得近,宛若深情缱绻的情侣在密语。
居然,居然……
第182章 逃离荒山村
另一只不曾展露于外人面前的手,此刻遍布着狎昵的痕迹,却不是由新郎留下,而是由一个不曾出现于外人面前的人留下。
在迎亲的喜轿上。
多少有点背德偷情的既视感。
沈淮序还在喜轿外,再不回答他就要察觉到了。林予星强忍着异样的触感,维持正常的声音,“嗯好。”
沈淮序站在原地看着喜轿走远,身形一动不动。
几乎是刚走远,林予星就甩了哈牧一巴掌。他有些生气,哈牧的头都被打偏过去。
他没说话,顶着个鲜红的巴掌印,带着侵略性的眸光仍然落在林予星指尖上。
【你小子,当哑巴帅哥是吧。】
【好辣斯哈斯哈斯哈!】
【老婆甩我!】
【宝宝手痛不痛,给你呼呼。】
林予星气消了大半,脸依然很臭,“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发脾气,雪白脸颊紧绷着,腮肉鼓起,一看就非常不好哄。
还真是脾气见长。
哈牧的视线在他脸上流连,最终没说什么,也不知他如何做到的,直接凭空消失在喜轿内。
几乎是他身影消失的瞬间,喜轿内的林予星松懈下来。
“呼,我演得还像吧?”
他还盯着哈牧离开前的方向,对方的攻击性太强了,哪怕性情冷漠,像只猎豹一样,慵懒地伏着,依然无法掩饰骨子里的强大精悍。
虽然他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是在不清楚对方立场的情况下,还是不免谨慎紧绷。
008:【当然,小主人最棒了!】
它已经懒得掩饰一些称呼上的细节了。临近成功,大家的心态都逐渐松弛下来,甚至偶尔会开开玩笑。
只有林予星例外。
会没事的。
不是都计划好了吗?
他只要按照计划行事。
林予星抿唇,自从昨天上午,不妙的预感就一直盘旋在心头,心口一直在不安地跳动。
山路不好走,摇晃又颠簸。昨夜又下了雨,脚踩下去全是泥泞,一行人的速度并不快。
林予星无意间透过帘子一瞥,山路两侧都站了不少村民,他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花轿。
喜乐继续,唢呐、鼓、锣等各种声音交织成一首喜庆的曲子。
林予星却不禁胆寒,看着像是送亲,其实是为了防止新娘逃跑,不知道多少年轻的生命遭到迫害,葬送在大山之内。
颠了快一上午,终于送进后山了。
昨夜段榆景使尽办法都无法进入,跟鬼打墙似的后山,村民们畅通无阻,那层无形的屏障果然消失不见了。
林予星稍微安心一点。
计划是可行的。
昨夜他们商量好,路梅英和段榆景偷偷跟着村民进来后,路梅英去看看墓里到底有什么,段榆景负责将林予星救出来。
他们会去找沈淮序搞清楚后山的地形。
然而,林予星不知道的是,计划产生了偏离,迎亲队伍并没有朝古墓而去,而是悄悄调转了方向,踏上了一条小道。
另一边
沈淮序望着迎亲队伍远去,明明都看不到影了,他还是一动不动,固执得可怕。
路梅英叹了口气,知道段榆景肯定不愿意过来。于是,她主动走过去说明来意。
本以为要劝说半天,路梅英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也不知道是触发了哪个关键词,原本平静的沈淮序忽然痛苦地捂住头。
“他怎么了?”段榆景是看他不顺眼没错,不过事关林予星。上次沈淮序头疼他不在,路梅英在。
路梅英刚说完上次的情况,沈淮序骤然推开了她和段榆景,他的呼吸粗重,很明显状态不太好。
路梅英想要跟上去,再傻也能看出来这个npc身上有情况。
段榆景却站在原地,眸色幽幽盯着山路旁的某位村民。
路梅英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他站的位置很微妙,光线恰好落在他的一半脸颊,另外半边隐没在黑暗中,全然不似平时的无害。
似乎察觉到路梅英的目光,段榆景回过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路梅英却骤然背脊发凉,“你,你不去吗?”
“我为什么要去?”段榆景问得自然,脸上还是那副熟悉的神情,语气却全然不同,甚至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理所当然地望着路梅英。
“后山的地形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青涩地望着村民一笑。
路梅英的脚步顿住。
的确,比起沈淮序身上的隐藏剧情,去救林予星更重要。
她咬咬牙,看着沈淮序朝熟悉的方向离开,转身加入了段榆景。
路线实在偏差太大了,就连林予星都察觉到了不对。路越走越狭窄、荒芜,杂草丛生,根本不像是平时有人会来的样子。
迎亲队伍到底想要去哪里?
一个想法悄然浮上心头,林予星眼睫一颤,不可能。他的指尖骤然捏紧嫁衣边缘。
可是即使他百般否认,喜轿外头的景色都与照片上面越来越贴合,迎亲队伍有条不紊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林予星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仿佛有所预料般。
他不忍地别过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抱歉。
【玩家林予星确定使用道具[替身玩偶]。】
华光过后,新娘的身影从喜轿内消失,只剩下一只穿着大红嫁衣的布偶娃娃落在软垫上。
新娘的五官出众,这只布偶娃娃自然也可爱非凡,此刻被遗落在喜轿里,大大的眼睛无辜地张望着四周。
并不知晓自己被遗弃的命运。
直到——
一只苍白的手将它拿起,珍重地放入怀中。
这回林予星没有时间与替身玩偶通感,他丢玩偶的地方离后山有点远,段榆景和路梅英现在应该已经拿到地形图,去探索古墓了。
他要自己赶去后山,趁村民们发现他逃婚前。
【玩家林予星确定使用道具[公主的水晶鞋],移速+1000。】
容怀温消失以后,道具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林予星朝后山赶去。
刚踏入后山的第一步,仿佛触发了什么禁制,整个后山都阴森森的,安静到有点诡异。
林予星指尖用力到泛白,深吸一口气,勉强克制住害怕,按着段榆景给他留下的记号走去。
本来段榆景坚持回来接他,林予星拒绝了。身为npc,他根本无法跟路梅英解释,自己为什么可以使用替身道具,明面上还是需要段榆景去古墓里面救他。
不过,林予星想了想,拿出容怀温留下的红绳铃铛,系在了自己的脚腕上。
段瑜景整张脸都红了,“老师……”
他的眼神控制不住在雪白的脚踝上流转一圈,又飞速移开,还是忍不住偷瞄,周而复始。
【你小子在想什么呢?】
【对不起,我脏了……】
【好白的脚踝,不是,我是说好红的绳子。】
林予星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我把使用权给你,到时候你就能知道我的实时位置。”
段瑜景顿时正色起来,退而求次,“那好,我到时候会给你留下记号,你按着记号过来就行。
现在林予星有点后悔了。
不过只是短暂的一瞬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段榆景应该争分夺秒地探索古墓。
而不是花在他身上。
【008。】
【我在。】
【008……】
【我在。】
林予星呼出一口气,008的随叫随到,似乎给了他一点勇气,他朝前走去。
山林安静得不可思议,就连飞鸟的声音都没有。林予星穿着大红嫁衣,一个人走在山路间,湿润的泥土上留下一行脚印。
雨后的空气还沁着几分凉意,透过大红嫁衣钻入。
有点冷。
林予星环抱着自己,试图取暖,“008,你有没有发现……”
有没有发现,他一直在原地打转?
而且……
越来越靠近照片上的地方。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只有几行杂乱的脚印,看起来是不久前留下的,是迎亲队伍,他们果然没有去古墓,而是来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林予星咬住唇瓣,脸色有点苍白。
这样下去迟早会撞上,可是无论他怎么走,都在朝脚印的方向靠近。
所以,这个副本的目的,林予星的目光朝脚印延伸的方向远眺,是希望他去见它?
林予星停在原地思考的片刻,身后突然传来声响。
迎亲队伍居然从后面走来,熟悉苍白的面孔,轿夫扛着喜轿,伴娘们走在轿子两侧,明明奏着喜乐,他们却面无表情。
泥土上留下熟悉的脚印。
居然躲不过。
林予星躲在一旁,背脊一凉,无论怎么走都在朝脚印靠近,不走的话迎亲队伍就会从身后过来,简直是一个死循环。
而且——
进入后山以后,村民们的真面目仿佛逐渐显现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轿夫的面孔上。
它面无表情,五官肿胀浮白,脸色苍白得过分,像是被水泡过,如同套上了一张人类的面具。它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行湿漉漉的痕迹。
任何看到这张脸的第一反应都是——
水鬼。
还有旁边的轿夫吐舌头,一名伴娘的肠子流出来了大半……各有各的死法,整个村子该不会都没有活人吧?
【我的妈呀,鬼村吗?】
【好可怕,他们披着□□的时候和活人一样。】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是什么人杀了他们吗?该不会是前夫哥吧?】
【老婆保护好自己啊,呜呜呜。】
林予星一想到之前和自己聊天的村民们皮囊下是这样的怪物,尤其想到它们是麻木不仁的杀人凶手,胃里顿时开始翻涌。
他弯腰抚摸着胃部,整张脸苍白如纸,五指不断收拢,可是看着迎亲队伍即将远去,还是不得不跟上去。
迎亲队伍最终停在了一个孤坟前。
说是坟墓,其实连墓碑都没有,只有一掊黄土。
山林间不知何时起了风,如怨如诉,如泣如沐,好似有厉鬼从山林间呼啸而过。
喜轿被放下,望着那座孤坟,轿夫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情绪,似乎是恐惧,似乎是解脱,出现在它们原本麻的面孔上,像是面具破碎,违和至极。
林予星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它们已经拿出了铲子开始挖坟。
随着一旁的土堆越来越高,林予星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它们是在挖沈淮清吗?
林予星按捺住疯狂的心跳,目不转睛地盯着坟墓。
湿润的泥土被翻出来,一副棺材隐隐漏出边缘。就在这时,一名伴娘尖利的声音响起。
“不好了——”
“新娘不见了。”
第183章 逃离荒山村
新娘不见了。
林予星心头生出不妙的预感。
果然,轿夫们挖土的动作顿住,僵硬地转身,“你说什么?”
随行的伴娘们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恐惧,“新娘不见了。”
“找……快去找。”
轿夫们丢下铲子,口中机械性地喃喃着。它们犹豫了一下,望着挖到一半的坟墓,最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剩下一顶空的喜轿在原地,还有一个刚刚被挖开的坟墓。
林予星迟疑了一下,确定迎亲队伍都离开了以后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
刚刚远远看着,坟墓像是被挖开了表面一层土,走近以后才发现棺材已经完全暴露在湿润的空气中,还掺杂着浓郁的土腥味。
野草被连根翻起,丢在一旁的地上。
风呼啸而过。
山野寂静。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与他对话。
林予星没说话,那叠记录着沈淮清惨死画面的照片还在嫁衣的袖子里。微风将大红色嫁衣吹得鼓起,坟前的杂草摇曳摆动。
缱绻、缠绵。
“回去吧。”
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出这句话。
“乖。”
“不要牵扯进村民和我的纠纷里面。”
果然是沈淮清的坟墓。
林予星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尤其是沈淮清好像以为自己是因为他才来到这里的。
这一幕其实有点诡异,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一个人站在坟墓旁边,大红嫁衣和乌发一同被吹起,好似有什么人在抚摸新娘的头发。
可是坟墓旁边分明空无一人。
恰好回来的村民身体哆嗦,肝胆俱裂。它旁边的伴娘想要尖叫,却被一把捂住嘴巴。
它果然,果然还在……
伴娘眼中写满了惊恐,身体不住地发抖,它会杀了他们的,它肯定会杀了他们的。
在林予星没看到的角落,一道修长清瘦的身影站在他身后,呈现出一个环抱的姿势。那人缓缓地扭过头来,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它的嘴角缓缓勾起,朝村民们说了什么。
漆黑的瞳孔中弥漫出黑色。
不!
村民们的嘴巴张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它们惊恐地瞪大眼睛,最终化为一捧水融入土壤。
从始至终,林予星都没有发现。
它满意地低下头,神情一瞬间温柔。
怎么可以把他牵扯进来,这群该死的村民,沈淮清吻住林予星的发顶,害死他就算了,居然还想把他爱的人牵扯进来。
它的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望向林予星时戾气尽数消散,转变为温柔。
“回去吧。”
我爱你。
它的眼神无声传递出这句话,身形彻底消失在空气中。林予星仿佛察觉到他的离开,蓦然转身,却只触碰到了冰凉的空气。
“沈淮清?”
无人回应。
怎么会?
他明明感觉有人在的。
林予星咬住唇,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棺材,谁知这一眼却让他陡然睁大眼睛——
棺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明明方才村民走的时候棺材都是紧闭着的。
棺材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尸骨,正中间放着一个破旧的坛子,上头贴着几张黄符,有泥土从里面溢出来,看着不吉利极了。
不会是骨灰吧?
【应该不是。】008有点不忍心,【你看坛子上面的泥,我怀疑是沈淮清的尸骨。】
路梅英给林予星的照片里,沈淮序最后是被硬塞在一个狭窄的箱子里活埋的,整个身体都扭曲了。如果真的是他化成怨鬼,报复村民,最后村民们将他挖出来的时候,应该正好就是这个坛子的大小。
而且用坛子……
【荒山村的习俗,将尸体装进坛子放进棺材里能够压制住厉鬼。】
不过显然不管用,否则就不会有今天这场喜事了。村民们是想要用林予星去平息沈淮清的怒火。
“可是如果伤害了我,沈淮清不是会更生气吗?”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养出第二只怨鬼呢?】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棺材里面如何栖息两只厉鬼?他们自己就会先打起来,等到那时候原本不起作用的坛子和符咒兴许就会有用了。
难怪村民们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会神情畏惧。
林予星后知后觉,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人心竟能恶毒至此,不对,那些麻木的村民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它们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如果能平息沈淮清的怒火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就让两只厉鬼缠斗至死,它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恭喜玩家林予星解锁副本探索度80%,达成成就“抽丝剥茧”。】
听到熟悉的播报音,林予星却高兴不起来。
008正准备安慰他,【小心——!】
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林予星倒进棺材里,沾着泥土的坛子顷刻就在他眼前。下一瞬,轰隆一声,棺材当着他的面合上了。
严丝合缝地将青年吞噬。
沈淮序眼睁睁看着红色的衣角转瞬即逝,额头上的青筋鼓起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村民,想要拦他又畏惧地不敢靠近。
嘶。
好痛。
棺材内的空间对他来说算不上狭窄,但也绝对不宽敞,这样下去他会窒息而亡的。林予星使劲推着棺材,可是棺材仿佛有千斤重。
雪白的面颊都染上薄红,棺材依然纹丝不动。
林予星喘了一口气,刚刚似乎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是谁?
唐措还在发高烧,段榆景和路梅英在探索古墓,沈淮清和沈淮序没有理由这样做,村民们更加没有必要偷偷将他推进来,倒是还有一个人——
隗叔。
他不知所踪。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林予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再不快点出去就会出事。
他的心脏砰砰跳起来,催促着他快一点。
【008,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使用?】
【抱歉,小主人。】008有点愧疚。终极关卡对基础类道具卡得很严,甚至连手电筒都兑换不了。
【不是你的错。】
林予星听到了棺材外面的响动,村民们和沈淮序在争吵,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阿序好像恢复了理智。
林予星有点不合时宜地欣慰,可是恐惧却逐渐淹没了他。
棺材里面好黑……他喘不过气来。
【小主人——】008几乎要有哭腔了,林予星自己都很难受却还在安慰他。
【要不我带你逃吧?】008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就算不通关也没有关系,我们逃。】
它没有帮助林予星逃脱无限游戏的能力,可是帮助林予星逃出一个副本还是可以的。
【008……】
可是008像是沉浸在自己的状态里,不断喃喃着。正在它确定这样做,对林予星来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时,棺材内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它温柔地抱住被封在棺材内的新娘,冰凉的吻落在新娘乌黑的眼睫,挺翘的鼻尖。
008的声音戛然而止。
新娘鸦羽般的眼睫轻颤,任由那吻落在自己的脖颈间,“是你吗?沈淮清?”
沈淮清没有回答,林予星感到他的目光扫过自己全身,尔后耳边传来轻笑,“今天很美,我的新娘。”
我的新娘?
青年微微讶异地睁大眼睛,沈淮清能看清这双眼睛的纯澈,一如当初第一次见面。他的鼻尖有点红,似乎是出了很多汗,黑发湿漉漉黏在脖颈间,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无辜。
棺材外。
喧闹声、怒骂声、尖叫声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沈淮序已经站在棺材前要将棺材打开。
村民们惊恐地涌来。
如同心有灵犀般,棺材内,沈淮清捂住林予星的耳朵,同时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林予星本能闭上眼。
时间仿佛放慢了。
砰。
一声枪响。
鲜血溅在沈淮清的棺材上。
林予星猛然睁开眼。
——混乱中,沈淮清对他说,再见,我的新娘。
第184章 逃离荒山村
【关键人物死亡,副本《山神的新娘》判定通关失败。】
【即将抹杀当前存活玩家。】
【……】
【检测到不知名因素干扰,副本《山神的新娘》重启中。】
好热。
好难受。
副本重启了……?
他又回到了刚进入副本那一天吗?
林予星烧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听到了系统的播报声。
月上中天,村子里一片寂静,人和鸡犬仿佛都休息了。高大的身影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还没靠近,就听到土屋内传出虚弱的呻|吟。
青年双手被绑着,躺在土炕上。他睡得并不安宁,秀气的眉尖蹙起,白皙的面颊上翻着薄红显然是烧得难受极了,颜色浅淡的唇被咬住,间或溢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柔软的额发搭在他昳丽的眉眼上,乌黑的长发未挽,披散在身后。
一切都与一周目时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炕前站了一道黑影。
“阿清,是你吗?”
炕上的青年若有所感,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触碰他,却落了个空。
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面无表情后退一步,冷漠地看着他挣扎。
“阿清?”
林予星还发着高烧,这一次他趁着意识不清醒前,吃了一剂特效药。
不过副本的debuff效果太强,他也只是比一周目时清醒一点,并没有发现对方的不同。
见对方不理自己,竟咬住唇,显得有几分委屈。
“阿清……”
他实在过分精致,又过分漂亮,穿着长衫身形孱弱修长,微微蜷缩着,仿佛一触就碎了,尤其是这样婉转低语,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好似对方是他的精神支柱般。
任谁都会觉得不回应是一件相当过分的事情。
苍白修长的身影动了动,似乎想要靠近,门外却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骗子。
靠近的脚步顿住。
在沈淮序推门而入前,沈淮清描摹着林予星苍白却仍然难掩姝色的五官。
小骗子。
他缓缓收回手,身影逐渐透明。
“不,不要。”
林予星伸出手,只触碰到一片冰凉的空气。那只苍白漂亮的手腕无力垂下,眼看就要落回床上,青年痛苦地喘息着——
却被另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在皮肤内侧摩挲两下。苍白的皮肤内侧顿时被粗粝的指腹摩挲出点点红痕。
唔。
好难受。
青年立时蹙起眉来。
他半个身体躺在沈淮序的怀中,男人身上滚烫极了,跟个火炉似的,抱得他很不舒服。
他蹙眉伸手想要抗拒,细白的手指刚碰到硬邦邦的胸膛,就被滚烫的温度灼烧到,来不及缩回手。另一只手先一步,掣肘住他的手。
青年的手腕纤细,腕骨突出,跟玉雪堆砌似的,漂亮得过分。沈淮序干惯了粗活,大手经络分明,青筋鼓起,只将将一握就能将他的双手完全圈住。
更何况,他们肌肤相贴。
刚一相触,他就能感受到手腕内侧滚烫的温度。
“别乱动,你发烧了。”沈淮序仍十分耐心地哄着人,“我去给你端水。”
林予星这回吃了特效药,比上次稍微清醒一点,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乌眸眨了眨,却是一瞬不瞬望着他,迟缓地点头。
他的眼眸宛若含着一点水光,看着乖巧极了。
沈淮序的心软下来,松开人的手,起身想要去端桌上的水,猝不及防身后传来一股力道。他被拽得身体一歪,又怕伤到他,只好顺着他的性子俯下身。
没料到林予星凑到他跟前,一双乌眸委屈巴巴,“不要,不准离开我,你是不是又要骗我?”
那张白皙隽秀的面容倏然放大,嫣红干燥的唇瓣在他眼前不断翕合,沈淮序甚至能看清因为干燥微微的起皮。
他过分清瘦了,顺着长衫的领口,玉色撞入眼帘,并着伶仃的肩胛骨,着实惹人遐想。
沈淮序僵硬地移开目光。
林予星却不依,“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个周目里,需要扮演失去丈夫的寡妇,声音带了点破碎的哭腔。
他平日里是个倔性子,极少表露出难过。如今浮光掠影地透露出一些,便叫人好似窥探到了他的内心,平白惹人心怜。
又还生着病,发着高烧,好似那快要破碎的玉。
如何不惹人心折?
沈淮序内心暗骂自己没有心,什么时候了还在想那种事情,心中却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某些隐秘的想法:如果,如果真的要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的话,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哪怕只是替身。
他的喉头微微滚动,“没有,没有不理你。”
他克制着底线与道德,双手环绕在青年的腰际,嗓音嘶哑,“只是想给你倒碗水。”
青年听到他这句话倒是满意不少,乖乖地躺在炕上,任由沈淮序给他喂水,眼神就没有从沈淮序身上离开过。
平心而论,两兄弟长得自然是像的,只不过沈淮序的骨相更凌厉一点,加上后天的经历,肌肉鼓鼓囊囊的,站在那里就很有威慑力。
与他相比,沈淮清更加文弱削瘦,具有书生气。
兄弟两个一文一武。
发高烧的林予星自然忽略了那些不同,眷恋的目光落在沈淮序的眉眼间。青年漂亮易碎的眉眼间写满了不安,唯有望向沈淮序时,才能短暂地安宁下来。
乌黑长发散开,衬得那张脸愈发小巧,仿佛只有巴掌大。
沈淮序知道他在透过自己看哥哥,可是对上他的目光,还是不忍心说破。身体僵硬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只觉得喉头分外干涩。
那些村民们还真是说对了,人家表达的分明是对他哥哥的爱意,自己跟条狗一样巴巴舔上来。
他认命地闭了闭眼,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良知被拉扯着。
却还是无法拒绝林予星期许的目光,几步倒好水坐回了床边。
生病的林予星非常难搞,尤其是他没有安全感,喜欢黏着沈淮序。沈淮序稍微一走开,他就会警觉地睁开眼,直到看到沈淮序,才会如释重负。
落在沈淮序眼里,就是他对爱人的离世耿耿于怀。
沈淮序的心里微微一痛。
既是为青年感到难过,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抽痛。
如此煎熬了一夜,林予星的体温终于降下来。
次日,阳光透过窗缝照进屋子里。
炕上的病美人不适应地睁开眼,同时问,【008,现在几点了?】
他咳嗽了两声,为苍白的面颊添上一丝血色。另一只手撑住身体,想要起来。
系统来不及回答他,林予星忽然察觉到不对——
他的腿……
他的腿完全失去了知觉!
林予星用力撑起上半身,整个人却不慎跌坐在地上,顾不得受伤,乌黑的眼眸垂下,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双腿。
沈淮序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心顿时刺痛了一下。
青年生得姝丽,柔软的额发搭在他昳丽的眉眼上,长睫卷翘,下方是纯澈的乌瞳,恍若一汪水,寻不见一点锋芒。
五官秀气精致,饶是带着几分病气,仍是美貌惊人。
完美得不可思议。
可是这样的人却被打断了双腿,此生都无法再自由行走。
沈淮序顾不上自己刚冲完凉水澡,三步化作两步,冲过去将林予星抱回炕上。
他的身上还带着寒意,水珠顺着块垒分明的小麦色腹肌滴落,林予星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阿序,我的腿怎么了?”
他慢慢转过头,望向沈淮序,又问了一遍,“阿序,我的腿怎么了?”
随着这一声落下,他的情绪像是绷不住了一般,拽住沈淮序的手,满怀期许地问,“阿序,我的腿没事对吧?”
“我的腿没事对吧?只是躺久了有点麻了,对,只是躺久了有点麻了。”
他眸中的期待太明显,有种近乎孩童般的天真。
青年这副欺骗自己的模样,让沈淮序心一抽一抽的,自从林予星双腿受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这个反应。
接受不了自己无法正常行走。
沈淮序不忍地别过头。
林予星似乎从他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手慢慢滑下来。
沈淮序想要牵他,却被青年避开,他望着沈淮序,露出一个惨淡却不失礼貌的微笑,“我没事。”
沈淮序固执地不肯离开。
林予星道,“我真的没事。”
他的神色如常,似乎很快就接纳了这个消息,又或者说他将痛楚都埋藏在了心里。
青年抬了抬下巴,“你先放开我吧。”
他还被沈淮序抱着,沈淮序迟疑片刻,仿佛在考量他会不会想不开。
林予星笑出来,“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他的眼睫微敛,在小巧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方浅浅的阴影,好似一块将碎欲碎的玉,让人想要捧在手心好好珍惜。
倒是沈淮序还是一如一周目里面的固执、单纯、满心满眼只有他。
是的。
系统刚刚都和他说了,由于未知因素副本重启了,现在是二周目。作为重启的代价,二周目的剧情稍微发生了一点变化,比如他的腿,他的腿残疾了。
具体的剧情变化,他正在问系统。
系统语气古怪,【二周目里面,您是被厉鬼缠身的残疾青年。您的丈夫沈淮清变得易怒,没有安全感……不过它的力量更加强大。】
它越说,语气越奇怪。
只可惜林予星并未察觉。
【为什么没有安全感?】
【因为——】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咔哒一声,院门被打开。
有人来了。
林予星顿时想到一周目的剧情里,就是因为高文的死才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事情,如果从这个时候开始保护高文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他严阵以待,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和沈淮序姿势的暧昧。
土屋的门被推开。
林予星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却在看到来人时微微愣住。
第185章 逃离荒山村
唐措懒懒散散地靠在门框上,他穿着黑色长风衣,身形修长孤寂,指尖夹着一根香烟,懒洋洋撩起眼皮,“怎么,打扰你们了?”
他的声线低而冷糜,烟圈打在他侧脸,模糊了他的面容。
姿态看似轻松随意,实际上冷锐的视线已经锁定了沈淮序。
段榆景落后一步,看到小屋里的景象,一脸不敢置信和受伤。
男人光着上半身,小麦色腹肌线条流畅,汗珠顺着人鱼线没入麻布裤子里。裤子是乡下人常见的那种,很粗糙的布料,遮不住鼓鼓囊囊一大块。
青年身形纤细瘦弱,与之相比白得晃眼,虚虚一握就能揽入怀中。
尤其是沈淮序占有欲极强地将林予星遮挡住,只能隐约露出一只雪白的裸足,踩在小麦色的腿上,体型差、肤色差色气十足。
段榆景像是反应过来,冲过来,“沈淮序,你对老师……”
却被唐措拦住。
几个男人的目光碰撞,唐措眸光冷凝,段榆景年纪小藏不住事,沈淮序更是有一瞬间眯起眼,随即又恢复常态。
唐措没错过他一瞬间神情的变化。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林予星一无所觉,抬起头,推了推沈淮序。
沈淮序沉默片刻,从唐措身边经过,两人谁都没说话,唐措漫不经心弹了弹烟灰,率先开口,“装得不错。”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仅在两人交错之间,视线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不肯错过他任何一丝反应。
沈淮序神情不变,好似没听到般,从院子里拿进来了一把轮椅,推到林予星面前,才道,“他们是?”
原本内向社恐的段榆景顾不上害羞,满脸愤慨,只是碍于林予星才没有动手,“老师,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同时望向林予星。
沈淮序的目光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尤其是知道他的智力受损,完全是出于关心。
只是被他这样看着,林予星莫名有点心虚,有种出轨被抓包的既视感。
他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连他也不清楚唐措和段榆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越是沉默,越是可疑。
最后还是唐措解围,他是无限游戏的老玩家,处理起这种事情轻车熟路,“我们是林老师的朋友,村长听说我们认识林老师,特意让人带我们来见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话音刚落下,屋内的气温降低了一点。
林予星发烧刚好,咳嗽了两声。青年敛下眼睫,手抵在唇边,孱弱病态的模样瞧得人心疼。
一件黑色大衣披到他肩上,青年抬起头,“谢谢。”
唐措的风衣穿在自己身上修身显气质,穿在林予星身上则过于宽大,衬得青年身形愈发纤弱削瘦,仿佛风一吹就能病倒。
段榆景看到轮椅之后就不说话了,他的视线落在青年的腿上,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他的视线太过明显,沈淮序皱眉挡在林予星身前,阻隔了段榆景的视线。
段榆景也反应过来自己视线的冒犯,“抱,抱歉,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林予星示意沈淮序让开,嗓音柔和,“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的腿断了。”
说的人平静,听的人心脏却骤然一痛。
“老师……”
段榆景震惊得说不出话,似乎没想到自己昔日里崇拜的老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脸上各种情绪交织,最终转变为笃定。
“老师,我带你离开吧。我们逃!”
“不要再留在这个可怕的……”
他越说越激动。
林予星没想到段榆景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可能是系统下达的个人扮演任务。
他本能地看了一眼沈淮序,沈淮序沉默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
林予星心念流转,说不定可以靠他帮助玩家们逃离荒山村……
他还没说话,眼前陡然一黑,唐措、沈淮序、段榆景全部消失不见。
熟悉阴冷的气息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攀爬,把玩着青年毫无知觉的、残疾的小腿,狎昵地、漫不经心地,好似把他当成一个玩物。
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漠。
林予星为这种态度而不安,带着病气的唇瓣被咬住,他的眸底藏着雾水,“阿清?”
他试探着出声,“阿清,我知道是你。”
无人应答。
一双手从后面将他抱住,放在牌位前的桌案上,原本的贡品被拂落,削瘦苍白的青年取而代之,成为了新的贡品。
他的皮肤过分苍白,身形孱弱纤细,弓着身咳嗽了几声,眼睫低低压下来,便更显得单薄病态。背脊处两弯精致的蝴蝶骨,宛若振翅欲飞的蝶翼。
叫人想要上手探一探,将残损的蝴蝶困在自己的掌心。
感受一下是否真如想象中的脆弱。
“阿清。”
他咳了几声,脸上终于算是有了几分血色。乌黑眼睫轻颤着,如鸦羽般,倾泻而下几分阴影,落在清秀的面容上,倒真有几分缠绵病榻的模样。
寻常人看了早该开始心疼了,然而沈淮清早就看清了他的虚伪与装模作样。
堂内只有林予星的咳嗽声,他没等到回答。
祠堂的正中央摆满了牌位,案旁的白烛燃烧着,滴下白泪,几乎有种让人触目惊心的怵然。
身后的大门倏忽砰地一声关上。
林予星背脊一颤,内心的不安放大。
他搞不清楚二周目里面沈淮清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
白烛燃烧的速度越来越快,滚烫的烛泪滴下,突然,烛蕊爆开——
像是个不详的征兆,随即烛台上出现一堆灰烬。
“是符咒?”
林予星从残渣中看到半张还没完全燃烧干净的符咒,与当初贴在沈淮清尸骨坛上的黄符如出一辙。
紧接着,黄符在林予星愕然的目光下燃烧殆尽。
灰烬落在烛台上。
林予星的心脏猛然跳动两下,想到008说的,二周目里面沈淮清的力量变强了。
当初,村民们贴黄符是为了限制沈淮清的力量。祠堂里也贴了不少黄符,所以他在祠堂的时候沈淮清才进不来。
现在,黄符全部消耗殆尽。
那沈淮清岂不是……
林予星的心脏剧烈跳动,想到现在的沈淮清,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萦绕在心头。
祠堂内传来一声轻笑。
一只苍白、明显许久不见天日的手撩起林予星耳畔的头发,放至耳后,手指狎昵、暧昧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你的表情可真是有意思呢。”
沈淮清饶有兴趣地欣赏完了青年变脸的全程,震惊、愕然到紧张、惊恐。
“你是不是很担心,我会来找你寻仇?”
他凑到林予星耳边,嗓音压得很低,近距离观察青年每一丝神情。
【救,救命,感觉好变态啊(?)(逐渐兴奋jpg)】
【新的一天,新的变态。】
冰冷的手指抚摸过林予星的脸颊,像是一条阴毒的蛇,在暗处盯着他。林予星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来不及了。”
沈淮清撑在桌案上,几乎将林予星整个人圈在怀中,两个人的距离近得暧昧。
方才林予星费劲心思爬起来,奈何双腿残疾,只能坐在桌案上,此刻都为沈淮清做了嫁衣。
沈淮清挑起他的下巴,凝视着他苍白却不失美丽的面孔,忽而笑出声,带着残忍的意味,“你以为我还会是当初那个任你欺骗的沈淮清吗?”
他的眼神闪动,如同欣赏困在滩涂的蝴蝶。
指节扣住尖尖的下巴。
他看着他苍白的唇瓣被他蹂躏出血色,青年的神情破碎闪动,终于俯身慢条斯理地吻上去,边轻嗤嘲讽。
“瞧瞧,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这副模样?”
细碎的吻落在青年的下巴上、唇瓣上,并不平静,带着恶意的厮磨。
林予星想要逃,奈何他的双腿一点知觉都没有,只能任由沈淮清一点点,摄取他胸腔内全部的氧气。整张苍白的面孔都鲜活起来。
指尖拽住沈淮清胸前的衣料,呼吸不断起伏着。
“真是可怜。”
沈淮清欣赏着他面颊上的红,修长的手指顺着苍白泛红的面容,滑落到下巴、锁骨,最后往下到他毫无知觉的小腿。
林予星仿佛提前预知到了什么,“不要!”
然而,来不及了。
青年残疾的小腿被把玩着,与正常的肌肉萎缩不同,青年的小腿弧度优美,线条流畅,光滑如玉石。
除了因为常见不到光,近乎病态的白,光靠肉眼完全看不出他是个残疾人。
同样病态苍白的指尖划过小腿肚。哪怕没有知觉,林予星依然头皮发麻。
“多么完美的一双腿,偏偏——”
“偏偏是在你这种骗子身上。”
沈淮清的目光在他的双腿上流连,指尖从小腿肚到脚踝,直至捧住那只裸足,“就是从这里开始被打断的吧。”
他唇角的弧度上扬,林予星说不出这种诡异的感觉。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触感如潮涌般自小腿传来,犹如成千上万只吸盘吸附在他的小腿上,不断吮吸着,奇异的触感几乎能让人发狂。
林予星骤然睁大双眸,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沈淮清静静看着他。
从没有知觉到过度被使用,反差实在太大。
青年苍白的面孔上升起奇异的红,水润乌黑的眸恍若含着水色,旖旎得过分。
他的指尖发着颤,却被沈淮清握住。
第186章 逃离荒山村
祠堂内
青年被放在原本放置祭品的桌案上,他的身前环绕着一名男子,明显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修长苍白的指节被咬住。
其实单看这副场景诡异至极,他却好似浑然未觉,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青年的反应。
青年的面颊泛着异样的红,修长如玉的指骨蓦然紧绷,本该是冷感的,却无端透出一股欲色,好似在忍耐着什么,看得人莫名口干舌燥。
沈淮清在他耳畔低语,“舒服吗?”
[老婆的手,我舔舔舔舔舔!!!]
[太色气了吧,这谁顶得住?]
[死男人别吃太好。]
[这手!这手!]
[射射。]
[难道就我一个人在想这个糟糕的台词吗?]
汗珠顺着乌黑柔软的额发,滴落在昳丽的眉眼上。长睫卷翘,下方是纯澈的乌瞳,眼尾还带着一点不正常的潮红。
五官秀气精致,饶是乌发被打湿黏在雪白的后颈处,仍有种别样蛊惑人心的美感。
宛若刚出水的海妖。
柔腻白皙的小腿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毫无阻碍、一览无遗。哪怕注意到沈淮清肆无忌惮的视线,连并拢一些都不能,只能拘谨地在悬空在半空中。
林予星近乎失力地瘫软在沈淮序怀中,刚刚的事情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刺激了。
自从双腿残疾以后,他便鲜少将双腿展露于人前。
更何况,更何况是这般让人亵玩。
乌泱泱的眼睫敛下,在白皙的面容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蔷薇色的唇瓣被咬住。
他垂着头,没说话。
等到沈淮清挑起他的下巴时,才发现他哭了。
是那种不动声色的哭。
眼眶倔强地红了一圈,却仍然不肯让眼泪落下来。蔷薇色唇瓣被咬住,惹人心怜。
沈淮清愣住。
[我的天,老婆别哭……好心疼]
[死男人,怎么惹老婆哭了?]
[刚刚爽了现在出事了吧?]
似乎觉得自己哭被发现很丢脸,青年吝啬地别过脸,只露出小半张侧脸。他素来是个温吞的性子,更鲜少发脾气,如今将人逼到这般地步,可见有多过分。
沈淮清怔在那里,心里顿顿地痛,好似有刀子在割,再拿不出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场,伸手就要给人擦眼泪,却被避开。
就连挑着他下巴的手都被轻而易举甩开了。
熟悉的冷漠表情再度出现,他面无表情盯了会自己的指尖,“你以为我还……”会吃你这套吗?
晶莹的泪珠坠在卷翘的眼睫上,欲落不落,好似初晨蔷薇上的露珠,折射出不一样的光泽。
鬼使神差地,沈淮清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他跟自己解释,这都是从前养成的习惯,他绝对不会再惯着林予星一丝一毫,目光却紧紧盯着那颗泪珠。
泪珠一颤一颤,如同下一刻就要坠下来,瞧得人心跟着一颤一颤,紧张极了。
青年终于肯说话了,开口却是——
“沈淮清。”
不再是亲昵的阿清,而是直呼其名。
沈淮清的心口倏忽一痛,仿佛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他来不及琢磨复杂纷乱的情绪,青年转过头来。
纤长乌黑的眼睫全部被打湿了,此刻敛下来,叫人看不清青年眼底的情绪。
嫣红的唇一张一闭,说出口的话更是让沈淮清痛心疾首。
“沈淮清,我不要喜欢你了。”
他抬起头时,沈淮清才看到,青年的眸底毫无情绪,只是平静地说着。
“沈淮清,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再在他的眼底掀起波澜。
他不在乎了。
他要放弃了。
沈淮清忽然意识到这点,一股莫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
不可以!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个人恨得死去活来,为当初的背叛和抛弃耿耿于怀,林予星却能轻而易举地放下?
林予星怎么可以放下,只留他一个人面对那些爱与恨?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扭曲与惶恐,更加意识不到自己恐慌之后更深层次的原因,整个人好似被丢进了冰水里,只怔怔地看着林予星,说不出话来。
青年那张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吐露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犹如可怖的梦魇般,“沈淮清,我说我不要喜欢你了。”
当年的法律还并不健全,配偶自然死亡后需要去登记离婚。
纤长的眼睫颤了颤,随着最后一滴泪珠落下,青年身形单薄,看起来柔弱至极,说出口的话却异常坚定,“我要和你离婚。”
所有披在怨怼外表下的装模作样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最直白地即将失去眼前人的惶恐。
沈淮清听到自己喉头挤出的破碎的声音,“为什么?”
他别过头,再度伸手想要拭去青年脸上的泪。
结果依旧是一样的。
青年轻描淡写地避开,他抬头望着沈淮清,“因为你不可以侮辱我对你的爱。”
这不是沈淮清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眸如此明亮,却是第一次感到明亮得灼人,几乎要将他烫伤。
他说。
他对他的爱。
他原来爱过他吗?
沈淮清手足无措。
搅得荒山村不得安宁、人人惶恐的厉鬼,此刻在林予星面前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艰涩道,“我错了……”
他想要伸手去拉林予星的衣角,却又瑟缩两下最终收回,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是啊,他本来就不应该计较那么多。
就算……就算他不止喜欢自己一个人,沈淮清的指骨用力到发白,他生得那么好看,有很多人喜欢他很正常,这不是他的错。
就算后面发生了那件事情,也不是他能预料到的。
“抱歉。”
沈淮清舒出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质倒是坦荡了很多,有了几分一周目里面的文弱温和,“抱歉。”
他郑重其事地和林予星道歉。
沈淮序长相硬朗帅气,兄弟两个长得又相似,沈淮清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他的气质更加温和,眉眼秀气俊朗,很有几分书卷气息。
让人很容易亲近他,对他产生好感。
现在又这么真诚地道歉,林予星心头的气消了几分。
“真的?”
沈淮清见他松动,眸色晦暗,面上温柔地用手帕擦去他的泪痕,“当然,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更不应该把你掳来祠堂,最不应该……”
林予星立马打断,“那你现在放我出去!”
他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
满屋子的牌位、祭品,又是在副本里,怎么看都怪不吉利的,林予星第一次来就不喜欢。
“好。”沈淮清温柔应声,将手帕叠好收进怀里,尔后抱起林予星。
林予星没注意到他过分珍视的举动,若有所思地盯着烛台上的余烬。
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个道具,如果用十字架,是不是可以幻化出能够压制沈淮清的黄符?
林予星并没有真的生气,也不存在真的原谅沈淮清。对他来说,沈淮清就像是副本里面的定时炸弹。
他不是傻子,从沈淮清之前的话里也能推断出,原主和他的纠葛远不止一周目的那样简单,里面似乎还另有隐情。
只可惜自从进了祠堂,008就销声匿迹了。
否则,林予星还是很好奇,二周目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沈淮清发生变化。
不过,他试探出来了。
——他的眼泪,对沈淮清同样有效。
林予星轻敛眼睫,任由沈淮清抱着他走出正屋。
门刚被推开,沈淮清就被一把枪顶住脑袋,冰冷的枪支恶意地用力抵住,“放开他。”
唐措眸底冷意散开,重复了一遍,“放开他。”
沈淮清愕然瞬间,随即不躲不避,直面枪口,“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的眼中含着笑意,看着温和,实则暗藏挑衅。
林予星没想到,他好不容易成功忽悠了沈淮清,唐措就和他对上了,正想出言缓和气氛,忽然注意到——
在唐措的身后,沈淮序一错不错盯着沈淮清,半晌,才终于出声道,“哥哥?”
糟糕!
林予星暗道不妙,怎么让沈淮序这个正常人看到沈淮清了?
唐措和段榆景是玩家,自然知道这里是副本,多的是灵异鬼怪。可是,沈淮序只是副本里的普通人。
死去多年的哥哥忽然死而复生,怎么看也不像是件寻常的事。
偏沈淮清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自然地朝沈淮序一点头,介绍道,“叫嫂子。”
林予星惊住了。
这幕场景分外美好,很有分隔多年的亲人团聚之感,如果不是沈淮清头上仍然抵着一把青铜色手枪的话。
……如果不是沈淮序看懂了他眼底的挑衅的话,沈淮清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他是伪装的。
现在的场景倒有点像刑侦片了,沈淮清是忽然被捕获的高智商罪犯。他笑盈盈抬眸,望着所有人。
“他是你哥哥?”唐措挑了挑眉,嘴上这样说着,手上的枪完全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沈淮清毫不计较,声音温和,“你们是小星的朋友吗?”
连一向喜欢打圆场的段榆景这次都没有出声,他站在人群后,神情晦暗不明。
[三打一啊,前夫哥人缘有够差的。]
[叫什么前夫哥,人家可是正宫。(doge)]
[沈淮清:当你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已经上位了。]
[季度,想暗鲨他。(阴暗地爬行)]
[你小子识趣就给我的漂亮老婆多找几个帅气多金的老公,比如我。]
第187章 逃离荒山村
“先让嫂子坐下吧。”沈淮序很自然地接受了嫂子这个称呼,将轮椅推到林予星面前。
沈淮清与他对视着,“阿序真是有心了。”
——轮椅是沈淮序昨夜来的时候,特意从家里推过来的,放在房间的外面,废了不少功夫。
“如此关心你嫂嫂。”
他说得面无异色,笑容随和。沈淮序不避不让,大有林予星不坐下他就不拿开的架势。
两个人是亲兄弟,一人生得谦和有度、君子如竹,一副文弱书卷气息,另一人看着就像是干惯了粗活的老实人,粗犷阳刚,露出精壮的背。
性情截然不同,五官却是一等一的相似。
如今沈淮清怀中抱着一名青年,身形纤长瘦弱,仅着一身简单的长衫,柔和昳丽的眉眼融于朦胧山色中。他的身形过分单薄,叫人感觉微一触碰就会消失般。
兄弟两人为了他对峙上,竟连昔日情分都不顾了。
相似的五官,充斥着浓郁的火药味。
[all in!all in!]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吃一口兄弟盖饭,仙品!]
[这都品不到还有什么能品到我请问?]
[老婆只是一只小猪咪,抱起来少走路怎么啦?]
沈淮序就这样接受了沈淮清死而复生吗?
林予星微讶,他倒是没发现两个男人之间有什么不对,伸手推开唐措抵在沈淮清头部的枪。
唐措怕伤到他,利落地撤枪。
沈淮清也没有占到什么好处。
因为青年随即拽住沈淮清的衣角,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迎上这样一双单纯水润的眼眸,加上还有别的男人在场,刚刚才和林予星吵完架,沈淮清自然没有理由让林予星不开心,给其他男人可趁之机。
动作温柔小意地将人放在轮椅上,还亲密地撩好林予星耳畔的乌发。
“都依你。”
[呵,强行挽尊的失败男人罢了。]
[沈淮清:外面都是宾馆,而他才是家。]
[都是被老婆轻易拿捏的舔狗(不屑),我也是。]
“阿清,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们先带他们回家吧。”
青年坐在轮椅上仰起头,巴掌大的脸,五官秀气,他的眼型流畅,是很标准的桃花眸,眼尾弧度微微上翘,便多出几分欲语还休的意味。
尤其是当他这样望着你时,仿佛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
很容易让人怦然心动。
尽管,他明明是在请求丈夫,将外面的野男人带回家。
沈淮清很自然地忽略了那一句带他们,“抱歉。”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青年的眼睫轻颤抬起,如同预知到什么般——
“我可能不能和你回家了。”
他没有直说,林予星望着他的眼睛,似乎读懂了什么:
尽管二周目里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沈淮清的实力增强了,但是依然无法自由行动。
青年拉住他的衣袖,眸光中的期艾与不舍分外分明。
沈淮清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他一点时间,摆脱村民们的束缚。
他直起身,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温声道,“我在祠堂还有点事,就劳烦小星带你们回去。”
话里话外的表明,他和林予星才是一家人,端的是正牌丈夫的气场。
都是千年的狐狸,和谁玩聊斋呢?
唐措似笑非笑,“慢慢来,不用着急。我们和小星关系很好,会照顾好他的。你说对不对?”
他刻意加重关系很好的咬字。
林予星直觉不对,但是这个关头他又不能反驳,于是朝沈淮清点头。
“是吗?那要谢谢你们这些朋友照顾我们家小星了。”沈淮清揉了揉他的乌发,“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往来。”
眼看两个人又要你侬我侬,段榆景似无意出声,“啊,糟糕,路姨还在等我们呢。”
“路姨?”
林予星讶然。
也是,这次他拿到了残疾的debuff,自然无法再去村口接旅客。副本自动修正剧情,改为村长让高文带他们来了祠堂。
又是高文。
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路姨说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村长就把她直接送到你家去了。”
这下显然没办法再拖延时间了,自从听到路姨在家门口等自己以后,林予星的脸上就露出担忧的神情,可是他又舍不得沈淮清。
上一次的失去,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沈淮清亲了亲他,“没事,我们还会再见的。”
听到沈淮清承诺,他这才乖乖点头,任由沈淮序推着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本来都在安慰他不要伤心,转头就听到他问系统:【我是不是能让沈淮清牵制住村民们?】
[ ? ]
[宝宝,你刚刚真的骗到我了。]
[老公不在家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楼上的醒醒,他是演的。]
[更爱了。]
008:【理论上可行。】
【哦——】林予星应了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没再说话。
段榆景说路梅英身体不太舒服,并不是借口。
一行人抵达时,路梅英正站在门口,脸色很难看,近乎摇摇欲坠。村长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着她的眼底,肆无忌惮闪烁着贪婪的光。
如同看着猪肉般。
对他们来说,游客们和献祭给山神的猪羊没有区别。
连掩饰都没有了。
[好恶心。]
[这是什么破村子。]
[他们不会还吃人吧?]
直到林予星他们走近,才有所收敛。
沈淮序不动声色地将路梅英隔在身后,村长见是他,皱了皱眉,看到唐措和段榆景,表情又好了起来,看到轮椅上的青年时,老脸更是笑出了褶子。
“林老师,你回来了,那我就将人托付给你了。”
林予星连应付都不太想应付,老村长见状,也没生气,自顾自夸赞了一番荒山村的景色,最后又许诺肯定会帮他们修好大巴,就离开了。
林予星看着路梅英难看的脸色,赶紧让人将她扶进去。
沈淮序去烧水喝了。
屋子里只剩下林予星、唐措、段榆景、路梅英,林予星正在纠结如何开口,路梅英先他一步——
“你不是npc吧?”
“你也是玩家。”
她的脸色苍白,神情却分外笃定。
“副本说,只剩下五位玩家存活。我猜是我、你……”她的手指转了圈,点过唐措和段榆景,“隗叔可能和他们一样,也用特殊的方法提前进入了副本。”
“最后一位,就是你吧。”
的确,唐措、段榆景和他一起出现的时候就分外明显了。
林予星没有反驳,“抱歉,欺骗了你。”
二周目难度上升以后,其他方面的限制就没有那么多了,更何况这是路梅英自己猜出来的。
路梅英摇摇头,“你没有害我们。”还帮了他们很多。
她的身体发着抖,看起来精神很憔悴,林予星从只看到她一个人的时候就明白了,因而路梅英说的时候他毫不意外。
“解木晗和卫利出事了。”她的嘴唇发着抖,“我在后山,在后山看到了他们。”
她表情惊恐,简直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当时看到的画面。
林予星被推进棺材里面以后,段榆景察觉红绳感应不到林予星的位置了,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头寻找林予星,只留下路梅英一人寻找解木晗和眼镜男的踪迹。
她的情绪近乎崩溃般,“副本的名字叫做《囍》,通关条件是见证喜事的进行,从表面上来看指的就是这场冥婚。”
林予星明白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可是副本却重启了,玩家们也没有通关,说明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误的。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过了今天晚上,明天村民们就会以杀害高文的理由来诬陷他们。
而且——
现在是二周目,谁知道还有没有三周目、四周目……
他们连副本重启的理由是什么都没找到。
林予星忽然想起,他被封入棺材时听到的枪声,“上个副本,你开枪了吗?”
难道是唐措开枪射杀了村民?
唐措沉默了瞬。
008替他回答,【没有。你不觉得这个副本他格外暴躁吗?】
【好像是有点?】林予星回忆了一下,唐措一进门就和沈淮序互呛,后面还直接拿枪指着沈淮清。
林予星疑惑道,【他吃错药了?】
008:【……】
【其实他原本是跟在你身后的。】008实在看不下去,【他想保护你。】
【嗯……然后呢?】林予星其实不是很想谈及这个话题,很敷衍地夸赞,【我居然完全没发现,不愧是榜上有名的大神。】
偏偏008的话不允许他逃避,【你进后山以后,他就跟丢了。】
或许林予星不清楚,008还能不清楚吗?
曾经的唐措不惜透支天赋,穿梭无数个时间线去寻找林予星的踪迹。
如今好不容易失而复得,林予星又再次失去踪迹,唐措当然不可能控制得住情绪。
不过,连保护林予星的能力都没有,它略有些嫌弃,并不准备把这些告诉小主人。
【既然不是唐措,那会是谁?】
林予星观察过,荒山村的村民们可没有枪。
第188章 逃离荒山村
沈淮序拎着烧水壶和几个碗进来,烧水壶是常见的那种,用了挺多年,表面已经被烧黑了。水是他刚烧的,还热乎着,优先给路梅英倒了一碗。
“谢谢。”
路梅英没想到沈淮序会优先给她倒,随即苦笑,连沈淮序都看出来她状态不对了吗?
不过苍白的脸色倒是稍微好了一点。
林予星忽然想起,他在棺材内听到的熟悉声音,是沈淮序的。当时场面太过混乱,他没想那么多,沈淮序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许是他探究的神情太过明显,沈淮序干完活以后站在他身边,“要回房间吗?”
反正剧情也讨论得差不多,青年垂下眸略一思考,点点头。
他生得貌美,皮相骨相柔和至极,通身气韵柔和雅致,略一垂眸便流淌出几分动人的忧郁。
叫人几乎不敢放大声音,生怕惊扰了眼前人。
“我想回房间等等阿清。”
——阿清就是他死去的丈夫。
美人就连忧郁的模样都是惹人心疼的,更何况是刚刚死了丈夫的美人。他的身上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足以让村子里的那群疯狗都闻着味儿扑上来。
[还不来几个老公来疼爱我们美人?]
[有一说一我们老婆真的适合搞墙纸爱!]
[当别的男人还在睡觉的时候,我已经给老婆发了午安。这就是勤能补拙、笨鸟先飞。下午好,老婆。]
他果然很爱他的丈夫。
沈淮序的嗓子有点发涩,艰涩地憋出一个字,“好。”
段榆景明白他是想去打探消息,“那我们也先回房间休息吧。”
今天早上去祠堂前,沈淮序就收拾好了房间,只等来荒山村的游客们的到来。
唐措没走,意味深长地盯着沈淮序,“只怕有的人别有用心。”
沈淮序脚步都没停,推着轮椅的背影挺拔,完全没听到般,兀自和林予星进了屋子。
“咳咳。”美人咳嗽了两声,细长秀气的眉折起,“今天谢谢你了,阿序。”
他看起来病弱极了,丈夫死了,就连自己也落了个残疾的下场。
手背抵住唇瓣,单薄瘦弱的肩膀一只手就能揽入怀中,半张面容隐没在房间的阴影里,长睫微微敛下,好似憔悴的、即将消逝的蝴蝶。
握不住,抓不着。
转瞬即逝。
房间的门在他身后关上。
青年一无所知。
沈淮序将外套披在他的肩上,终于第一次开口叫了嫂嫂。握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几乎要将他扣入怀中。
青年脸上露出恍然与震惊。
细碎的光影中,他抬头望向沈淮序,两人对视着。
他的目光明澈,好似一弧干净的水。
沈淮序口中的话忽然失声:任何一种劝告,仿佛都是对他的爱的不尊重。
他爱的是他的哥哥,沈淮清。
沈淮序的喉结控制不住上下滚动着,一如他翻涌的情绪,失控过后的理智终于回归。
他是他的嫂子,是他逾矩了。
两个人的目光如蜻蜓点水交汇,又错开。
沈淮序很自然地错开了话题,“手有点凉,记得加衣服。”
轮椅上的青年不疑有他,点头。
[我靠,好微妙的背德感谁懂啊?]
[年上克死丈夫的大美人x背地里觊觎他的小叔子。]
[明明什么都没做,这比做了还那个。]
[谁说他们没做的?你24小时都看到了吗?没有就不要乱造谣。]
[死小子,暗鲨你。]
见他还没出去,轮椅上的青年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沈淮序摇摇头,再找不到留下的理由,随便编了个借口打算离开。
身后的青年忽然喊住他,“阿序。”
他的神情犹豫,见沈淮序望过来,终于还是开口。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他素来照顾他人的感受,就连询问是否恢复神智,都是采用这种柔和委婉的问法,唯恐刺伤了他人。
越是这般,沈淮序越是心软。
他还来不及思考如何回答,就听青年道,“如果是的话,你大可以告诉我。”
村子里一直有流言说,也就是沈淮序现在头受了伤,出了问题,如果他恢复以后,沈淮清的遗产是谁的还未可知。
还有人说,沈淮序好不了,就是林予星暗中动了手脚,怕沈淮序清醒过来和他争遗产。
可是,林予星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望着沈淮序,目光柔和,“我会把替你保管的那份遗产还给你,而且你年龄也不小了,如果有喜欢的人也可以带回来……”看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淮序打断他。
“没有。”
他的语气淡漠,甚至没有望向林予星。不知为何,林予星感觉他生气了。
“阿序……”
“我没有喜欢的人。”这回他转过头,语气斩钉截铁,“我出去做饭了。”
只留林予星一个人在原地,摸不清沈淮序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难道是因为觉得他用财产侮辱了他?
可是林予星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想把事情说开,避免纠纷。
林予星眼神茫然。
笃。
笃。
就在这时,窗户边传来敲击声。
两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跳了进来,夕阳映出他们的面容,唐措瞧着刚被关上的门,挑眉,“吵架了?”
他和段榆景刚刚都在外面,听到了。
段榆景看着青年略显茫然的神情,安慰道,“老师,不,不是你的错,他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应该是他误解了。”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比如我,肯定就不会误会老师的……应该是沈哥太着急了,不过村里人都这样说,他会误解也正常。”
[不是,好小子,你闻着味儿就来了是吧???]
[暗搓搓补刀是吧?阴暗批恐怖如斯。]
[有门从来都不走,偏偏要翻窗(竖起大拇指)。]
[姐妹们别争了,都散了吧。他是我老婆,虽然还没公开我们的关系,没见过父母,没有他的电话和微信,但嘴长在我的脸上,我说是就是。]
唐措懒洋洋转着银质打火机,“别想了,他都不肯告诉你恢复了神智。”
林予星若有所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唐措没想到林予星如此敏锐,爽快承认,“上个周目我就看他不对劲,后来就去他家里看了看。”
一个人的本能是骗不了人的。沈淮序看着脑子不太灵光,可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警惕性非常高,绝非常人。
“没想到——”他话音一顿,“看看这个。”
唐措丢出一本黑皮小本子,以及一把沉甸甸的手枪,砰地一声被放在桌子上。
魚睎
林予星先是被手枪吓到,随即被小本子上的字所吸引——
公,公安!?
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林予星自然也看不出沈淮序的身份不简单,支开沈淮序,私下和唐措、段榆景见面,就是想去沈淮序家里看看。
上个周目来不及寻找的线索,这个周目不能再放过了。
只是没想到先被唐措找出来了。
细白的手指翻开漆黑的警察证皮夹,一张熟悉硬朗的俊脸赫然出现在照片上。沈淮序穿着警服,留着寸头,神情严肃板正,哪怕仅仅是张一寸照片,也能看出正义凛然。
背面写着他的姓名、性别、血型、出生日期等等,职务是巡警支队队长。
还有那把手枪。
手枪沉甸甸的,与青年柔弱纤细的外表格格不入。
枪身折射出冷锐的光泽,是独属于器械的冷硬无情,握着它的那只手却格外纤细如玉,修长的指骨扣在枪身上。
腕骨突起,肤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就连黛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总感觉稍不注意,枪就会砸在地板上。
[好手,我是说好手枪。]
[走在路上看了一下你的照片,眼睛里有光了,村里的老头以为天亮了,愣是起来耕了三亩地。]
[宝宝你还是个宝宝,不要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叮咚——】
【解锁副本探索度75%,请玩家再接再厉。】
林予星没想到沈淮序的身份居然也和副本探索度有关,无限游戏的剧情真的是到处都充满了小彩蛋。
只不过——
“沈淮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到底是真的头部受损,还是假装头部受损?
林予星直觉是前者,沈淮序从前的状态骗不了人,但如果恢复了记忆却不和他说是为什么?
唐措撩起眼皮,冷冷评论了一句,“居心叵测罢了。”
林予星蹙起眉反驳,“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财产的话,将恢复智力公之于众不是更好吗?有什么必要掩藏这个信息,吃力不讨好。
唐措把玩着打火机,淡声道,“你去直播间看看就知道了。”
直播间?
第三视角的观众会知道什么?
林予星将信将疑,点开自从进入这个副本就许久没有踏入的直播间。
直播间的观众们见他进来,如同打了鸡血般热情洋溢。
[啊啊啊是老婆!]
[老婆你好久没来了(哭哭)。]
林予星解释了一下原因,从诸多弹幕中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如果是我我也装傻,每天和美人老婆贴贴(嘿嘿嘿]
[太狗了这人,要我说肯定是为了继承哥哥的遗产和漂亮的嫂嫂。]
[唐措告状肯定也不是好人,宝宝你玩不过这么心机的男人的,不如和我在一起。]
[可是乡村嫂嫂和小叔子的背德文学也很好磕啊?]
什么是漂亮嫂嫂、背德文学?
不正经。
林予星理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耳尖滚烫。
简直是胡言乱语,危言耸听!
他故作镇定地移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狐疑地望向唐措,“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措看起来不像是经常看弹幕的人。
唐措顿了顿。
[笑死了啊,翻车了:D]
[想让我们观众当恶人是吧,还好老婆聪明(猛夸)。]
[谁能看出外表冷漠难以接触的孤狼,天天在直播间看观众让他和美人贴贴呢?]
[他不仅磕,还拿来刺探敌情。]
[都怪你们这些可恶的买股党,天天给唐神通风报信。]
[谁买股了?搞清楚漂亮老婆就是要多几个老公疼爱好不好?我们只是爱那个牛头人。]
“我猜,他可能是为了调查荒山村隐藏的真相,拿到证据。”一直沉默的段榆景终于出声,见林予星望过来,他的脸颊又开始发红,说话也磕巴起来。
“我的身份卡还有一部分。”说起这一段,段榆景低下头,眼神微闪,“逃出去以后向警方求助。”
五年过去,他已经从青涩内向的初中生,成长为一名有担当的大人了,不再像当年那样垂着头,刘海遮住眼睛,攥紧手指,胆怯而阴暗地站在人群背后。
尽管依然容易害羞,性格却外向开朗了很多。
……这是当年的林予星希望看到的。
只是青年却全然不记得了,用乌黑明亮的眼眸望着他,“嗯?”
他似乎有些疑惑,“这些我记得你说过。”
在那双明亮的眼眸下,所有的污秽阴暗、见不得光的心思似乎都无所遁形。
段榆景攥紧手指,调整好呼吸,道,“当年刚向警方求助的时候,警方是派人来调查过的,只是后来态度才古怪地转变,所以我猜想——”
他的面色古怪,终于说出口,“是不是派出的警官都留在荒山村了?”
话音落下,房间内骤然寂静。
段榆景说得委婉,留在荒山村了,可除了埋骨于荒山村,还有哪种方法能长久地留在这个邪门的地方呢?
林予星的手心全是汗,如果连警方都搞不定,荒山村到底有多邪门?
段榆景终于捡起落在地上的那件风衣,他盯了半天了,上面全部都是另一个男人的味道。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林予星身上。
“老师。”
这种时候喊这样的称呼其实有点诡异,不过林予星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你也不必太过紧张了。”
“当年的警力比较落后,加上荒山村又太过偏僻闭塞,证据还补充。如今已经不是几年前了,警方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可是,那也要他们能先逃出去……
青年无意识攥紧了身上的外套,段榆景站在他身侧,注视着他,以他的视角能将青年每一丝表情纳入眼中。
“更何况——”
“这里是沈淮序的老家,同伴失踪,他却莫名出现在荒山村,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你是说沈淮序是来调查当初那件事情的?”
卷翘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般轻颤,青年似乎有点明白过来。
见林予星的视线看过来,段榆景举了举手中的风衣,无辜道,“唐哥,不好意思掉在地上了,我就给老师换了一件,洗完以后还给你。”
唐措自然知道他无辜表象下的挑衅,却没有办法揭穿,否则显得自己小气。
段榆景达成目的,随即很自然地引开话题,“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老师不用太过担心啦。”
他推着林予星的轮椅走到窗边,日坠金山,大片金色的光芒映在青年秀气的侧脸,“我会保护您的……”
保护您不受伤害,保护您……
他的视线描摹着青年的侧脸。
林予星若有所感回头时,只看到一抹青涩的笑。
是他感觉错了吗?
总感觉有人在注视他。
商量得差不多,恰好沈淮序来敲房门。林予星等他们离开以后,才去开的门。
这回没了几个男玩家说坏话,沈淮序直接让林予星去洗澡,视线却越过林予星,落在微微晃动的窗帘上。
他走过去关好窗户,拉上窗帘,“夜里凉,关好窗户。而且乡下不比城里安全,荒山野岭的。”
沈淮序刚刚在烧水做饭,柴房里闷热极了,粗布上衣完全被汗水浸湿,勾勒出块垒分明的肱二头肌,再加上一米九几的个子往那一站。
林予星又知道了他已经恢复记忆,之前还是巡警队队长,总有一种被看穿的心虚感。
细白的手指拽着外套的衣角,刚用力倏尔一滞。
沈淮序已经眼尖地看到了,“这是谁的外套?”
他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情绪,可是自从他恢复记忆以后,他身上总有一种审问犯人的气场,敏锐而警觉。而林予星就是那个被他审问的犯人。
[老婆好忙啊,这个男人刚走,那个男人就来了。]
[干坏事被抓住了。]
[警察大人好正义的样子,这是你们小情侣的什么情趣吗!!!]
[老婆这么大了,应该不会被打辟谷,应该不会吧,真的不会嘛?(放只眼睛jpg)]
顶着沈淮序的目光,林予星压力山大,咬住唇瓣,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终犹豫片刻,决定真假参半地说。
“刚刚段榆景来找我了。”
他顿了下,又道,“阿序,他说他见过你。”
青年美丽的面庞上似乎流露出一丝茫然来,“他说你是巡警队队长,真的吗?”
他的眼神带着全然的信任,被那双美丽的眼眸注视着,似乎他全心全意只相信你,而任何的欺骗都会让这颗纯澈的心受伤般。
然而他的问题……
一旦承认了,不就相当于自己在欺骗他吗?不承认,同样也是在欺骗他。
[宝宝真的很会打倒一耙。]
[笑死了,看看沈狗怎么接招,装得正义凛然是吧?不就是季度老婆身边有其他小狗。]
沈淮序沉默了一下,居然坦然地承认了,“抱歉,是我骗了你。”
林予星来不及展露出伤心的表情,就听他一脸正色道,“我有任务在身,不想告诉你是不想牵连你。”
果然。
真的和段榆景猜测的一样。
“——你对我很重要,你明白吗?”
林予星一愣,没想到会听见意料之外的话。他抬起头,沈淮序认真地望着他,眼神一错不错,坚定得让林予星有点不自在。
他移开视线,试图转移话题。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淮序截胡。
“毕竟,你是我哥哥唯一的妻子。”
只是哥哥的妻子而已吗?
林予星的心顿时落下来,原本迷惘与慌乱的神情消失不见。
沈淮序看得清清楚楚,一颗心仿佛被掐住般,喘不过气来。
明明出任务受伤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如同溺水的人,抓不住任何浮木。
他的眼中不可抑制溢出一点失落,不过很快又调整好心情,“不过如果你想再婚的话,不如考虑一下我。”
他毛遂自荐,“沈淮序,28岁,职业警察,无任何不良癖好,处男。”
好好的告白被他说得跟汇报公务一样,把林予星听得一愣一愣的。
[老婆belike(震惊恍惚脸):他喜欢我?——哦哦,原来只是把我当成嫂子——什么?他在和我告白?]
[28岁纯情处男,《处男》画重点,好心机的告白。]
[到底是谁顶着一身正气觊觎别人的老婆啊?]
还有两点他没说,工资上交,家务全包,不过他已经在做了。
沈淮序忽然这么正经,林予星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一向是个喜欢逃避感情的人。
可沈淮序的告白就这么赤诚、直接地将他的真心放在了林予星面前,让林予星无法避而不见。
林予星犹豫片刻,沈淮序先一步,替他整理好了衣服的领子,“我只是觉得,与其和那些不怀好心的外人在一起,不如优先考虑一下我。”
“你觉得呢——
嫂嫂。”
温热的吐息骤然打在林予星的耳侧,很快,那一片雪白红了起来。
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沈淮序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向来冷静克制的男人多了几分侵略性。
林予星被圈在轮椅内,他的身形纤细孱弱,双腿更是残疾只能任人施为。
刚想拒绝,沈淮序道,“您不用现在给我答案。”
仿佛看出了他的犹豫,直接将他的拒绝堵在了嘴里。
沈淮序直起身体,“我愿意等。”
[我靠,谁刚刚说他是老实人的?这明明是男狐狸精好不好?]
[他想勾引我老婆!]
[理解一下28岁老处男(扭曲地微笑)]
[宝宝的其他老公呢?偷家啦!!!]
第189章 逃离荒山村
沈淮序根本不给林予星拒绝的机会,就走出了房间,徒留林予星一人怔愣在原地。
沈淮序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对他起了那种心思的?
青年美丽的眼眸中浮现出惘然,直到玻璃窗被敲响。
咚咚两声。
方才沈淮序靠近时空无一人的窗后,忽然出现两道模糊的人影。
段榆景和唐措居然还没走,那方才的话……
林予星操纵着轮椅到窗户边,一把拉开窗帘。
果然是两张熟悉的脸。
唐措冷嗤一声,“我就说他别有用心。”
可不是么,居然对自己的嫂子生出那样不轨的心思。段榆景内心不屑,完全忘记了是谁也觊觎自己的老师,面上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
“老师长得这么好看……”他悄悄瞄了一眼,又垂下头,整张脸都红了。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不过在场所有人都能意会——
林予星长得这么好看,有人喜欢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话多少有些将沈淮序的感情曲解成肤浅的、对皮囊的喜欢。
偏生林予星没有察觉任何不对,还认真思考起来。他倒没有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反而在思考是不是沈淮序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才会误把依赖当成喜欢。
青年敛眸思考的时候,唐措挑眉望向段榆景。
段榆景回以一个腼腆的笑,完全看不出他怀有恶意。
真能装。
唐措一向看这种装模作样的人不顺眼,不过陷害的不是他,唐措也懒得点破,和林予星道了别,就回房间休息了。
段榆景也见好就收,“那老师好好休息。”
我回头再来看您。
他垂下头,掩盖住眸底晦暗的神色,视线不着痕迹从青年苍白的皮肤上划过,默默在心里补充上最后一句话。
林予星若有所觉。
段榆景今天似乎有点奇怪?
但对方很快朝他露出一抹单纯无害的笑,招手离开了。
可能是他想多了吧,明明还是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不过两人的分别时间并没有很久。
林予星爱干净。
这回沐浴的时候没有被沈淮清骚扰,估计他在破除祠堂的黄符的时候花费了一点力气,没精力现身来找他。
真奇怪。
二周目里,沈淮清为什么要在祠堂大费周章地现身?
林予星后知后觉捕捉到这点。
他明明知道祠堂对他有很大的压制作用,一周目里,林予星在祠堂的时候,沈淮清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顶多是在他耳边提示他。
那时候,林予星就猜到沈淮清不能轻易进祠堂。
当时……
林予星的脑中似有灵光闪过,噗通。
他的贴身衣物在他走神时掉进了浴桶里。
呀。
糟糕。
青年伸手去够,却碍于双腿受伤,根本站不起来,手伸直了也碰不到。
柴房内,劣质的钨丝灯泡闪烁着。
青年的上半身俯下来,朝浴桶贴近,单薄的身姿宛若秀气的竹,柔韧的腰肢绷直,指尖也只能勉强触碰到衣物边缘。
蒸腾的水雾使他的面部润红,有种沾着水汽、近乎活色生香的美。
唇瓣被滋润得嫣红,卷翘纤长的眼睫从侧面看,如蝶翼般颤动。
乌黑柔软的长发垂下,衬得那张秀美的面容愈加雪白,好似一捧干净的雪,纯澈的眼如同被水洗过。打眼望去,漂亮得毫无防备。
似乎一直够不到衣服,青年微微失望地咬住唇。
兀然间,一只手贴着他的手朝衣物伸去。
温热的吐息落在他的耳侧,陌生的身躯从后方紧贴着他。为了拿衣物,两人间的距离称得上是亲密无间、严丝合缝。
青年如恍然惊醒般。
“是谁?”
“老师,是我。”
熟悉的面容在视野中露出全貌,这还是林予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他的脸,从前段榆景总是垂着头,或者刘海阴郁地遮住眉眼。
如今这个角度,刘海全部被拂开,露出一张清秀纯良的面容。
少年容貌清秀腼腆,有一种处于青年与少年间的青涩,笑起来时唇边会有一颗小虎牙。
林予星莫名想到了谢忱,替他挡刀的谢忱,也不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
他的神情恍惚一瞬,耳畔传来少年清透的嗓音,“老师在想什么?”
“老师在透过我,看着谁?”
林予星陡然回神,对上一双眼睛。
段榆景似乎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看到他在走神,专注地望着他。
似乎很少同人这般亲近,少年的耳尖微红,见他望来,整张脸都涨红了,眼睛亮晶晶的,莫名……莫名像只小狗。
林予星摇头,将奇怪的想法摇出脑海。
“我看你,看你似乎很着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再忍一下,我马上就好。”
明明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学生气,林予星却从与他紧贴的身躯中感受到了与之相反的力量感。
头一次发现段榆景的身高居然比他高了那么多,衣服下是薄薄的恰到好处的肌理,不会过度夸张,又不会让人感觉他是个绣花枕头。
[这是故意的吧?这绝对是故意的吧?]
[好糟糕的台词,好心机的小狗。]
“呼——”
“老师,我拿到了。”
段榆景直起身体,正准备将东西交还给林予星的时候,似乎才看清是什么,整个脖颈嗡地一下红了。
居然,居然是老师的……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容易解读,林予星总有一种自己在带坏小孩的感觉,他转移话题,“你怎么会来这里?”
段榆景应该知道他在洗澡才对。
“我是想到老师……”少年的视线含蓄地扫过林予星的腿,含糊道,“总之老师一个人不方便,找沈淮序又很尴尬。”
沈淮序刚刚才和林予星告白过,找唐措的话,尽管林予星没说,段榆景也能察觉出林予星对唐措的客套。
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予星同时也想到了这茬,他没想到段榆景居然如此细心。
“老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睁开眼的。”
段榆景结结巴巴又信誓旦旦。
林予星不由笑出声,“那谢谢你的好意了。只是我的衣服弄湿了,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件新的过来吗?”
他本来就生得好看,眉眼微弯起,便足够晃人眼。
段榆景几乎移不开视线,嘴上呐呐应着,眼神却痴迷地黏在青年的脸上,直到林予星快要察觉才收回。
老师……
他的手上拿着林予星的贴身衣物,转身就露出兴奋的神情。
林予星其实是不太喜欢洗澡的时候有人在的,但是他这个身体的确没办法一个人完成沐浴。
只能允许段榆景闭着眼睛,将他抱进了浴桶。
好在他的确是个正人君子,没有睁开眼。
青年的身体没入浴桶之中,只露出弧度优美的肩颈。乌黑的长发被打湿,水珠滴落在凹陷的锁骨内,晶莹剔透,顺着精致的锁骨没入水中,引人遐想。
水温刚刚好,热意蒸得雪白面颊微粉。
白皙秀气的手掬起一捧水,自藕白的手臂滑落,关节处便染上淡淡的粉,叫人疑心是否轻轻一触碰,就会留下暧昧的痕迹。
他认认真真地清理着自己,丝毫不知道有另一双眼睛正在窥探。
待到清洗得差不多,青年便出声呼唤他的名字。
“我洗好了。”
他不好意思让段榆景等太久,加上乡下条件也不好。他只是随便用香皂清洗了一下,就将浴巾裹在身上。
他朝段榆景张开双臂。
完全不知晓此刻的画面有多暧昧。
青年藕白的双臂张开,浴袍外裸露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水珠啪嗒啪嗒顺着浴袍滴落,如同在朝丈夫索吻般。
水珠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到锁骨上,下方是细伶伶的肩胛,并着大片惹眼的白腻,雪一样,宽大的浴袍掩盖不住诱人遐想的曲线。
美人却一无所觉,苍白的唇被水汽润得嫣红,看起来有生机多了。
他朝眼前人张开手。
顺理成章地被人从浴桶中抱了出来。
细白的指尖抓住人的衣角,“可能要麻烦你换件衣服了。”
他的衣服被他弄湿了。
浑然不清楚自己的话有第二层意思,仿佛在邀请人共浴般。
眉眼间都写满了清纯。
段榆景将青年放在轮椅上,随即绅士地转过身,“没关系,反正我等下也要洗澡。”
他的外套上被青年弄到的水,啪嗒啪嗒滴落在柴房的地上。
林予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确实没有办法,换了条干净的浴巾擦干身体,又穿上了往日的装扮,仍然是一条长衫,扣子规规矩矩扣到最顶上一颗。
“我穿好了。”
他咬住唇,指尖微蜷,略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了。”
段榆景转过身,视线落在青年扣好的扣子上,眸色微暗,“为老师做,理所应当。”
林予星直觉这话怪怪的,他其实不是很懂,段榆景为什么一直沉浸在身份扮演里面,也许是为了拿到更高的分数?
但他也不好揭穿。
更何况人家才刚帮了他一个大忙,犯不上为了这事计较。
段榆景推着林予星回了房间,两人在门口道别。
段榆景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一转身就看到唐措站在房门口望着他。
唐措倚着房门没说话,身上的气压却极低,尤其是看到他湿哒哒的外套的时候,下颚线绷紧,“你们两个……”
段榆景心情显然不错,“帮老师洗了个澡。”
“毕竟不像某个人,早早和老师说清,早早失去了和老师亲近的机会。”
没错,段榆景知道唐措和林予星告白被拒绝的事情。
他的笑容愉悦,“看起来,老师似乎并不喜欢你们。”
第190章 逃离荒山村
唐措盯着他,只觉得他的笑分外碍眼,虚假得过分,轻嗤,“你以为他就喜欢你吗?”
段榆景似乎是无意间露出了手腕上的红绳,又很快收了回去,“这条红绳我还挺喜欢的,我明明说了不要,老师非要送给我……”
其实是一周目里面,林予星给他确定自己位置的。
他脸上的笑还没维持几秒,路梅英恰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诶?这条红绳有点眼熟,好像是容神在哪个副本里面嬴来的道具,怎么会在你手上?”
段榆景的笑僵硬在脸上。
唐措也望向路梅英。
路梅英察觉到气氛有点古怪,“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不过不应该啊。
这条手链是当初容神拿到sss级评分后的附加奖励,无限游戏应该没有第二条才对。
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笑疯了。
[段神,你怎么不笑了?自从知道是我老婆另一个老公送给他的以后,你就不爱笑了doge。]
[笑死我了,让你装,被打脸了吧?]
[原来他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崩溃/崩溃/崩溃/]
林予星可不知晓外面因为他而起的争吵,他一回到房间就察觉到不对。
“是谁?”
房间里很暗没开灯,月色透过窗帘的间隙落在地上,影影幢幢,看起来一切都平静如常。
林予星却浑身紧绷,一只手点在了道具上,蓄势待发。
他猛地一把拉开窗帘。
空无一物。
大片月色漫进来,倾泻于青年的侧脸,无端使他的五官柔和了几分,也更加精致脆弱。
乌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由于尚未吹干还在朝下滴着水,有种刚刚沐浴过后的松弛感。
没有人。
林予星哗地一下彻底把窗帘拉开。
是他的错觉吗?
一点迷茫出现在乌黑水润的眼眸中,巴掌大的脸显得无措极了。
倏忽,匕首在月色下闪动着寒芒。
“这么凶?”
身后那人并不着急,轻轻松松就躲开了他的攻击,跟逗小猫玩似的,反手握住了青年拿匕首的手。
同时,青年愕然道,“怎么又是你?”
细白秀气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握住,两人肤色差极大,蜜色的皮肤看起来强壮性感。
比起青年纤细瘦弱的体型来,来人的身形强壮而高大,小辫子交错垂落于胸前。这个姿势使他看起来尤为强势,似乎一用力就能将青年禁锢在胸膛。
连脚尖都露不出来的那种体型差。
哈牧扼住雪白的手腕,将匕首控制在安全的范围。
两人维持着针锋相对的姿势。
他遥遥望向林予星。
“别来无恙。”
林予星的手被掣肘住,无法寸进,终于明白了一回妇人报仇失败的绝望。
哈牧的实力果然强大。
他没松开匕首,抬起一张漂亮的脸,“怎么又是你?你来做什么?”
他扬起尖尖的下巴时,还是很有几分娇纵的味道,如同炸毛的布偶猫,细长的眉挑起,好整以暇地望着人,浑然不觉自己才是处于弱势的那方。
——如果不是明白青年平时是什么样子的话。
不仅脾气见长,演技也见长。
哈牧忍不住挑了挑眉,“你怎么还区别对待?”每次见面不是巴掌就是匕首。
“难道不是因为你每次都非法入侵?”林予星忽地笑起来,青年本就生得美丽,他一笑,那张明艳生动的面容便仿佛瞬息间活了过来。
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叫人移不开视线。
尤其是这位美人还坐在轮椅上,身形单薄脆弱。
前提是无视他手中闪烁着寒芒的匕首,轻轻一割,就能夺人性命。
“只有我一个人非法入侵吗?”哈牧似笑非笑,视线落在窗户上,手指摩挲着青年手腕内侧的皮肤,无端生出几分暧昧。
“据我所知,可是有不少人来和这个房间的主人私会呢。”
颜色近乎透明的柔腻皮肤下,是鲜活跳动的脉搏,一下又一下,如同跃动在哈牧的心上。
与青年看着病恹恹的外表不同,他的内里是健康的。
神经病。
林予星懒得再和他纠缠,确定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以后,就随手将匕首丢在地上,一边推动轮椅,“我要睡觉了,不和人私会。”
哈牧没松手,捏着林予星的手腕,“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和我去后山。”
有点痛,但是应该红了。
林予星慢慢地想着。
他挣脱不了,于是抬头,“为什么是我?”
青年的语气很淡,仿佛随口一问。
谁知哈牧却神情微怔,隔着月色遥遥望着他,如同在追忆着什么,神色略显落寞。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林予星能清楚感觉到,他在透过自己看什么人。
“你以前见过我。”林予星的神情终于正色起来。
“你和过去相比,变了很多。”哈牧开口,他的神情和语气没有变化,一如从前的冷淡疏离,林予星却读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这里是终点站了,却不是你唯一一次接近成功。”
林予星心头一跳,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相信了哈牧的话。
只有他自己清楚,和其他玩家不一样,自己重复出现在几个副本过——
放在其他玩家身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这些副本还有所关联。
“你以前来过这个副本,不过你应该忘记了。”他的话音一顿,“当时的你可和现在不同。”
哈牧说话时面无表情,深褐色的瞳孔深邃而昳丽,有种少数民族独特的美,如琉璃般的质感,此刻却仿佛蕴藏着许多情绪。
——林予星认为他应该是高兴的,却又无端透出一股难过来。
不过那股难过很快就消失了,哈牧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的神情。
果然是个性情古怪的人。
这点那群村民们倒是没有说错。
其实林予星也隐隐意识到,自己从前来过荒山村。他看沈淮序很熟悉,不过应该没有在荒山村久待,起码曾经的他肯定不知道沈淮序的隐藏身份。
他或许在副本的主线时间之前来过这里。
青年的发尾还在往下滴水,顺着发梢没入长衫内部。
他的态度明显没有方才那么抗拒了,哈牧拿起床尾的毛巾,帮林予星擦着头发。
“你来只是为了帮我擦头发?”
哈牧的手顿了一下,“不是。”
“那只是为了和我说刚刚那些话?”
“也不是。”
哈牧沉默一瞬后,终于坦诚道,“我想让你和我去后山。”
林予星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直接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他略一侧身,让哈牧的手落空。
青年的面容秀气,侧面看起来眼睫纤长,却异常绝情,“这恐怕才是你一周目的目的吧,说什么要帮我。”
“——如果我拒绝呢?”
他慢慢抬起头,一点一点望向哈牧。
哈牧并不意外,盯着落空的毛巾,哪怕被拒绝了,说出口的话还是听不出任何起伏,“如果是还在想你那个学生的话,你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还敢相信他。”
学生,段榆景?
段榆景还有什么真实身份?
柴房内转瞬即逝的疑惑再度浮现。
林予星蹙眉,下意识抗拒,“不要挑拨离间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真的完全没发现吗?别欺骗自己了。”哈牧低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更何况,我快要消失了。”
消失?
林予星怔愣。
哈牧的周身显现出一层透明的、浅淡的膜,星点光芒汇聚于他的指尖,仿佛就要消散了般。不可忽视的,是他指尖熟悉的力量。
林予星早在他身上出现熟悉的气息时,就说不出话了——
这股力量,他实在再眼熟不过,在爱心修道院见过,在监狱岛也见过,甚至那颗同属于本源的玫瑰之心就躺在他的系统空间里。
哈牧:“你知道祂是谁吧?”
他望着林予星的眼睛,“我是祂留下来的一部分力量,留下来等待你。”
在林予星第一次进入这个副本的时候,哈牧就花费了很多神力,帮助他逃出副本。
林予星回视着他的眼睛,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他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那我们要如何进入后山?”
“只要你同意,我们立刻就可以……”
‘哈牧’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胸腔处的十字架,鲜血溅在了青年的脸上。
十字架的另一端,是一只修长秀气的手。这只手天生适合做艺术品摆在展台上,骨肉均亭,纤细修长,如白玉似的。
却唯独不适合杀人。
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却唯独不是哈牧的眼睛。
“再见了。”
月光下,青年丝毫不顾及脸上沾到的血。
他淡定地坐在轮椅上,看着‘哈牧’如同漏气般,身形迅速瘪下去。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被戳穿以后,“祂”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没有林予星在神像上看过的怜悯众生,反而是扭曲狰狞。
“不可能,不可能!”
林予星没有回答,看着“祂”的身影消散在月色中。
【小主人!】008焦急又惊喜的声音跳出来,【你没事吧?还好你识破他了。刚刚可把我急死了。】
当着“祂”的面,008不能跳出来,否则它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恐怕都瞒不过“祂”了。不过走到这一步,其实大部分事情“祂”已经知道了。
林予星没说话。
008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小,小小主人——!】
“呕。”
林予星抬起头,脸色是掩盖不住的难看,睫毛一簇一簇黏在一块,瞧着可怜极了。
“没事。”
知道对方不对劲是一回事,亲手捅了对方一刀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对方的血还溅到了他的脸上。
“祂”一消失林予星就绷不住了,指尖握紧了轮椅的扶手,因为过度用力而苍白。
不过有“祂”的打岔,林予星的确想明白了一些问题。
他弯腰干呕了几声,直到生理性的不适与心理上的恐惧散去以后,才操纵着轮椅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口大缸,里头存着水。他掬起一捧水,想要净脸,余光忽然瞥见:
水面映出了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
缸中的水漾动,打破了窥见的景象。
待水面再恢复平静时,那道身影缓缓举起手,做出手刀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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