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火山地狱
◎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
陈岁安逃命似的逃回房间, 望着陌生的居住所一时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身后侧门吱呀一声,赵渡披着风雪进来。
壁炉柴火哔啵中, 他问。
“跑什么。”
陈岁安踩在楼梯柔软厚实地毯上, 略略回头,略略生硬。
“穿件衣服。”
赵渡在后头轻笑,笑意很低。
“等等。”
赵渡几步追上,拉住了陈岁安手腕,用冰凉指腹似有若无摩挲着他腕侧皮肤。
“室内27度还穿什么衣服, 不热么。”
是的,掩耳盗铃太明显。
也有点词穷。
陈岁安小幅度挣扎了下,还未将手抽出来便又听见赵渡问,“还要吗?”
“什么?”他装傻。
赵渡又笑了下,不由分说的力道拉着陈岁安往沙发走,很是强势, 直接将陈岁安按进宽大的云朵沙发里。
接着赵渡一臂撑在陈岁安脸颊一旁,另一掌抚上陈岁安腰侧, 同时屈起膝盖分开陈岁安微微紧绷的双腿,像在床.上.摆.弄那样带着力道, 不轻不重地抵了下。
陈岁安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皱眉。
“放开。”
“不是”赵渡拖长了话音, 欲说不说, 勾着指尖沿着腰侧的肌理往上走, 手掌来到陈岁安修长白皙的颈侧,盈盈一握, 迫使陈岁安头往上抬了点, 两人鼻尖相触, 在壁炉热度烘烤下鼻尖都溢出层薄薄的汗。
受不了,这个角度赵渡近在咫尺的眉眼,鼻梁,性感的脸部线条,还有他微滚的喉结。
那双揶揄的眸光,仿佛带着炽焰席卷而来。
受不了,陈岁安蓦地侧头。
生理反应让脸颊一点点泛红,陈岁安呼吸也不由自主追寻着赵渡呼吸频率。
呼吸同频,火光雪光映照在彼此眼中。
暧昧因子若是实质化,那么现在就是一道劈里啪啦的火花。
眼看下一秒,就要吻上了。
陈岁安心跳都漏了一拍,自甘认命地闭上眼睛。
再吻一吻没事的。
然而赵渡只是缓缓拉过毛毯欲盖弥彰地遮住陈岁安下半身,轻笑道:“不是饿了吗,要不要吃午饭?”
“”
“你——”陈岁安脸涨的通红!唰地推开赵渡坐起来。
仿佛有深仇大恨那般说:“吃!”
就连厨房也铺着厚厚的地毯,步入式冰箱放了好多零食蔬果,最多的则是预制菜……还挺自知之明的。
陈岁安在这儿冷静了会儿,终于将那股燥热压了下去。
手机却不知道在哪里响。
他想拿橙汁,也想拿芋泥奶酪球,还想拿片吐司,手机是最后选择。
是的,土司都比赵渡做的饭好吃。
刚想暗戳戳吐槽两句,赵渡接着电话,另一个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进来。
陈岁安预感有点不好,接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荀回。
“现在情况怎么样。”赵渡对着电话那头低低问道,顺手抽走了陈岁安怀里最重的橙汁,朝中岛台走去。
陈岁安跟在后面滑动接听,自己电话那头是荀回着急忙慌的话音:“部长民众□□了!!”
两人对答几乎一模一样,陈岁安也问情况怎么样。
下一秒爆炸声简直快穿透手机!呼啸而过的枪支弹鸣和嘈杂的脚步几乎盖过了荀回所有回答。
北半球总部。
——咻咻咻咻
无数曳光弹在半空中划出数道抛物线,激光电流枪齐发,朝着执行部大楼一轰就是一个大洞!原本光鲜亮丽的总部大楼现下破损不堪!剥落的玻璃墙面和混泥土簌簌往下掉,扬起的烟尘足足有十几米那么高。
大楼外的管控街道早已被暴怒的民众所占领,人头就像芝麻头,挤挤攘攘,无数横幅和旗帜挥扬其上。
“下地狱!下地狱!”
“滚出来受死,你不配当部长!”
人潮一声高过一声。
这场发酵了整整两天的强行注射让民怨来到临界点。一方面执行部暴.力执.法,一方面裁决团出手阻拦。
两方皆是权力中心,却因立场不同而背道而驰。
执行部和裁决团就像是两队修路施工方,目标明确但路径大相径庭。谁都没有错,但是放在民众眼里就是无比明确的信号,间接给民众理由让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ERV就是陈岁安为实现自己一己私欲的工具!
所以他们也加入这场修路,他们横冲直撞,将执行部的陈岁安立为首要攻击目标,陈岁安不在他们就掉头将怒火发泄到执行部身上,所以有了这场暴行。
现场根本不受控制,执行部部员不可能跟武器装备明显不对等的民众对轰,只能单方面避让,一再退让民众就一再疯狂,到此时,执行部已经维持不了!!
荀回一个麻利滚地躲过数发流弹,广场上厚实的石雕暂时保护了他的安全,他捂住一边耳朵,按住耳麦大声喊,也不知道陈岁安听不听见。
“他们都疯了,他们不愿意注射ERV,或者很多已经注射过的民众意识到身体复原能力,把这场暴行当作宣泄口!”他说的飞快,“部长还有12亿人口还没有注射,现在该怎么办!还要继续注射吗,他们要冲进执行部大楼了!!!”
“让他们冲,不要用武器对付他们,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把执行部夷为平地也无所谓,你们保护好自身安全就行。”陈岁安淡淡说,“当然要继续注射,其余还有什么事?”
荀回大惊,“部长!要不暂缓注射吧!这样下去对您太不利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您疯了,他们甚至要我们交出您,要把您交给裁决团,他们要您下地狱,部长我说真的您再考虑一下吧,强行注射实在是——”
陈岁安温柔地打断他,“这是命令。”
电话那头的荀回静了两秒,隐隐约约的背景音便清晰传来。
“冲进去杀了陈岁安!”
“杀了他杀了他,让机制判他下地狱!”
咒骂声浪如同潮水,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陈岁安默默听着,脑子浑浑噩噩。
反抗吧,你们越反抗就越对自己有利,能逃一个是一个,不要当那逆来顺受的囚徒,就像我一样,最终沦为走狗。
眼皮子底下,赵渡将橙汁倒进杯中,缓缓在中岛台面上推了过来。
他瞥了眼赵渡,显然赵渡电话跟自己这边一样吵。
两人在同样的背景音里对望,陈岁安听见电话那头的荀回和面前的赵渡同时说。
“我明白了部长,七天之
内20亿常驻人口一定会全部接受注射,请您放心也请您注意安全。”
“尽量转移还未注射民众,尽量避免与执行部发生冲突。”
接着两人同步挂掉电话。
陈岁安啜了口橙汁,又撕了一点吐司,细嚼慢咽。
“怎么吃冷的?“赵渡抽走了陈岁安手中吐司,走到面包机放了两块进去,轻飘飘地问,“午饭想吃什么?”
“不是有那么多预制菜么?随便吃一点吧。”陈岁安说。
两通电话好像从未存在,两人也只字不提,鲜明的对立面就这样被几句话消融了。
——叮
两片烤好的面包弹出,赵渡弯腰在柜子里拿出盘子,摆好,顺手往上挤了点沙司酱。
他放在陈岁安面前,又问:“下午想干什么?”
陈岁安也不拒绝,但其实无形的隔阂已经产生,就算不提,也无法再回到几分钟前若即若离的关系,是的,陈岁安又回到了那个酷哥。
“下这么大雪,外面能玩么?”他望着落地窗外的白蒙天地,“你有想做的事么?”
“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赵渡撑着中岛,“我热饭菜,吃完要不要午睡?极光晚上看比较合适,也更清楚。”
按部就班的对话很生硬。
陈岁安摇头,“不睡,以后睡觉的时间很多,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好好玩。”他假装没听到赵渡说的情话,假装很自然,还是打算将某些事说清楚,“吃完饭谈谈吧,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不是么?”
赵渡不置可否,转身走进步入式冰箱,“宝宝要吃什么菜。”
“……”
就很猝不及防。
陈岁安差点被橙汁呛死,捂着嘴缓了好一会儿。
“随便。”
两人都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午饭虽然精致,但是谁都因为电话搞得没胃口,所以都没吃多少。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食不言。
三儿野够了,回来时两人刚好用过午饭,被冻傻了也不闹腾了,大抵也是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乖乖窝在壁灯上当尊吉祥物。
陈岁安看到它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筷子。
“这儿有没有坚果之类的食物。”
刚刚还是家,现在是这儿。
“有,在楼上储物间。”赵渡不是那么高兴的说,“现在要吃?”
“不,早上三儿把松鼠,不,花栗鼠储存过冬的食材霍霍了大半,冰天雪地它们应该再难找到食物。”陈岁安说起这个就想起几小时前的掉下来的事,有点心虚,“如果不补上的话它们很难捱过这个冬天。”
“你还想去爬树?”赵渡皱起眉头。
啊这倒是个问题。
陈岁安很快问,“你有其他不爬树的办法吗?”
赵渡微不可闻地翘起嘴角,因为陈岁安从没有开口让他帮什么忙,没有依赖就让人没有归属感。
他说,“你连松鼠都在意它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就为什么不能在意一下我呢?”
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情话张口就来?
陈岁安有点难绷,故意拉下脸。
“那你要我怎么做?不让爬树还得把食物送上去,难不成我能意念控制?”
说完这句他顿了下,没毛病,好像赵渡就是故意引导他说这,连激光枪都能控制的人控制小小坚果有什么难的?
“呵,可显着你了。”他讥讽道。
赵渡眼皮子抬也不抬,只是语气有些强硬。
“我去,你不能去。”
“行,那你把三儿也带去。”陈岁安没有异议,“让它分清楚到底什么是松鼠什么是花栗鼠。”
“什么意思?”
“懒得解释,你自己去看吧。”
陈岁安擦擦嘴到沙发里窝着,面前是暖烘烘的壁炉,身后是赵渡收拾碗筷的动静,他舒服得不想动,闭眼假寐,耳朵聆听世界一切声音。
落地窗外风声,雪落树梢,冰晶凝固,壁炉柴火哔啵,厨房哗哗水流。
时间缓缓流动,安详和静谧肆意生长。
心仿佛都在这刻老去。
这一幕好像多年以后与世无争的退休生活,一年四季一日三餐,有爱人在身边,有朋友家人陪在身边,不用担心睡下去有什么事没做,还有什么任务还没完成,身后永远有人托底。
轰轰烈烈的爱固然重要,但细水长流的生活更难得可贵。
这一刻满足到没有遗憾。
陈岁安昏昏欲睡,恍惚间有温热的吻落在眉心。
“等我回来。”赵渡轻轻说。
陈岁安眼眶一热,将眼睛闭得更紧,低低答:“好。”
几秒后房门关闭,也带走了一室热闹。
在清冷中陈岁安睁开眼睛,盯着那扇平平无奇的房门,然后掏出手机滑动拨号。
“喂,是我,血清确认足够吗?”
“哎您终于有消息了,我还以为您没有看到信息。”徐坛说,“够的够的,那天‘东窗事发’后我一共在萧劲身上提取了两管血清,做成了稀释挥发性药剂,届时您只需要摔碎或者打开,血清会自动挥发扩散覆盖整个宇宙岛,通过呼吸方式清除体内病毒。”
“只是挥发性血清很见效肯定不如推注来得快,我们模拟了大气环境,预测至少需要两日才能全面覆盖,清除体内病毒的时效大约是8小时。”
第一天注射的人续注期为七日,10日之内不续注的话必定死亡,也就是说以第一批注射味基点当所有人注射完之时,留给陈岁安的机会只有三天。
这三天要弄死机制,也要成功将血清挥发出去。
“还有一件事部长,您看我是继续在生物队伍里听从机制指挥还是干脆挑明我是您这方的人?”
“你把东西放到老地方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吧,保护好自己安全。”陈岁安说,“没多少时间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与你通话,徐工,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徐坛沉默片刻,“部长您还好吗?”
“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了,终于也要结束了。”陈岁安由衷微笑起来,“问你个问题徐工。”
“您讲。”
“其实算起来您比我外公还要年长,经历的事情远比我们都多,有些话我无法问外公,身边年长又能信得过的长辈只有您。”陈岁安微微沉吟一下,“我想问您,当年您爱人被机制这么多年以来您是怎么度过的。”
徐坛大约懂了陈岁安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一开始不想活,也想去死。”他如实道,“觉得这世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做什么都没有新鲜感,可后天某天半夜醒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想着如果她还在会是怎样光景,那时我突然明白,她留存于世上所有记忆都被他人抹除,唯一记得她的人只有我。或许活下来的人永远都要孤独,可不是还能想着她过一辈子吗?要是我也去死。这世界谁还会记得她,谁还会想她。”
是啊,假如世人将你遗忘,那你才是真正消失。
如果有个人带着与你一起的回忆,哪怕是痛苦的活下去,哪怕你的灵魂早已灭亡,你也永远鲜活明亮的活在那人心中。
陈岁安紧了紧手机,艰涩问:“那您有多痛苦。”
徐坛答:“非常,日日夜夜时时刻刻。”
“是,我明白。”陈岁安颤抖着声线,“祝您永远安好。”
“部长,希望能再见。”徐坛真心道。
——嘟嘟
电话挂掉。
陈岁安保持原有姿势,慢慢将头埋进臂弯,无声压抑着,又倏地抬头看赵渡离去的那扇门,他急躁得频繁做出动作。
机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不死宇宙岛永不得安宁,他能拿你威胁我,也能拿我威胁你。
还有我母亲。
这一切不如就让我来终结吧。
我会给你推注假的ERV,等你产生虚假副作用后带你去基地,机制会以为已经掌控了你,会释放我的母亲,倒时候我会把你们都赶出去,我会把自己和机制关在一起。
熠耀的最高层次,是自爆。
无论意识形成的机制还是肉.体形成的机制都能解决。
或许你会看到那封遗书,然后痛苦地活下去。
届时,请原谅我的自私。
窗外大雪愈发下大,糖槭树被压弯了腰,银装素裹的世界纯净无暇。
陈岁安抓起小茶几上的烟盒,用指尖点燃,再次拨通电话。
“你在哪?”不待陈岁安开口,裴瑎主动问,“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在忙,打电话有什么事?”
“没什么。”裴瑎语焉不详,又问了遍,“你在哪。”
陈岁安猛吸了口烟,缓缓躺倒在沙发上,“裴瑎,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你没有资格过问我的权限。”
“是吗?”裴瑎轻笑道,突兀问,“你就那么爱他么?”
“是,所以希望你明白,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陈岁安说,“给你来电不是叙旧也不是聊天,只是告诉你那一天快到了,请你做好里应外合的准备。”
“这么快?”裴瑎问,“机制的意识形态谁也摸不清楚哪一刻是真哪一刻是假,你用什么办法确定?”
“凭什么告诉你?”
“好吧,等我确认他死了,我会把控制器交给你。”
陈岁安掸落一截黑色烟灰,“随便,挂了。”
“等等!”裴瑎叫出声,意识到不对,“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要控制器,为什么现在说随便?”
人都死了,要什么控制器。
陈岁安不想跟裴瑎多说一句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房间内再次静下来,而人一旦闲起来就会胡思乱想,心乱如麻地乱想,血液加速流动,会急躁,注意力会不集中,干什么都是茫然的,这里弄一点哪里弄一点。
陈岁安把存在手机里的那张单膝跪地的侧影看了又看,心都开始慌起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进入倒计时真是可悲啊,可是好想好想,贪婪地活久一点。
他倏地站起来,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至少要找点事情做。
他先是给壁炉加了点柴火,看了会儿,脸颊烤的一片通红,有点发痛,又去厨房喝了一杯橙汁,出了点汗浑身不舒服上楼洗澡,涂好身体乳后在衣橱找了件赵渡给他收拾的米色毛衣,然后站在卧室落地窗前看外面。
什么都看不到,很大的风雪,万物都被雪花覆盖。
随着雪越来越大,天色也愈发暗沉,明明才下午三点多,却暗淡得像暮色。
他打算下楼,无意路过储物间时,从微掩的门缝中看到一屋子的乐器。
陈岁安好奇推门走进去,摁亮了房间灯。
这其实不是储物间,只是倚墙的小柜上放着一些坚果零食茶水,房间整中央放着架崭新的三角钢琴,但墙上挂着的把颇有年代的小提琴。
艺术是必修课,幼时的陈岁安很喜欢,不过长大因为没时间就不怎么碰了。
房间仅有的小提琴和钢琴,不是巧合。
赵渡是怎么知道自己只会小提琴和钢琴的?
他掀开琴盖坐下,下意识想解腕间表带,忘记刚刚洗过澡没有戴。
指尖略显僵硬的落在黑白琴键,弹了几个简单的音符。
很快,熟悉的肌肉记忆让琴音流淌而出,悠悠扬扬地漫开。
楼下,糖槭树林。
“以后不准骗他。”赵渡冷冷撇了眼焉头巴脑的三儿,“在树上吓到他怎么——”
他话音猝止,也停下脚步,在漫天风雪抬头望向二楼。
二楼光线澄明,暖光打在一道模糊的剪影身上,细细琴音穿透一尘不染的落地窗,穿透钢筋水泥浇灌的厚实墙面传到楼下。
三儿眼前一亮。
“他在弹琴!好久都没听到了!”
“住嘴。”
三儿闭嘴……
就这样,一人一鸟在雪白天地中静立,直到一曲结束,赵渡若无其事开门,缓步上楼。
陈岁安穿着米色毛衣,背脊挺直,双手还放在黑白琴键上,他背对着门口,眼睛却望着落地窗外。
好像在出神中等着归人。
赵渡脚步很轻,忽地他从后抱住陈岁安。
“再弹一首。”
温热混杂着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陈岁安背脊一僵,没有回头。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赵渡继续抱着他,吻他发顶,“喜欢这个地方吗?以后我们可以常常住在这里。”
以后,好沉重的承诺。
陈岁安慢慢挣开,撑着琴沿站起,垂下薄薄的眼皮,兴致不是很高。
“以后再说吧。”
“怎么不高兴谁惹你生气了?”赵渡想要拉他手,也被躲过,真正蹙眉了,“是我回来太晚了吗?”
“你哪里看出我生气了?”陈岁安叹气加摇头,“坚果送到了吗?”
难得见赵渡吃瘪,陈岁安极短地侧头笑了下,然后立刻被抓了个现行!
“你很高兴。”赵渡缓缓靠近,居高临下觑着他,叫,“宝宝。”
“”
陈岁安就不一样了,经常吃瘪,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瞎说,“你知道吗,这房子静得可怕。”
赵渡眼神明显颤动了下,嘴唇也是张着好几秒没说出话来。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陈岁安故作姿态,眼波流转斜睨着,在擦身而过中说。
“以后你一个人来感受吧。”
赵渡追上去,揽住陈岁安肩膀强行将人拽了回来,然后压在墙上,脸色不是很好看。
“说什么气话。”
陈岁安也不甘示弱,抬腿要踢人。
“让开。”
两人捱捱擦擦,打闹像调情。
赵渡说不要走。
陈岁安说我下楼!
挣扎里脚踝被赵渡稳稳握住,强行地摁向自己腰间,迫使陈岁安盘着。
“不是说这里是家么,我们的家为什么要我独自来,要来一起来。”赵渡轻轻抵上陈岁安额头,“生气的时候不要说刻薄的话,宝宝。”
这个姿势十分尴尬。
陈岁安咬牙切齿,“你到底放不放开。”
身体某些地方又起了反应,他往后缩,色厉内荏。
“赵渡,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说也不行,勒威克港属的是你的名字,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陈岁安有些失语,“你什么时候。”
“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喜欢什么我会送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为你兜底。”赵渡慢慢贴近,贴上他嘴唇,低沉而含混,“我爱你,你知道吗?”
“从前的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你,所以我问了外公,问了舅舅,问了吴克,问了教导你的所有老师,你身边的所有人。”
“不过他们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他们也对你都不清楚,所以我只能一遍遍的试探着做,希望能留住你希望能让你高兴,希望你能喜欢这些东西,顺带也能分出一点喜欢给我。”
他抚上陈岁安蹙起的眉宇,轻轻抚平,深深凝睇着陈岁安光洁的额头,慢慢将陈岁安腿也放下来。
“同性不得相恋的法律早就改好了,不是三年,是无罪,是支持。”
忽地,陈岁安感觉自己手指上套了一个什么冰凉的东西。
他抬起手来,是一个素圈的铂金戒指,正闪烁着细碎的亮光。
“跟你在一起后……”赵渡声线在颤抖。
陈岁安震惊不已,”你……”
“宝宝你听我说完。”
赵渡相当局促,反手握住陈岁安带着戒指的左手,两枚戒指磕碰出一声清亮的脆响,他掌心濡湿一片,却把陈岁安握得那么牢,像是脱手陈岁安就会飞走那样紧张。
在这间空荡荡的房间,身后有漫天飞雪作证,屋内有沉默的钢琴和大提琴作证。
他们都是见证人。
陈岁安眼眶酸的不行,想低头,赵渡却托着他下巴,就是要让他看着自己,好好听。
赵渡鬓间有细细密密的汗,他说。
“没见你之前,我认为世间万物没有任何区别,人就是人,事情就是事情,他们按部就班地活,而我对他们的爱恨情仇冷眼旁观,对他们的生死只有审判。”
“如果没有遇见你,一百年换任后我会找个地方独自生活,我厌恶世人被世俗所累,更不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
“直到遇到了你。”
赵渡停顿片刻,“半年前在关押室,你说一日不见如火烧,你能理解吗?”赵渡双眼有点放空,陷入回忆中,“无数个午夜梦回,每每都是这一幕。”
“我不该在关押室掐你,不该在走廊问禁闭室。”
“我没想到会弄巧成拙,我只想确认你想要合作目的是什么。”
原来半年前的乌龙是这样……
“我开始对你产生好奇,我知道你在骗我,于是我更加好奇你为什么要骗我,后来我听见你拉着我衣服在昏睡的八个小时里叫了小斐的名字,那八个小时里,我没有看进去一页书。”
“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你在昏迷中叫别人名字?为什么不是我的?“
陈岁安:“……”
“自那以后,我想见你,所以把你留在临时世界一个月,暗中观察你”
“等等,那一个月里你不是从来没有来过吗?怎么观察的我?”
“我的临时世界,存在我的意识当中。”
“”
“我每天都想见到你,让彭钰童留意你的行踪,提前去壁影街区等你,跟你一起去超级大厦,也正是因为掌握你的行踪,幸好那晚救了你,我也开始感到后怕,更加想要把你留在身边,所以把你带回家。”
“那晚我第一次修改了法律。”
“但小斐始终是我心中一根刺,可我找遍了宇宙岛,找遍了所有卷宗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陈岁安心说你当然发现不了,她从出生就被藏了起来。
“她是我妹妹,亲妹妹,一母同胞。”他冷冷解释。
赵渡有些愣,陈岁安昂起下巴,“你继续。”
“说到哪儿了?”
“修改法律!!”
“对,那晚我修改了法律,想要找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赵渡握住陈岁安手,犹嫌不够又将陈岁安抱在怀里,“这枚戒指本来是想在极光下再戴在你手上,午饭时你说谈谈,我很慌只想逃避,送坚果的路上我越想越害怕,我怕回来后已经走了,我怕等不到极光,急急忙忙赶回来看到你我再也忍不了一秒,我想现在就把它戴在你手上,宝宝,你不用说愿意,我爱你。”
这是陈岁安第一次见到赵渡语无伦次,他甚至惊慌不已。
“是你先说喜欢我的,所以你不能走,永远都要跟我在一起,情让我干涉你的人生。”赵渡说,“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众叛亲离也想,在一起后分开也想,后悔也想。”
陈岁安任由赵渡抱着,软了背脊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说,“已经戴上了。”
赵渡笑了下,用力将陈岁安搂紧,也如同低语。
“共度余生是认识你之后我发现一个比我爱你更具有深意的词,你不用说愿意,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会用尽所有来爱你,哪怕你不爱我,只求你留在我身边,不要伤害自己。”
“所以露出点破绽吧,宝宝,让我知道你其实对我并不是”赵渡不敢再说下去,深深吸了口气,“没事,不说也没关系,就维持在现在这样就好。”
陈岁安内心一片滚烫,心酸得闭起眼睛。
“现在我做好了准备,只要你不离开,谈什么我什么都能接受,你要宇宙岛所有人注射是不是?都可以,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通知他们,还是说你一天都不想跟我在一起”
“不不不,你做的很对,宁阿姨也做得很对。”陈岁安赶紧拒绝,“裁决团和执行部各司其职是最好选择。”他故意忽略赵渡所问的后半句,隐隐约约说,“这里很美,我没有不喜欢。”
“那你想谈什么?”赵渡望着他眼睛,绝望地说,“不要离开。”
谈什么?
想试探假如我死后你会有多难过,也想问临时世界除了大梦一场还有什么作用,更想埋下伏笔让你答应无条件相信陈邈,好让他在我死后抹去你脑海中有关于我的所有记忆。
这还怎么讲得出口?
陈岁安酸涩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谈谈家里只有一张床,今晚你睡哪里。”
两秒静默。
“我睡沙发。”赵渡微微一愣,随后哑声道,“你睡床。”
作者有话说:
点一首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一起数天上的星星
102 ? 火山地狱
◎及时行乐◎
勒威克港下午四点多天色暗得像夜晚, 肉眼可见天气十分恶劣,只能期待晚上是否能够转晴极光之旅才能顺利进行。
屋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经过楼上的深情告白后两人都有些不自然, 各自在沙发上坐着。
“你”
“我”
“你先说。”
“你先说。”
“”
陈岁安无语凝噎, “还是你先说吧。”
“吃过晚饭我们去看极光,可以吗?”赵渡问。
“可以。”
干瘪瘪的对话实在有点恼火,两人就像回到了毛头小子的年纪,明明满腔爱意却都拿对方手足无措,空有一副皮囊不知道怎么勾引人的错觉。
半晌, 赵渡说:“要不要喝酒?”
“?”
“可以。”陈岁安揉了下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是应该揉耳朵吗?
反正赵渡在厨房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就将小茶几摆个满。
两瓶十分烈度的威士忌,还有几份陈岁安爱吃的零食。
“喝一点让身体暖和再出去,你不要喝太多。”赵渡给陈岁安倒了个杯底, 又在他身旁坐下,提前预警, “入口柔但度数很高。”
壁炉火光微微映在两人脸庞,陈岁安盘腿坐着, 双肘搭在小茶几上,状态很放松。
棱角杯中盛着琥珀色液体, 一股清香直窜鼻腔, 他轻嗅了下。
“这酒原材料是什么, 闻起来像是某种植物。”
“糖槭树。”赵渡微微一笑,不经意的目光落在陈岁安手指上, 落在他淡粉的指甲盖上, “只有勒威克有。”
陈岁安恍然不觉, 浅啜了口。
酒精和芬芳顿时溢满口腔,喉结微微滑动,一路烧到胃内。
“还不错。”他由衷道。
赵渡隔着几厘米,看着陈岁安眼中的水光,润泽的唇色。
“呛么?”
“怎么会?”陈岁安是真心觉得不错,昂起头将杯底喝了个干净,咂摸了嘴举起杯子,“再来点。”
赵渡又给他倒了个浅浅一层。
自己也一饮而尽。
两人默默品着酒,一时无言。
陈岁安穿着米色圆领毛衣,齐腕袖口挽至手指,一截光滑白皙的小臂与身后宽大的云朵沙发混为一色,分不清谁更白,但能一眼就能分出谁夹着粉色。
他仰头喝酒时眼睛会往下看,鸦翅般的睫毛便会在眼睑投下扇形阴影,偶尔眉头缩了一下又立马散开。颈脖拉出流畅的弧度,再往下,是凹凸有致的锁骨,薄薄的皮肤附着其上,规律起伏,抓人眼球。
有道无法克制的目光快要冲出牢笼。
陈岁安扭脸望向赵渡,他眼尾被酒精刺激的有些红。
“你在看什么?”
赵渡薄唇轻启:“看你。”
他一动不动盯着陈岁安,游移着的视线不断流转,陈岁安气短地往后移了点,惊慌闪躲没躲开,讪讪道,“别看了啊。”
体内炙热,像是快要烧起来。
闻言,赵渡慢慢靠近,握住陈岁安手腕,暗暗的酒香在两人身边浮动。
“好喝么?”
陈岁安侧过脸,“好喝。”
赵渡松开手指,意味不明说了句。
“脸红了。”
陈岁安摸摸自己脸颊,那枚素圈戒指便喧宾夺主起来,映在颊边。
赵渡眸光更深,更赤.裸.裸。
“要不要再喝一点?”他鬼使神差道,“明天去看极光也可以。”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落地窗四角都有结晶。
陈岁安有点出神,起身没穿拖鞋走到窗边,他什么都没看到,只在镜中看到自己倒影和一直黏在背后的目光。
少顷,他重新走回来坐下。
“估计出去也看不到什么,明天也去行。”他说,“如果明天雪停这里能滑雪吗?”
他以为赵渡会拒绝,没想到他说可以。
陈岁安又将杯中酒喝光,反问道:“你不喝吗?”
赵渡当然喝,他嘴上叮嘱让人少喝,手上却给陈岁安倒了大杯,又把芋泥奶酪球推到他面前,“别吃太多,待会儿还要吃晚饭。”
陈岁安撑着脑袋,捏着银叉分了一小块儿送进嘴里,“其实预制菜也不好吃。”
“我知道。”赵渡动也不动,就只是看着他,“想吃什么明天让人送来。”
芋泥奶酪球甜甜的,软软的,陈岁安满足的笑了两声,随口道。
“宇宙岛都乱成一锅粥了,就别麻烦各位下属了吧。”
暌违已久的笑容。
赵渡静静看了两秒,忽然伸出手,指腹慢慢揩过陈岁安嘴角的淡黄奶酪,嗓音也略略暗哑。
“好吃么?”
陈岁安捻着指尖,撩了下眼皮,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你输了游戏,意味着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现在——”他懒洋洋拖着调子,“现在我要行使这项权利。”
赵渡恍若未闻,将拇指指腹塞进陈岁安嘴角里,在一片湿滑柔软的触感中轻轻摩挲着口腔内壁。
现在他的嗓音低到微不可闻。
“想对我做什么?”
陈岁安来不及吞咽口水,只能嘬着腮紧紧了含了下。
赵渡轻轻“啧”了声。
陈岁安按住赵渡手腕,眼神有点朦胧,“离我远一点。”
赵渡缓缓靠近,同时指腹往口腔深处滑去,不轻不重地摁压着齿间。
“故意输给你,不是让你做这件事。”他俯在陈岁安耳尖道,“宝宝,时候未到。”
陈岁安含混不清呜呜咽咽的,他被迫扬起头,没被烈酒呛着,反而快要被赵渡作乱的手指呛着。
赵渡第一时间将手抽出来,扯过纸巾给他擦嘴,最后才擦了擦自己手指。
陈岁安又回到了那个精致的手办娃娃,任他摆布。
近在咫尺距离内,陈岁安眼底晃过赵渡泛着水光的指骨,掠过的雪白纸巾,嘴角是轻轻柔柔的力道,他闻到了芋泥奶酪球香甜的味道。
壁炉火太旺让人出汗,烤得人魂不守舍。
“呼——”陈岁安长长呼出口气,连连看了赵渡好几眼,“你是不是觉得送了戒指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正在扔纸巾的赵渡一顿,缓缓扭过脸来,“帮你揩掉食物残渣而已。”
“”
“那你把手指伸进嘴里干什么?”
“并不想用手指,想用舌头。”赵渡坐回来,低低问,“可以么?”
“”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现在还是白天。”
日光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赵渡觑了眼落地窗外,淡淡说:“所以晚上可以吗?”?!
陈岁安猛喝了大口威士忌,微喘:“也不行。”
“那什么时候可以?”赵渡咄咄逼人,“在宇宙岛戴上戒指就意味着答应了求婚,光明正大受所有人祝福。”
“错,不是光明正大。”陈岁安挑刺,“修改好的法律不是还没有颁布么?所以怎么能叫光明正大,而且我们也没有接受众人的祝福。”他顿了下,不确定道,“如果他们会祝福我们的话。”
“可以现在发。”赵渡直接拿起手机,滑动解锁直接拨号了!!
陈岁安赶紧去抢,哪晓得对面彭钰童接的特别快。
“喂?裁决官?”
赵渡拉高手腕:“修订好的法律——”
“别!”陈岁安一把抢过手机,“喂小童?我是陈岁安。”
“陈部部部部部部长???”彭钰童赶紧回神,“噢噢噢噢,您这是?”
“没事他喝多了爱乱打电话,不好意思挂了。”陈岁安啪嗒一声挂断电话,不客气地将手机扔赵渡怀里,“你是不是疯了,现在宇宙岛这么乱能发么,是不是看民众只是骂执行部没骂裁决团,所以你也想拉着裁决团趟浑水?”
酒劲翻涌,伪装不知不觉丢掉,陈岁安声音洪亮,骂骂咧咧。
“适可而止,不要火上浇油也不要添乱,你——明明那么冷静的人现在怎么这样啊?”
赵渡泰然自若:“我哪样?”
陈岁安被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要死,“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吗?考虑过我愿不愿意吗。”
“你考虑了吗?”赵渡站起来,“你做任何事考虑我了吗?”
“你——我——”
这一句直接将陈岁安打回原形,也将火苗直接浇灭。
两人都静了会儿,没再说话。
气氛古怪起来,陈岁安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赵渡抢过他杯子,滚着喉咙一饮而尽。
“别逃避宝宝,法律修改那日终将来临,只是时间问题。”
陈岁安不甘示弱,一把抢回来咕咚咕咚倒满,也干掉。
“如果末日比那一天先来临,该怎么办?”
赵渡盯着他泛着水光的嘴唇,慢慢说,“及时行乐。”
陈岁安皱眉:“行什么乐?”
“跟你做.爱。”赵渡说。
陈岁安宛如被惊雷劈,呆呆愣在原地,嗫嚅好半晌,颤巍巍指着酒瓶艰难问:“你不会真喝多了吧。”
赵渡仿佛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凄凉地笑了下。
“就当我喝多了吧。”
他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看见你就会有欲望。”
陈岁安神色复杂。
他是个懦夫,在心底嘲笑自己,你不也是一样么?
只能用喝酒逃避,他不停的喝酒,不停地喝。
赵渡也没阻止,直到陈岁安喝光了整个酒瓶,脚步轻浮陷进沙发里。
两人隔着十几厘米,静静听闻着两颗猛烈跳动、不分伯仲的心脏。
就在这时,火山地狱的赵渡忽然叫停回溯。
“怎么了?”陈岁安莫名其妙,“不舒服吗?”
“没怎么,接下来没什么可看的,直接下一层地狱吧。”赵渡解释,“喝完酒你就睡着了,睡觉就不用给他们看了。”
白鹤翻白眼子,“对,走吧,直接下一层地狱。”
几位判官不敢接话,呆傻地站在一旁。
陈岁安相当狐疑,“后面发生了什么?”
赵渡说:“什么都没发生,走吧宝宝,下一层地狱。”
白鹤一阵恶寒,“你俩能不能暂时忍忍,你们的幸福吵到我的孤独了,真的。”
陈岁安眼珠子转了两下,“我偏要看呢?”
赵渡拿他没办法,只说,“听话。”
“对啊哥,没啥好看的听话昂。”白鹤也附和道,“走走走。”
“谁也别想走,后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吧,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别想瞒!”
“切,我不开回溯你怎么看啊,快走吧别犟了,相信姐夫的。”白鹤拉他。
陈岁安干脆利落地甩掉。
“呵。”
话毕,暂停的画面再次流动起来!
“卧槽,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想起来了吗?回溯能用那能不能用察?熠耀呢能不能用?”
陈岁安理都不理白鹤。
“你们都回避一下,我跟你姐夫看看清楚。”他恶狠狠地盯着赵渡,“有人怕是撒谎了吧?”
白鹤老成持重:“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先溜咯,打不过就叫我哈,我帮姐夫,嘻嘻再见~”-
勒维克港无人之地,旷野吹来遥远模糊的风,天色灰暗不清,所有事物都被大雪所覆盖,就连大海也冰封,白烟高扬,刮过一寸又一寸的冻土。
这里跟末日有什么区别呢?
这里一个除了陈岁安和赵渡,一个活物都没有。
他们像是末日仅存的陌生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不讲话,也不看对方,在沉默中与彼此对抗。
两人都沉默着喝着酒,不知多了多久,忽地,空灵幽深的鲸鸣骤然响起,响彻整个勒威克峡湾。
祝福降临得太突然。
落地窗外,晦暗天幕中,两道庞大的黑影轮廓缓缓驶过。
——啾——呜~
它们翻滚着肚皮,嬉笑打闹着,欢快鸣叫。
传说鲸象征着爱情,象征着至死不渝,它们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忠贞,虔诚。
蓦地,两人不约而同无声望向对方,没人眨眼,生怕错过对方任何细微表情。
无需言语表达,缠绵缓缓蜿蜒流淌开来,镌刻进彼此瞳底,然后撞上了瞳底内跳跃的火光,轰然窜起!
未宣之于口的话音直接化为实质行动!
这一刻,酒精在血液横冲直冲,冲向脑门,冲碎所剩无几的神智。
不知道谁先动的,大约是同时。
总之它们跨过彼此面前一切细琐障碍,急不可耐朝对方走,然后紧紧撞在一起。
期间,陈岁安主动撩起身上毛衣,反手扔在地上,三下五除二将上半身脱了干净。
赵渡也是低头解表带,砸在地毯里闷闷地响。
一时间,所有衣物委地,赵渡直接将陈岁安架起,两人在鲸叫中激烈拥吻,似乎都想将对方拆吞入腹,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在酒气蒸腾下愈发高亢。
就这样,陈岁安躺倒在地毯上,赵渡撑在他上方,一双锐利的眸子亮极了。
“你说没人祝福我们,你听,它们在祝福我们。”
陈岁安支棱起着肩胛骨,越过赵渡肩头望着天空,庞大的阴影游过他眼底,他笑着问,“是,所以你高兴到不关窗帘吗?”
赵渡将拇指伸进他嘴里,像刚刚那样,不过远比刚刚那样流氓,他交.媾着搅动,涎液顺着陈岁安嘴角流,让他涨红了脸。
太久没有过了。
两人什么都还没做就出了身汗,都抵着彼此。
“现在不考虑这个,你应该考虑这个家里什么都没有,可能很会疼。”赵渡将手指抽出来,叼吻陈岁安殷红的嘴唇,“怕么。”
陈岁安喘着,反唇咬住赵渡,“疼痛跟快意有什么区别,让我尝尝。”
赵渡轻笑一声,随即扣住陈岁安削薄劲瘦的腰,往自己身上一带,“那就记清楚了,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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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时,终于结束。
他给陈岁安吹干头发,重新把人抱回床上,轻轻柔柔的吻落在眉心,吻了好一阵儿,吻到陈岁安疲累之极彻底熟睡。
他握住陈岁安手指,轻轻取掉陈岁安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放在床头柜上,又低头吻了吻陈岁安的指根。
如胶似漆的目光落在陈岁安脸上,细细描摹着他的五官,爱意深刻浓烈的难以化开,那么怜惜又那么哀伤。
轰——一道无形的能量波纹迅速荡开。
临时世界瞬间开启。
没人知道赵渡是怎么做的,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发现。
他悄无声息,与陈岁安签订了灵魂契约。
灵魂契约是临时世界的终极秘密,需要宿主心甘情愿签订,一旦签订就意味着被签订者永不灭亡,就算灵魂消散意识也能回到宿主身上,只要找到肉.体容器即可再次复活成人。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作为附加,宿主将为被签订者抵挡所有肉.体痛苦。
签订标志,一点红意。
陈岁安一觉睡到了傍晚,天气放晴,雪地金光,大片云霞铺在天空,二楼卧房光影简直美得不像话。
他睁着大眼静静朝远方眺望两秒,接着缓缓探出手去触摸光与尘,手指在金光下微微通透,他转动着手掌缓缓感受,无意瞥见左手无名指指腹的红痣。
身后赵渡早已睁开眼睛,措辞也早已准备好。
陈岁安忽然扭头看着他,诧异一声,“咦,我戒指呢?”
赵渡轻轻笑开,也觉得满足到可以立即死去。
他从后搂住陈岁安腰,咬着耳朵问,“睡觉也要戴着?”
“我的东西任凭我处置,以后不要自作主张取掉。”陈岁安翻了个身,懒得不行,窝进赵渡怀里,“手指上有东西,你没给我洗干净么?”
“不是没洗干净,是你昨晚太激动要我抱,打翻了酒瓶。”赵渡一边若无其事的扯谎,一边逗弄他,“手指还疼么,看样子留疤了。”
陈岁安不疑有他,像只小狗往他怀里继续拱,昏昏沉沉。
“管他的反正戒指遮住也看不到”
赵渡眨了下眼睛,吻他发顶。
“乖宝宝。”
陈岁安再没话音,他又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有有有有,来找我吧
103 ? 火山地狱
◎我一定会爱你到地久到天长◎
24年前回溯画面阳光穿越时空穿越洪流来到火山地狱, 重新映照在两人脸庞。
“所以这就是你叫停回溯的原因,所以你怕我发现,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陈岁安眼底冒着愤怒的火光, 缓缓举起左手将掌心对准赵渡, 那颗小小红痣无比清晰的暴露在空气当中,“如果我不会开启回溯,或者说没有下地狱这回事,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真相。”
两人脸庞看着无限光明,实则火山地狱的浓雾早就将两人团团包围。
赵渡的沉默让陈岁安字字诘问都打在棉花上, 他更加愤怒,不由自主拔高音量。
“说话啊!告诉我!告诉我刀山地狱是不是你在疼?!明明我爬了那么久,明明我被刀割了无数口子!我感觉不到痛,是不是都是你在承受?!”
“所以第一次下地狱阎王看到我手掌他那么害怕,他知道这个只有某些特殊的人才能做到是不是,这个特殊的人必须姓赵, 必须拥有开启临时世界的能力,再结合当年宇宙岛的风言风语, 所以这个人一定是你!可他惧怕你所以马上赶我走!”
“还有上一层磔刑地狱,你和陈邈早就串通好说辞骗我, 无论我怎么问都不回问出结果,对吧?”
“你告诉我, 灵魂契约该怎么解除, 怎么解除啊!”他像发了疯, 神色恐慌急急抓住赵渡肩膀,“快点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解除灵魂契约, 还有两层地狱, 不, 只要我活着一天,未知痛苦就永远存在,你就永远会疼,这一切凭什么要你承担!”
他语无伦次。
“我不要你承担,这都是我自己造的孽,都是我一手造成,凭什么你要……”
他脱力地砸进赵渡胸膛,这一刻连腰都直不起来,字字泣血。
“你为我痛过多少次,天呐你到底有痛,为什么……求求你告诉我。”他又急急道,“就算解除契约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们仍然会好好在一起,求求你。”
赵渡微微低头,垂眸看他,只轻轻道:“不疼。”
这个回答无疑将陈岁安竭力控制的冷静表面撕裂。
“事到如今你还要怎么骗我!你还要说多少谎话还要在背后做多少事!我不要你这样,我要你好好的,从前所发生之事我不知道,可刀山地狱里有多少刀,割裂了我多少次!”他几乎目眦欲裂,“你是怎么忍下来的?不,我应该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一天比一天苍白的脸色……呜……”
他痛苦地捂住脸,泪流满面。
“你不如杀……了我。”
赵渡抚着他后颈,昂起头呼出口滚烫的气,视线也渐渐模糊。
“如果你能因为这个更加珍惜自己的话,我——”
“住嘴!”陈岁安猛地将他推开,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努力压抑着翻涌而上的气血,从齿缝中一字一句:“我不喜欢你为了付出,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你,没有疼痛的你,身体健康的你,我不要看到你皱眉。”他炮语连珠,“我讨厌你这么做,这会让我觉得我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动作都在影响你!”
“你偷偷拿走了我的戒指,擅自套上你的命。”
“你问过我愿不愿意吗?!”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我要完整的你。”他咄咄逼人,蛮不讲理又情真意切,“所以求求你解除契约……”
赵渡站在原地,似乎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只能往前踏了两步,陈岁安很快躲开,他歇斯底里的尖叫,“别碰我!”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陈岁安,漫不经心的也好,调皮捣蛋的也好,气死人不偿命或者乖乖听话的也好,都没有此时此刻的陈岁安让他手足无措。
成年人往往崩溃都是无声无息,无论心底海啸有多么浪高,表面也古井不波,最多不过默默流泪。
撒泼打滚,撕心裂肺这些字眼往往只出现在孩子身上,大多因为没有得到心爱的东西,不愿走也不让碰,一碰就尖叫,就是要得到。
“宝宝。”他叫。
“走开,不要碰我!”
两人好比走进了死胡同。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跟你在一起。”陈岁安完完全全蹲在地上,抱着脑袋拒绝,“我不想回宇宙岛,我们在一起……我只会给你带来痛苦……”
他们还没有回到在宇宙岛,十八层没有轮完地狱还剩两层,哪怕在上帝视角下从前种种误会皆可解开,他们还是往反方向背离。
他们交握过戒指,有满天风雪当见证人,有可遇而不可求的鲸声祝福。
可他们还没有真正重逢,还没有光明正大牵手走上大街,也没有做过所有情侣会做的事。
没有在某个周末去过游乐园,没有无聊时坐进咖啡厅,没有在某个雨天同躲于某个屋檐,没有在餐厅正式约过会,没有合照设为手机屏保,也没有所谓的爱称,没有煲电话粥到天明,没有密密麻麻怎么翻也翻不完的聊天记录。
当然,他们也没有说过‘我们在一起吧’。
“不要在一起,不要……不要。”
他们抵死缠绵,在床上说着一遍又一遍的耳红情话,他们甚至不敌那部文艺爱情电影片,甚至都还没有到百年就要分开。
道且长,途艰远。
下一个百年遥遥无期。
赵渡心神俱震!也不管人愿不愿意或者会不会更加生气,同样蹲下强行环抱住陈岁安,急不可耐地宣誓,“我爱你,我们要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没有任何事物能将我们分开,灵魂契约我不会解除,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能答应你,宝宝我要你好好活着,我害怕我也有力所不及,我怕你会痛,我怕你会活不下去,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世间一切都没有你重要,不要说气话,要听话。”
陈岁安像只鹌鹑,紧紧裹着脑袋,任凭泪水一点一滴重重往下砸,“不要,我不要你这样。”
他痛苦地呜咽,双掌死死抓着自己脑袋,恨不得刨开,一脚踩碎那些乱如麻的情绪。
赵渡强迫他抬起头,给他揩泪,动作温柔的模样跟世间所有情侣没有差别,他心疼,他艰涩,他无可奈何。
“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更希望你不受痛苦折磨,我什么……都不要。”他嗓音剧烈颤抖起来,“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别无所求,我很庆……”
陈岁安倏地抬头,双目血红,瞪大眼睛。
“所以我后来不好了是不是!你见到了,所以才庆幸是不是!”
“对,我庆幸刀山地狱。”
陈岁安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听判官说十八层地狱也是像刀山地狱必须付出代价才能通过,难道又要你承担?!不!!!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永生永世留在地狱里,去他妈的民众,去他妈的ERV,去他妈的机制!!”
“你给我滚,回到宇宙岛当你的裁决官,我认罪,我都认罪!我甘愿受罚!!!”
“可是就算我认罪也是你痛,不不不不,不要这样。”他又死死抱住快要炸裂的脑袋,歇斯底里,“到底该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解除!”
“我讨厌你,我恨你,明明这是我的事情,为什么你要承担!你能不能滚,能不能滚!!!!!!!!!”
“我求求你,求求你解除吧。”陈岁安痛哭流涕,抓着赵渡衣衫,“我错了,不要这样对我,不要对自己这么残忍,求求你让我自己承担,求求你解除求求你……”
他颠三倒四的求。
“我错了,不要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赵渡心都碎了,像曾经那样伸手盖住陈岁安血红的眼睛,死死将他摁进自己怀里,就连呼吸都痛,“你没有错,宝宝你没有错,不要流泪要明媚,像以前那样知道吗,要笑要闹,不要不这样哭。”
死胡同也是死循环。
陈岁安崩溃大哭,想逃离这一切,却根本无法脱身,是头困兽。
没有转圜余地没有突破口,不知道该怎么做,明明爱人在身边他可以求救,可爱人不会救自己。
他不依不饶,惶惶不安,像孩子那样苦苦哀求。
“我会听话的!不会伤害自己不会乱来,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他将赵渡肩膀上的衣衫扯起无数褶皱,不停晃动中胡言乱语,“我会好好活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跟人相处,我不碰枪也不碰刀没有人能伤害我,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会听话的,求求你相信我,机制我不杀了,轮完地狱我们就回去,我们躲起来……”
轮不完的。
灵魂契约势必是轮完地狱的前提,是一道鸿沟,若要离开,必然要承受。
爱情没有标准答案,可现在这道题——无解。
他忽地松开手,瘫软在赵渡怀里,眼神麻木地望着无穷无尽的灰雾,清泪顺着眼角蜿蜒而下,“我会听话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声音越说越小。
“求求你解除,十八层地狱就快来了,我求求你解除。”
赵渡死死拥着他,喉头重逾千斤,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
“下地狱的判决书不是你签发的,空白的才是你签发的,奈何桥上的方脸男人是你的人,天空划过的白光是你和陈邈来了,你们是来接我回去的,但是后来出现了意外对不对,我无法往生,所以你和陈邈在无间等我假装不认识,不想让我发现端倪,打算瞒着我将十八层地狱轮完,可是我又爱上你了。”
真正爱一个人是会无数次爱上对方的,如果没有那就不爱,无一例外。
陈岁安晒然一笑。
“我们在地狱里重逢,我们在地狱里接吻,我们在地狱里做.爱,这一切都建立在你替我承受刑法痛苦之上。”
赵渡突然吻住他,“别说了……”
陈岁安推开他脸,麻木不仁地继续说:“你和陈邈都不知道每一层地狱我的罪名是什么,所以下地狱的判决书一定不是你签发的。”
他聪明得吓人,仅靠一个灵魂契约在半猜半推中将前因后果捋了个透彻!
“你们想方设法帮我逃离,用你裁决团的身份施压。”说到这儿,陈岁安缓缓转动了下眼珠,“为什么阎王不知道你来了?为什么所有判官都不曾跟你说过一句话?”
赵渡眼眶通红,咬着牙一言不发。
陈岁安明白了,悲怆道。
“所以你还有事情瞒着我,不止灵魂契约,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望着灰雾,像是喃喃自语,“跟我在一起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
“你带给我的快乐太多太多。”赵渡颤抖着手指,不停给他揩泪,不停地亲吻安慰他,“你是上天给我的宝贝,最珍贵的礼物,没有你……活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是啊,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你看大家都懂道理,你痛我也活不下去。”陈岁安淡淡移转着目光,落在赵渡脸上,他缓缓抬手抚上赵渡脸庞,“要不我们一起死吧。”
“不。”
赵渡握住陈岁安手,将脸埋进他颈窝,滚烫的泪水洒在皮肤,他哽咽着说,“我们会踏破所有障碍,我们会回到宇宙岛幸福生活,活到没人认识我们,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还记得求婚时说的什么吗,我们要共度余生,没有余生我们要共度永生,戒指是你的,它会每时每刻套在你的无名指上,宝贝,我也求求你不要说气话,只要等十八层地狱轮完,我们再商量解除灵魂契约的事好吗。”
陈岁安无动于衷,只说,“那你现在杀了我吧。”
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在爱人安危前也铁石心肠。
“是不是我不爱你了,你才会解除契约?如果是的话我不爱你了,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赵渡始终埋在他颈窝,哀求道,“我不允许。”
“那我们就永远在这层地狱待着,我们不要往下走了,我们就在这里地老天荒。”
“不,宝宝求求你,我答应你一回到宇宙岛就解除契约好吗。”赵渡颤抖着嗓音,不停用额头蹭陈岁安濡湿的脸颊,“只剩两层地狱很快会过去,听话,你一直都很听话,你听话”
“别叫我宝宝,你的宝宝已经死了,现在躺在这里是一具自私的尸体。”陈岁安闭上眼睛,“我累了,不要跟我说话,你任何话我都不想听。”
灵魂哪里会有倦意,不过是逃避。
两人就这样半坐在火山地狱地上,坐在铅灰色的浓雾里,无限僵持着。
作者有话说:
他们一定会好好在一起的。
104 ? 石磨地狱
◎希望你别急也别求我◎
白鹤和众判官等了许久也不见两人从浓雾出来, 当然他们也没有贸然下十七层地狱,转而在地狱交界处等着。
地狱没有时间空间概念,白鹤越等越烦躁, 如果没记错24年前在勒威克港, 就是那个时候赵渡给陈岁安签订了灵魂契约。
回溯已经进行到这里,但两人现在都还没出来,说明陈岁安一定知道了。
他们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如胶似漆的亲上了?自己哥是不是更加爱姐夫了?
他恨铁不成钢,现在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嘛,明明宇宙岛都已经发现这24年来的端倪了, 明明都快坚持不值了还有时间谈恋爱,姐夫你到底要不要命了?!
他丢下五位判官折返回去找,以为会看到某些十.八.禁,却没曾想看到这一幕。
遮天蔽日浓雾中,赵渡半坐在地上,陈岁安闭着眼躺在他怀里。
“卧槽哥!姐夫!”他跑过去, “怎么了,我哥他怎么了, 你们在干什么??”
赵渡双目血红抬起头来,白鹤登时吓了一跳!
赵渡嗓音哑到不行, 他说。
“你劝一下他。”
“他发现了?”白鹤心头咯噔一下,小声问道, “他是不是让你解除?”
赵渡几不可闻点了头。
白鹤踌躇两秒, 旋即小心翼翼蹲下, 小幅度拨了拨陈岁安手指。
“哥?起来啊,别像小孩子撒泼……”
陈岁安一动不动, 像是睡熟了。
“还有两层地狱我们就回宇宙岛了, 反正姐夫”他想说反正契约早已签订, 你不要辜负姐夫的一片心意,可这样说实在是太自私了,就像赵渡该陈岁安的,他抿着唇换了副说辞。
“姐夫这么爱你你忍心让他伤心吗,这么多层地狱都过来了,我刚刚已经跟几位判官确认第十七层地狱不会受刑的,至于十八层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好吗?”
“你耍赖也没有办法,想想二姐,想想‘妈妈’,想想还身处在水深火热的民众,外公舅舅,他们多人都在帮我们,他们还在等我们回去。”白鹤捏了捏陈岁安手指,“你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看看姐夫,他快伤心死了,你快起来呀。”
陈岁安仍然不动。
“呼…….”白鹤干脆盘腿坐下来,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害怕姐夫受到伤害是不是,其实我也不想他这样做,可是你想想,如果你有转移痛苦的能力你会不会这样做?将心比心,你一定不想看到姐夫痛苦对吧,你一定也会这样做。所以不要发脾气,快点起来我们轮完地狱回宇宙岛,把所有事情都解决完毕,谁都不能威胁你的安全,到时候姐夫再解除好吗?”
赵渡托着陈岁安后颈,轻轻捏了一下他脸,“听话,回宇宙岛我们就解除。”
陈岁安推开他手,倏地睁开眼睛,“现在解除。”
“哎哟你不要那么固执好不好。”白鹤有点急,“你现在这样我们谁也走不了,姐夫他——”
“白鹤?”赵渡瞪眼警告。
“哎呀我是说姐夫他——”
陈岁安爬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白鹤,“你们还要事情瞒着我,现在一次性说清楚。”
“没没没有。”白鹤被他这副样子吓得不轻,讪讪往后退。
“说!”陈岁安突然厉声咆哮。
白鹤连连后退,“我我我我我不知道没有姐夫你快说句话啊!!!”
他不敢说赵渡就敢?
半晌,陈岁安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泥土,冷漠道。
“既然不解除契约,那这世界总有人知道怎么解除,例如认识这颗红痣的阎王?”他朝半空中游荡的游魄冷喝一声,“你们去通报阎王告诉他我要见他,限他五分钟之内到我面前来,不然我就烧了所有地狱!”
“卧槽你干嘛呀!!!”白鹤赶紧拦住游魄,狠心一跺脚,“姐夫你快解除了吧!!就算受苦我哥也不会死!!再不解除他就要发疯了!”
赵渡态度决绝:“不行。”
“我服,你们俩一个不让一个到底想怎样啊。”白鹤欲哭无泪,“我真服了,明明可以好好的非要搞成这样!”
哪料陈岁安忽然说,“既然你们坚持,那就轮完地狱。”
话落,白鹤和赵渡同时对视一眼。
陈岁安仿佛回到了24年那个冷漠桀骜的陈岁安。
“我同意也不行?”
“你真的愿意?”白鹤说着,实际看着赵渡,他看见赵渡微不可闻的摇了下头,再次确认,“哥你不要求解除契约?”
陈岁安眉头皱起,反问道:“你们还要我怎么做?”他走到赵渡面前,“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解不解除契约,还有从现在开始别叫我宝宝。”
赵渡眼神微动,半晌长叹一声将陈岁安按进自己怀里,手掌不停摩挲他后颈,安抚着说不会。
“那不就对了,我怎么样做你也不会解除,那就这样吧。”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都不对味儿。
赵渡和白鹤再次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知肚明陈岁安的妥协不过是权宜之计,肯定会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即然如此就要将人看好了。
白鹤懂的,偷偷点了个头。
不再为灵魂契约的事所纠结,那么他们就不应该再在火山地狱逗留,他们需要尽快赶回宇宙岛,再久赵渡就坚持不住了。
白鹤主动说,“真的愿意去下一层地狱?”
陈岁安冷眉冷眼:“不想下去我们可以继续在这儿待着。”
“不不不,我不问了。”
话音刚落他脱离赵渡怀抱,谁也不看独自往前走,那道挺拔决绝的背影极快融进浓雾之中。
两秒后,赵渡跟上去,拉住他手,他垂着眼皮说对不起。
陈岁安步履不停,头也不回。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就同陈邈所说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那样做,走吧,以后不要再道歉了,我会好好努力的。”
这个回答太古怪了。
陈岁安如此态度赵渡也无法再说什么,他没有松开陈岁安的手,陈岁安也没有挣脱,两人十指紧扣,在沉默□□赴下一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第十七层——石磨地狱。
石磨地狱是指陈岁安在宇宙岛,自作自受。
刑期6亿5536万年。
判官:区通途。
罪名远不及上一层火山地狱多,甚至比不上任何一层,但往往罪名最少,罪名越大程度越重!
十八层地狱进入倒计时,来到倒数第二层,仿佛回到宇宙岛的曙光就在前方。
在回溯拉开之前,陈岁安一反常态问了区通途。
“你知道十八层地狱的判官是谁吗?”
区通途握着罪名卷宗,表示不知道。
他说十八层地狱建立至此还从未服刑者下去过,一般来说12层以后的犯罪者少得可怜,越往下刑期越长,好多人都还没有坚持到这里。
区通途问,“难道前十六层地狱你都没有认罪吗?”
陈岁安反问道:“我有什么错?凭什么认罪?”
他依旧同赵渡并肩站在一起,看向24年前的勒威克峡湾,望着那栋隐藏在糖槭树林里若隐若现的灰色小楼,24年前的阳光乍破远山轮廓,无比清晰的照耀在两人脸庞。
回溯流动-
陈岁安没有睡多久,仅仅睡了十几分钟便再次醒来,他相当霸道,一个人几乎占据了整张床,长腿横跨在赵渡腰上,双手虚虚搂着赵渡脖子,额头抵着赵渡下巴,温热气息涌动在□□的被窝下。
他像个树袋熊挂在赵渡身上,像只懒洋洋的猫在万丈阳光中舒展身体,动作万般依赖,嘴上却是低低警告。
“请您冷静,我已清醒。”
赵渡被他逗笑,胸膛微微震动,搂紧他,直到两人之间连一缕空气都无法流窜他才罢休,嘴唇刚好亲到陈岁安发顶,他安抚的吻了吻,问:“怎么不醒了。”
“今天天气很好对吧。”闭着眼睛都能感到刺眼的夕阳落在眼皮上。
陈岁安也挺坏,一边慢悠悠说着,一边张嘴轻轻咬了下赵渡锁骨,留下一圈齿痕和水渍。
“今晚去看极光吧,明天去滑雪,后天第五天我们就回去,ERV注射快到收尾工作我得回去盯着。”
他说的很慢,将自己每一天事无巨细的安排都告诉赵渡,这跟汇报行程没什么两样。
赵渡当然同意,现在的陈岁安就是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大手一挥,买!!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现在的陈岁安说想吃冰淇淋,他说:“不行。”
“呵,裤子还没来得及穿就翻脸不认人,真行。”陈岁安一脚将赵渡踢开,赤.裸着爬了起来,想起什么似的遮住赵渡眼睛,在耳畔笑了两声,“别看。”
然后他穿好居家服到落地窗站着看雪景,他背对着赵渡,站姿很放松,放空的眼神却很悲伤,直到雪光晃得眼睛疼他才转进浴室,浴室响起哗哗水流,没一会儿他又叼着根牙刷转出来,靠在墙边含混不清地说,“上次在昆机分别我答应晚饭我来做一直都没做到,反正这几天时间很多,以后一日三餐我来做,就当给践诺咯?”
赵渡正站在床边穿衣服,他随手拿起一件与陈岁安同色系的家居服套在身上。他没有ERV那么强的复原能力,所以陈岁安清清楚楚看到了他肌群分明的背上那数道指痕。
有些破皮,有些结痂。
他看得出神,甚至忘记了刷牙,就呆愣愣站在墙边。
赵渡忽地扭脸望来,意味深长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抓人的坏习惯。”
陈岁安脸烧起来,慌慌张张躲进浴室。
两人靠在一起刷牙一起洗脸,互相给对方递毛巾,默契又和谐。
一个夜晚让所有隔阂消除,不得不说如果爱侣之间有矛盾,那就是得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
一场不行,那就两场。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以此类推。
身心沉沦比任何长篇大论起作用,也更能拉近感情。
所以他们又回到了同居的快乐时光。
落日熔金,万物静谧。
陈岁安在厨房骂骂咧咧说为什么家里没有辣椒,为什么所有调料都这么清淡,他说想吃辣的。
赵渡洗完所有备炒的菜在客厅逗三儿,顺口接话说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吃辣的。
铲子在锅里哐哐响,陈岁安狠狠回头瞪了一眼,似嗔怪似埋怨。
“下次能不能换我上?”
赵渡微微一愣,随即走了过去,人长腿长立在灶台旁,很是认真的问:“不舒服?”
陈岁安抿着唇手一抖,多放了一勺盐
他任何细微动作都逃不开赵渡法眼。
“是不是不舒服?”赵渡突然从后环住陈岁安腰,下巴搭在他肩上,温热气息喷在他耳边,恶劣地说,“做一道菜需要放这么多盐么?”
锅铲脱手,陈岁安忍无可忍,“你给我一边去!”
灵魂出窍或是溺死在潮水中都让人无法承受,累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敢争个上上下下?他只是不服输随口一说罢了。
而且无法想象,赵渡一阵恶寒
显然赵渡当真了,不,陈岁安很快反应过来他故意逗弄自己!!!
赵渡指腹似有若无地滑过,揶揄轻笑。
陈岁安在这轻笑声中抖,从脖子到脸都涨得通红,面前锅里滚着半生不熟的菜,热气蒸腾,熏模糊了视线。
他咬着牙,鼻息濡湿,“放开。”
赵渡垂眸望着锅里翻滚的菜,几不可闻地说。
“水太多了。”
陈岁安双腿战战,秉着呼吸捉住赵渡手腕,“再不放开我立马走。”
闻言赵渡立马放开,一脸正色转到洗手间洗手,陈岁安稍后关掉厨房火,也进来洗脸。
赵渡洗完手也不走,靠在门框上静静看他动作。
陈岁安弯着腰站在盥洗台旁,掬了一捧冷水到泼在脸上,他眼皮子抬也不抬,“我时候真挺想给你点教训。”
赵渡动了动,定定说。
“什么教训?”
陈岁安擦干净脸颊,走出洗手间。
“让你看得到我却摸不着我,当着你的面表演给你看。”他重新回到厨房,重新打火,翻了一下铲子,微笑着回头,“如果不是因为待会儿要去看极光,我会立刻实现承诺,假如以后有机会,希望到时候你别急,也别求我。”
赵渡眼皮蓦地一跳,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眼底充血,快速滚了滚喉结。
他无声望着面前陈岁安修长纤细的腿,完美弧度的腰臀,还有那细颈,饶是定神还是鬼使神差,他嗓音暗哑。
“明天也可以去看极光。”
陈岁安差点把锅铲烂,冷笑一声:“我只是说两句就受不了?呵呵,你想的美!!”
三儿急吼吼飞了过来。
“谁美谁美?
陈岁安一巴掌扇飞,身上燃着欲.火,眼里燃着怒火,面前燃着灶火,现在有多火就多火!
“统统给我滚一边去!”
作者有话说:
fine,又是面目全非的一天。
2023.12.3:请问这章又要锁几十遍啊?????做饭也不允许吗?既然当初都能通过审核为什么现在过不了?你们审核是天天盯着我在锁是吧?能分清暧昧和色.情的区别吗?正常情侣做饭抱一下就是淫.秽.色.情吗请问?如果再无理由锁章,我去bs实名发帖,打客服电话,站短冰心试试,你们是不是对我恶意报复啊?
105 ? 石磨地狱
◎明晚我会带他来基地◎
两人吃过晚饭已经晚上八点多, 临出门前赵渡仔仔细细将陈岁安穿着检查了一遍,警告道,要是再贸然摘掉帽子手套, 那今晚就别睡了。
陈岁安呵呵冷笑, “您先顾好自己吧。”
月朗星稀,千里冰封,大雪止歇于黄昏,天地万物处于静默之中,任何有棱角的地方都被圆润的积雪所覆盖。
齐腰深的雪地难行, 然而观看极光最佳位置在峡湾南麓山顶。
偏偏陈岁安要步行。
赵渡牵着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走在银装素裹的清冷月光中。
“冷不冷。”
陈岁安手暖暖的,被赵渡握得紧紧的,他回头瞟了眼身后一串脚印,突然咯咯咯笑起来。
“要是听你的再穿一件保暖衣, 恐怕我能在这雪地里咕涌。”
赵渡也笑,“我可以拖着你。”
“拖尸体?”陈岁安眼珠子转了转,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也不是不行。”他踩进赵渡刚刚留下的脚印, 踩在深坑里,“话说你现在把我杀了, 谁也不知道, 没人可以突破震慑所以所以谁也无法审问你。”
“你脑子都在想什么, 什么话都敢乱说?”赵渡抿着唇,径直将陈岁安拉进怀里。
陈岁安猝不及防撞他身上, 他抬头, “干嘛, 真要杀我?”
赵渡又爱又恨,使劲捏他鼻子,“你能不能暂时安静一会儿?或者说点好听的。”
“好听的?没有,学校老师没教。”他顺势跳到赵渡背上,双腿紧紧盘着,勾着脖子凑上去,低低道:“你教教我呗。”
赵渡将他往上一提,背着他慢慢往前走,嘴角在月色中上扬。
“说爱我。”
陈岁安使坏,蒙住赵渡眼睛,“不会。”
“说喜欢我。”
“也不会。”
“说自己不会乱跑。”
“办不到。”
“说自己不会伤害自己。”
“考虑考虑。”
教了又不做,赵渡忽然停下脚步,带着惩罚的味道紧住手指。
陈岁安吃痛,下意识往上一拱,咬上赵渡耳廓,慢慢厮磨着,“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夫!”
“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学生。”赵渡继续抬脚,踩的积雪咯吱作响,“即然想学就要听话。”
“听话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毕竟我一百三十斤的体重反骨就有一百三十一斤。”
“多的一斤是哪里来的?”赵渡说。
陈岁安悄悄趴他身上,望着夜里远山轮廓,开了句惊天动地的黄腔。
“你的。”
赵渡再次停下脚步,轻描淡写道:“现在折返回去只需10分钟,极光明天也会出现。”
陈岁安也就只能打打嘴炮,生怕赵渡经不住撩拨。
“你快点背我走,不准停下,再停下我明天就回宇宙岛!”
这招屡试不爽,赵渡果然不再停留,就这样他一路背着陈岁安上了南麓山顶。
快要到时陈岁安趴在背上问,“我是不是很自私,让你背着我走了这么远的路。”
赵渡气都不喘,只是额角微微出了汗,他放下陈岁安,静静凝睇着他眼睛。
“从前你一个人走了很多路,现在你可以选择与我同行也可以选择让我背你,无论如何你都不再是一个人。”
陈岁安眼眶一热,侧脸笑开,莫名其妙问了句。
“你会后悔吗,假如以后我们分道扬镳,会不会觉得曾经自己那么愚蠢,自甘堕落。”
赵渡说:“不会,我只会一次次重蹈覆辙,直到我们永远在一起。”
“好啊,别食言。”陈岁安垂眸看着指根戒指,被银光晃了眼,轻轻道,“我也不会后悔。”
旷野吹来冰冷微风,山顶接近天幕穹顶,银河细带迤逦蜿蜒,身后矗立着静默的糖槭树,它们在这片土地生活了上千年,第一次听到无与伦比美丽的誓言,脚边积雪缝隙也留存住了余音,不动声色传到冻土里。
与此同时,浩瀚无垠的宇宙刮过汹涌澎湃的太阳风,它们似被牵引,抑或是赴一场有情人的约,他们穿过无数星系无数星球,直指宇宙岛。
大气收到讯号,磁场引导高能带电粒子进场。
天边忽然乍现数道弧状光带,由绿到蓝,由蓝到紫,三色交替呈现渐变,天幕在短短时间内悉数染上绯色,如不经逗弄的脸庞,又如女神的裙摆,绚丽多彩,不停变幻。
“真美。”陈岁安仰着头轻轻呢喃,“假如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以后……”
思绪就是这么扫兴,连一句话都不让人说完整,大脑便提前发出预警。
【我们大概率是没有以后的。】
“以后每年冬天我们都可以在过,也可以在山顶再建一个居住点。”赵渡没有看极光,他在看陈岁安,指腹有一搭没一搭拨弄陈岁安手上的戒指,“你想什么来就什么时候来,夏天极光也很美。”
“你陪我来吗?”陈岁安默了片刻,幽幽问。
“你不想我陪?”
“当然——想。”他舔舔嘴唇扭头望着赵渡,微微一笑,“我有点想许个愿,怎么办,是不是很幼稚,一点也不符合我的成熟人设。”
那笑容转瞬即逝,比极光还难停留,赵渡怔忪一瞬。
“怎么,真的不很幼稚?”陈岁安歪了歪头,晃晃手掌,“我才24岁,许愿也很正常吧?”
心底意愿强烈,好像此时许什么愿都会实现。
他不想错过直觉,也不想错过飘渺的玄学。
赵渡回过神来,眼神不由自主随着陈岁安动作牵引,他说,“不想让你成熟,想让你做我一辈子的宝宝。”
陈岁安表面被恶心得翻了个白眼,实际心都被涨得满满的。
“那我许咯?”说毕他闭起眼睛,呼吸着冷冽干燥的空气,通畅到呼吸到肺里,身体和神经都放松下来。
一分钟后,一双冰凉嘴唇覆上去。
陈岁安睁开眼睛,勾住赵渡脖子,眉开眼笑道。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亲我,果然不超过一分钟,哈哈哈哈。”
两人鼻尖抵着鼻尖。
赵渡把陈岁安紧紧抱在怀里,鼻尖轻轻蹭了下,含混问:“许的愿望里面有我吗?”
陈岁安摇头,“没有。”
赵渡皱眉,咬他舌尖,霸道又强势。
“为什么没有我。”
“因为你就在我身边啊。”陈岁安大大方方,那么直白,“你就是我的,不用许愿就能得到。”
“嗯,你甚至不用讲话,勾勾手指头我就来了。”赵渡揉他后颈,爱到不行地说,“我的都是你的,所以你也是我的。”
“nonono,你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陈岁安眉眼弯弯,笑得特开心,他一把揪住赵渡衣领,磨牙威胁,“快告诉我你银行卡密码,不然我就去跟别人。”
赵渡随他闹,接话道:“要多钱你才能是我的。”
“嗯……我想想啊,本人不才,抛开执行部部长和监狱星球设计师不谈还算略有才华吧,会很多种语言,体育项目最擅长网球,击剑,噢除了掷铁饼不会……”
赵渡罕见地、短促地嗤笑了声。
“笑什么,很好笑?你会掷铁饼?”
赵渡立马收敛,如实告知:“不会。”
陈岁安狠瞪了他一眼,继续道。
“除了这些我特别聪明!各科从来都满分,哎这个不值一提!我想想还有什么啊,还有精通各种生化反应吧?给我原材料造点大规模杀伤武器不成问题,还算……略有姿色?“他相当凡尔赛,“想当年还有几个为我伤心到上.吊呢。”
赵渡沉下脸:“几个?”
“对,记不清名字了,反正我也算抢手货吧?”
何止抢手,恨不得手脚并用来抢。
“所以要多少钱有点庸俗啊。”他笑嘻嘻,全然没发现赵渡越来越黑的脸色,“不如你把自己卖给我吧,我把我自己赔给你。”
赵渡脸色稍霁。
陈岁安突然跳进他怀里,大笑道:“刚刚生气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赵渡也很嘴硬,“并没有。”
陈岁安抚平他眉宇,从他肩头望着天穹,“其实我刚刚许的愿望虽然与你无关,但尽头是你。”
“回去了,你太冷了。”赵渡就这样托着陈岁安屁股往下走,一边走一边吻他嘴唇,心满意足的问:“说来听听。”
“还有没有点个人空间?”陈岁安不乐意,“请勿侵犯隐私,谢谢。”
“好我不问,那我今晚能上床睡觉吗?”
“看你表现吧。”陈岁安顺手摘了一挂冰柱,放进嘴里咬碎嚼得框框响,剩下半截还在嘴上叼着,赵渡直接伸手捏住冰柱拔出来扔到雪地里,故意掂了掂掌中圆润的皮.肉,像个浪荡子似的悄声问,“看哪方面表现?”
不知是不是冷的,陈岁安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默默肯定,对,一定是冷的!
赵渡加快步伐回到家中。
回去的路上陈岁安睡着了,迷迷糊糊做了一场短暂的梦,梦里赵渡反反复复问他许的什么愿,他被烦得不行,最后说了那个愿望。
——请赐我走出困境的勇气,也赐我面对悲鸣的孤胆。
——当一切终结,我会乞求你的原谅。
再睁眼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他滚进被窝,断断续续说:“给我……洗下脸,谢谢。”
赵渡捏住他脚踝骨,给他脱鞋,“不谢,我应得的。”
陈岁安恍惚笑了两声,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午夜时分,欢愉和折磨登场。
清冷月光下的雪地像是没有波澜的海洋,大面积反射着幽深灼亮的光,反射到二楼落地窗后,墙面两道欣长阴影难分难舍,严丝合缝。
偶有几声模糊不清的低喘。
抑或是难耐的啜泣。
半晌,一截白瓷般的手臂无力搭在床边,无名指戒指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光芒,很快有人捉回去,藏进被子里。
为期一周的时间来到第四天,这天陈岁安早早起床,顶着两片乌青,困得不行还要去滑雪,赵渡冷眉冷眼说下次再去,今天精神这么不好容易出危险。
陈岁安对他爱搭不理,自己换滑雪服,自己穿戴好了所有装备,临出门前问他去不去,不去自己去了。
赵渡有什么办法?昨晚做得太狠,人连早饭都不愿做了。
陈岁安非常有自知之明,他只知道自己在赵渡心中分量有多重,所以就是为所欲为。
比如不吃早饭,反正赵渡会给他带吃的,比如他现在正翘着腿大大咧咧坐在昆机宽大真皮座椅里,享受皇帝级别待遇。
牛奶是倒在杯子里热得刚刚好的,面包只吃抹了树莓果酱的,水果要吃切成小丁的。
当然这一切前提都是建立在赵渡必须递自己手里的。
要是他说一句不好吃,赵渡立马返航回家,或者直接开回北半球或者南半球,无论哪个家,家里都有顶尖大厨备好精致可口的早餐等着。
陈岁安乐意折腾,又不乐意折腾,他变着花样搞小动作,生怕不够,想与赵渡把没做过的事统统做完似的。
赵渡敏锐发现了他的异常,问他为什么焦虑,说出来我来解决。
陈岁安托着腮望着舷窗外的天空,颇有一股子黛玉葬花的哀伤即视感。
赵渡心都揪起来了,哪晓得陈岁安只是长叹一声,“你说我为什么比你矮三厘米?”
“……”
“哪儿不对呢?明明测骨龄的时候家庭医生说我能长到192跟你一样高,凭什么我才189?”
两人滑了一上午的雪,又补了一下午的觉,黄昏时分他们一起醒来,吃过晚饭窝在壁炉前的云朵沙发里,打开投影仪看了一部非常浪漫的爱情片。
男女主没有分别过,虽然有小打小闹,只不过是情侣之间的小把戏罢了。
陈岁安看的津津有味,没有像上一次辣评男女主明明有嘴为什么不说,这次他安静的像个小学生,目不转睛从头看到尾没说一个字。
电影接近尾声,他才长长呼出口气,如释重负道。
“看,电影片也有和好不分开的,哪像那一部……”
赵渡本来在闭目养神,听到这句突然睁开眼睛。
两人本来就靠在一起,近距离下彼此的目光都飘忽不定,像烫着了转移。
后来两人都很默契没有再提这件事,这一夜陈岁安异常主动,脐橙,什么都做了。
累到精疲力尽才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午时。
一周期限来到第六天。
也就是倒数第二天。
两人驾驶昆机回到北半球。
沸腾的民怨只增不减,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执行部总部包括各个分部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有的分部只是需要再装修装修外立面,重新买点草坪铺上,橄榄加镰刀的雕像重塑一下,但是有的分部需要重建,或者彻底搬迁。
这并不是愈演愈烈的原因,根本原因是第一批接注ERV的民众他们开始产生了副作用,并且断注反应也逐渐出现,这让民众更加恐慌也更加愤怒,他们现在不让陈岁安死,他们要把他碎尸万段。
两人对此只字不提,回到北半球家中。
赵渡现在闲得很,陈岁安反而忙了。
一回家他便接了许多电话。
“大侄儿,我们能不能不注射ERV啊,这个东西好像不安全啊?”
豪宅里,几位执行部外勤部提着箱子等在旁边,陈默掩着半边嘴,对电话那头,“你让你手下离开行不行,叔叔再给你出招,不是还没追到裁决官嘛,额虽然他现在不是裁决官了嘛,但是我保证给你追到!”
陈岁安在赵渡注视下握着电话走到院子里,看着满院凋谢枯黄的鲜花植物,“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默叔,麻烦你不要为难他们。”
陈默干笑两声,“真的这么绝情?”
“不是绝情,只是例行公务。”陈岁安说。
“我女儿才三岁,她哪里需要死而复生的能力,她也不会受伤,我和你阿姨把她保护的好好的,她就不用注射ERV了吧?”陈默说,“她还那么小,连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就不用了吧?”
小女孩眨着懵懂的大眼睛望着爸爸,她听不懂,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在求人,妈妈为什么坐在沙发抹眼泪。
“她刚出生时你不是还抱过她么,你不是说她很可爱吗?”陈默还在争取,“她是你侄女不是么?现在这么多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副作用,侄儿我们可以忍受,她那么小就算了吧?您觉得呢?”
您。
陈岁安踩上一片枯叶,手指被北风吹得冰凉。
“叔叔,这是公务,没有”
“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你他妈到底想要干什么,当了部长还不够,还想要干什么!还要控制所有人巩固地位?家族谁能争得过你?!我们一再退让反而让你变本加厉!你是个没有感情的畜生吗,多多还那么小她能干什么!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死!”陈默突然咆哮,“你这个白眼狼,你父亲说的没错,你这种人天生就该去死!!拥有再强的能力又如何,早晚有一天你会自食恶果!!”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放开她!!!!”
电话里突然爆出小女孩惊慌哭声。
“爸爸妈妈救救我,救救我,啊!!!”
“放开,啊!!”
陈岁安难受到呼吸不畅,不忍心再听主动挂断了电话。
下一个电话接踵而至。
“外公。”他干涩的叫了声。
郁弥清语气淡淡:“都准备好了?”
“是,就这两天了。”
“嗯,有没有什么需要?”
“没有。”
“那好。”郁弥清迟疑一瞬,“上次打了你是外公不对结束后带赵渡到家里来吧。”
陈岁安回头看了眼身后,彭钰童来了,他好像交给赵渡某样东西,两人低声说着什么,隔得太远他听不见两人说话,他转回来弯腰捡起脚底的落叶,淡黄色脉络枯萎卷曲,他在掌心捏碎,低低应了声,“外公,假如我没有带他来,他一个人来见你,你也要认可他。”
郁弥清说我明白。
两人挂断电话后,陈岁安在外面等了会儿,等到赵渡和彭钰童说完事他才推门进去。
“部长好,我来给裁决官送份资料。”彭钰童问好,用笑掩藏着紧张,“没有叨扰您吧。”
桌上放了个文件夹,表面固封了加密口令。
虽然盖着无法看见内容,但是这种文件夹通常都用来装纸质版资料。
陈岁安瞟了眼,摇头,“坐下说吧,喝什么?”
彭钰童赶紧说不用,陈岁安仿佛没听见似的走进厨房。
彭钰童讪讪坐下快速瞟了眼赵渡,更加低声道:“从萧劲身上提取的ERV病毒和血清分别是蓝色和绿色注射器,您千万不要弄错了,还有,目前血清正在加速提取中,不过需要ERV两个半衰期才能做出20亿份,宁小姐让我转达,她说无论如何希望您确保自身安全。”
从一开始在超级大厦萧劲被控制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接受过任何续注,但他没有死亡。
这是陈岁安和赵渡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们不提,但各自清楚关键点,各自都在背后努力。
所以陈岁安能那么放心自己死后,宇宙岛民众能够得到救助,赵渡一定知道解决办法。
赵渡拿起文件夹上了二楼书房。
陈岁安家里各个地方他都很少去,更别提书房更加私密的地方,只不过他今天不该尊重隐私,他该打开看看书桌左边抽屉,他只要打开就能看到那封《告宇宙岛民众书》,他也能看到那枚珍珠,一切就还可挽回。
可惜他迟疑了下,将文件夹放进了右边空抽屉。
赵渡下楼时陈岁安正好端着茶从厨房出来。
“小童怎么走了。”
赵渡接过滚烫的玻璃茶杯放桌上,看了看他手掌,“送完资料自然该走,刚刚谁给你打电话了?”
陈岁安眨眨眼睛笑了下,“外公。”
“哦?外公这时候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嗯他说过段时间让你去找他,他给你发大红包~喝你的长辈茶。”陈岁安看样子挺高兴的,“怎么办,过段时间你就算半个郁家人了。”
赵渡浅浅笑了下,附和道:“这件事不是应该男方先做么?戒指你也收了,所有财产都交给你保管了,勒威克港如果你不喜欢,订婚礼物可以换一个,想要什么都买给你,买到你满意为止,所以你什么时候也让我母亲喝上长辈茶。”
陈岁安耸耸肩,“你安排呗,不过这段时间很忙,可以再等等。”
赵渡深深说:“好。”
电话铃声又响起,陈岁安看了眼加密的通讯号码,握着手机解释,“是荀回,我出去接一下。”
赵渡放开他,“好。”
陈岁安再次推门出去,站在院子里同样的位置,嗓音冷淡下来。
“喂。”
电磁干扰,电流滋滋。
少顷,一道粗粝干哑的声线从听筒中传来。
“明天是最后一天,准备好了吗,孩子?”
天色瞬间暗淡,给整个院子镀上一层泛黄褪色的时光感。
陈岁安掐住掌心,死死把指甲掐进肉里,几不可闻地说。
“明晚我会带他来基地。”
机制欣慰道:“好样的孩子,我会等你。”
去你妈的好样的。
陈岁安果断挂了电话,一回头便看见赵渡站在客厅笑着看自己,他身后所有背景都化作虚影,只有那淡淡的笑容明显。
陈岁安稳稳心神,揣着满怀的萧瑟冷风,笑着推门进去。
“干嘛耍帅,想不做晚饭啊?”
赵渡抱住他,把他压进沙发里,吻他嘴唇,“忙完了么,能不能分点时间给我。”
陈岁安喘息着侧开,“还没到晚上。”
话音刚落,忽地一道无形的能量波扩散开来,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只是落地窗外换上了黑夜。
陈岁安不服:“喂你这人怎么开挂啊!”
下一秒,所有反抗都被制伏,也被堵住。
作者有话说:
鞠躬~每天都被锁,哈哈哈
106 ? 石磨地狱
◎谁允许你们直视他?◎
帕斯塔峡谷, 制造场。
无数圆形熔炼炉整齐排布,咕咚咕咚冒着沉重的液体金属泡,蒸腾的白烟裹着高达几百米的巨型输油臂, 传送带有条不紊地送出一批批刚刚浇筑成型的下潜器, 它们与机制圆形舱几乎一模一样,在传输带作用下滚进冷却池,渡上耐高温耐氧化的液体金属锎,需要熠耀才得以提炼出的锎几乎能抵挡住上万摄氏度的高温。
几个月前陈岁安用锎与霍伊尔交换五千六百三十九万响尾蛇导弹,现在霍伊尔拿锎用来制作下潜器帮助陈岁安。
冥冥之中, 似乎一切皆有定数。
这个制造场隐藏在帕斯塔峡谷最深处,下潜器的制作流程也被高度保密,全机械化自动生产,门口重兵把守,别说一只苍蝇,就是一道气流涌进都要先问问激光防护系统肯不肯。
“霍伊尔先生您来了。”门口守卫齐齐肃立, 又面面相觑。
已经凌晨三点了,怎么这时候来?
霍伊尔叼着烟, 还没走进就感到了一股热浪,“贾斯帕呢?”
为首的站出来汇报, “贾斯帕先生从早上进去监工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请问是否需要我们通知他您来了。”
“这么久?他穿没穿抗高温服, 哎哟我说让他清点下潜器数量, 这小傻子不会真的一个个手动清点吧。”
“明白明白, 那我现在进去叫他。”
霍伊尔踩灭烟头,“算了你们就在这儿待着, 我自己进去。”
制造场温度高得吓人, 宛若巨大蒸笼, 水汽白烟,炙浪滚滚。
霍伊尔身着灰色抗高温服,到总控室在控制面板上找到那个熟悉的红外人形。
A区。
数以万计的下潜器停放在这里,接受来自模拟高压强高温最后检测工序,贾斯帕拿着仪器一个个记录,一个个检查,忽地他肩头被人猛地一拍。
“霍伊尔先生,您怎么来了?”他声音在抗高温服里瓮声瓮气的,不过霍伊尔还是听出了些许惊讶,一双淡绿色的眼睛带着笑意。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多仿生人不用,自己跑来待一整天?”霍伊尔一把抽走贾斯帕手中的检测仪器,揽着人肩往回走,“吃过饭没了?”
贾斯帕哭笑不得,“先生,下潜器还差最后两万多枚就检查完毕了,您还是先出去吧,有仪器检测要不了多久,4、5个小时就可以彻底检查完毕。”
“不用这么麻烦,让仿生人进来做就行,你一个人在这算怎么回事,走走走,别多说陪我去喝一杯。”
几分钟后两人离开制造场,来到长期包下的酒吧包厢。
——啪,霍伊尔咬开酒瓶,咕涌翻腾的白沫子顿时溢出瓶口,他推过去给贾斯帕,接着给自己开了一瓶。
“今天喝点度数低的,喝完好好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全力以赴。”霍伊尔仰头喝了大半瓶,扯了扯领带,“贾斯帕,明天我们会很忙,准备了这么多天快结束了。”
贾斯帕小口小口啜饮着,“您的意思是明天就要下去了?”
下去,下基地。
“对,今天下午彭钰童已经把东西送过去了,赵渡最迟不过明天晚间行动,到时候吴克也会跟我们汇合,你和他一起负责下潜器的事。”
“太快了,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贾斯帕放下酒瓶站起来,包厢幽幽灯光映不明他的脸,只听到他说,“我现在回去继续检查,下潜器技术并不成熟,我担心会出问题。”
霍伊尔按住他肩膀,强行把人按到软皮沙发上坐下,“我说你年纪不大怎么考虑这么多,检查下潜器的事我已经交给仿生人了,你就好好休息,明天有的你忙。”
“先生,我真的很担心。”贾斯帕执拗道,“毕竟事关重大。”
“哎我就不该让你去做最后清点,下潜器是不是已经测试过无数遍?我们大家是不是都很相信你的能力?你看赵渡、现任裁决官还有那个几个神神在在的源老,大家要是对你改良的下潜器没信心,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们。”霍伊尔大大咧咧,“所以你就放心吧,陈岁安命那么大,还有各方保护,他一根头发都掉不了的!”
贾斯帕稍稍安定,喝了口酒,“先生,这件事明明不关我们帕斯塔峡谷的事,为什么您要这么帮他们?”
霍伊尔笑了下,浑身放松地躺进沙发,翘着二郎腿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因为值得,也因为认输。”
贾斯帕更加好奇。
“你年纪小你不知道,陈岁安是我在宇宙岛见过最有种的男人,表面看起来笑嘻嘻好说话,其实一点也不,他有他的孤勇,也有他的坚持。当然赵渡是比他更有种的男人。”
他不甘心,也心服口服:“害这么夸情敌还是第一次。”
“不说他了,还是说说陈岁安,你看他这次注射ERV搞得这么声势浩大,其实只要有人逃跑或藏起来你看他有没有抓捕这些人?找不到人ok立马下一个,他哪里是想让所有人注射啊,他分明就是给足了机会让民众躲避。”
“现在民怨深重,一个二个都像疯魔了一样对陈岁安喊打喊杀,可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从注射第一天到现在,没有人因为躲避注射而被杀身亡,反而倒是执行部备受打击,这些事情都说不清楚的,唉……”
“陈部长没有强迫我们帕斯塔峡谷的人接受注射,这段时间有很多民众都涌了进来。”贾斯帕推推无框眼镜,慢慢说,“他好像把我们帕斯塔峡谷遗忘了。”
“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咯,他一方面用维兹荷尔屏蔽膜将宇宙岛锁起来,一方面又敞开帕斯塔峡谷缺口,他就是在告诉我,他要民众能逃一个是一个,不然你觉得除了赵家所提供制造下潜器的所需经费,凭什么郁家给我打这么多钱?”霍伊尔也很聪明,“1000亿DNY,可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巨费,哪怕郁家是我们人类第一大族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的现金,当然,他们郁家的孤傲也不会允许自己向黑市头子打钱,所以你猜是谁用用别人名头?”
“陈部长?”
“当然,只有他们陈家和赵家才能拿出这么多的现金,赵家已经给了制造下潜器的6000亿DNY经费,他们就算要给也不会换名头,所以这1000DNY的背后只能是陈岁安,他是执行部部长,又是陈家继承人,所以他就是在告诉我,我做的我的孽,你收你的人,作为补偿我付给你钱,你来保障民众在帕斯塔峡谷生存所需。”
贾斯帕想了会儿,叹道:“陈部长可真是……复杂啊。”
“哈哈。”这句话直接把霍伊尔逗笑,他拍拍贾斯帕肩膀,“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去基地,弄烂机制老巢!”
贾斯帕微微一笑,“好的。”
即将天明,帕斯塔峡谷的黑市交易刚刚落幕,大面积回归平静,只有深处的制造场还在工作,无数仿生人在下潜器进进出出,为了提高效率,他们对贾斯帕已检查完毕标有红色Check标识的下潜器不再检测,只对剩余尚未检测的下潜器进行检测,他们有着人形外表,不惧高温,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就对剩余的两万多枚下潜器悉数检查完毕。
红色颜料所剩无几,仿生人换了蓝色颜料,也标上了Check标识。
工作了大半个月的熔炼炉停止工作,热气一股脑儿释放而出,翻滚蒸腾乘着北风刮向宇宙岛广袤无垠的大地,在短短几小时内刮到北半球。
陈岁安几乎睡到午时,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他伸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最后手机自己递到了手中,他睁眼一看,是赵渡。
“荀回。”赵渡半撑在枕头上,眼底一片清明,看样子已经醒了很久了。
与昨日下午不同,来电显示并不是一串加密的通讯号码,而是备注了荀回两个大字。
陈岁安倦怠地翁张了下眼皮,很快反应过来谎言又被识破,他也没解释,毫不避讳当着赵渡面滑动接听。
“喂?”
“部长,20亿份ERV已注射完毕,预计还有几千万人没有接受注射,他们躲进了帕斯塔峡谷,但是ERV存量已经没有了。”
“剩下的就不用管了。”陈岁安翻身坐起,密密麻麻虫噬感涌上全身,他忍了两秒继续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从今天起给各位部员放半个月假。”
“好的,部长……”荀回踌躇道,“就是最近我发现很多兄弟对您……您要不要出面澄清一下,而且部分兄弟状况很不好,就是看了医生也”他讪讪道,“你最近就不要来总部了。”
执行部是最早接受ERV注射的一批人,今天是第七天,是的,断注反应上来了。
当然执行部天性是听令,但是在高危强权下,也会产生逆反心理。
陈岁安没说什么,反正今夜12点整无人昆机会自动起飞,会自动喷洒ERV血清,会在两天之内散布覆盖整个宇宙岛,没有一个人会死,只是第一批注射的部员会难受一点。
“有件事需要你去帮我办,下次你看见吴克给他带句话。”
“嗯嗯您说。”
“就说他辞职以来我一直没机会见他,你碰到他帮我带一句辛苦,当然你也是。”
荀回憨憨傻笑,“您这话说的,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吴哥可能对您有点误会,天天闷在家里喝大酒,不过我敢保证他对您绝对是忠诚的,吴哥可是第一批接注ERV的人呢!”
陈岁安愣了下,“你确定?”
“当然啊,还是他主动找的我们,所以其实他辞职也只是一时气话,部长说实话……”
陈岁安回头,看见赵渡往自己肩上披了张小毛毯。
“其实我觉得我还是不能胜任秘书这一职,您还是让吴哥来做吧。”
“没什么胜不胜任,让你做你就好好做。”陈岁安说,“以后自己多学,也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弟弟陈邈。”
荀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为什么问小陈少爷啊?”
因为下一任执行部部长极大概率是陈邈。
“随口说说,挂了。”
陈岁安挂断电话,想了会儿,半坐在床上扭脸看赵渡。
“你说吴克为什么要第一个接受ERV注射?”他不确定道,“他怎么会主动接受呢?”
赵渡神色淡淡:“你的下属我不了解。”
陈岁安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强行压下心慌,不自然笑了下。
“怎么你也陪我睡到中午啊,以前你早起了,现在还有时间陪我睡懒觉。”
赵渡不答反问,捏他腰侧,“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陈岁安摸上脸颊,“有吗?”
“嗯。”赵渡也坐起来,被子下滑腹肌便露出。
陈岁安默默咽了口口水,赵渡指腹揩过他下巴,低低问:“是不是ERV 续注期到了,要不要现在续注?”
“不了晚点再说吧。”
这一句直接将陈岁安打回现实,他垂着眼皮慢慢说:“我们起床吧,我来做午饭,晚饭我也来做,你想吃什么。”他抬起头来,认真道:“今天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赵渡笑他,“今天怎么这么乖?”
“要不是你做饭太难吃,我至于一从床上爬起来就得去做饭嘛。”陈岁安揉着酸胀的腰,“说真的你要不要去进修一下厨艺?以后谁想跟你一起生活啊。”
“谁都不会跟我一起生活。”赵渡变了脸,“难道你想我与其他人生活?”
“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懒得跟你掰扯,我去洗澡。”陈岁安说下床就下床,飞快逃到洗手间里,撑着盥洗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自嘲一笑,的确苍白。
眼睛下顶着两片乌青,嘴唇也没有血色,ERV断注效果异常明显,只要细看其实能看出一二,不过他还是想先忍着,他厌恶身体被他人控制的感觉。
卧房静谧。
直到洗手间水声响起,赵渡才拉开左边床头柜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两管绿油油的ERV。
陈岁安在几天前把它们带到了勒威克港,又原封不动带回了北半球。
赵渡无声望着ERV。
其实你从基地回来当天就想注射,是我——硬生生让你拖了6天。
少顷,陈岁安穿戴整齐从洗手间出来,肩膀上搭着白毛巾,正慢悠悠擦着滴水的发梢,见卧室没人,他下楼。
“奇怪,人呢?”
余光一瞥,赵渡正在院子里抽烟。
院子里的花儿都枯萎了,草地也黄了。
只有那顶遮阳伞和藤条椅没有变。
“怎么在这儿抽?”陈岁安顺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坐下,自然而然拿过桌上烟盒抽出一支,在赵渡皱眉下点燃,在袅袅青白烟雾中咬着过滤嘴问,“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只准抽一支。”赵渡放松眉头,掸掸烟灰。
“得了吧。”陈岁安一扫烟灰缸里的五个烟头,“你先管好你自己。”
“唉”
陈岁安乐了,“怎么叹气。”
赵渡淡淡说:“没什么。”
“那你叹气干什么,还当着我的面叹气。”陈岁安半开玩笑,“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闻言,赵渡直接抽走了他嘴上的烟。
“干嘛啊。”
赵渡将烟头摁灭,“叹气是因为我发现我对你没有任何办法,管不住你的人,也管不住你的嘴。”
陈岁安歪了歪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需要管?”
“你确定?”
“其实适度的管教和某些强制命令在我周围竖起了城堡,在这城堡里我可以肆无忌惮,当然前提是。”他忽然凑上去,轻吻了下赵渡的侧脸,“前提是适度,谢谢你。”
难得赵渡怔愣,陈岁安从昨晚的主动到现在的主动几乎让赵渡感到相当不适,他眼睁睁看着陈岁安走,急急起身拉住他,“去哪?”
“做饭啊。”陈岁安莫名其妙,看看手腕,“我能去哪里?”
赵渡默默松开,重新坐回去。
陈岁安轻笑一声转身离开,却在赵渡看不见的视野里垂下眼睛,遮住眼眸中所有的暗淡。
倒计时正式开始。
两人下午的生活就很平平无奇,一个在沙发看书,一个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全息投影闪烁着幽微蓝光,密钥解锁后。
陈岁安静坐良久,慢慢敲下一行字。
【如果明天我没有给你发送消息,那就永远都不要回来,记得好好生活。】
这一行简简单单的字眼化作加密通讯的波,通过超级计算机再次转化成标量波,穿透号称任何事物都不能穿透的维兹荷尔屏蔽膜,奔向浩瀚宇宙,经过无数复杂跃迁点来到银河系,来到一颗名为地球的监狱星球,来到中国某西南大型城市,来到某顶层复式大楼。
露台上站着一名手持酒杯的漂亮女孩儿,她在冷风中远眺府南河,远眺太古里熙熙攘攘的俊男靓女,远眺这个生活了6年的城市。
忽地,卧室叮咚一声。
她急急跑进卧室打开电脑。
2023年11月12日,PM16:00。
【如果明天我没有给你发送消息,那就永远都不要回来,记得好好生活。】
她手指飞快,劈里啪啦:【什么意思说清楚!】
——发送失败,对方已开启自毁程序,密钥所有资料将在五秒后自动销毁。
5、4、3、2、1,数字不断跳动。
——叮,电脑一片空白。
“吗的傻逼陈岁!”
“说好的来地球接我回去呢!!”
她转进衣帽间拖出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赶紧给经纪人打电话。
“影后我就不当了啊,我要回家了。”
经纪人一脸懵逼,“明天就是颁奖晚会了,你不是在家吗!!还回什么家!!”
“算了解释不清楚,你们人类不懂的。”陈斐急急忙忙挂断了电话赶往车库,火红超跑一脚油门踩到底,开进深山老林,开进被封锁的私人矿坑。
地底深处停着一辆泛着金属冷光的昆机。
世人皆知陈岁安是宇宙岛监狱星球设计师,可没人知道在监狱星球设计方面有比他更牛逼的存在,就是她异卵双胞妹妹陈斐,现在的她正在启动昆机。
虽然突破维兹荷尔屏蔽膜需要很久的时间,没有宇宙岛指引在跃迁时会迷失方向,但陈家人基因自古以来就带着疯狂,无一例外。
这一夜,一团炽亮绿光划过成都上方,一路照亮半个天空,穿过大半个中国,于接壤的内蒙国土消失。
这一夜,UFO流言四起。
宇宙岛这边的陈岁安和赵渡正在吃晚饭。
人的忍耐力真是没有上限,哪怕ERV断注副作用非常强烈,但陈岁安足足从午时忍到现在,捏住勺子的手指都在发白,可他表面还是云淡风轻,也打破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说了很多。
“只要了解各类食材和各类调料就能把饭做的很好吃,比如盐是用来调味的,你不熟悉剂量的话可以分几次放,酱油也可以用来调味,当然更多的是用来提鲜,算了给你说这些不如让仿生人或者厨师来做。”
“反正你也听不懂还有你管我抽烟,以后自己也别抽。我也允许你每天抽一支,知道不?”
他叼着勺子,下颌骨绷得死死的。
“还有,记得以后待人待物随和一点,别动不动就是冷眼一瞥,谁顶得住你眼神压力?说话别那么冷硬,搞得大家看都不敢看你。”
“我发现裁决团也就只有小童稍微不怕你,其余六个裁决员愣是连话都不敢给你多说一句。”
“哦对了,陈邈那傻子也是,他要是对你不尊重你就弄他,他就是典型吃硬不吃软,反正多担待,他说话没大没小,可能大一点会好的”
“至于外公,他表面严厉其实内心很善良的。”
陈岁安说着说着,赵渡放下筷子,两人在餐桌上无声对视。
“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多。”赵渡问。
陈岁安战术喝了口汤。
“没什么,闲聊呗,你不想听我说那我就不说了。”
“没有,你继续说。”
“帮我给宁阿姨说一句谢谢。”陈岁安面不改色的撒谎,“以后我会敬她喝长辈茶的。”
赵渡嗯了声,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岁安瞅他两眼,局促地说,“喝点酒吗?”
“都好。”
两人一起收拾了餐桌,陈岁安将剩下的菜倒掉,很浪费,可惜他吃不到了,赵渡也不会一个人在这间餐厅吃饭了吧?
睹物思人,多残忍啊。
赵渡看他倒掉没吃多少的菜什么也没说,破天荒的也没有用洗碗机,他在洗碗池里手动洗碗,居家服挽至手肘,他一遍遍擦拭着骨瓷碗碟,陈岁安就站在旁边接过,用干净毛巾擦好放进柜子里。
两人分工明确合作默契,哪怕这是他们第一次洗碗。
洗着洗着赵渡突然问:“注射ERV时害怕吗?”
陈岁安手指一顿,说:“没什么害怕的。”
ERV这三个字眼就像瘾,不提还好,一提立马瘾上心头,坐立不安。
“待会儿我给你推注,好吗?”赵渡也停下动作,深深望着他,“宝宝,你的哪一面我都爱,在我面前不用任何掩饰,只需要做你自己。”
赵渡这句话对陈岁安来说就是一颗定心丸,也击溃了所有忍耐。
陈岁安登时放下碗碟,他一刻都忍不了!转身就往楼上走。
两人第一次洗碗没有洗完,他们很多第一次都没有完完整整过。
比如第一次恋爱,终究是无疾而终。
赵渡很快跟上来,在楼梯上他将陈岁安打横抱起,不停吻他眉眼,说不要怕。
陈岁安在温柔的安抚里开始不受控制的抖。
他哆哆嗦嗦,冷汗顺着鬓角流,他伸着颤微微的手想遮住赵渡眼睛。
太狼狈了。
谁都想在爱人面前光鲜亮丽。
“别看我别”
赵渡把他放到大床左边,又安抚了一阵儿,才取了酒精棉球,动作轻如鸿毛给他消毒,“如果疼就要说,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
“好”
赵渡打开抽屉,拿出一管ERV,慢慢给陈岁安推注进去。
ERV病毒顺着急速流动的血液瞬间漫至四肢百骸,陈岁安仰倒进枕头里,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躁动的副作用顷刻间被抹平。
他安定下来。
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你干了什么??”
一股不详预感涌上心头。
又是震慑!
“赵渡你放开!!”
“对不起宝宝,我食言了,但这是最后一次。”
“不!!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余光里,只见赵渡将推注完毕的ERV空管放在床头,接着拿起另一管ERV。
陈岁安倏地明白,瞪大眼睛,大喊!!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
他不想给赵渡注射这个!不!不是这管,真正应该注射ERV是假的,它在自己兜里揣了好久,从冰凉到温热,它没有副作用,它只会让人难受一会,它甚至不会限制你的行动能力。
“不要赵渡,我求求你,别这样,你先解开震慑,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他拿我威胁了你对不对?”细长针管刺破皮肉,赵渡没有迟疑一推到底,干脆利落拔出针管,在血珠冒出的瞬间解开对陈岁安的控制。
然后扣着陈岁安肩膀重重吻住他。
陈岁安疯狂撒泼,疯狂挣扎,他踹赵渡,他拳头砸赵渡,两片嘴唇却贴得紧紧的,咸湿的泪吞进彼此腹中。
“为什么为什么”陈岁安泪流满面。
赵渡低喘着松开他,ERV副作用立即在他身上显现。
“我不要没有你的以后,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后你慢慢告诉我,弟弟外公舅舅的安全有人保全,长辈茶我要你亲自去敬。”
说完这些,他青筋暴起,极力忍耐疼痛来袭。
陈岁安看得真真切切,这才真实意识到赵渡已经注射了ERV的事实。
因爱故生怖。
他恨自己的犹豫让赵渡有机可趁,他恨自己的懦弱将爱人拱手相送,他想杀了自己,也想杀了赵渡。
某一刻,他想燃起熠耀让两人在火光中灭亡。
他疯狂踢打赵渡,疯狂掐他脖子,咬他,看他脖子出血,又快速愈合,最后肌肤上只剩殷红的血液。
“不要不要。”
他疯狂的想要揩掉那血,可是他把血蹭的到处都是。
他又抱住赵渡,又吻他,语无伦次说对不起。
赵渡任他打骂,也不躲,只是在陈岁安吻上来的时候回吻他。
他死死扣住陈岁安肩膀,呼出炙热的气息,说。
“现在带我去见他,宝宝。”
这句话带着某种魔力,让电话响起来。
赵渡递给陈岁安。
陈岁安打落在地,赵渡又捡起来,再响第三遍时,赵渡说,“剩下的一切我来解决,你只需要把我带到他面前。”
陈岁安刚刚像是被枕头闷住了,这时才从胸腔爆发出一声悲鸣的哭声。
“啊!!!!”
他痛苦的尖叫。
直到肺里氧气消耗殆尽,他直挺挺倒回床上,像濒死说遗言那般,瞪着血红的眼睛。
“我恨你,赵渡我恨你!”
“无论成功或失败,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如果时光能倒流,第一次见到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赵渡在冷汗中苦笑,没头没尾说了句,“就算我死了你也会好好活着。”
彼时陈岁安不知道灵魂契约,他爬起来抢过响个不停的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显示。
“操你妈!”
裴瑎确认般看了看手机,皱起眉头。
“你怎么了?我察觉到你情绪剧烈起——”
陈岁安打断他,一字一句:“现在、立刻、来我家,马上下基地。”
裴瑎相当吃惊,“你真给赵渡注射了?”
“限你十分钟内赶到。”
“开门,我就在楼下。”
挂断电话后,陈岁安迅速在手机上轻点了几下,似乎发送了什么讯息,然后他直接将手机砸在墙上,砸了个四分五裂,拉起赵渡就走。
大门嘭地一声甩开。
小楼前的裴瑎和路哀吓了大跳,因为赵渡看上去快死了,ERV副作用越大,证明注射者的免疫能力越强,相应的免疫风暴也就越剧烈。
陈岁安宛如地狱的恶魔出笼,双眼血红,浑身肌肉紧绷,他肩托着半昏不醒的赵渡,路过两人身旁,恶狠狠地说。
“把头埋低,谁允许你们直视他?”
裴瑎路哀不敢多说一个字,撤开目光,四人快速登上昆机飞往黄石公园。
昆机刚刚起飞,匿在暗处的彭钰童走出,手指飞快点击手环上的秘密通讯频道。
“准备出发。”
帕斯塔峡谷。
霍伊尔干掉烈酒,往制造场走,贾斯帕紧紧跟在他身后。
吴克率领执行部大批部员早已在制造场大门口等候多时。
彭钰童也带着裁决团外勤部抵达。
三方碰面无需多言,各自登上下潜器开启隐型模式也飞往黄石公园。
今夜执行部禁飞。
天穹上没有一架昆机,也没有任何飞行器,不过若是有超极眼便能看见天穹中无数隐藏的圆形下潜器。
密密麻麻,宛如末日浩劫。
作者有话说:
鞠躬
107 ? 石磨地狱
◎谁都别想走◎
“咦!怎么下潜器标识这么不一致?”吴克手指飞快操作着控制面板, 抽出间隙问,“前头霍伊尔先生和贾斯帕他们下潜器金属外壳是红色,诶童童, 我们金属外壳怎么是蓝色, 你看到没?”
彭钰童视线紧紧锁着腕间手环,这个手环事实检测着赵渡生命阈值,他神色凝重走过一排整装待发的裁决团外勤部部员,来到主驾驶舱,透过透明玻璃前罩望向前方。
水波中翻滚着无数浑浊的细微颗粒, 在幽微的探照灯前方5米处,霍伊尔乘坐的下潜器若隐若现,不过外壳上那道红色标识格外显眼。
“宇宙岛合格标识都是红色,蓝色则是代表瑕疵品。”彭钰童有点迟疑,“难不成我们乘坐的是瑕疵品?”
他飞快瞟了眼身后众部员,咬住下唇低斥道, “别瞎叫!”
吴克扯起嘴角,输入完所有坐标后转过椅子, 众目睽睽下吊儿郎当,“现在是在地下几千米深处, 说不定”他凑近彭钰童耳边,小声说, “他们就算听到也假装听不到, 而且……明天的太阳看不看得到都不一定呢, 所以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彭钰童啪嗒一巴掌甩吴克脑袋上,“你在乱讲什么, 我们准备这么充足, 我们有这么多兄弟还有这么精良的武器, 裁决官也在地面坐镇,就连霍伊尔先生都带着帕斯塔峡谷三千名雇佣兵,我们怎么会失败,怎么会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不知道,我心慌的很。”吴克相当下流的捉住彭钰童手往自己胸膛按,“你摸摸快不快。”
“你他妈!早知道就不给你注射ERV血清,免得太不太阳的!”彭钰童使劲在他胸膛一揪,“别捣乱!我现在联系霍伊尔
先生问问下潜器的红蓝区别,哎你给我别动手动脚!”他急急按住耳麦,转过身:“霍伊尔先生?”
两秒后,耳麦传来悠闲鼻音。
“嗯?”
“我想咨询一下为什么下潜器检测标识有两种不同颜色的红蓝之分。”
“贾斯帕,你来解释。”
稍后,公频传来贾斯帕低沉醇厚的嗓音。
“彭先生你好,是这样的,下潜器通过检测的标识是我涂抹的,至于剩余部分大概是仿生人弄错了颜料颜色。”
彭钰童将信将疑,“霍伊尔先生您知道这个情况吗。”
“你说这个啊,当时是我把贾斯帕叫走了,仿生人也是我安排检测的,放心吧。”霍伊尔认为彭钰童过于谨慎了,他没当回事宽慰道,“各位,别那么风声鹤唳嘛,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嗯,谢谢您告知,待会见。”
彭钰童断了通讯,想了两秒,盯着吴克的脸看个不停,有点出神。
“你真的心慌?不是开玩笑吧?”他欲言又止地捂住胸膛,“我怎么觉得被你传染了。”
“哈哈哈哈小傻子,逗你玩的还真信啊。”吴克翘起二郎腿,“怎么,我给你摸摸?”
“滚!”
身后有几名靠得近的兄弟哄笑一声。
彭钰童脸唰地红了,盯着不断下降的数字装死。
短暂的打情骂俏舒缓了紧张情绪,虽说这是一场准备充足的战斗,各方金钱、人力投入,可赵渡假戏真做,这让他们很没底气。
毕竟基地有多少人谁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真正毁掉作为意识存在的机制。
还有,他要对赵渡做什么?
陈部长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亦正亦邪,还是真拿赵渡当祭品?
不到事情真相大白谁都不知道故事走向。
也许……只有最前方的圆形舱内人才知道。
圆形舱不断下降,不断更改方向,在平静灼热的沸水里前行,舱内同样静谧,宛若没有活物。
陈岁安和昏迷不醒的赵渡仅穿着居家服,没有路哀裴瑎那般衣冠楚楚,更何况两人刚刚经历了搜身,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拿走。
是的,裴瑎当时看到那对情侣对戒时脸色大变。
陈岁安也未反抗,甚至未说一个不字,他面不改色取下赵渡指根戒指,又取下自己的,主动放在托盘里。
赵渡仍然没有苏醒征兆,他双眸紧闭,鬓角冷汗遍布,仿佛都在证明哪怕他在睡梦中都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路哀走远,交代事情去了。
封闭幽静的舱内只剩下陈岁安赵渡裴瑎三人。
陈岁安和裴瑎互相对视一眼,陈岁安面无表情的问,“准备好了吗?”
裴瑎瞟了眼自动关上的金属大门,收回视线道,“你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能又怎么样,不能又怎么样,你觉得我现在还有退路吗?”陈岁安冷笑一声,“现在立刻告诉我究竟要怎样才能弄死机制!”
裴瑎长叹一声。
“我也是从支零破碎的片段推断出,当年机制被你们陈家人用熠耀烧毁肉.身,灵魂碎成了片,但他意识和灵魂碎片留存了下来,保存在一面镜子中。”
“镜子?”
“对,孽镜,我只见过一次。”裴瑎说,“这面镜子被机制秘密保存,存放地在哪里我一直都无法确定,不过唯一能肯定的是机制最终存在的意识形态就在这面镜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临时世界内可以修复碎片灵魂,从而达到让机制真正复活。”
“所以,赵渡告没告诉过你,临时世界究竟可以干什么?”
没有,我们只是在里面疯狂做.爱。
陈岁安抿着嘴唇没说话。
“现在我把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你,你也应该告诉我你准备怎样杀死机制?”裴瑎背脊绷得笔直,急快速掠过赵渡,极近微不可闻地问,“你不会真正交出他吧,萧劲一直在你手中,血清你早就提取出来了,所以他现在究竟是假装的,还是真注射了ERV病毒?”
“真的。”陈岁安长长呼出口气,他端详这赵渡紧闭的眉宇,“他不会死,只是我会死而已,所以引爆器无所谓了。”他嘴角泛起清冷的苦笑,“我的罪责我来承担,12点整宇宙岛会起飞一架无人机,上面满载稀释过的ERV血清,它会在两个小时内绕赤道环飞喷洒血清,届时所有人都会得到拯救,世界也会回归原点。”
“至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和想救的人不用告诉我,我对你不感兴趣。”陈岁安慢慢伸出手指,指尖悬停在赵渡脸庞上方,似想触摸,又不得触摸,那么僵直,“你可能没有爱过人,以后若是真心喜爱一个人,呵……你这种垃圾不会有这么真实的感情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恶。
裴瑎苦笑,“事到如今……我在你心中卑鄙的形象永远都不会抹去,对吧?不过这样也好。”
“好好活下去吧,陈部长,带着你的信念和理想,在宇宙岛永远活下去。”
陈岁安淡淡瞥他一眼。
两人再无言,直到顺利抵达基地。
意外的是,机制早已在停机坪等候多时。
“欢迎回来我的孩子,你终于来了!”机制张开双臂,毫不避讳众人露出根根白骨手掌,他亲吻拥抱陈岁安,拍他肩膀,“你做的很好,这世间没有再比你更有能力的人!”
几名白色制服涌进下潜器,他们拿着检测仪器对赵渡一遍遍检查,提取他的血液测试ERV病毒活跃数值,对他状态做确认,确认是否真正昏迷,是否真正受到ERV病毒副作用的强烈打击。
以及最重要的是否具有潜在攻击性。
几分钟后,他们用担架抬着赵渡走出圆形仓,为首的上前汇报了句什么,音量压得太低无法听见。
在众人看不见的视野里,陈岁安捏拳,指甲死死陷进掌心。
“哦?副作用竟然对他这么重大?”机制称奇,他扭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陈岁安,“我本以为你会对他手软,都已经做好你失败的准备没想到你竟然超额完成了任务,你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吗,千百年来,我从未见过如此强烈的副作用。”
陈岁安无动于衷,冷冷道,“我已经把他带到你面前,现在给我血清,把我母亲还给我,还有她的DNA。”
机制微微一笑,揽住陈岁安肩膀往甬道走去,他仿佛没有看到路哀和裴瑎,只是揽着最大功臣,“不要急,我要你亲眼见证我的重生,一切因你们陈家而起,一起也因你们陈家终结。”
陈岁安一改面瘫表情,恍惚笑了笑,“好啊,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人死了还能复活。”
甬道盏盏路灯应声而亮,数扇舱门从内打开,还有是一群群皮肤白到恐怖的孩童探出头,AE86也在其中,他贪婪地盯着陈岁安的脸。
他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他又来了,你们看担架上。”
“哇,他睡着了,这是谁?”
“他的脸也好好看,我能要吗?”
无数孩童跑了出来,男的女的都有,他们拉住机制袍裾,“主人可以让我们拥有他吗?”他们看着赵渡,七嘴八舌。
“我想要他的鼻子。”
“我想要他的眼睛。”
“我要他的手指。”
AE86不拉机制,反而拉住陈岁安,“你是不是考虑好啦,现在愿意把脸给我了吗?”
陈岁安挥退他,“滚开。”
AE86迅速爬起,不甘心地往上凑,他挤在孩子堆伸长着脑袋大喊,“你都要死了为什么还不愿意给我你的脸!”
陈岁安懒得给AE86眼神,他有点想吐的别开脸。
“他就是你的爱人吗?你们很登对,但是你们都得死,因为你们都没有奉献精神!!你们地面人类就是自私,就是狭隘!”
说什么都行,可这句话实在触及逆鳞。
陈岁安千方百计费尽心机想要赵渡安然无恙,悬吊吊的心早就紧绷了几小时,却被AE86一句恶毒诅咒打碎美好的希冀。
不杀老弱病残,不杀孩童,不杀女性。
有个屁用?
陈岁安一瞥身后紧紧跟随的白色制服腰间的枪,“给我用一下。”
白色制服面露难色,眼神请示机制,得到机制首肯后他双手奉上。
陈岁安朝AE86招招手,“过来。”
AE86满心欢喜,以为陈岁安答应了,他得意的推开众多小孩凑上前来。
陈岁安微微俯身,一手垂着枪,一手慢慢抚上AE86肩膀,他仔细端详着AE86的五官。
他说,“张嘴。”
AE86把嘴张开。
陈岁安缓缓将枪管子塞进他嘴里——嘭地一枪,鲜血迸溅。
小孩子们顿了下,随机作鸟兽散,尖叫着跑开,他们胡乱擦拭着眼睛里的红色,脑浆和纯白色的制服在他们身上开出一朵朵圣洁的花。
这一动静也让所有大人惊骇不已,要知道培养一个试验品得从胚胎开始,细心呵护他成长,给他不一样的教育,没日没夜地给他洗脑,这样才能出全方位培养为机制效力的战争机器,他们以为机制会大怒,谁知机制只是不以为然的一笑。
“在这些孩子眼中任何东西都可以交换,也可以共享。”机制慢慢解释,继续揽住陈岁安肩膀往前走,他们穿过幽深复杂的甬道,“不用跟他们计较,当然我不是怪罪你的意思,反正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死亡,现在死和以后死都没关系,你才是最重要的。”
陈岁安随手将枪扔在地上,“搞快点复活,我对你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好好好,你跟我来。”机制回头吩咐一句,“小路小哀就不用来了,你们把裁决官送到自行离开。”
“是。”路哀裴瑎停留在原地,看着机制和陈岁安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甬道。
这边霍伊尔吴克等人也抵达基地。
若是有人会察,便会察觉基地上方纵横交错的沸水通道内,已经密密匝匝挤满几万枚下潜器!
“领子要扣牢,还有呼吸头盔一定要检查含氧量!”彭钰童一边套防高温服,一边对公频叮嘱,“待会儿下去大家请务必小心,杀死白色制服代替他们后,穿上他们衣服在原岗位各司其职,按兵不动等我指示。”
“是。”几千人的回应差点震聋他耳朵。
吴克这边也交代完毕,面部完全笼罩在透明头盔里,瓮声瓮气地说:“不要贸然往前冲,待会儿待在我身后,听到没。”
彭钰童没好气,“管好你自己吧。”
“行行行。”
此时公频突然插入一句,“有人下来了!!”?
两人摁住耳麦同时:“谁?我们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是是是是程逸源老,他一个人!”部员疾声高喊,“他看到了我们,他说!!!”
“说什么,卧槽,你别支支吾吾的!!”吴克急死个人。
下一秒,“喂?”
一道略显沧桑的嗓音出现在众人耳朵,显然程逸拿走了部员耳麦。
饶是吴克和彭钰童两人大心脏也有点受不了,秘密准备了这么久还没动手就被发现?就连霍伊尔也按耐不住主动出声,“现在击毙他,务必不能让他泄露消息。”
击毙源老还无先例,但论罪行严重程度只能说比击毙裁决官执行部部长还过犹不及。
“你们先听我说,我是来帮你们的。”
几人皆是一愣。
程逸又道,“我是陈家人,虽然没有当过执行部部长,但我是陈正的亲生父亲,陈岁是我的孙子。”
众人嘴巴足以塞得下一个鸡蛋。
这一劲爆消息宛如天雷,劈得众人连话都讲不出来。
“刚刚他给我发了讯息,内容不方便告知你们,现在来看他并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如果知道可能不会寻求我的帮助。”程逸缓缓告知,“你们计划也不用告知于我,该怎么做是你们的事,其余任何事情我都不会透露,不过你们必须相信我,最后祝你们成功。”
耳麦重新换上了部员,“程逸源老他刚刚拿走我耳麦。”
吴克抛下一句,“霍伊尔先生进私频。”
这个私频只有三人,分别是吴克、彭钰童、霍伊尔。
“我刚刚与吴克商量,我们还是进行原有计划冒充白色制服潜入机制身边,偷偷给裁决官注射血清后,再围剿他。”彭钰童语速很快,抓着吴克的手捏得死紧,浑身冷汗,“但是程
陈源老所说我们必须提防,现在立刻行动,霍伊尔先生有没有问题?”
霍伊尔也不迟疑,三人一拍即合决定立马出发。
一时间,所有下潜器舱门打开,水流迅速涌进舱内,无数身着防高温服从内而出,气泡涌动翻腾,他们犹如白色幽灵,悄无声息潜伏在深水之中,攀爬着崎岖嶙峋的墙壁,一寸寸往下,最终抵达基地的最终入口。
金属栅栏感应器忽明两下,旋即熄灭。
守卫的白色制服似有感应,好奇蹲下墙角查看。
金属栅栏后面原本是炙热滚烫的通道,可现在不见沸水,之间缕缕升腾的白烟。
白色制服考得更加近,贴住地面伸头探脑。
通道内黑黢黢一片,只见下一秒,一直劲瘦有力的手指骤然伸出。
——卡擦。
脖子应声而断,软绵绵耷拉在肩膀上。
这名白色制服脑海最后一副画面映入的是一张略显沧桑的脸。
程逸。
他踏过尸体,准确无误的朝某个地方前行。
他一路帮吴克他们解决了不少麻烦,虽然低调,但所到之处皆是火光,沿途所有白色制服化为灰烬。
他是陈岁安叫来的最后一道保障,不是保他自己的命,而是赵渡。
他要自己自爆后,程逸能带赵渡全身而退,陈岁安根本不敢保证赵渡安全,摔手机前那条消息内容是。
【我从不称呼你,我也厌恶你,不过我意已决,陈家所做孽事由我终结,为此我需要你们用性命保证,未来陈家人无论无何都要保证赵渡及他家人安全,不然我会任由机制毁了这个世界。】
这是一条不需要回复的讯息。
程逸收到后立刻与郁弥清通电话,两位年长者交换各自信息,然后互相沉默良久,在彼此沉重呼吸中明白,陈岁安抱着必死决心,他们在沉默通话中接受了这个事实。
所以程逸下来了。
随后吴克等人赶到,只见甬道内到处散落着白灰,那是经过熠耀燃烧过的骨灰。
他们加快步伐赶到手环显示的座标。
大厅内。
机制命人搬来了孽镜,它通天高,哪怕仰尽脖子也无法望到尽头。
孽镜端端正正摆在大厅中央,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赵渡,陈岁安立于他身侧。
是一个不动声色的保护姿势。
12年前,跪在地上的郁旋,12年后,躺在地上的赵渡。
他们都被机制挟持。
时光在此刻仿佛形成闭环,一击即中致命眉心。
这是否意味着,陈岁安又要亲眼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死去。
机制挥退众人,取下外袍,他裸.露的身体散发恶臭和腐朽,尚未生长完全的骨骼肌肉淅淅沥沥流着蜿蜒的血,肌腱外包裹着层薄薄的黄色脂肪,往上是残缺的生.殖.器.官,陈岁安目不转睛盯着那团烂肉,嘲讽一笑。
机制贴着孽镜,突然变得疯狂起来,他仰天长啸。
“你们陈家人也有今天,你们毁了我,但是你们的后人重新成就我!”
他朝陈岁安疾步而来,“看到没,这面镜子。”他指着不远处的孽镜,“我被这面镜子困了几百万年,这都是你们陈家人的杰作!知道为什么能留你在这吗?因为你的熠耀已经烧不死我了,哈哈哈哈哈,现在我将带着赵渡进去,我将永远永生!!”
陈岁安听到这里还是面无表情,“血清给我,母亲和她DNA还给我。”
“不不不孩子不要急,血清和母亲都会给你的。”
“现在我要你见证我伟大的复活!”
他跌跌撞撞跪到赵渡身边,五指虔诚地抚摸着赵渡脸颊,“看看这副身体,多好的皮囊。”
陈岁安什么都可忍受,但无法忍受这一幕,就如同他无法忍受AE86一样,他一脚将机制踢开,“你到底想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机制完全疯了,“我要把他带进孽镜,摧毁他的意识,然后我会占据他这副永生而强大的身体,要是你不介意我们也可以一起生活,毕竟你跟你母亲很像不是么?”
原来机制根本不是复活,他是要占领赵渡,他是要赵渡成为他的傀儡,身为他的器皿。
来不及了,程逸再不来根本来不及了。
陈岁安瞬间干呕出声,气血翻涌滚着喉咙,他强行压着杀人之意,字字绷紧,“现在立刻进行,不然我杀了他!!!”
嘭——一声巨响,大门直接爆破而开。
待到硝烟平息,在惨叫和冲天火光中走出一人。
陈岁安瞳孔骤缩,是程逸!!!
而就在这时,大厅火苗忽闪,看不清的黑暗里涌现大批白色制服!!!成千上百道枪口都对准他和程逸!
机制收敛癫狂,慢慢站起,他人不人,鬼不鬼,只发出粗粒干瘪的笑。
“你们终于肯露出真面目了啊,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束手就擒!”他转向挡在赵渡面前的陈岁安,“给你们一个选择,现在自行离开我既往不咎,要是不离开,就跟赵渡一起死!”
程逸无视枪口径直往前走,他与陈岁安并肩站在一起,伸手将陈岁安护在身后。
陈岁安从齿缝中飘出,“你为什么明目张胆的出现,我让你保护他不是让你来送死!!!”
“我也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程逸恍若未闻,面向机制,“好久不见,你这头恶魔。”
“忍耐了这么多年想必忍得很幸苦吧,为什么现在不装了?”机制慢悠悠地问。
“是我们陈家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是我们陈家释放了你这个魔鬼,我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控制在可靠的范围内,可是你太猖狂,竟然想要拥有更多的力量。”程逸深深凝视着机制破损的躯体,“掌控陈家还不够还妄图掌控赵家!你该死!!你以为赵家没有行动吗?你以为大众皆被蒙蔽吗!今夜只要我们没有回到地面,赵家不像我们陈家护犊,他们已经做好摧毁基地的准备,不知道你的走狗能抗住几枚导弹?还是说你要继续依靠这面镜子活下去?”
局势在瞬间扭转,无数白色制服开始动摇,他们端不稳枪口,面面相觑往后退。
机制怒吼道,“我死了难道你们就会活吗?别忘了是我给了你们生命!”
白色制服再次举起枪口。
“现在给我杀了他们!”
——砰砰砰——砰砰砰。
数枪齐发,蓝绿黄光交替,密密麻麻的弹道如同漫天流星雨,齐齐朝三人射来。
程逸和陈岁安都在同一时间燃起熠耀,耀眼火光冲天而起,似有龙吟呼啸盘旋在上方,其实不是,那只是高达几万度的高温与相较冷空气碰撞,低气压内气流与气流剧烈碰撞导致。
“让我来终结这一切,你们小辈离远一点。”
程逸焰色更加高涨,数齐发的子弹、电流、激光都在靠近他的瞬间被融化,被吸收,被抵挡,融成炙热滚烫的金属液体滴落。
陈岁安无法离赵渡太近,就算赵渡不会被高温烤成灰烬,也会因为低压的缺氧而窒息,哪怕他不会死亡。
他与程逸呈包围趋势将赵渡团团围住,白色制服打到枪支弹药都耗尽,两人毫发无损。
这时破碎大门中涌入更多白色制服。
机制再次指挥他们,“给我冲上去把他们撕碎!!!!”
原本就在厅内的白色制服瞬间丢枪一拥而上,门口刚赶到的白色制服也朝三人奔来,陈岁安熄灭熠耀去推搡程逸。
“你快点带赵渡出去。”
见状不好,程逸抓起赵渡就欲离开来,殊不知却反被赵渡挥开,他在众目睽睽下稳稳站起,忽地将陈岁安搂进怀里。
惨叫突然四起!
陈岁安还未从苏醒的赵渡震惊回神,猛地扭头寻找惨叫之处。
简直无法形容这一幕,只见刚从门口涌进的白色制服人手一管绿油油的ERV血清,他们先是扎入白色制服手中,然后干脆利落的点射、或是割.喉。
短短一分钟内,原本隐藏在大厅内的白色制服皆数死光。
陈岁安越看身形越眼熟,颤抖着嗓音,“他们他们”
下巴忽地被人扣住,是赵渡。
他被迫转回来,一双温热的嘴唇紧紧贴上来。
万籁俱静,血流成河,如此紧张的时刻,他们在程逸震惊的目光下、机制愤恨的怒骂下、以及无数尸体旁绝世一吻。
‘反水’的白色制服统统揭下头盔,露出一张张熟悉的脸来。
吴克、彭钰童、裁决团其余六名裁决员,还有贾斯帕、霍伊尔,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下属。
霍伊尔垂着手慢慢在大腿擦拭着滴血的刀刃,骂了句:“狗日的赵渡,老子们为你出生入死,你在这里谈恋爱。”
吴克抱着头盔,眺望了下四周。
“这里好大啊。”
彭钰童觉得丢人捂住他嘴,“这么严肃的场合你能不能闭嘴??”
模糊又近切的对话遥遥传来。
陈岁安赶紧挣脱,“你好了吗?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你一直都醒着吗?”他胡乱摸着赵渡脸颊,几乎快要流泪,“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他拳头砸上赵渡胸膛,“你是个傻子吗?”
彭钰童上前,递来两管ERV血清。
陈岁安赶紧抓起其中一管给赵渡推注进去。
赵渡想要给陈岁安注射陈岁安却说等会儿,不急。
话音刚落变故又起,大地猛地震颤起来。
大厅瞬间人仰马翻,扶墙的扶墙,扶人的扶人,摔到地上怕都爬不起来。
“既然今天大家都来了。”机制登上高台,赤.裸着坐进高椅,掌着两侧扶手,阴森无比的俯视着众人,“好戏现在开场!”
陈岁安骤然意识到:“不好,战争机器苏醒了!!!”
是的,这不是震颤,而是整齐统一的脚步声。
他们没有意识,最为恐怖的是,他们很多都是陈家人,他们会熠耀!!
尽管陈家人不怕熠耀,但是赵渡他们会被烧死,所有人都会烧死,能够抵抗熠耀的只有自己和程逸。
陈岁安深知熠耀的恐怖,拽住赵渡,语无伦次。
“你快点走,快点走!!”
机制冰冷一笑。
“谁都别想走。”
作者有话说:
鞠躬,这几天太忙了,也没睡过好觉,不好意思各位久等了。
108 ? 石磨地狱
◎遮掩惨剧的幕布方才揭开◎
大厅瞬间大亮。
哪怕陈岁安来过许多次, 但这才将这座大厅全貌看清。
原来穹顶是绚丽多彩的浮雕壁画,刻着远在多年前机制是如何统一宇宙岛的完整历史,原来亿万年前宇宙岛并不是没有国家, 而是拥有两百余个国家的星球。
而机制只是一名普通的永生人, 他无意发现了ERV的超级能力,他把它注射到人类体内,打造战争机器,用战争机器的方式攻占了一个又一个国家,最后他在宇宙岛称王称霸。
他挑起战火, 抹去历史,让后人误以为他是拯救战乱的神,他高举和平旗帜,为民众打抱不平,直到彻底坐上神坛。
石柱后也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是先前被其掩盖, 原来石柱后面是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出口,无数战争机器从这里涌出。
程逸惊骇不已, 指着其中某人。
“他早在几万年前就已消失,还有她, 不,天哪, 这里面几乎都是我们陈家人!!”
某些面孔陈岁安也认得, 因为他曾在族谱上见过。
所以先辈并未远离宇宙岛隐居, 也未因各种离奇死亡方式灵魂泯灭,而是被机制搜罗起来。
脑部手术将他们打造成行尸走肉, 丧失意识, 沦为机制的走狗。
霍伊尔扫过一排排面无表情的战争机器, “这是什么鬼,杀了他们就好,都愣着干什么?”
吴克率先开枪,号称最快的刀,最准的尺的激光枪打在战争机器身上,除了烧了一个又大洞又快速愈合之外,其余什么损伤都没造成,他们甚至眼皮眨都不眨。
哪怕ERV能使人死而复生,可还是会疼,人会在疼痛中产生惧意,一旦产生惧意就会退缩,可战争机器不会。
“别白费力气了,我靠他们赢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很快你们也会加入他们。”机制咧着森森白骨,空洞眼眶里转动着血红的眼珠子,“所以你们只要留下赵渡,你们谁也不会死。”
“你就是霍伊尔吧?”他看向霍伊尔,慢悠悠的保证,“只要你现在带着你的雇佣兵退出,我保证帕斯塔峡谷将在宇宙岛永存。”
霍伊尔卡擦上膛,隔着无数战争机器,远远瞄准机制。
“滚你妈的,傻逼。”
机制又看向吴克,“你忠心耿耿的部长在乎过你的生死吗?你做小伏低在他身边多少年,两年了吧?他给过你什么?你不如来投靠我。”
“陈家是时候从部长位置下来,所以……你来当怎么样?”
吴克根本不搭理他,他急吼吼对准陈岁安。
“部长我不是故意对您生气的,这一切都是”
陈岁安打断他,“我知道,不用解释了,现在你带着他们走。”
“不行!”
“不行!”
吴克和彭钰童双双拒绝。
陈岁安内心起起伏伏,像是在坐过山车,慌乱如麻,拉住赵渡手指,垂着眼睛。
“走吧,你们走吧,现在就走。”
赵渡反手握住陈岁安手,抱住他,“没人会死,你会好好活下来。”
奈何机制根本不给他们浓情蜜意的时间,局势瞬息万变,战斗机器爆起熠耀!
他们火团一般冲进陈岁安阵营。
枪炮四起!!!
赵渡死死将陈岁安紧紧抱在怀里,瞳底精光一闪而过,短暂的控制了几名战争机器,可惜这只能让他们减缓速度,根本无法控制。
机制大笑,“他们根本没有意识,你能控制什么?哈哈哈哈哈。”
炙浪扑面而来!
火光即将到眼前,陈岁安猝然推开赵渡拾起地上短刀,疾步踏过腥臭的血泊,对没有熠耀的战争机器手起刀落,他留恋般的回头,看见晃晃火光中赵渡短暂模糊的身形,他一边朝高台奔跑,一边大喊。
“程逸,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地方太小根本无法展开熠耀,身边都是自己人,这座大厅已经烤的所有人无法呼吸,再爆熠耀只会更加伤害身边人。
程逸厮杀出一条血路,与赵渡并肩作战。
“现在跟我走。”
赵渡利落拧断某个战争机器的脖子,半张脸颊都染了血,看起来异常恐怖。
“别拿长辈身份压我,要走你现在就可以走。”
赵渡一枪打歪准备偷袭程逸的战争机器。
“这一枪就当我还你,如果他认你,那么以后我会道歉。”
程逸脸色铁青,投掷出的火光将战争机器烧成灰,“你们这群小辈真是混账,你以为你待在这里就是帮他吗,他只会更分心!”
“滚开。”赵渡直接一脚将程逸踢开,直奔高台。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程逸喷出一口老血。
混战在战争机器中的霍伊尔吴克彭钰童等人也看到了奔向高台的两道身影,可他们分身乏术,保全自己性命都异常艰难。
“部长小心。”
“裁决官小心。”
吴克抓住彭钰童拽进怀里,一个鞭腿击落了战争机器手中的枪,“你他妈也给我小心点!”
彭钰童被凶的委屈,喘息着:“骂谁啊!!!”
“骂你,小傻子。”吴克用力揩了下额头,凑近忽地一吻,“傻子。”
彭钰童有点懵,突然利落抬枪架着吴克肩头嘭地一枪打碎了某个余息尚存的白色制服,回过神来,眼神也有点飘忽,“等上去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好好好。”吴克短促笑了声,接着视线钉在彭钰童额头,是刚刚问过的地方,明明有稍许水渍,但很快被炙热的大厅温度烤干,他小声说,“我现在要过去接应部长和裁决官,情况有点不对劲,贾斯帕消失了,你自己小心别傻乎乎不相信任何人,知道吗。”
彭钰童极快环顾了下四周,“知道知道,你——”他挽留地在吴克掌心一挠,“你也要小心,别忘了答应我的!”
吴克笑了下,随后身影快速穿梭在人群中,很快就淹没在视野尽头,只剩一个黑色小点。
“哎哟卧槽你俩不装逼要死啊!”霍伊尔这才发现赵渡和陈岁安两人都奔向高台,惊惶回头,“我秘书呢,我的贾斯帕呢?”他随手抓住一名受了重伤的部员,“看到贾斯帕没有?”
部员大口呕出鲜血,“不知道。”
“快点来人把他拖出去,或者打一剂ERV病毒,他快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部员挣脱被霍伊尔抓住的衣领,掏出ERV猛地朝自己大腿一扎,像濒死那般猛吸了口气,然后迅速爬起来加入战斗。
无数人倒下又有无数人复活。
伤亡不断增加,又不断锐减。
可大厅温度越来越高,热浪裹挟着血腥,令人作呕也令人无法呼吸,燃着熠耀的战争机器横冲直撞,没人敢靠近他们,很快阵营被迅速分成两边。
赵渡追上陈岁安脚步,两人在石阶下汇合。
一道心声陡然闯进脑海。
“他的意识在孽镜,现在我跟他进去,等他放松警惕我们才能一击必中。”
陈岁安快要气疯,直摇头。
“相信我宝宝,大家快坚持不下去了,路哀和裴瑎到现在都没现身,他们肯定堵在某个路口。”
“就算我们不成功大约也出不去,再过三小时,我母亲就会往所有地热能入口投放导弹,我不怕跟你一起死,但是机制绝对不能活。”
陈岁安有点松动脚步减缓的同时抬头瞥向机制,奇怪,他好像并不惧怕陈岁安和赵渡两人登台,甚至还有点坐看好戏的味道。
“如果他逃出,所有知道真相和掌握证据的人都会死,他仍然掌握宇宙岛,所以这次你要听我的。”
沉重的思绪百转千回,现实世界实际才过一秒。
陈岁安握住赵渡手指,微不可闻点了下头。
接着两人默契同时登台。
“来了。”机制磕嗒着白骨指节,“商量好怎么弄死我了吗?”
陈岁安动作飞快,在摄像机都捕捉不到的速度里突然扼住机制颈脖,狠毒如地狱恶魔,“给我去死!”
赵渡同时出手,震慑降临,瞬间压制住机制让他动弹不得。
两人都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将机制控制住,他们带着机制往孽镜走,可刚刚将机制拔起。
情况突变!!
背后一声:“小心”突然传来。
陈岁安以为是在提醒自己,余光中看了贾斯帕!他站在侧边某昏暗的甬道出口,他举着枪,枪口不是对准自己,而是赵渡后心!
“不!!!!!!”他下意识松开机制替赵渡挡子弹,赵渡也察觉到了危险,本能将陈岁安拽进怀里死死保护着,于是,他背心完全暴露在贾斯帕的射程范围内。
——咻。
其实旋空而出的子弹早已射出,它穿梭过炙浪人群,在空气中锐利呼啸而去,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仍然击中了陈岁安后心。
子弹从陈岁安背后斜穿而出弹在赵渡胸膛,一簇血箭怦然溅开!
陈岁安只觉背后一股温热,却感觉不到疼痛,殊不知猩热的液体是贴着自己的背脊往下流!
他在赵渡怀中急切转身,赵渡身形微晃,脸色苍白,冷汗狂流!
陈岁安以为赵渡被击中了,他仓惶大叫,直到一缕鲜血从自己嘴角流出,他才知道是自己中弹。
赵渡抱着他在高台利落一滚,将他安放在石柱之后等待伤口愈合。
接着,赵渡走出石柱,脸色阴沉到可以下一场狂风暴雨!
他伸出五只,在半空中一抓,直接将机制凌空抬起,然后五指用力捏紧,直接将机制捏了个粉碎,一捧巨大血雾在半空炸开!
肉.体再次陨灭,一团黑影于血雾中窜出。
下一秒,机制出现在孽镜内,长长地感叹。
“这一刻,我等了好久……”
赵渡直接控制了整面孽镜!他浑身紧绷,青筋暴起!腾空而起,宛如睥睨天下的王!
——叮叮泠泠。
孽镜光滑平整的表面开始荡开数道波纹,在细微破碎声中开始出现裂痕!
可就在这间隙。
贾斯帕看也不看霍伊尔,再次抬枪,这次对准的是半空中的赵渡。
霍伊尔一脚踢翻战争机器,震惊不已,大怒,“贾斯帕你在干什么,住手!!”
——咻。
死亡已至。
陈岁安双眼瞬间放大,迅速爬起。
“不!!!!!”
说时迟那是快,刚刚赶上高台的吴克一个纵身而出,飞跃而出挡住子弹,然后他整个后背都炸开了,碎肉骨骼遍布高台。
随后,贾斯帕身形一闪,消失在甬道。
霍伊尔慌忙中大骂,逆行人群,击退一个又一个战争机器。
“你他妈的叛徒!”
然后追进了甬道。
彭钰童在下头看得清清楚楚,他凄厉惨叫一声,不顾无数战争机器追打,一路断掉了手指,被激光枪击断腿,他在攒动的石板上爬行,血和泪混杂在一起模糊了脸庞。
高台上,赵渡先是快速检查了一遍陈岁安伤口愈合情况,确认无误后,他抱起吴克往孽镜跨去。
“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对,孽镜可以保存意识,还可以保存残缺的灵魂。
陈岁安跌跌撞撞跟上。
纷乱战场,有部员拖走受伤的彭钰童,他指甲扣挖上郁旋当年同样石板,在泣血中划出更加深刻的指痕。
“您现在需要救治!您别往前爬了!”
彭钰童目眦欲裂,“不,放开我,放开我”
“快给他打一针ERV病毒!”
几名部员纷纷按住他,强行将他拖往安全地带。
孽镜内。
陈岁安和赵渡一进来便分开。
浓雾,这里是数不清的浓雾。
陈岁安捂着胸膛,小心翼翼朝虚空挥了挥,“赵渡?”
无人回应。
“吴克?”
“唔啊。”一道虚弱声线响起,“部长?”
陈岁安喜极而泣,“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陈岁安聆听着方位,很快辨认出吴克位置,他一头扎进浓雾成功找到了吴克,可是真正的吴克已经不在了,他成了一团盘旋在地上的黑影。
跟机制一模一样。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陈岁安缓缓靠近,“有没有哪里疼?”
吴克好像恢复了一点元气,飘着来到陈岁安面前。
“部长,我是死了吗?怎么感觉身体好轻啊。”
眼泪夺眶而出,陈岁安哽咽着,“没事,我会救你出去的,只要找到一具愿意容纳你的身体。”
吴克虚弱的笑了下,“待着这里挺好的,要是我占据别人的身体岂不是变成跟机制一样的坏人啦?”
陈岁安死死捂住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哭啦部长,我只是从吴价之宝变回了吴业游民。”吴克轻轻拍陈岁安肩膀,可惜陈岁安根本感觉不到。
“部长!你听,有人在说话。”吴克顿了片刻,“是裁决官和机制!”
“在哪里,快点带我过去。”
吴克竖起耳朵,转身朝前走。
“您跟我来。”
隐隐约约的声线裹在浓雾中。
赵渡和一团黑影的机制面对面。
“你们杀不死我的,你们的人快死了吧?”机制丑恶的嘴脸笑个不停,“陈岁安快到了,我听到了他们脚步。”
现在就算震慑也无法压制机制,赵渡凝神看向浓雾中,收回视线淡淡说,“想要占据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本事。”
“当然我是失败了,你竟然能在昏迷时控制自己意识,骗过仪器骗过陈岁安也骗过我,真是了不起啊。”
“当然你们也没有成功。”机制说,“现在距离导弹到达还有多久?你以为灵魂锲约就能保住他吗?”
事已至此,其实双方都大势已去。
就在这时,陈岁安跟吴克赶到了!
“看,他来了,你们还不走吗?”机制放肆大笑,“无论如何你们都杀不死我的。”
震慑的压制实施对象必须是实体,一个神经细胞元都算,可以意识形态存在的机制震慑根本派不上用场。
陈岁安气喘吁吁奔至赵渡身边,两人并肩而立,接话道。
“留你这条狗命改日再杀也不是不行。”
赵渡一瞥化作黑影的吴克,又一瞥陈岁安通红的眼眶,“哭过了?”
“没有。”陈岁安突然亲昵的挽住赵渡手臂,意味不明的说,“我们走吧,回到地面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大家不能死在这里。”
机制手掌一划,划开浓雾,镜面一步之遥,映照出镜外场景。
“这么多人都死了你们怎么交代?”
身旁浓雾陡然换成镜面,在镜内可以看到外面大厅内一切,横冲直撞的战争机器,杀红了眼的白色制服,还有无数次跌倒又爬起来的众部员,火光、血液、残肢齐齐飞溅。
就连程逸也无法再次燃起熠耀,他只能徒手作战。
所有人都到了强弩之末。
火光同时映亮了陈岁安和赵渡的脸庞。
陈岁安留恋地看着每一个正在浴血奋战的熟悉脸孔,低低呢喃道:“无休无止的战火。”
赵渡轻皱眉头,敏锐察觉到了陈岁安哪里不对,他凝睇着陈岁安不安的眼眸,唇瓣刚启,就在这时!陈岁安毫无预警、毫无征兆猛地将赵渡推出孽镜之外,同时厉声喊道。
“吴克关掉入口!!”
赵渡在外不停拍打镜面,不敢损毁镜面,也进不来!!
陈岁安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不难从口型辨认出一二。
他瞳底闪烁着碎光笑意,微笑着看着赵渡,视线描摹过他每一寸五官以及颤抖着、翕张着的嘴唇。
“忘了我。”
赵渡愣了一瞬,然后开始砸镜子,他抢过战争机器的枪击,抢过白色制服的炮轰,都无法再次进入这面孽镜。
陈岁安转过身不看他了,做最后交代。
“吴克,有多远离多远。”
吴克流不出眼泪,也没有跳动的心脏,他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部长世人会知道您所付出的一切。”
陈岁安坚冰般的脸庞在火光映照下散发着橘色的光,他目光坚定,神色决绝,24年来第一次勇敢的面对死亡。
此时此刻机制终于意识到恐惧,他想逃,奈何陈岁安视线一直紧紧锁住他,他跟上机制逃离的步伐,最后话音很快消散在浓雾中。
“我不要他们知道,我要他们好好活着。”
下一秒,孽镜爆出剧烈而耀眼的白光!大厅外所有人都被这道白光所逼退,所有厮打和枪战都在瞬间停止,他们不约而同停下动作看着孽镜,又被迫闭上眼睛流出生理性眼泪,有的人甚至短暂失明!
——砰
巨大能量波呈圆形猛然荡开,所有人都被气浪掀出数十米远!
程逸大喊一声,“所有人迅速离开,他自爆了!!!快!!!”
他这一声惊醒了众人,他不管不顾,强行拉起赵渡离开。
赵渡双眼血红,根本不愿走,程逸相当老辣不等赵渡用震慑压制自己,主动出手直接用枪托砸向赵渡脑袋。
这一变故直接让众人看呆。
程逸拖住陷入昏迷的赵渡,回头厉声质问:“还在看什么!你们部长已经死了,他牺牲了自己!熠耀即将溢出!所有人都会被烧死,现在立即撤离!!”
所有人回过神来,过来帮忙架起赵渡。
彭钰童也不愿走,程逸直接下令打他打昏,现在一个反对声音都没有了。
他们快速撤离,在一路杀了许多残余的白色制服,不过战争机器并没有追上来,因为机制已经自顾不暇!
不过在途中他们遇到了迷路的霍伊尔,霍伊尔表示自己必须回去要亲手杀了贾斯帕,程逸当机立断也将他打昏带走,不过他留下了两台下潜器,希望陈岁安不会死亡还有能活着上来的机会,也正是因为这两台下潜器阴差阳错直接导致陈岁安后来的惨状。
他的出发点没错,只是造化弄人。
孽镜内。
陈岁安死死抱住身下的那团黑影,熠耀已经燃成了白光黑火,他瞳底也不再是金色,而是白茫一片,不断有流淌火砸在机制身上,他痛苦的嚎叫。
“痛吧,很痛吧。”陈岁安视线模糊,已经完全看不清任何物体,他体内骨骼和肌肉快速分裂,又在ERV的加持下快速愈合。
这是一场来自自曝和ERV的角逐。
“你知道你自己快死了吗?”
流淌火不断蔓延,不断从孽镜中蔓延开来,流淌到大厅,烧在战争机器身上,他们静默在火光中,像尊沉默的雕像,焰色又从他们身上蜿蜒流出,流进甬道,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人体屠宰场、培育舱、武器舱、停机坪,无数躲在舱门后瑟瑟发抖以A开头为编号的坏种们被烧死,他们甚至没有痛苦的时间就化为灰烬。
无数金属融化,铁水横流。
当然,郁旋也不能幸免,她存留于世间的一切,包括克隆体,DNA都被损毁。
这场大火连绵到基地所有地方。
灰烬腾飞,如同纷杂大雪。
永不停歇。
机制艰难地搬开陈岁安手指,“你还是杀不死我的,呵呵,只有临时世界,才能”
陈岁安只当他在做最后挣扎,不管不顾。
“你看为什么十多分钟了还是把我烧不死?我的意识永远存在,除非你把赵渡叫来,让他在临时世界里烧死我!”
“闭嘴,你这该死的杂碎。”
“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每过一秒,陈岁安肌肤就多一寸龟裂而开,猩红血肉流出,鼓囊囊的挤着裂痕,此时此刻的他比机制更像个怪物。
他已经是一具血尸,现在就连ERV也无法修复他的身体了。
最终熠耀扑闪两下,灭了。
流淌火也就此熄灭。
陈岁安哗地仰倒在地,大口喘息着,全身肌肤龟裂,从前俊朗精致的五官已无从辨认,眼球爆裂,鼻梁断截,嘴角豁开,就像是有人从将他拉长,又拼接,反反复复造成他现在这幅鬼样子。
鲜血流无可流,可他还没死,下陷的胸膛还在微弱起伏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混沌的意识里,为什么自己不疼,为什么自爆都杀不死ERV所打造的自己?
现在主动权来到机制,他踩上陈岁安不成形的脸颊,“看你这苟延残喘的样子……真丑。”
当年陈正什么都骂过他,唯独没有骂过他丑。
“不知道赵渡看到你这幅模样还会不会十年如一日的爱你?”
“咯……咯咯……”陈岁安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仍旧摸索着,瞪着血窟窿眼眶,死死抓住机制脚踝。
机制一脚踩碎他腕骨,然后踢开。
然后机制挥开孽镜入口,消失已久的贾斯帕赫然出现。
“主人。”他等候多时,恭敬弯腰上前两步,“我来献祭了。”
机制静静凝笑着,重新化作黑影全数窜入贾斯帕体内,快速浏览了一遍真正的贾斯帕记忆。
下一秒。
“贾斯帕”抱起力竭的陈岁安,走出孽镜,踏上厚厚的一层白灰,走过满目疮痍的甬道。
“即然赵渡不肯审判你,那你只好接受众人审判。”
陈岁安开裂的声带又是一阵吱吱咯咯,他已无法挣扎,更何况ERV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
‘贾斯帕’轻笑一声,“忘了告诉你,贾斯帕真实名字叫做AE31,对,他跟AE86是同一批次的试验品。”
他带着陈岁安登上下潜器。
而就在几百千米的前头,赵渡猝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浑身是无休无止的疼痛。
程逸大骇,“我给你打了镇定剂,你怎么还……”
所以,现在陈岁安到底在经历什么?!
他一睁眼迅速震慑了所有人,所有人在僵直中被迫换上抗高压防高温服,外舱门开启,沸水涌进,他们顺水推出,然后登上其他下潜器。
这所有人包括:程逸、彭钰童、六名裁决员。
接着赵渡调整下潜器方向,就在此时透明外罩传来急促的敲击声。
霍伊尔。
他比着口型。
“我也要下去。”
舱门再次打开,霍伊尔摘下头盔。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贾斯帕,他肯定还在下头,我要去亲手杀了他。”
赵渡动作一顿,随即死死揪住霍伊尔衣领,悍然一拳砸向他头部。
“因为你不知道所以差点害死他?跟在你身边着这么多年人你竟然不知道他是机制的人?你蠢到无可救药!!如果陈岁安没事我只会杀了他,若是陈岁安有事,我会轰碎你的帕斯塔峡谷,不让你死,让你日日夜夜跪在废墟里忏悔自己的愚蠢!”
“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动手!”霍伊尔怒目圆睁,“我会亲手杀了他,也会亲手杀了自己。”
“希望如此。”赵渡转回身去。
霍伊尔盯着赵渡脑袋,迟疑几秒。“你要不要再包扎一下?”
“滚开。”
“你要不要通知一下上面暂时不要扔导弹下来,要是我们还没救出他该怎么办?”
忽地,赵渡猛然起身,死死盯着透明玻璃罩外壳,在平静无澜的水波中,一团巨大黑影越靠越近,霍伊尔也凑上前来,惊呼出声。
“是贾斯帕!”他迟疑地辨认着下潜器黑影,在越发明亮的光线中彻底看清,“他抱着陈岁安?他脸怎么了?!”
两秒后,两台下潜器擦肩而过。
贾斯帕挑衅的笑容也一闪而过,他说。
“惩罚现在开始。”
速度太快,赵渡根本来不及震慑,黑影飞快消失在水波深沉浓郁的沸水中。
他立刻调转方向,追随而去,重新上升。
他按住耳麦,“贾斯帕带着陈岁安上来了,你们把守在所有入口,务必拦截住他们。”
公频内所有人皆是一震,立即回好。
赵渡这个命令无意是个好消息,陈岁安还没死的希望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就连赵渡也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庆幸陈岁安没有死亡,他庆幸他的宝宝还在,更庆幸灵魂契约的签订。
殊不知,在庆幸之余。
既定的命运齿轮霍然转动,遮掩惨剧的幕布方才揭开。
作者有话说:
鞠躬。
109 ? 石磨地狱
◎生死契阔,天人永别◎
“全宇宙各个地热能入口再加10人拦截, 目标乘坐的是一枚蓝色下潜器,再次重申陈部长在里面所有人员只能拦截不能用武器对抗,切记勿伤陈部长, 如若实在不能拦截务必拖延时间等裁决官返回地面。”
气氛紧张, 所有人都还未回到地面就已在准备,紧急联系地面的同时在上升过程中不断用声波搜寻四周贾斯帕和陈岁安的踪迹。
彭钰童已经完全失去指挥能力,他失魂落魄地坐在角落,忙忙碌碌的人脚不停在视线里晃来晃去。
谁都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吴克会那么突兀死亡, 他是第一批注射ERV病毒的人员,所以断注反应体现之时彭钰童就给他推注了血清,谁曾想事情会发展的这样突然?
那瞬间子弹的破坏力直接将吴克整个胸膛炸碎,谁都明白他无救治的可能。
而最可悲的是,彭钰童什么都做不了,陈部长生死未卜, 这时候他甚至想寻求赵渡帮助的资格都没有,他甚至不敢开口。
自爆能杀死机制, 那一样也能杀死刚以意识形态存活的吴克。
他痛苦地抱住脑袋,紧紧蜷缩成团。
程逸刚结束与其他几位源老以及宁婕对地面布控的通话, 一抬头便看到了角落里的彭钰童。
“陈岁安肯定会想尽办法哪怕只是留住吴克意识,他会竭尽全力去办, 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唉……距离地面还有半小时行程, 你好好休息。”他半蹲下, 有力的摁住彭钰童肩膀,“这还不到悲痛的时候, 没确认死亡之前一切皆有变数。”
彭钰童慢慢在双膝间抬起头来, 他眼眶通红, 发型凌乱,眼神麻木,从未如此颓丧过。
其实执行部和裁决团许多部员都戏称彭钰童和吴克是双璧连诀,但是跟多的部员打趣他俩是烽火燎原组合。
他们曾以这样一句精准概括他俩关系:“情报科科长为情所困,行动处处长行动不便。”
“对不起,我……”彭钰童捂着脸,手背经线虬结,“对不起……”
程逸年长他许多岁,一时间没想出安慰的话来,只能再次摁住彭钰童肩膀宽慰,然而就在这时,公频内突然响起无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有人冲了过来。
“程源老,下潜器防高压耐高温外壳出现了碎裂问题!”
程逸倏地站起,“碎裂程度如何,出现碎裂程度的下潜器有多少枚,有无人员伤亡。”
“救命啊!救命啊!”
“外壳裂了,快跑,快换上防护服!”
一时间,公频嘈杂不堪!
程逸直接摘掉耳麦,“数据!”
“初步统计出现问题的下潜器大约有三万枚……皆是因为外壳突然碎裂所造成舱内释压失衡,许多下潜器已经开始变形!”部员不停滑动着平板数据,瞳孔急剧收缩,“数值还在不断攀升!天,声波扫描到了贾斯帕和陈部长所乘坐的下潜器,他们现在在我们16点方向五百米左右!
彭钰童忽然攥住程逸裤腿,沙哑着嗓子,“出现问题的下潜器外壳是不是只有红色检测标识?”
部员明显一愣,“您怎么知道。”
“快点让乘坐红色标识的所有人转移到蓝色标识下潜器上,快!”彭钰童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语速飞快,“贾斯帕在红色标识下潜器做了手脚,蓝色标识的是仿生人通过检测,蓝色下潜器才是安全的!你快去告诉裁决官问他是乘坐的是什么颜色。贾斯帕就是在等这个时候,等我们手忙脚乱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上的时候他好带着陈部长趁机逃脱。”
他说了一大段话,有些喘。
“贾斯帕就是要我们做选择,是拦截他还是救所有人。”
程逸面色凝重,“你现在去通知裁决官,不,不用通知他,他一定让我们选择拦截,快去按照彭钰童所说的办,通知公频内所有乘坐红色下潜器全部转移到蓝色下潜器上。“他只是略微停顿,便说出彭钰童最不想听到的结果,他说,“现在开始所有下潜器暂停上浮。”
彭钰童拦住前去指挥的部员,死死瞪着程逸,“你这样做会害了陈部长的。”
“快,现在就去下命令!”程逸直接将部员吼蒙。
部员傻傻僵了下,接着飞快离开。
“你就不怕裁决官知道情况后杀了你?!”
程逸脸色晦暗,“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是让几万人死还是让一个人活?就这样我们也不能完全保证是否能够真正拦截贾斯帕,为了不确定机率而害几万人死亡,孰轻孰重?!”
“哪怕赵渡知道真相后杀了我那又怎样,如果现在你在红色下潜器,没人来救你,你会不会绝望,好,我姑且论你愿意牺牲,但是在蓝色下潜器里活下来的部员他们会怎么想?朝夕共处的兄弟亲眼死在自己面前,没人愿意救他们,他们会把罪责怪在谁身上,你怎么这么天真!一个人活上万人去死,你敢保证他们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吗,陈岁安不死就还会是执行部部长,往后你要大家怎么看待他,谁还敢听从他的命令?!”
程逸字字珠玑,字字痛击要点。
“民众对他的怨恨已经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他们每个人都恨不得将他撕碎,见死不救的决定无疑是滚油投水,如果真为了他而放弃救人性命,就等于把他往死路上逼!你是不是想看他死?”
怒吼的震荡回响在金属舱壁,久久不肯消散。
耳麦哔哔两声。
“贾斯帕和陈部长即将与我们擦肩而过,最后请示一次,是否需要拦截。”
“不需要。”程逸话音刚落,莹白圆形舱划过洗潜器透明外壳,两者相距仅几米。
彭钰童陡然跌坐在地上,喃喃呓语,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他癫狂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绝路,都是绝路啊!”
地面上。
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在黄石公园,金属板房内仅一张长条桌,四周分别坐着宁婕、汪立轩、章右、沈堰。
“他们暂停上浮返回地面时间会不准确,赵渡至少还需要一小时才能返回地面,大量人员目前还在地下,地面仅存几十万可调配的人员,而地热能遍布整个宇宙岛,共计4546231万个出口,我们人手严重不够,别说新增10人小队,就是平均分配到每个入口人员都不够不足5人。”章右拨动平板,划了划又说,“现在这样严峻的情况各位有没有更好拦截贾斯帕的方法。”
全息投影浮动在半空中,上面实时显示着所有下潜器坐标,只有一枚无法获取位置,那就是贾斯帕和陈岁安那枚。
幽蓝光线映照在四人眼中,扭曲到光怪陆离。
宁婕拧着眉:“如果不能拦截贾斯帕也出不了宇宙岛,维兹荷尔屏蔽膜笼罩在宇宙岛上方谁也出不去,所以只要他上来,无论我们能不能拦截,都一定会找到他们的踪迹,只是时间”
“确实可行,但最重要的是贾斯帕临阵反水杀陈岁安和赵渡,为什么又将陈岁安带回地面,在上升过程中他完全有机会杀掉陈岁安。”沈堰推推眼镜,“我们现在应该考虑他想干什么。”
汪立轩道:“我明白沈堰忧虑,至于拦截和弄清楚贾斯帕想干什么这两件事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件事来解决,拦截必须要进行,有多少人用多少人,不强求能够拦住贾斯帕,因为他极有可能以陈岁安性命想要挟,但是只要我们发现他的踪迹,以光速昆机赶到现场,宁小姐可以使用震慑从而控制贾斯帕行动和思想,不过这个涉及一个问题,请问您的震慑范围是?”
宁婕撩起眼皮,眼神冷艳:“我肉眼所能见到的范围内,至少需要五秒时间。”
章右说:“那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争取至少五秒时间。”
“是的,五秒不难,这完全可能成功。”汪立轩说。
沈堰迟疑一瞬,“宁小姐如何看待。”
哪怕赵渡卸任宁婕成为新任裁决官,他们仍然称呼她为宁小姐,他们算得上老家伙,某些思想根深蒂固,并不是不尊重,而是他们都知道近段时间以来裁决团所有决策都是权宜之计。
宁婕起身,单手按住领口,十分尊重地他们三人鞠了一躬,直起腰来。
“谢谢你们为我儿媳妇和儿子出谋划策,可是我不想泼大家的冷水,直到现在裴瑎和路哀从未出现,我怕他们会毁掉我们所有计划,所以请各位严格审查队伍工作人员的情况,说实话,我对拦截贾斯帕并不抱任何希望,因为我在预想范围内演算到了最坏预想结果。”
她重新坐下,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贾斯帕是机制的人这点毋庸置疑,裴瑎路哀亦是,所以他们一定能互相联系。”
“如果贾斯帕提前与裴瑎路哀约定好地热能出口,那么裴瑎路哀极有可能说不定现在已经埋伏在地热能出口,我们人手不够又没有确定的坐标,他们可以里应外合杀掉把守在地热能出口的工作人员,那么贾斯帕就能带着陈岁安悄无声息的隐藏离开,所以在这点我们一定会输。”
此话一出,众人默然赞同。
“所以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机制死没有,陈岁安状态如何,是否还有自保能力。”宁婕已经很多年没有觉得事情如此棘手过了,她长长呼出口气,透过窗户遥遥眺望远方阴沉的天空,幽幽道“但愿贾斯帕只是拿他威胁我们。”-
北半球雪莱大陆,距离市中心仅30公里外热能入口。
夜色浓郁,山脚下绵延着大片大片明亮虚浮的橙色光带,哪怕接近凌晨这座北半球最大城市也热闹非凡,民众们在白日里奔走相告,占领街道游行示威,慷慨激昂一一细数陈岁安上任两年来的不作为、恶劣事迹。
夜晚他们聚在一起,在酒精催化下更加义愤填膺,他们踩着桌椅板凳,在碰杯中称兄道弟,他们口若悬河,说要将陈岁安如何如何。
山上气温已降至零度以下,提前比城市感知到暴风雪。
三名把守肩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霜,他们目不转睛盯着平静而滚烫的地热能水面,恍惚间,身后崎岖难行的雪地里有碎微喀嚓。
三人齐齐回头凝望身后。
身后一片昏暗,耳边只有旷野传来的风。
等到他们再回头,巨大的圆形仓已然浮出水面,‘贾斯帕’微笑着看着众人,已非常人的速度划动臂膀,手起刀落,一片锐利森寒的白光乍现于三名把守人员瞳底。
——哐哐哐。
三颗头颅落地。
昏暗中,裴瑎和路哀抖掉身上雪渍,慢慢从地面爬起。
‘贾斯帕’缓缓走下舷梯,张开双臂,仰头而立,拥抱暌违已久的天地,在深深的呼吸中闭眼感受。
冰冷的空气、潮湿的山地、呼啸的狂风。
“多少年了……整整多少年了。”他睁开眼睛,眼中噙着笑意,“宇宙岛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裴瑎路哀低垂着头,不敢接一句话。
须臾,‘贾斯帕’折返回圆形仓,从里抱出意识清醒但丧失了行动能力的陈岁安。
他站在悬崖边俯瞰下面城市,又怜爱的看看陈岁安,温声道:“既然赵渡不肯审判你,那就只有民众更够审判你,孩子,我要让你尝尽跌落神坛的滋味。”
陈岁安动不了,血窟窿的双眼飘进一片雪花,融化。
四人下山,逐步走向30公里外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市。
西半球黄石公园,赵渡此时刚刚返回地面便冲进临时指挥所。
这里热火朝天,敲击键盘声,通话声,交谈声,资料翻页哗哗声,还有实时显示的所有地热能坐标点闪烁红灯。
所有人看到他和霍伊尔进来后齐齐静了一瞬,程逸也在其中,他正在与宁婕他们商量事情。他见赵渡进来,第一时间朝他走去,“有件事需要告诉你。”
“不需要,现在不是杀你的时候。”赵渡吝啬给程逸任何眼神,直接越过他径直走到指挥台前,望着半空中闪烁跳跃的地热能坐标点询问:“有没有看守点失联。”
他沿途上来时入侵了每个人大脑,事件脉络掌握的差不多,不过他相当冷静,冷静到让人心悸。
工作人员战战兢兢,脖子毛都快竖起了。
“认真回话!”赵渡阴沉警告。
“每两分钟回报一次坐标,输入密码口令才能通过。”工作人员看上去都快哭了,埋着肩膀,“暂暂暂暂时没有检测到任何入口失联……”
“雪莱大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距离市中心30公里的地热能坐标曾消失五秒。“赵渡在投影上快速一扫,飞快发现了问题,听到这个消息的宁婕等人都赶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刚刚没汇报。”宁婕调出卫星实时图,似乎是网络有点卡还是怎么回事,图片刷新自上而下,一截一截的弹。
工作人员是真哭了,五位源老同时站在身后,还有不讲话的黑市缔造者,以及说话就吓得人心惊胆战的上任裁决官。
“雪莱大陆一直都是陈家……”工作人员吞了半截话,“有些地方我们没有权限,所以偶尔会失联,两秒,我发誓两秒后他们就正确连接上了,我也……”
雪莱大陆一直都牢牢掌控在陈家人手中,因为陈家的祖宅就在这片大陆,他们的起源地也正是这里,从前裁决团与执行部关系一直不好,宇宙岛人尽皆知,所以当初在卫星划分环道时工程师都会小心翼翼避免冲突。
草蛇灰线埋伏的太深太久,又或者是千丝万缕纠缠的关系,汇集成既定的命运。
如果赵陈两家关系一直很好,那么绝对不会存在网络短暂出现问题的可能,这样监控人员也能第一时间监测到地热能异常。
此时,图片刷新出上半部分。
“我确认了三遍他们的密码口令,都准确无误。”工作人员崩溃道,“我也想找到陈部长,他曾经帮助过我……”
赵渡自己都不知道脸色在这句话后稍稍缓和,当然也只是丁点儿,脑海莫名想起昨晚陈岁安在餐桌上所说。
【记得以后待人待物随和一点,别动不动就是冷眼一瞥,别那么冷硬……】
他抿了抿嘴唇,正欲开口说‘没事’之时实时图片刷新成功。
高清图片上,三名看守人首分离,雪地铺满红梅。
霍伊尔霍然一拳砸向桌面,“所以他们早就出来了!我们又错过了!”
指挥所大门忽然砰地巨响,众人回头,赵渡已经消失不见。
“现在包围雪莱大陆,武力进攻,战斗机护航巡飞,只要发现贾斯帕踪迹就地绞杀,无需请示!”
所有人抓起外套夺门而出,数百架昆机如同群鸟出笼,在墨黑色天空中振翅高飞,飞往雪莱大陆。
只剩几名值守人员的临时指挥所墙上挂钟准点报时:
【曙光12年,11月17日23点整,初雪。】
因为下了初雪,原本因寒冷而躲进屋中的民众反而上街看雪,街道车流不息人头窜动,最热闹之处莫属雪莱商业广场。
这座商业广场历史悠久,也是陈家具有里程碑的建筑物之一。
高耸入云的楼尖上挂着镰刀橄榄跳的巨石雕像,下面是宽阔开朗的广场,四通八达的街道以大楼为中心点延伸而开,北通陈家祖宅,南部居住着大量陈氏族人,西面是鱼龙混杂的超级大厦,东面则是执行部分部。
地面薄雪很快融化,格外湿滑又泥泞脏污。
两名路人沿着街道,在交谈中骂骂咧咧。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夜起禁飞,他妈的路都堵成什么样了。”
几条街道喇叭震得人心烦气躁。
“多半又是那个贱种下的命令,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趁早去死!”
远处有人模糊的喊。
“陈岁安在这里。”
交谈的两人遥遥回头,又转过回相视嗤笑一声,“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都消失了这么多天,来这儿就不怕我们撕了他。”
“对啊,来这不是找死?不仅咱们恨不得弄死他,就连陈家人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两人说着,远处广场上却围聚了越来越多的人,无数人群逆流而去,神色里是掩不住的兴奋和暴戾。
人群中忽然炸开一声。
“真的是陈岁安!”
这一动静几乎让所有人围观过去。
开阔的广场中心点,只见泥泞不堪的雪水里躺着一个怪物,浑身肌肤龟裂,裸露在体外的血肉深可见骨,血不流,但他身下的污水慢慢变了颜色。
路人围成一团指指点点。
“这怎么可能是他啊,他虽然该死但也没这么丑啊。”
“对呀对呀,不过他长得好像啊。”
“你们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身份信息?”
众人不管不顾胡乱乱动着血尸,血尸穿着居家服,没有手环没有手机,除了衣服什么都找不到。
一名匿在人群中齐耳短发的女孩,眼尖的指着血尸肿胀的手指,“你们看他手上戒指有刻字。”
这时,一名待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轻轻瞥了眼短发女孩,不急不缓地劝告。
“你们这样太不礼貌了,还是先把人送医院吧,别随便翻了。”
正翻得起劲的某个满脸横肉的刀疤男倏地扭头,“谁说送医院的?站出来!如果这团烂肉就是陈岁安怎么办,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你们和家人们所遭受的苦难都忘了?!我看你们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说这句话的是不是没有经历过ERV的半死不活??站出来!你是不是陈岁安走狗?!”
人群中瞬间没人说话了,静了一秒后更多人七嘴八舌。
“对对对,快看看他戒指上刻了什么字。”
“对!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这样又不是我们造成的,就算死了也跟我们没关系!”
“你们看快他在说话,他想说什么,他嘴唇动了!”
几个靠得近俯身去听。
“他好像在说对不起。”路人秉着呼吸贴近血尸不完整的嘴唇,几秒后抬起头来望着大家,“他说救救我。”
“救你妈呢,别想躲过检查!”
刀疤男重新蹲下去,粗鲁撸下血尸指根戒指,顺便刮走了几缕殷红血肉,那枚红痣始终没有因为肿胀消失,而是好好生长在指根。
“你们都让开些别挡光。”
人群稍微退散一点。
刀疤男仰着头将戒指举到光线最好的方向,浑浊的眼珠子收缩了下,接着眨了下眼皮,迟缓地转回来看看地上躺着的血尸,再看看戒指,以此往复五六次,最后指着戒指,又指着血尸,脖子血筋胀跳。
——叮叮,钟楼准点报时,温馨欢快的女生响彻整个广场。
【现在是曙光12年,11月18日00时,新的一天已经来临,祝您生活愉快。】
北半球某秘密基地一辆无人昆机无视禁飞指令迅速划上天穹,尾翼喷洒着淡绿汽化液体往赤道飞去。
拯救计划开始。
也就是在同时,雪莱大陆广场上的刀疤男爆发一句撕裂怒吼。
“他就是陈岁安,他就是那个杂碎!!!”
暴.乱瞬起,一时间所有民众冲过去,对毫无反抗能力的陈岁安拳打脚踢。
他们吐口水,他们用脚踩,他们骂到祖宗十八代。
“你这个贱种也有今天!落到我们手里别想好过!”
群魔狂舞的人群里,齐耳短发女孩和带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悄声离去。
“还我们健康身体!还我健康身体!你为什么要迫害我们!你知道我母亲因为ERV快死了吗,你这个畜生,因为你没有母亲所以不懂亲情吗!我要杀了你报仇!”
无人昆机刚好从商业广场上方飞过,淡绿色的液体混杂飞雪,盘旋而下。
“撕了他弄死他,他罪该万死!反抗啊,你不是那么高高在上吗,为什么变成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躺在这里任人宰割啊?!说话啊!贱种!你还敢叫我们救你,我们恨不得你去死,下地狱受尽折磨!”
钟楼之上,‘贾斯帕’缚手而立,将广场一切收进眼底。
人浪和声浪一潮高过一潮。
密密麻麻的人手人脚不知道踏在了哪里,陈岁安本就看不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总有温热的液体往身上洒,糊住耳膜,咕咚咚的闷响,他不疼,看不见听不清楚,唯一还有感知的是嗅觉。
好臭,想吐。
吐不了。
好压抑,浑浊的空气仿佛被压缩了,他吸不进去。
他不知道他的胸膛已经下陷的很深了,十几根肋骨都在暴力钝打下插进肺部,手脚耷拉着,在翻滚中摆出很诡异的姿势,比如他脚后跟贴着耳朵,手指扭在肩胛骨。
有人高高跳起来踩他的头,有人拿利器割他的四肢。
灵魂契约不让他疼,ERV不让他死。
可他现在看不见也摸不着也说不出话来,孤身处在泄愤的漩涡。
好想死
可昆机顺利起飞了么?
“这个千人骑万人骑的婊子,还敢勾引裁决官,扒光他的衣服,让他凌迟而死!”
“对!按住他手脚,万一他攻击我们就糟了!”
说是按,其实是砸,他们砸得陈岁安四肢血肉模糊,像烂面条,脚尖一碾就成红泥,他们嫌恶的蹭在地面上。
很快,陈岁安身上衣服三下五除二被剥光,没什么不同。
从前的腿很长,腰很细,皮肤很白。
可是现在都看不出了,全身龟裂的肌肤本就恐怖,又在捶打下变形断掉,血肉这里一块,那里一块,锁骨白森森的骨头戳了出来,戳在他下巴上。
“哈哈哈哈,你们快看呐,他好恶心啊,我想吐!!”
“翻过去,把他翻过去看看他后面是不是有两个眼。”
“别用手碰,你看他现在这幅狗B样子,别感染了什么病毒!!”
众人七嘴八舌,用脚擦刮着去踢陈岁安,像踢一块被踩扁的肉饼,胡乱踢得陈岁安翻来又翻去。
“天呐,你们快看,他在摸他的手指,他在找他的戒指!!”
“对啊,戒指呢,我们当着他的面烧成水,他在乎什么我们就毁掉他什么。”
洪水般的人群里有人一眼认出刀疤男,“刚刚那枚戒指呢,快给我们。”
刀疤男恶狠狠搡开那人,“早扔了,那晦气玩意有什么用!”
其实那枚戒指就躺在他外套口袋,那枚素圈其实什么字都没有刻,因为本身就是私人定制全宇宙岛仅一对,无需再雕刻任何标志彰显主权。
外围不断有人涌进来喊,“他妈的你们里头打完了没有,让开该我们上了!”
“谁先到谁先打,别坏了规矩!”
东西南北所有街道堵塞不已,商店饭店空无一人,广场上却是水泄不通,闻讯赶来到的民众源源不断往里拱,就连执行部大门都被民众完全堵住,禁飞又堵车,执行部只能步行,当然他们根本不知道广场上躺的是陈岁安,他们只以为发生了暴.乱。
这几天暴.乱多如牛毛,不是么?
所以也没有报给执行部或是裁决团。
“大家不要外传,不要让执行部发现!”
“我已经开直播了,我要让宇宙岛所有人都看到他赎罪的样子!”
“好好好!我去买d+”
淡黄色的腥骚液体终于在翻滚中从耳膜流了出去,嘈杂纷乱的声音密密麻麻击打耳膜。
陈岁安眨不了眼,眼皮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好想哭。
可早就流不出泪了。
赵渡,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疾风骤雨的拳头再次落到身后,巨石砸在他身上溅成四分五裂。
好冷啊。
整个世界都仿佛化为乌有了,时间好漫长啊。
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昆机上的赵渡呕血状态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这吓坏了众人,宁婕去扶他,他摆手,在冷汗中颤抖,颤抖着露出指根红痣。
宁婕刹那潸然泪下,久久回不过神。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波一波冲上来殴打的人群渐渐停下动作,他们说自己打陈岁安造成的伤口为什么不愈合了。
是的,他们好像失去了死而复生的能力。
他们惊慌失措,他们说陈岁安身上有病毒!不能再靠近他了!
他们这下又像避瘟疫一样避开陈岁安逃散,于是踩踏事件就爆发了,无数人在挤压中窒息,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不复活了!他们开始害怕,越来越多的人接到家中报喜的电话。
“我不难受了!我好了!”
施暴的民众飞快奔回家门,抱着亲人痛哭流涕,在寒冷的初雪天阖家团圆。
广场上逐渐没人了,只剩一具陷在泥水里的血体。
风呜呜咽咽的吹,雪纷纷扬扬的下。
ERV让陈岁安恢复了一只眼睛,他迟缓地转动着仅剩的眼珠,全身都是一层薄薄的雪沫,遮盖住了身体的狰狞。
他看见自己正上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是个小女孩。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声带仍然还未恢复完全,陈岁安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支支吾吾的呃呃呃……
小女孩伸着短短的肉乎乎的手指,稍微拂去了点陈岁安半张完好无损脸颊上的雪,低下头凑近观察他,眼底有三分害怕,五分不解,还有两分迷惑,她温热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陈岁安脸颊。
这是陈岁安截至目前为止,唯一接触到的温暖。
小女孩蹲下,“你是不是受伤啦?”
陈岁安眼睫颤抖了下。
小女孩软软糯糯的问:“记得妈妈的电话号码吗?我可以帮你打电话让她来接你。”
陈岁安不动了,看上去像死了。
妈妈刚刚被我烧死了。
“那爸爸的电话呢,记得吗?”小女孩又问。
爸爸被我亲手狙杀了。
陈岁安艰难地望向天空,仅存的视野被雪花遮挡。
“唉……你怎么这么笨呀,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要回家了。”小女孩在包包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小块残缺的糖,她轻轻搬开陈岁安冻僵的嘴唇,小心翼翼放进去,拍了拍他哄着说:“你再玩会儿也就回家去吧,不要乱跑,要听话哦。”
那道小小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陈岁安意识越来越模糊,雪越下越大,完全覆盖住他。
凌晨1:37分,赵渡最先抵达雪莱广场。
“陈岁安!陈岁安!”广场上都是他急切的呼喊。
报告说雪莱广场刚刚发生了暴.乱,满地狼藉被大雪覆盖,赵渡在鼓包的雪地里翻找,他翻到了一块碎石板,上面粘着融化的血迹,他跌跌撞撞一路往前,翻到了米白色的家居服碎片,这是他给陈岁安买的。
他跪在地上,一路爬行着翻,一路凄厉的喊。
最后他找到了陈岁安。
平展雪地里,陈岁安只有半个脑袋露在外面。
他不成人样了。
赵渡跪在他身边,不敢动作。
“宝宝宝宝。”
滚烫的泪滴落,融化一个个小小的点。
他俯身额头贴住陈岁安冰凉的额头,张开双臂去拥抱陈岁安,然而……他抱了个空,抱起了一捧簌簌往下掉的雪。
两秒静默后。
“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大地
赵渡跪在地上疯狂扒雪,这一幕他永生难忘。
雪下陈岁安的身体是扁平的,殷红的肉.体与雪色结成冰壳,与地面黏为一体。
“宝宝不痛,宝宝不痛……”赵渡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动作轻到僵硬,他抚摸着陈岁安的刺手的发顶,蜷在地上与他躺在一起,吻他眉眼,“宝宝醒醒……”
不知道喃喃呼唤了多久,陈岁安竟真的睁开了眼睛。
只有一只能看见的眼睛。
他望着赵渡,嘴唇几不可闻的翕张了下。
同时一滴清泪划过眼角。
他似乎就是在等着赵渡来,为了见他最后一面,在回光返照短暂的几秒内他得偿夙愿,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没有留下一句话。
生死契阔,天人永别-
曙光12年,11月18日凌晨1:49分,陈岁安心脏停止跳动。
在他心跳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在生命终结的最后一秒。
他美丽的眼睛里刻印的只有赵渡。
作者有话说:
鞠躬
110 ? 蹉跎岁月
◎两个临时世界◎
宁婕等人赶到的时候都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惊。
漫天飞雪, 空旷无人的广场上,赵渡跪坐地上,怀里抱着残肢碎片的陈岁安, 他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世间一切词汇都无法完整清晰表达他的情绪,只有接连不断滚烫的泪水滴在陈岁安身上,每一次滴落,笼罩在陈岁安身上那严丝合缝的蓝色荧光便波动一下。
是临时世界的保护外壳,维持不让灵魂溃散。
狂雪冷风从静默遥远的山巅吹来, 打着旋儿的雪絮刮过这座无人的广场,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不断有隐隐约约喜极而泣的庆祝传来。
而广场上,枯坐着赵渡,以及他凄厉的呜咽。
没人见过这样的赵渡,亦如没人见过如此丑陋的陈岁安。
所有人都默默停驻在远处。
“现在开始地毯式搜索整个雪莱大陆,找到贾斯帕!”宁婕来不及擦干眼泪, 哽咽着,“除刚刚确认陈岁安名下无人机外, 其余起飞任何飞行器一律击毙,不用查验!”
“还有, 调取卫星监控,把这群施暴者给我找出来, 一个都不准落下!”
有工作人员转身离开。
霍伊尔不忍再看, 直接别开脸蹲在雪地里, 他忍了会儿,还是慢慢将头埋进膝盖, 肩头如捣蒜般。
更多的部下则是不敢看, 默默抹眼泪小声啜泣。
程逸脸色难看到极致, 提醒道:“抽魂还能活,再不抽就晚了”
其余几位源老只能叹息。
正当程逸往前走时,宁婕拦下他。
“你认为经历了这些,他真的还想活吗?”
就在这时,黑沉天空骤现异样。霎时,整个宇宙岛亮起全息投影!
一时间所有人停驻观望,开窗的开窗,出门的出门,都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天空。
全息投影扑闪两下,‘贾斯帕’赫然出现其中。
“大家好,我是机制。”
世界哗然。
“这不是黑市里的贾斯帕吗,怎么会是机制?”
全世界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我很久没有面向大家,所以大家不记得我的脸很正常。”
霍伊尔目眦猩红:“草你妈的脸!”
“我本无意插手宇宙岛之时,奈何近半年来宇宙岛所发生之事太多,动荡不淡,人心离群。全息投影上的‘贾斯帕’无奈叹息,一副舍我其谁的大义,“如果我再不出面相信诸位将彻底对宇宙岛两大管理层失望。”
“近半年以来,陈岁安身为执行部部长多次挑战法律底线,肆意妄为,先是故意损毁监狱星球,蒙杀321名执行部高级部员,亲手弑父制造车祸假象,后故意引诱裁决官与我对立,这些我都忍了,只是停了他执行部部长位置,给他机会真心改过,为什么这样做,因为他是一个可造之才,他的无可匹敌的能力能为宇宙岛造福,可惜”
“可惜他一意孤行,为了巩固执行部部长及家族地位更加丧心病狂!相信这一切大家都有目共睹!他强迫大家注射ERV病毒,让你们家破人亡,很多人深受其害,为此我难辞其咎,但是!好消息的是!我已研发出解除ERV病毒的血清,已经通过大气方式为大家解除ERV的折磨。”
全世界欢呼,振臂高喊。
“机制!”
“机制!”
“机制!”
此话一出,全世界都在对机制感激涕零,都是他忠实的信徒。
“操他妈,这一切明明是陈岁安做的!机制这个骗子,骗子!!”霍伊尔破口大骂,“快点关掉关掉!”
工作人员早就在制止,可是停不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发声与各位见面,在此特别说明,陈岁安已被我撤去执行部部长一职,稍后我将与裁决团沟通,如此深重的罪孽应当如何判罚。”
全世界都在喊。
“下地狱下地狱下地狱!!”
‘贾斯帕’微微一笑,“是的,我希望他下地狱,只有接受如此残酷的刑罚才能让他真心悔过,才能对得起宇宙岛千千万万的受苦民众。”
“为此,我还有一件事决定。”
“我将重新统领宇宙岛,维护宇宙岛的安全与和平,稍后请诸位在会议厅见证我的回归。”
于是民众纷纷出门,离得远的驱车,靠得近的步行,他们热血沸腾的赶往会议厅,膜拜再一次拯救他们的神。
全息投影慢慢消散。
“现在就是杀他的最好时机,我们现在就去会议厅。”霍伊尔唰地站起来,见众人停下脚步,愣道:“走啊,你们都杵着干嘛!”
程逸摇头,“杀不了他的,连熠耀自曝的形式都杀不了他,其余就更不要指望了。”
“杀不了至少也可以让他身败名裂,我们现在就向全宇宙岛公布,我们也弄全息投影告诉大家ERV其实就是他的手笔,是他在这么多年杀人,我们把一切都披露出来!”
“大家不会相信的,现在我们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了。”程逸再摇头。
“那陈岁安的付出和我们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吗!难道就任由机制蛊惑人心?!你们一个二个不是源老吗,啊,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霍伊尔狂怒,踢翻雪地里一簇又一簇的雪,“你们是不是害怕了!老子不怕,老子自己去!”
说完他掉头就走,宁婕大喊,“拦下他。”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几名部员架着霍伊尔,“放开!”
“谁现在敢说机制一个不字?现在他的名望我们所有人都赶不上,你去就是送死!”宁婕厉声警告,“机制现在巴不得我们出面控告他,但是我们有证据吗,除了一张嘴,我们什么都没有!”
“基地被烧毁,所有战争机器都在小朋友的自爆中烧成了灰,我们能拿出什么强有力的证据证明给大众看?!一旦我们证明不了,机制就会利用民众疯狂反扑,陈岁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霍伊尔你听我说,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面对敌人如果不能一击致命,那么只能隐忍不发,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保全陈岁安!”宁婕望向程逸,求救似的凄惨,“这里只有你能抽魂,这是唯一办法,现在请您帮帮忙。”
章右、汪立轩沈堰等人走上前来询问,“一旦抽魂,陈岁安无法在宇宙岛停留片刻您想怎么做?”
宁婕眼眶通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下地狱也不是不行。”
众人大惊,就连程逸也侧目。
方才机制所说与裁决官商议刑罚之事,字里行间包含的潜在威胁之意何不明显?
商议,无非就是利用民众呼声逼迫!
“你什么意思,难道为了保全赵家你们真要他下地狱?!”程逸怒不可遏,“如果你要这样做那就别怪我掀桌子!不就是死,反正我也活够了,自曝也可以再来一次!”
几人突然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宁婕:“这件事我暂时无法透露,不过我能保证陈——”
程逸:“你能保证什么!这涉及到未来许多年!我不同意!”
“你们都先冷静。”
“对谁要他要下地狱,那就先过我这关!”霍伊尔举起枪对准宁婕,毫不客气地说,“我不在乎身前身后名,好人不该下地狱,我只要陈岁安活!”
“放下枪!”无数部员又对准霍伊尔,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够了!”
赵渡打断他们的争吵,他抱着陈岁安望向程逸,声泪俱下,“求求你给他抽魂,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不会让他受任何痛苦求求你。”
众人纷纷噤声。
宁婕捂着脸痛哭,只解释了四个字。
“临时世界。”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少顷,程逸仰天长叹。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亲手剥他的魂。”
接着程逸朝赵渡走去,半蹲在两人身边。
赵渡死死抱住陈岁安遍布污秽的头部,埋进他冰冷僵硬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他最后的气息和余温。
程逸静静看了两秒,不忍心得侧开脸:“我们需要带他上昆机。”
接着部员们蹑手蹑脚的靠近,小心翼翼看着雪地里的赵渡,“麻烦您退后一点,我们需要将陈部长从雪地里”部员努力搜寻贫瘠脑海里的措辞,最后用了个‘拿’。
“我们需要将陈部长从雪地里拿出来。”
赵渡这才缓缓松开陈岁安,他脱掉衣服盖住陈岁安的身体,托着他其实已经僵硬无比的后颈,轻柔地放到雪地之上。
“轻点,他怕痛。”
部员们酸涩一片,强忍泪水:“您放心”
肉.体与泥水结为冰壳牢牢粘在地面,为此,程逸小幅度燃起熠耀融化了四周雪水,部员们才能将陈岁安‘拿出’。
他们拢起陈岁安断掉的脚掌,捡起冻成冰坨的耳朵,六根乌紫手指在三米外找到。
接着赵渡将陈岁安抱上昆机。
昆机休息室,宁婕等人背过身去,“去拿下地狱的判决书,我来签字。”
身后大床,床单一片脏污濡湿。
陈岁安脸色灰败,他躺在赵渡怀里,安详的像是睡着了。
程逸说,“把他按住。”
他都不成人样了,还能怎么按?
当然程逸不知道灵魂契约之事。
赵渡有瞬怔忪,接着他抱住陈岁安尚且还算完整的头颅。
程逸开始动手。
下一秒,本来已经死去的陈岁安猝然剧烈抖动起来,尽管面部没有任何变化,可痛楚却仿佛切切实实从他剧烈抖动的频率溢出来。
听闻,剥魂比凌迟还要痛苦。
若有细心人发现,赵渡在刹那全身绷紧,手背青筋暴起,冷汗从额头大颗大颗的流!
可他一声不吭,还在不停安抚陈岁安,当着程逸的面吻陈岁安,颤抖着声线断断续续地哄:“宝宝,我在不怕我一直都在。”
“宝宝我错了,对不起,又让你痛了。”
他语无伦次说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情话,语无伦次地安抚着一具死去的躯体。
足足半个小时,程逸剥离了陈岁安完整的灵魂,然后在他苏醒之前抹去了他的记忆。
这是赵渡最后一次吻陈岁安,同时在他双眼紧闭热泪流出的间隙。
两道无形波纹骤然扩散!
扩散到宇宙岛每一个角落,接着,两个世界开始疯狂生长。
还是雪莱广场,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所有光线仿佛抖动了下然后恢复正常,这速度非常快,快的让人产生错觉是否是自己眨眼而导致。
雪地里的赵渡与宁婕忽然争执起来,宁婕说陈岁安所犯的罪行太大必须下地狱,赵渡说不行,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是作为现任裁决官的宁婕当场签发了陈岁安下地狱的判决,程逸立即抽魂,然后众部员押着陈岁安的灵魂去轮回处。
宁婕雷厉风行的做完所有事后又雷厉风行的卸任,她重新把属于裁决官的权利交给赵渡,只说了一句,“现在由你去审判他们。”
这一幕许多人都看到了,他们录了下来传到网上,然后迅速遍布宇宙岛每个角落。
然而真正的陈岁安已经失去记忆,来到空旷白茫的轮回处,身旁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人群如同行尸走肉般排着长队,他按照半空中滚动的判决书找到了自己的。
【陈岁安,前往地球监狱服刑,刑期24年。】
陈岁安似有感应似的摸进兜里,摸到一张空白的判决书。
只觉心底空落落的。
他迟缓的眨了下眼睛,然后回头等了两秒。
身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空白。
怎么办?好像有非常重要的东西丢掉了但他又茫然到不知所措,只能随着大部队往前走。
不久后他开始下坠。
在下坠过程中,地球开始组建:草木、花果、人群、道路、国家、海洋、山地、河流、城市、父母
他呱呱坠地,揣着残缺不堪的记忆来到了只属于他的世界.
楚门的世界。
这个世界都为他服务,父母很爱他,家庭超级有钱,朋友就是朋友,没有心计的朋友,随便挑一个路人都是绝世大好人。
不吃一点苦,不受一点罪。
就这样,他在‘地球’金尊玉贵的活了24年。
这24年里,赵渡几乎天天都在,不过他只在陈岁安睡着的时候出现。
比如在陈岁安刚出生的病房里,恩爱夫妻聚在一起商量他的姓名。
赵渡单方面摆布这对夫妻的对话,控制他们的思维。
他们脱口而出,拍板决定:“陈岁安,你就叫陈岁安好不好?”
门外,赵渡失神的望着病房里那粉雕玉琢的新生儿,轻声说,“宝宝,岁岁平安。”
——陈岁安来源于此。
再大一点,赵渡会等陈岁安睡着,每天晚上守在他床边,默默守护他到天明。
春去秋来,直到陈岁安长大,他开始快乐无比,一本心思的玩,痛痛快快的玩,没有学业压力,没人对他有恶意,碰到的所有人都是好人,所有人都会夸奖他他赞扬他。
无病无灾,家庭幸福,无忧无虑。
当然这个世界没人找陈岁安谈恋爱,连暗恋都不曾有,陈岁安也从未萌生过谈恋爱的想法。
随着时间流逝,陈岁安从学生时代到毕业,从少年到青年,跟当年24岁宇宙岛的他越来越像,一颦一笑很多时候能让赵渡情难自禁,在无数个深夜坐在黑暗里对着他的脸解决
而宇宙岛所有人看到的是陈岁安变成普通人类,在地球无休无止的受苦。
这24以来,赵渡掌控着两个临时世界,给宇宙岛所有人造了一场大梦,也给陈岁安一个人造了一场大梦。
大梦结束之时就是陈岁安24岁生日那天,他躺上床静静等待着回到宇宙岛,可是他必须轮回地狱。
因为临时世界只能由所见创造,没有见过赵渡也无法创造。
地狱是真实的,不是临时世界,只是宇宙岛会看到虚假的地狱,会看到陈岁安在地狱里受折磨。
所以陈岁安在奈何桥遇到了提前安排好的方脸男人,在无间的前尘所恋见到了赵渡,赵渡也终于等到了他。
所以尽管陈岁安记忆残缺,可他能在前尘所恋见到赵渡。
为什么,因为可在他潜意识深处赵渡的确是他最想见到的人,是他最重要的人。
不过就算最重要的不是赵渡,赵渡也会在其他地方‘偶遇’陈岁安。
至于陈邈,他也被判罚下地狱。
因为在陈岁安身体死亡的第二天,他接到了程逸通知知晓了前一晚发生的所有事。于是陈邈主动找到赵渡,彼时的赵渡也正准备对陈岁安施暴的人进行清杀。
陈邈说死了太便宜他们,他和赵渡一拍即合,由他来创建维兹荷尔屏蔽膜,赵渡来承担罪名。
于是乎,当晚所有参与施暴的人们在第二天天亮之时被叫到雪莱广场,广场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昨晚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他们以为自己是来受嘉奖的,每个人都很神气,所以理所应当的没有发现沁在石板里的乌黑血迹,那是陈岁安留存在这宇宙岛世间最后的悲鸣!
他们欢欣雀跃,认为大仇得报,认为陈岁安罪有应得,丝毫没有对陈岁安的殴打有任何愧意。
直到一道维兹荷尔屏蔽膜笼罩在这座广场上方,他们才开始恐慌,互相推诿,互相责怪,大打出手,他们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他们没有食物没有水,为了活命他们开始喝自己的尿液,后来尿液都没有了,他们的本性暴露就出来。他们残害同胞,啖其血肉,这场发生在十级文明宇宙岛的原始行为长达半年,半年后,他们在维兹荷尔屏蔽膜里死光,维兹荷尔屏蔽膜也在那天溃散。
至此,雪莱广场方圆百里都无人居住,悉数搬走。
后来无论陈岁安受刑如何如何凄惨,再无人敢置喙他一句。
但这其中发生了一件预料不到的变故。
那就是陈邈不顾当初与赵渡约定,主动告罪主动下地狱,他在地狱里混了快24年,油嘴滑舌的认了乞叉底鹐沙当师父,成为白鹤童子,提前为24年后陈岁安的到来做准备,他打算替陈岁安扫平一切地狱障碍,当然现在证明他确实做到了。
后来:
机制彻底替代了贾斯帕,宇宙岛新起了栋大楼,就叫做机制,裴瑎和路哀地位猛涨,他们重新秘密负责ERV实验室。
机制除裁决团的事管不了之外,其余任何事他都能管也在管。
源还是源,地位不变成员不变,只是更加隐世,24年来都未出过面。
宁婕也销声匿迹,再未出现。
赵渡依旧是裁决官,不过他没有精力了,24年以来他维持两个临时世界运转,无法闭一刻眼,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唯一几个知情人无不扼腕叹息。
霍伊尔还是黑市缔造者,只是每天都会把自己灌醉。
彭钰童再也见不到吴克,因为陈邈把那面孽镜带到地狱,在这里地狱他尝试修复吴克残缺的灵魂,不断寻找方法是否能让吴克突破孽镜重新成人,经过几年的挣扎无果后,吴克自己放弃了,陈邈便重新给他孽镜地狱的判官身份,让他堂堂正正活下去,更名为‘楼’。
什么都在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民众们似乎忘了当年那场动乱,宇宙岛回归和平与宁静。
岁月蹉跎,蹉跎岁月。
给时间一点时间,让过去慢慢过去。
一切爱意和不为人知的故事都掩藏在波澜不惊的岁月里。
唯一遗憾,那枚戒指没有找到。
同时,还有一件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就是浩瀚宇宙里,一架昆机正在光速飞行。
到此,十八层地狱第十七层石磨地狱结束,回溯停止。
作者有话说: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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