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贝壳开开合合，组成深海庄园，在一片银白贝壳群中间，是无数金黄贝壳组成的高耸楼阁。
很难想象，除了人类，世间还存在这样富有思想以及语言功能的高智慧生物。
——
“他还没醒来吗？”
泛着金粉的墙将淡紫色水草做成的门衬托的有些格格不入，一条白尾人鱼焦急的在门外游来游去。
“你别游了，转的我头晕！”
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一条淡粉色尾巴的人鱼，扶着头制止了白尾的动作。
白尾被拽住，神情依旧没有缓和下来，“他已经来这里三天了，还没有醒，我都说过了，他是生了人类才会有的病，人类那样脆弱，稍稍一咬就碎了，还有......”
“多罗！”
多罗还想继续说，却被粉色人鱼打断，他长着嘴，看见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另一条人鱼。
那是一条在整个人鱼族群拥有至高威望的黑尾。
人鱼族的掌权者，克里尔。
“克，克里尔。”
白尾多罗哆哆嗦嗦的游到了粉尾身边，小心的躲到了她身后。
“爱丽，你看见没，看见没。”
他扯了扯名叫爱丽的粉色人鱼的头发，紧张兮兮盯着黑尾走进房间的背影。
“自从克里尔回来后，他的眼睛一直这么可怕，好吧，虽然以前也挺可怕的，但至少那会儿还会搭理我们。”
“你看呀，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面的人类带坏了，更加刻薄了。”
爱丽给了躲在她身后的人鱼一个白眼，伸手一把从对方手里夺过自己的头发。
“王的事你少管，你也知道他出去就是为了把乌玉带回来。”
乌玉，是那个人类的名字，虽然是人类，但是她能嗅出那个人类身上有着独属于人鱼的味道。
那种气息和他们的王，克里尔身上的味道很像，如果不是察觉到乌玉还属于少年体，那她一定会认为这个人类已经被克里尔彻底占有过了。
不过这倒是令她很意外，在他们的王抱回一个可以在水里呼吸的人类时，所有人鱼都亲眼目睹了那个人类的面容。
毫不夸张的说，爱丽相信那是在人类世界也足以令人惊叹的样貌。
人鱼爱美，这里除了克里尔那个异类，每一条人鱼身上多多少少都会装饰珍珠和小珊瑚。
“爱丽，快走吧，再待下去克里尔就该出来赶我们了。”
多罗和爱丽是这座珊瑚宫的医师，他们在三天前就被克里尔唤过来为里面昏迷的人类治病。
但是他们终究是纯种人鱼，哪里会知道人类的病怎么治，徘徊两天，也只能叫人多捣弄一些苦梅，将就着喂下去。
三天过去了，人也不见有要醒来的样子，所以在昨天夜里，他俩就被克里尔赶出了房间，只能焦急的在门外徘徊。
“走吧。”
爱丽带着多罗离开了珊瑚宫。
——
一颗颗硕大的明珠，点亮了整个房间。
淡蓝色的贝壳里，被铺上了厚厚几层软乎的海草，在明珠照耀之下泛着淡绿色的光。
克里尔抬手拨弄了几颗明珠，房间在一瞬间更加敞亮了。
他摆动着尾巴，慢慢靠近蓝色贝壳所在的地方，贝壳大开着，里面躺着的是他的伴侣，他从人类手中带回来的伴侣。
“乌玉...”
克里尔收起了尾巴，将它蜷缩了一点，整个人靠在贝壳旁，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还在昏迷中不愿意醒来的乌玉。
指腹抚过安静落在眼下的睫毛，很长，很软。
克里尔在那张纯洁无瑕的脸颊落下一个吻，再次轻声呼唤：“乌玉，你该醒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人鱼王第几次呼唤睡梦中的少年了，人类童话里，王子会为睡梦不醒的公主献上一个真爱之吻，公主会在充满爱意的房间中醒来...
可是，属于他的公主并没有醒来，因为他不是那个善良赤忱的王子，而这里也不是童话世界。
传说人鱼的泪珠会凝成珍珠，只有他所珍视之人才能将热泪化作的珍珠至于手掌而不化。
可现在，一颗颗热泪如同雨点一样，落在那张白净的脸颊上，像是开出的白花，在白玉之上绽放。
高大的人鱼王，紧紧牵着他至爱之人，往日在外摆出的那副冷酷无情的模样，在融化在一颗颗热泪之中，传言不攻自破，哪里会有人鱼的眼泪变成珍珠，但如果他的伴侣喜欢，他会为他寻来整个深海里最漂亮的珍珠，就装饰在发间好了，外面相爱的人鱼伴侣们，都会为对方亲手束发，在发间别上珍珠。
克里尔这样想着，泪珠啪嗒啪嗒落的更加厉害。
“唔...”
轻微的，如同幼兽喘息，乌玉艰难睁开眼睛，视野模糊间，他似乎看见一颗不知名的脑袋抵在胸前，抽泣的声音极其明显。
埋着头的人鱼似乎听见了异动，带着薄纱的耳朵微微颤动，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和乌玉对上眼睛。
“乌，乌玉，乌玉！”
克里尔着急的去握醒来人类的手，力气没有把控，就听见他等待了好久才醒过来的伴侣，蹙着眉头叫疼，又急急忙忙的放下，尾巴早就伸展开，突然的变化让他有些无措，急着在房间快速转了好几个圈，才想起来去问乌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乌玉眨了眨眼睛，目光中同样有些无措。
“你，你，你可以说话了？”，看见人鱼张开嘴巴和他说话，乌玉有些惊奇，在他印象里。这条黑尾人鱼只在脑海里跟他说话，乌玉问什么，他也从来不会开口。
不同于之前在脑海听见的声音，人鱼通过喉间发出的声音更加有磁性，很好听。
“咳咳！咳！”
乌玉话说的太急，三天没有使用过的嗓子明显还没有适应过来，喉咙的痒意在他说话之后迅速扩张，演变成难受，止不住的咳嗽。
才稍微平静下来的黑尾人鱼，又开始急的团团转，连忙把贝壳里的乌玉半抱着靠在自己身上，学着人类间安抚的模样，轻轻拍着怀里人的后背，嘴里轻言细语。
“没事了，没事了，宝宝...宝宝...”
他在那所人类建造的研究所里，待了数年，或多或少融入了一些人类的认知，比如他们会这样轻轻用手掌抚慰对方，也会用亲昵的称谓叫着对方的名字。
乌玉把眼睛都咳出水来，才有所好转的一点点平复呼吸。
恢复了一点力气，他就不让黑尾人鱼再抱着自己，“你乱叫什么呀。”
才缓和下来的声音，带着嘟囔，一声斥责全粘上了撒娇的意味，听的克里尔又把手收紧了几分，不让对方推开他。
这是他守了三天才醒过来的宝贝，是比深海幽紫珍珠还要珍贵的存在，他哪里舍得放开。
“宝宝。”
克里尔抱着人又又叫了一声，一声接着一声，声音十分愉悦，乌玉让他别叫了，可对方也不停，说久了，乌玉就累了，也懒得纠正了。
“我睡了很久吗？”，乌玉问克里尔，那双黑黝的眼睛盯着他，让他有些不自在。
太热了，目光。
“宝宝睡了三天，很久，难受。”
克里尔牵着乌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和人类一样，人鱼的心脏也长在这里，手掌放在上面，隔着皮肤，乌玉能感受到强劲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在深海，这个地方，乌玉似乎还能感受到克里尔的热度，或许是幻觉，在人类的研究中，人鱼可没有这样的温度。
乌玉哦了一声，收回了手，他去看克黎尔的那双眼睛，像黑曜石一样，不禁回忆之前在实验室看见的那双，似乎有什么变化。
他不确定，那双眼睛很湿润，眼底的乌青有些明显，是哭过之后才这样，还是一直在等他醒来？
“我们这是到你家了吗？”
他在醒来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索诺了，和克里尔一起。
海草的触感十分柔软，乌玉坐在上面还会微微往下陷，不是普通海草的样子，摸着像他家里的丝绒被。
“珊瑚岛，我们的家。”
克里尔轻轻用鼻尖蹭了蹭乌玉的额头，十分亲昵的模样。
“好痒。”
乌玉被弄的痒痒的，往后微微仰，露出一截赞白的脖颈，克里尔顺着又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他被弄的没了什么力气，伸手抱住人鱼的肩膀，低声笑道，“你不带我去看看吗？”
陌生的环境并没有让乌玉感到害怕，相反的，他甚至对周围的环境感到熟悉，像是在梦里梦见过无数次，终于在现实世界看见的熟悉感。
“好。”
克里尔用手把乌玉托起来，一只手绕过乌玉手臂下面，抱在乌玉背后，另一只则去把那双纤细的腿放在自己腰间的位置，又往上，让他能抬头看见乌玉的漂亮眼睛。
门被打开，一瞬间，好几条不同颜色的尾巴出现在门外。
“快走快走，克里尔出来了！”
“别挤我！我还没看清那个人类的长相！”
“呜呜呜快跑快跑。”
门外是四条偷听的人鱼，他们的形态幼小，显然是还没有成年的状态，长得像十四五岁的人类少年。
乌玉被抱着，视野极好的居高临下看着几条来不及逃离的人鱼，转过头，嘟着嘴凑到克里尔耳边，小声说道：
“你们人鱼都爱偷听吗？”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