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在这微妙的时间点, 这不得不让他同样升起怀疑来。
思及此,他拿出手机,拨给了樊沉舟。
樊沉舟这会儿正在跟合作的外企开会, 听到手机振动便垂去目光, 见是江意清打来的, 流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他冲对方派来的项目经理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要出去接个电话,会议暂时暂停。
他关上会议室的门, 走到走廊接起来:“江少?看到是你来电话的时候我可是意外了好一会儿,找我什么事?”
江意清的笔在桌上的信纸上无意识地戳着:“樊沉舟, 昨晚你在哪里?”
樊沉舟微笑道:“你专门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吗?昨天你没来, 有人打趣说你是因为我不来的, 我还说不可能, 现在想来我是不是太自信了?”
江意清顿了下:“昨天的局你也去了?”
樊沉舟说:“对,认识的人叫我一起去玩。”
江意清道:“好吧, 没事了。”
樊沉舟说:“什么?”
那边却已经没了后续的声音。
樊沉舟拿下来一看, 江意清已经挂了。
这人怎么今天莫名
其妙的?打来电话,问的却是这样模棱两可的问题。
他可是连重要的会议叫停了专门出来接的电话……
不过奇怪的是他也没觉得恼火, 反而像是有些习惯了。似乎江意清会做出这种事令他并不奇怪。
以前听人说过, 在江意清身边待久的人都会慢慢产生这种奇怪的心理, 渐渐丢失底线感。那时樊沉舟还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现在却已经有了体会。
樊沉舟揉了揉脖子, 回到了会议室,继续开会。
江意清这边刚挂断电话, 办公室的门便再次被敲响了。
江意清随意叫了声“进来”, 再抬头的时候, 发现进来的人是叶斐然。
以往见到叶斐然心理都是稀松平常的, 今日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有些莫名的慌张。
江意清后知后觉自己这似乎是心虚。他尽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异常来:“怎么了?”
叶斐然将门关上,递来做好的企划书:“这是我这周做的项目企划书,您看看。”
江意清接过来,迅速翻了两页,装作仔细在看叶斐然做的企划书,实际上却忍不住余光在意叶斐然的目光。
叶斐然俯头注视着桌前江意清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那张显露微微慌张神情的脸孔,看上去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江意清自然也注意到叶斐然一直在紧盯着自己看,怕露出了破绽来,下意识将手腕上的袖子包裹的更紧,脖子上的衣领也拢了下。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手背却忽地被面前的男人按住。
江意清愣住了,抬起头来。
“您好像很紧张,”叶斐然说:“是因为我做的企划书有问题吗?”
江意清故作镇定:“没有……可能今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多。”
叶斐然抬起手,缓缓摸向他的唇瓣:“你知道吗?你有一个习惯……”
意识到他动作的江意清张开口,刚想说些什么,便感觉到他的手指趁机溜进了唇缝里。
很明显的暗示行为,但现在似乎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江意清看着他:“什么习惯?”
叶斐然淡淡地笑:“你在慌张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抿唇,嘴唇也会像这样一样……”
他从唇缝中将手指抽出来,将湿润的液体抹在江意清的嘴角上:“嘴角向下微微撇。”
话说完,叶斐然便凑了上来,端着江意清的下巴,亲吻落在刚才手指划过的嘴角,讨好似的从这个位置开始舔起,再含住两片唇瓣。
担心江意清这样仰起头会不舒服,于是他不断将脖颈压低,直到与江意清持平。
缠绵的亲吻让江意清发出微微的喘息声,他用手拉住叶斐然的领子,试图将他上身拉过来,但却因为隔着一张桌子无法靠得更近。
察觉到他的意图,叶斐然将桌上的文件扫到办公桌的角落,双手撑过桌子,屈膝半跪到桌上,越过半张桌子,手放在江意清肩膀上,向下很快滑到腰上,将江意清顺势抱起来,抱到桌上。
男人的唇舌不断侵入江意清敞开的唇瓣之中,手滑过颈部要往江意清刚拢紧的衣领而去,不知不觉将衣领的扣子解开一颗。
视线投过去,只有裸露出来的白皙皮肤,手指滑到衬衫里面撑开,隐约看到里面的红痕。
摸上去触感有些粗糙,看起来是人为的。
叶斐然拨开遮挡的衬衫,亲吻上去,再极尽温柔的舔咬,直到那处印记由浅变深,由深再变得更深。
江意清手放在叶斐然的肩膀上:“我该……去开会了。”
“我刚问过你的秘书,确定过,你上午没有别的事。”
“……”江意清说:“上午临时加的会。”
“你又抿唇了。”叶斐然说。
“……”
叶斐然察觉到江意清的沉默,最终还是将他的衬衫拢好,将放在他腰间支撑的手撑开。
江意清穿着的西裤随着刚才的动作朝上翻了些,露出纤细单薄的脚踝,跟颈间的情况不同,这里的遭遇似乎是灾难级别的。
红色咬痕遍布脚踝各处,朝下蔓延,虽有袜子遮挡着,但叶斐然猜如果把袜子褪下来,里面的咬痕应该会蔓延到更多地方。
他笑了笑,本来放开的手再次撑到江意清腰间,将他上半身轻轻按下去。
接着顺着他身体的曲线,将他的袜子和皮鞋脱下来,观赏着脚踝的情况。
什么人做的?江意清也就这样默许了吗?
无论是什么人,可以得出的结论为绝对是比自己更高级别的情人,他能碰到江意清更亲密的地方。
江意清扭动着被按住的膝盖:“你在看什么?”
叶斐然说:“没什么。”
江意清探过来眼神,这才看到了叶斐然刚才在注视的地方,转而忽地想到脚踝周围的位置是昨天神秘男人的重点攻击位置,他似乎很喜欢自己的这个部位,留恋了很久。
他早上出来的匆忙,也没刻意穿长袜遮挡。但归根结底,他也不知道叶斐然会发现。
这下棘手了,江意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要说是蚊子咬的也太蹩脚了。
正在思考之时,叶斐然已经吻了上去,专攻有吻痕的区域,刻意咬出印子,将吻痕覆盖。
叶斐然的舔吻和昨天的男人是完全不同的,昨天的男人更具惩罚威胁的意味,而叶斐然则多了些目的性,目的只在覆盖原有痕迹上,力道温柔,也更具技巧。
江意清手抓住衬衫,偶尔“嘶”出声,叶斐然自然是当做没听到了。
叶斐然心想,就当自己这次是玩物的小小叛乱吧。
江意清到最后也想不到合理的解释,索性也就不解释,由叶斐然去了。
*
方熠办事的速度是很快的,晚上下班送江意清回家的时候,就跟江意清汇报了赵游最近的动向。
他说:“赵游这段时间还在家里休养呢,时不时养个花溜溜鸟,我听说他父母最近管他管得严,最近已经严禁他出去参加夜场了。”
江意清抬眸:“都快一个多月了,他怎么还在家休养呢?”
只知道顾安风找人打了他一顿,但是没想到他恢复了这么长时间。
“他手骨折了,所以恢复时间长了些。”
“啧啧……”江意清这还是头一次听说赵游的伤情,象征性的给了句反应。
“至于昨晚,我已经联系到了赵游家里的佣人和他身边的朋友,基本可以确定他昨晚就在家里待着,哪也没去。”方熠道。
江意清道:“知道了。”
赵游也可以排除了,那绑架他的人究竟是谁?
方熠看向江意清思索的神情,两秒后将目光收回。
江意清回到家后,收到了下午让物业调出来的别墅区录像,但并没查到能够确定男人身份的蛛丝马迹。男人似乎很了解监控的位置,因此巧妙地躲过了监控的重点区域,镜头照到的基本都是背影,连一张侧脸都没捕捉到。
江意清无可奈何,觉得可能只是某个变态玩的游戏罢了,自己只是倒霉被选中了。只能将此事暂时搁置了。
*
顾安风此刻坐在会议桌左侧的第一个位置,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会议室的众人都在看着他的脸色,有的人紧张地低头装作整理文件,有的人则抬头时不时地望一下天花板。
室内的低气压让人窒息,大家都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会议桌上最居中的领导位置此刻还是空的,而会议时间已经过半。
顾安风下令只要江意清不来,会议便不开始,于是时间便这样一分一秒过去,气氛僵持到现在。
有的人偷偷看了眼手表,还有半个小时,会议便要结束了。还有等的必要吗?江总明显已经不会来了。
顾安风把方熠叫进来,让他再联系一遍江意清。
方熠说:“江总已经关机了。”
顾安风沉默了许久,挥挥手叫方熠出去。
继而压抑住怒气,将西装的领带整理了一下:“还有半个小时,大家就一起等下去吧。”
无人敢附和,大家都只是垂着头看着面前的桌子。
就这样一直耗到最后一秒,顾安风起身,宣布会议结束。
今天是鸿来一月一次例行的内部管理层会议,同时也会针对公司内部的某些重大事项进行表决,如此重要的会议,江意清居然缺席了。
从会议室出来的众位管理高层都觉得不可思议,纷纷交头耳语着,将今天的事当做乐子来聊,大家都很好奇这位不学无术的董事长之子究竟还能做出什么无下限的事情来。平日里再怎么胡来也就罢了,如今就连这么重要的会也都不参加了。
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但八成有可能是昨晚又去酒吧聚会玩嗨了,所以起晚了吧。
大家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江意清义兄顾安风脸上的表情,全程黑脸,想来实在是有趣极了。
顾安风今天是作为旁听者来出席的,是昨天才临时决定的。
谁又能想到,他们江总今天连来都没来呢。
顾安风命江意清的秘书找叶斐然过来,但就他所想的那样,叶斐然并不在公司。
说是今天家里有事请假了。
有这么巧的事吗?正好和江意清同时不在。
他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你的手段……”
上次打了江意清一顿之后,江意清跟他保证,在公司里会格外注意,不会跟叶斐然有多余的来往,不会给鸿来的员工带来负面印象。顾安风后续也没再干涉江意清和叶斐然来往的事,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
他不想再逼江意清,怕事情会难以收场。
但如果江意清一再过火,他就不得不出手了。
*
江意清醒来时头痛欲裂,宛若断片一样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眼前一片黑暗,他感觉到眼睛上蒙的纱布,再然后是熟悉的……双手被捆绑的感觉。
不同的是,这次连双脚都被绑住了。
于是他连试图站起来也成了奢望,只能不停地扭动身体,试图摸到什么能利用的工具。
就在这时,那道熟悉的低沉声音再度响起:“别费力了,我绑的很紧,挣不开的。”
江意清感觉到头一阵发昏:“又是你。”
男人淡笑道:“上次我就说过,我会定期来找你的。”
江意清努力回忆,回忆起自己被男人绑架之前的情景。
今天早晨他出门,本来是要去参加鸿来重要会议的,刚出了家门口就被人从背后抱住,用上次同样的手段迷晕了。
而恰巧今天他吩咐方熠不用来,自己会开车去公司。因此就连能呼救的人都没有。
男人就好像知道他的动向一样,完美避开会被方熠撞到的时机,上次也是一样……在他独自准备出门去参加聚会的时候,被男人迷晕带走。
但男人却又不是方熠,那他究竟是谁?一个能如此清楚地知道他的行程,好规划每次绑架行动的人……
江意清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继续吧,这次的要求升级了。”男人逐渐靠近他:“但你的主旨却只有一个,弄痛我,让我痛苦就好了。”
“这不本来就是你最为擅长的事吗?”男人俯身,靠在他耳旁轻轻道。
江意清退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做了。”
男人说:“你知道惩罚机制的。”
江意清没有配合的意思,不断往后躲,看不到任何东西的他又能躲到哪里?被男人轻巧抓住肩膀揽过来。
他指尖缓慢地碰上来,却极其温热,覆在江意清颈部的冰冷肌肤上,好像冰上覆了火。
男人又再次使出了和上次一样的手段……直到江意清答应他的要求。
漆黑的房间里,男人低下身,为他解开脚上的绳子。
在江意清弄痛他的每一个瞬间,畅快地笑起来,笑中含着泪。
他伏在江意清脚边,笑道:“你知道吗?你实在是……足够迷人啊。”
*
直到半夜时分,男人才又将江意清送了回去。
江意清次日醒来,意识到自己被故技重施送回了家里,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把绑了两次自己的男人抓起来,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对方。
毫无疑问地,手机再度被打爆了。江意清头痛不已,想到昨天错过的董事会,压根不知道怎么弥补。
正在左思右想,别墅的门铃此时被按响,从监控里看是顾安风,江意清匆忙从床上翻身下来,下楼来给顾安风开门。
顾安风走进来,盯着江意清:“江意清,昨天你去哪里了?嗯?董事会不来,家里也不在,跟你那个小情儿出去约会了是不是?”
“他也昨天不在公司,很巧吧。”
江意清知道自己错过的是多么重要的会,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他跟顾安风求饶:“哥,我错了,昨天我不是有意不来的,我……我有事。”
“什么事?”顾安风脸色沉的可怕。
江意清抿唇:“我保证和叶斐然无关,是我自己的事,但是我的确不是有意的,本来我早上就是要去公司的,结果……”
顾安风顺着他的话:“结果?”
江意清说:“结果没去成,我也很懊悔。”
顾安风说:“有什么事,能比会议重要的?我想不明白。”
江意清低头:“哥,你相信我……我确实不是故意的,等我找机会再重新召开会议。”
“说的倒容易。”顾安风坐到沙发上:“你不仅会议没来参加,昨天一天都没来公司吧。而且我昨晚来找过你,你也不在。”
“甚至于……”顾安风看他:“你还把我的人脸识别给删了,我进不去你的家门,是怕我撞破什么吗?”
“你有时候会留叶斐然在这里过夜?”
“哥,不是,你误会了,我改成密码锁了……”江意清连忙解释:“没有删除你的人脸识别数据,而是换了验证门锁。”
“是这样吗?我要是不亲自来一趟,也不知道呢……”顾安风的笑中带着嘲讽,他此时已经不太信江意清了
他笃定江意清的异常与叶斐然有关,八成就是叶斐然在后面搞鬼。
他看向江意清,无意间瞥见他袖子里遮挡了半截的痕迹。
那种疑似床事造成的吻痕让他登时便起了疑心,轻抓住江意清的袖子想要仔细去看。
江意清的反应也极快,就在顾安风要拂他袖子的瞬间,猛地倾身过去抱住了顾安风:“哥……你和我嫂子之间到底怎么了?”
顾安风拉着江意清的袖子的手顿住,继而缓缓放下来:“什么我们怎么了?”
江意清的脸庞靠在顾安风肩上,故而顾安风看不到他慌张晃动的瞳孔。
他说:“我在街上撞到了嫂子上了别的男人的车……还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的,你们之间是不是出问题了?”
顾安风万万没想到江意清会忽然说这个,他怔了两秒,才说:“你不要操心这个,跟你无关。”
江意清说:“怎么跟我无关?我是你弟弟,我看不得你被伤害……
“哥,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如果这件事有别的隐情,请你告诉我,别瞒着我,好不好?”
顾安风依旧还是想选择隐瞒,轻轻推了下江意清抱住他腰的胳膊:“没什么隐情,你别再瞎想了。”
“嫂子已经告诉我了。”江意清说道:“他说你们只是形式上的夫妻,还说你们签过协议,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涉。至于具体的情况,他叫我来问你。”
“哥,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安风闭了闭眼,最让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既然秦宣鹤已经告诉了江意清,他确实也已经不好再欺瞒下去。
他叹了口气,承认了:“没错,我们确实只是形式夫妻,而且已经签过协议,互不干涉彼此感情生活。”
“为什么?我一直以为你们很幸福。”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只是商业联姻,感情并不是那么快培养出来的。”他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即便是这样,对外你们还是两口子,我看不得他这样明目张胆的给你戴绿帽子。”江意清说:“如果再让我撞到他找别的男人,我会给他颜色看的。”
顾安风虽然知道他是一时气话,还是笑了笑,轻挣脱江意清的怀抱,面对面看着他:“你要给谁颜色看呐,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还是形式上的夫妻啊……不要冲动。”
江意清见顾安风笑了,刚才紧张的情绪也缓解开,轻声道:“哥,我这不是想护着你吗。”
顾安风说:“好了,我们的事你不用管……”
看着江意清稍显疑惑的眼神,顾安风道:“前不久我们一起回家里吃晚饭的那次,你也看到他对咱们家的态度了,不需要再自找没趣。”
江意清抬头:“那你们怎么办?”
顾安风说:“我自己会解决的。”
江意清只好点点头。
这么一通谈话下来,顾安风早把刚才准备翻看江意清胳膊痕迹的心思忘掉了。
他问道:“小清,你昨天缺席会议,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江意清借坡下驴:“对,哥,我怀疑嫂子对不起你,就去查他的事去了,然后会议那边就错过了……真的对不起。”
顾安风心里升起了难以言说的情绪,他把江意清搂进怀里,温柔说:“你关心我,我知道。但以后不要因为这种事误了更重要的事,听到了么?”
江意清点头,在顾安风耳畔回应:“好,哥,我知道。”
被顾安风抱着的时候,江意清又想到顾安风刚才说的话。
顾安风说的没错,秦宣鹤现在确实像是瞧不起他们江家。
江家晚宴那天,秦宣鹤就隐约传达了对于江家比较明显的不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秦宣鹤也是直接表现出来的。
难道说绑架自己的神秘男人是秦宣鹤?
他是为了给江家下马威才这样的吗?
抱着怀疑的心思,江意清觉得他应该调查一下秦宣鹤,看看究竟是不是他搞的鬼。
神秘男人似乎在暗中清楚掌握他的一切行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出手。这个认知就像挥之不去的阴影一样笼罩在江意清的心头之上。
*
江意清这回决定转被动为主动,他动作很快,雇了个私家侦探去调查秦宣鹤的日常生活,包括他平常爱去哪些地方,和谁交往的最多。
私家侦探调查出来秦宣鹤有一个自己常去的去处,秦宣鹤每天便在秦氏公司和自己的这处住所之中两头跑,极少回和顾安风一起住的那个家。
除此之外,周末休息时间他还会驱车跟朋友去玩,但时间地点并不固定,总之并没调查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得到这些讯息之后,江意清也并没轻易打消疑心,有空的时候他会路过秦宣鹤的那处住处来看看,偶尔跟在秦宣鹤的车后面看他会去哪里。
如果秦宣鹤要实施绑架他的计划,必然要提前踩点。
这一日,周末午后,秦宣鹤驱车从别墅出发,不知要去往哪里。正好就在小区里蹲伏的江意清跟在他的车后面,一路开着。
路上秦宣鹤将车停下来,靠在路边,江意清正好没来得及跟着一起变道,想跟在秦宣鹤后面靠边停的时候已经晚了。
后面的车狂按喇叭,他只好一路往前开,过了绿灯之后,又按原路拐回来。
秦宣鹤的车就在路边停着,人已不知道去哪里了。
江意清将车拐进人行道时,瞅见秦宣鹤正巧从街边的便利店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包烟。
原来是停车去买烟了。
江意清呼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跟丢,在秦宣鹤无意瞥过来的一瞬间,急忙压低帽沿垂下头。
秦宣鹤错愕了一瞬,盯着不远处那辆白色的奔驰,视线停留在主驾上刻意低头遮挡自己容貌的男人身上。
纵使只能看到小半张脸,也能识别出男人的身份——正是江意清。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辆车从刚才开始就已经跟在他后面很长时间了。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敏感了,假借买烟下车的时候还特意留意过去,见白色汽车还在往前开,便收回目光。
再出来时,白车却又返回来了。
原来……车里的人竟是江意清吗?
江意清再抬起头时,秦宣鹤已上了车,发动引擎汇入车行道。
江意清连忙挂挡踩油门,跟在秦宣鹤车身后,丝毫不知自己已被察觉到了。
秦宣鹤不紧不慢地在路上行驶着,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身后的白色奔驰。
行驶到一处车流稀少的路段,秦宣鹤猛然踩下刹车,停在路中央。
这让后面的江意清应对不及,堪堪撞在秦宣鹤汽车的车尾。江意清后面的车开得慢,没追尾,从江意清左侧绕了过去。
意识到自己撞上了秦宣鹤的车,江意清脑袋轰隆一声,不知道是该下车还是不下。
犹豫之间,前面的车里,秦宣鹤已走了下来,皱眉走到江意清车前:“喂,你怎么开的车?把我这保险杠都撞坏了。”
“开玩笑吗?明明是你急刹车……”江意清压低帽子,低着头对窗外的秦宣鹤道。
秦宣鹤轻轻拽了下他的衣服:“你胡说什么呢?你撞我车你还有理?说吧,怎么赔?”
江意清不得不抬起头来,帽子下的脸孔露出来,和秦宣鹤对视着,眼神里有些仓皇。
秦宣鹤眸中闪过故作出的惊讶:“江意清?怎么是你?”
江意清知道没办法继续装了:“嫂子,是你啊。”
“你怎么在这里?”秦宣鹤说。
“我……”江意清看着秦宣鹤,想不出该说什么:“来这边办事。”
秦宣鹤并不急着戳穿他,而是笑了笑:“这么巧,我也来附近见个朋友。”
秦宣鹤看了看他的车头:“你车头都撞扁了,不下来看看吗?”
江意清打开车门走下来,车前盖有一小块撞得凹了进去,而秦宣鹤的车比他还严重点。
江意清说:“那就我来赔吧,嫂子,我等会儿打电话找保险来理赔。”
路边的交警看到两人的车出现了刮擦事故,也走了过来,询问着情况。
秦宣鹤道:“没事,我们两个已经协商好了。”
江意清也点点头。
秦宣鹤说:“我记得我提醒过你。”
江意清说:“啊?”
秦宣鹤道:“没有别人在的时候,你叫我宣鹤就好了。”
江意清怔了几秒,点点头:“还是不适应,所以忘了。”
“慢慢地就适应了,就像以前一样。”秦宣鹤说。
秦宣鹤又说:“车先送修理店定损吧,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开了。你应该不着急去办你的事吧?”
江意清想了想,摇摇头。
秦宣鹤说:“那就一起吧。”
*
秦宣鹤的车开在前头,江意清的车在后面。
江意清对自己有点无语,跟踪人这种事他也是头一次做,谁能想到会蠢到跟跟踪对象追尾,叫人抓了个正着呢。
秦宣鹤在前头则是完全不同的心情,他一路上嘴角都是上扬的,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看后面江意清的车子。
他倏地回想起上次跟朋友在茶室喝茶时,江意清忽然冲进来的画面,脑子里也不知为何,和今天的事情顺理成章串联在了一起。
果然……上次江意清也是在跟踪他吧。
他已经这样偷偷跟踪自己很久了吗?或许在自己没发觉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暗中注视着自己呢。
秦宣鹤开到了一家4S车辆修理厂,跟江意清一起把车停在这里,找专业人员给车辆定完损后,接下来的事便交由修理厂来进行了。
出了修理厂,秦宣鹤叫了辆出租车,问江意清要去哪里。
江意清正在思索该怎么扯谎的功夫,秦宣鹤看了眼他垂眼的模样,又道:“如果不着急去办你的事的话,跟我一块去见朋友吧。”
“我下午约了几个朋友一起玩,如果你也去的话应该会很热闹。”
秦宣鹤顿了顿,又说:“就当做你撞我车的补偿了。”
江意清愣了下,看向秦宣鹤。
秦宣鹤又忽地笑了下,拍了下江意清的肩膀:“开玩笑的,怎么说?你来不来?算一算我们好像也很久没一起出去吃过饭了,今天就当碰巧聚一聚了。”
江意清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所谓的“有事”本就是谎言,而且秦宣鹤都已经这么说了……
于是他点点头:“走吧,宣鹤,你们约在哪里了?”
出租车正巧这时到了,停在两人面前,秦宣鹤替他打开车门:“先上车吧。”
两人以前因为长辈有生意合作的关系而结识,也因为年龄相仿,后来也偶尔会一起约着出来吃饭,但充其量只算是普通朋友,并没有更为深入的交情。
去年的时候,当得知秦宣鹤要和自己干哥哥结婚的时候,江意清还觉得巧,办婚礼的时候他全程都在,也帮了不少忙。
朋友变叔嫂,本应该关系更亲,当时的江意清却觉得秦宣鹤要比之前还要更冷淡一些。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原因,现在才知道,原来秦宣鹤一直对于和顾安风的婚姻存在着不满。
或许他将这种不满与愤怒的情绪连带着施加到了江家以及自己身上。
但看着秦宣鹤的脸,他难以想象这可能就是对自己提出无理要求的那个神秘男人。
正在出着神,车子稳稳停在路边。
秦宣鹤扭头过来:“到了。”
江意清开车门下来,看了眼面前这处高档会所的外部装潢,跟在秦宣鹤身后走进去。
秦宣鹤今天本来约了几个朋友是要一起喝酒的,长久压抑的苦闷让他始终难以舒心。
几个朋友也都知道他为什么事而难过,已经做好了为他排解情伤的准备。
但看着秦宣鹤身后一同走来的漂亮男人,大家都一齐愣住:“呦,宣鹤你这是……带了谁来?”
大家都是明知故问,这几个都是与秦宣鹤关系极近的几个哥们,都知道他早就喜欢江意清很久了。况且江意清这个人,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是有的人只从电视或者照片里见过,这次头一次见到真人。
江意清跟秦宣鹤的朋友们打着招呼:“大家好,我是江意清,是宣鹤的……小叔子。”
“我们之前也是朋友。”他又补了一句。
原本说好的帮宣鹤治疗情伤,却没想到宣鹤把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位人直接带来了。
众人笑着说:“江少,青市应该没有不认识你的。”
话说完,给江意清跟秦宣鹤让了位子,让他们在沙发中间一起坐下。
朋友道:“今天怎么带江少一起过来了?”
秦宣鹤说:“路上意清的车正好在我后面开,不小心和我的车追尾了,我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他,下车看了才认出来。”
“嗬,这可真是……”朋友们忙问:“车子没什么大问题吧?”
江意清垂了垂眼,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秦宣鹤笑着答:“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剐蹭到了,已经送维修厂定损了,然后我就顺便把意清一块带过来了。”
“江少,你不知道,宣鹤可是经常提起你,把我们念叨的……一个个的都对你特别好奇,都想见你本人一面,可是一直没机会。”
江意清有点意外:“是我吗?不是我哥?”
“是你。”朋友们笃定道。
江意清开玩笑道:“提我什么?宣鹤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众人面面相觑,也都和秦宣鹤交流着目光。
见秦宣鹤没有拦着的意思,便给江意清倒了杯酒。
觥筹交错之间,说起了秦宣鹤曾经提起过江意清的话,话里尽是过去的回忆。
回忆从两人的中学时代开始涉及,从初遇再到后来结识,还有秦宣鹤去江意清家做客,两个人一起打游戏补作业的事情。
对于江意清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午后,只是招待了一个父母朋友的孩子在家做客罢了,可却让秦宣鹤记了那么久、那么久。
再到后来,江意清出国,秦宣鹤发邮件来问他国外生活如何,江意清于是寄了明信片和礼物回国给秦宣鹤。
那些东西秦宣鹤一直都还留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拿出来翻一翻。
正是由于这些宝贵而又稀少的回忆,他一直坚信着他的喜欢,江意清是知道的,但和顾安风结婚的那段时间,看着江意清衷心祝福的模样,他才知道一切不过是错觉。
他不过是进行了一场将近七年的单相思。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而梦在父母安排的商业联姻前夕彻底破灭。所以他的恨意汹涌而出,对于江意清的祝福他选择忽视。
朋友并未提及这么多,只是点到为止,但江意清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他喝下了一杯又一杯的酒,接着想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和秦宣鹤干一杯:“宣鹤,敬我们一起认识的这么多年。”
秦宣鹤笑着伸过去杯子,酒喝到一半,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实在是无法装作若无其事,也无法再看江意清装作若无其事。
“意清,我知道你今天一直跟在我后面……”他说:“我是故意踩刹车的。”
江意清顿住,将喝到一半的杯子缓缓放下来。
“所以不要再装听不懂了。”秦宣鹤道:“我真的快要难受死了。”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的众人,嘴边的笑也都消失了,静静地将目光投到两人之间。
江意清想了想,倾身过去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先递给了秦宣鹤:“宣鹤,对不起……”
“你说的没错,我下午的确本来就跟在你车后面。”
秦宣鹤心提了起来,也有着难以言说的雀跃,他以为这是因为江意清同样在意他。
但下一秒,却听到江意清说:“但这是因为我最近遇到了一件事,你可以理解为别人的恶意威胁,类似于这种的,我在查是谁做的,每个和我有关系的人我都怀疑过,包括你……”
秦宣鹤愣在当场:“你说什么?”
其他人也愣住了,大家都知道秦宣鹤似乎误会了什么。
江意清垂眸:“对,就是这样。”
秦宣鹤忽地笑起来:“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我?”
他心里那根弦彻底断了,情绪顿时失控:“为什么啊?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是我名义上的嫂子,再怎么说我也不该对你有感觉。”江意清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你别再安慰我了,在我嫁给顾安风之前,你照样没喜欢过我,我在你眼里甚至只是个陌生人,对不对?”秦宣鹤大哭起来:“我为什么就忘不掉你啊?你到底有什么好的?”
这场面已经难以收场了,秦宣鹤身边的朋友拍着他的背,想劝他把情绪稳定下来。
但是丝毫没用。
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一下子全都释放出来,并不是短时间可以收回去的。
“就算你对我没感觉,我知道,我也认了,但是原本该和我结婚的是你啊。”他捂住脸,任泪水汹涌流下:“你知道我一开始多么开心吗?为什么要临时改婚约?为什么要让我的希望落空?”
“为什么要毁掉我的快乐……”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是轻微的喃喃。
在场众人均愣住,最难以反应过来的自然是江意清了,他吃惊道:“你说什么?”
“什么叫原本该和你结婚的是我?”他问道。
秦宣鹤回道:“秦家和江家早在前几年就把婚约定下了,本来定的是我们两个,但你爸临时改了主意,就在婚约履行前几个月。”
江意清怔愣地看着他:“爸他并没有告诉过我,我一直以为要和你结婚的是我哥……”
秦宣鹤嘲讽一笑:“最讽刺的是,临时改婚约这件事,你爸提了,你哥居然就也同意了,你猜是因为什么?”
江意清说:“爸的命令,哥他一般都不会拒绝。”
“你太天真了,人都是自私的,你哥也自有自己的考虑。”秦宣鹤说:“只是权衡出对自己最有利的解决方式罢了。”
第三十六章
江意清明显感觉秦宣鹤话里有话, 暗指顾安风答应代替江意清入赘秦家是出于私利考虑的。
但江意清并没想明白,他心想:难道顾安风贪图秦家的钱?想攀秦家的关系?
顾安风背靠着江家这棵大树,再去攀附秦家, 未免也显得太过牵强了。
江父给他的资源本就不少了, 给他新办的公司牵桥搭线, 还给他介绍各项业务,这让顾安风已经跻身进青市商业圈,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企业家。
这种情况下, 他不需要再刻意攀附谁搭关系了。
那么顾安风是为了什么答应和秦家的婚约的?
看江意清疑惑不解,秦宣鹤并没继续点破。
他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了, 但是谁活在世上没疯狂过一次呢?
江意清看秦宣鹤仍然情绪低沉, 脸上还挂着泪痕, 于心不忍, 又起身拿了两张纸巾递给秦宣鹤。
秦宣鹤看他一眼,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江意清, 谢谢你让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差劲的周末。”
不会有比现在更差劲的时刻了, 秦宣鹤很清楚这一点。
*
江意清从高档会所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方熠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方熠帮打开江意清打开车门, 再回到主驾座位上:“江总, 没发生什么事吧?”
江意清没答话,过了半晌后才开口:“方熠, 我问你个问题。”
“您讲。”
“一个人选择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一般会出于什么原因?”
方熠想了想后, 答道:“想获得某种利益?”
江意清说:“如果排除这一项呢。”
“那可能就是被逼的, 被迫做出了选择。”方熠说。
江意清说:“这个选项也排除掉呢?”
方熠顿了一下:“极端点猜吗?”
“嗯, 随你怎么猜, 我只想听听你的看法。”江意清说。
方熠回道:“或许他是想折磨那个人,利用婚姻去给另一个人枷锁,这是一种不错的折磨方式。”
“无爱的婚姻有时候是能逼疯一个人的。”他又补了一句。
江意清怔了一下,有点失语。顾安风和秦家之间并没直接恩怨,这个猜测也是可以排除的。但是方熠的话,让他无意之间延伸出了别的猜测。
无爱的婚姻令人痛苦,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哥自愿提出代替他和秦宣鹤结婚。
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但是……却还是和秦宣鹤的说法对不上,顾安风若是这样的想法,怎么又会和自私扯到一块去?明明是无私了。
想不出个结果来,江意清索性便不想了。这件事其实并不重要。
归根结底,还是今天的事发生的让他措手不及。一开始坐在沙发上听秦宣鹤朋友讲的时候,他能够从他们拼凑出的记忆片段中听出来,秦宣鹤在过去的时光对他有好感,但他以为仅此而已,所以短暂的怔愣之后,他选择装听不出来。
谁知,秦宣鹤会忽然情绪爆发。江意清那时才意识到,秦宣鹤对他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过他能预想到的了。
他的手机这时忽然响起,接起来,是将车子送去修理的那家修理厂打来的电话。
“喂?什么事?”江意清问。
“请问是江先生吗?”那边极有礼貌地问道:“您的车中午的时候送到我们修理店来修理了,您要求我们除了修复损坏处之外,再对车做一个全面的保养。”
“对,没错。”江意清道。
那边的工作人员道:“是这样的,刚才在对您的车做全面检查的时候,我们检查出来您的汽车底盘上有一个装置,我们刚检测出来,这是一个追踪车辆定位的装置,还具有监听功能。”
“我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跟您说一下……”
江意清大惊:“什么?追踪定位的装置?”
修理人员道:“是的,江先生,您看您打算怎么处理?需要报警吗?”
“我现在过去看看。”江意清说。
对方应了声好。
江意清一瞬间便明白了,为什么绑架自己的神秘男人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每天的行程,成功躲过可能会被方熠又或者是其他人撞到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把他绑走。
原来竟然是在他车上安了个追踪监听设备。
他顿觉毛骨悚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似的。
会不会……就连此刻方熠的车上,都有监听的设备?
“下车。”他声音冷冽,立刻对方熠下命令道。
方熠已从江意清接到的这通电话中听出了不对劲,将车靠在路边,配合他在车上、车的底盘处搜罗许久,幸好并没查到任何可疑的设备。
而此时,某个暗不见光的房间里,只点亮了一盏夜灯,角落的男人欣赏着电视机里江意清的录像带,听着耳边监听设备里方才传出的声音,随即将耳机缓缓摘掉。
“江意清,你费尽心思想抓到我,但你以为我会没有任何防备的吗?”男人淡淡笑着,目光一刻也离不开电视机里的画面。
*
江意清刚得知了消息,青市的庆闻区即将迎来重建,而青市政府以及外地入驻的资本家准备对这块地进行大规模的开发,预计将会在今年开始进行。
刚收到消息没五分钟,办公室开着的电视也正好播报起本市财经新闻,新闻里也同样在报道这件事,庆闻区的重建俨然已经成为重点开发项目。
重建意味着庆闻区这块地皮将会大涨,年初便一直在传庆闻区会重建的消息,江意清最近也拿到了他人给的内部确定开发案,正是有关于庆闻区投资的。
江意清本来也想购入地皮,但一直没确定,又因为最近在查绑架他的人身份的事,这事便搁置了。
感到惋惜的江意清拨了个电话,咨询了之前给他透露消息的朋友,问庆闻区的地皮现在还可以购入吗?
那头的人有些错愕:“所有地皮都已经出售出去了。不是江总你买下来的吗?我以为是你买的。”
“这片土地已经荒废许久了,总是说要重建但一直都没人肯投资,我也是有顾虑,就没第一时间关注这事。”
“好吧,这块地早已经被别人买下了,几乎是刚发售就被买走了,我还以为是你购入的,毕竟我前段时间和你透露了庆闻区未来的规划趋向。”
“可惜了,那就这样吧,我也就不惦记这块地了。”江意清笑了下,将电话挂掉。
电话刚挂,铃声又再次响起来。
是江父打来的,江意清接起来。
江父先是询问了他今天的工作忙不忙,而后才道出打电话的真正意图:“意清,晚上爸有个朋友在家里办了酒会,很多青市名流都会来,爸想让你晚上一块来参加,晚上有安排了吗?”
江意清道:“晚上我有时间的,爸,几点?”
江父道:“七点,到时候叫方熠去接你,你一定记得要来。”
江意清道:“好的,知道了,爸。”
他现在已经学乖了,出门几乎必让方熠接送,极少自己单独开车去某个地方。
上次车子检修的时候查出有定位设备,去修理店拿回来,最终也没报警,他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被绑架时男人叫他做的事实在难以启齿。
如果警察问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交代。
但如果扯谎,警察恐怕也会失去侦查方向的吧。
*
晚宴开始之前,江意清提前到了晚宴会场。
听一旁走过的人说,今天的晚宴是由城中何家举办的,举办会场便在何家豪宅之中。
何氏作为已在青市扎根百年已久的老牌著名企业,其当家人举办晚会,青市许多业界名流自然都会到场捧场。
江意清对这个何氏早有所耳闻,但进入会场的时候还是心里小小惊叹了一下。
何宅的气派程度比江家还要高上好几个度,虽然江家也是豪门,但是江意清还是能看出来两者的差距。
江父和江母过来迎接江意清,顺带将这次晚宴的举办者介绍给江意清。
“伯父您好。”江意清对何氏掌门人何万冲微微鞠躬。
江父这时候又跟他介绍起了站在何氏掌门人身边的另一个男人:“这位是何寒熙,是你何伯父的儿子。”
男人亲自走到江意清身边来,向江意清伸出手:“你好,何寒熙。”
“你好,江意清。”江意清递过手与之相握。
介绍完他们认识后,江昌林拿起酒杯:“我跟你妈妈找你何伯父谈谈事情,意清你啊,就让小何带你在晚会上转一转。”
何万冲笑着拍拍何寒熙的肩膀:“寒熙,你好好招待一下意清,别怠慢了客人。”
何寒熙笑着回道:“知道了,爸。”
何寒熙冲江意清一笑:“今天晚上是为了庆祝我们何氏上市五周年的专门举行的晚会,请了很多青市的企业家来,应该有很多意清你熟悉的人吧。”
江意清随意扫了扫会场的人,笑道:“其实没有,我的那群朋友一般都不混这种高档会所。”
他们一般都在酒吧里吃喝玩乐居多,像这种上流社会的晚会,能不来就不来,反而会总觉得有种被约束的感觉,不自在。说难听点,他们都是低级的人,也都在低级的场所呆惯了,因此会排斥高端酒会。
何寒熙笑笑:“意清你说笑了。”
何寒熙彬彬有礼,人也生得十分俊朗,在两人一同走过会场的时候,不断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跟江意清打招呼的人也不少,但是江意清只冷淡地“嗯”几声,酒杯都懒得抬,显然没有迎合社交的打算。
那些来找江意清搭话的自知没趣,便也放弃了。
何寒熙本想借此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的交际能力,还有社会地位,但见江意清视线都没投过来看自己,不禁有了些失落。
没过几分钟,见江意清准备一个人走开,何寒熙眼神暗了一下,忙和身边围着的人笑着低头说了句:“抱歉……我还有事,先借过一下。”
然后迅速走到准备走开的江意清身边,轻拉住江意清的胳膊:“意清,我父亲可是嘱咐过我要带着你转一转的,我可不能把你弄丢了。”
见他笑容依旧灿然,对自己似乎甚是亲切,江意清却没领情,只是说:“没事,忙你的也可以。”
何寒熙笑着说:“我没什么可忙的,来吧,我继续带你逛一逛我们家一楼的宴会厅。”
何寒熙并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江意清的冷淡,换做是别人他一定不会给对方好脸色,说不定还会让对方直接下不来台,但这毕竟是江意清啊。
何寒熙带着江意清逛完一圈之后,江父和江母那边也已经和何万冲谈完事情了,朝会场中心走来。
何寒熙和江意清自然地迎了上去。
江父冲何寒熙一笑:“寒熙,谢谢招待我们意清了。”
何寒熙说:“伯父,您别这么客气,我们两家以后可是要经常见面的呢。”
江意清抬头看了一眼两人,猜想着这话是什么意思,鸿来要和何氏有合作了吗?
江父笑笑,和何寒熙互相之间眼神短暂交汇了几秒。
何寒熙垂眼,见江意清杯子空了,便绅士地想帮他再问宴会的服务生要杯酒。
江意清简单道了声谢,趁何寒熙短暂离开的功夫,抬起头看向江父:“爸,刚才你和何寒熙的话是什么意思?江家要和何氏有合作?”
“有这个意向,但还没定,目前我是帮你在打好未来的关系,如果成功的话,鸿来的发展将会进入新阶段。”
江意清“哦”了一声,江母见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拍了下他的肩:“你得当回事,多在晚会上交际交际,鸿来的未来可全都靠你了,小清。”
话刚说完,何寒熙便拿着盛着鸡尾酒的杯子返回来了,递给江意清。
江意清没接,示意他先放在面前的桌上,继续和江母交谈着。
何寒熙也没生气,很好脾气地笑了笑,放在了桌上,眼神在江意清和江母之前徘徊,手自然地插进西裤口袋。
江母眼尖地又看到江意清的领带没系好,慈爱地笑着把他叫到自己身边来,想要帮他重系一下。
而就在江意清走到桌对面之后,何寒熙立即从口袋中拿出一袋未知的药粉,将桌上的酒杯拿起来,放在酒桌下面,将药粉洒进酒杯内。
江父看过来,正好和何寒熙对视了一眼,但并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在江母系完领带之后,将头转过来的一瞬间,故意凑了上去,帮江意清整理了下西装上的皱褶部分:“我们小清的西装这里有点皱。”
此举吸引走了江母和江意清的注意力,何寒熙得以将酒杯里的药粉摇匀。
接着又慢条斯理地拿到桌面上,放回原处。
江意清回过头时,一切皆是原状,他回到桌这边来。
何寒熙笑着端起那下了药的酒杯:“意清,你的酒。”
江意清抬头,接了过来。何寒熙抬起杯子和他碰了下:“今天很高兴认识你,意清。”
江意清于是便也笑了下,碰杯过后,不疑有他,嘴唇凑近杯沿,一饮而尽。
何寒熙盯着江意清那被酒液濡湿的嘴唇,肖想着一会儿该在床上怎么狠狠地弄他。
江意清是个病秧子来的,所以他也会酌情地弄,绝对会留有分寸,不会把人搞出事。
毕竟……这只是开始啊。
眼神中流露莫名笑意,何寒熙也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四人的交谈又持续了一会儿,江父便带着江母去和其他人应酬了,走之前特意暗示让江意清跟着何寒熙一起。江意清知道这是父亲所谓的为他“铺路”,特意让他和何寒熙打好关系,便也应下来。
圆桌旁又只剩何寒熙和江意清,两人随意聊着天。
没过一会儿江意清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困,脑袋晕沉,他揉了揉额头,几次身子都差点栽到何寒熙身上。
何寒熙于是顺势揽过他的腰:“意清,你怎么了?”
江意清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站直了,从何寒熙怀里挣出来:“没事……刚才忽然脑袋晕了下。”
何寒熙笑了下:“没事就好。”
数了数时间,快有五分钟江意清就得坚持不住晕过去了,何寒熙觉得他并不需要着急。
他有意无意地注视着江意清的变化,身边此时却忽然来了个男人。
那男人走到江意清身边,叫了声:“小清,我才看见你。”
江意清抬起头,试图睁大困倦的眼,眼皮却难以支撑,于是只是半睁着眼:“哥,你怎么来了?”
“是朋友叫来的,爸妈也都来了吗?他们并没告诉我。”
何寒熙听他叫了声“哥”,一下子便也能猜出来面前男人的身份了。
看来正是江意清的那个干哥哥——顾安风。
他眼神划过一丝冷意,但在顾安风看过来的时候又恢复平常。
“这位是?”
江意清说:“这位是何伯父的儿子,何寒熙。”
何寒熙主动伸过来手,和顾安风相握:“你好。”
顾安风也和对方简单打了句招呼,再回头看向江意清的时候,明显就感觉出江意清的不对劲了。
他低头问江意清:“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强撑着的江意清这会儿见到了可以信任的顾安风,也不想再继续强撑了:“哥,我有点困……”
顾安风说:“我带你上楼休息一下吧。”
顾安风揽住江意清的肩膀,问何寒熙:“请问楼上有可以休息的客房吗?”
何寒熙怔了下,继而笑着点头:“有的,我带你去吧。”
“不用了,你应该也有很多要忙的,就不麻烦你了,我一个人带小清上去就可以了。”顾安风道。
说完,便扶着江意清从何寒熙身边走了过去。
何寒熙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容慢慢消失,随即暗骂了一句顾安风。
江意清这义兄来的还真是时候……再晚来五分钟,现在带江意清上楼的,就是自己了。
顾安风扶着江意清上了楼,一路上江意清好几次都差点从顾安风怀里滑出去,意识都明显不清楚了。
顾安风询问了楼上打扫的佣人后,随意挑了间客房,扶着江意清走进去,将他扶到床上。
江意清几乎是刚挨到床上,便睡着了,没有任何缓冲时间。
顾安风愣了几秒,将江意清脖子下面垫着的手抽出来,看着江意清睡着的模样。
这实在是有点过于怪异,让顾安风不得不猜测江意清是不是又生病了,不然怎么会忽然困倦,倒头就睡呢?
只是隔着一层楼的距离,楼下的喧嚣声几乎完全被隔绝了,顾安风不舍得立马就走,便一直在旁边守着。
二楼的隔壁房间,晚一步上来的何寒熙打开监控画面,看着隔壁客房里顾安风守着江意清的痴恋模样,不禁“啧”出了声:“这目光可够深情的……这家伙该不会趁人之危吧?”
他盯着监控画面,看着睡在床上的江意清,方才觥筹交错间内心涌起的肖想再度浮上心头。
心痒难耐的何寒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盘录像碟,放进电视的光盘插槽上,用遥控器打开画面。
画面上,江意清仰头被赵游灌酒脆弱无力的样子显现出来,显然这是赵游之前录下来的那盘光碟。
何寒熙笑了一声:“拿错了呢……这个是原版。”
他起身,将碟片取下,又从架子上摸索出一张新的碟片,放进电视机里。
电视机里登时开始上演刺激的画面,何寒熙饶有趣味的欣赏着。
碟片画面反射在何寒熙眼中,画面中床上无力地被摆弄着的男人,竟长了一张和江意清一样的脸。
重头戏开始,何寒熙同步地将手臂滑至沙发下面。
这是他在拿到赵游录制的录像之后,专门找其他人将碟片中江意清的脸,换脸到其他碟片上面。
目前的技术已能做到完全一点都不违和,加上他挑选的这部碟片,里面的人身形本就和江意清相仿,看上去确实是可以以假乱真。
幻想和电视机里的画面重叠,脑海中浮现出江意清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模样,何寒熙笑着直到结束。
第三十七章
江昌林从服务生的口中得知, 自己的干儿子顾安风在几十分钟前到达,将江意清领到了楼上客房里休息。
他眉头皱了皱,没通知顾安风今晚来何家宴会, 就是怕他会坏事。
但他却还是来了。
江昌林笑着和陈秀莲说:“我上去看看意清, 他去楼上休息了。”
陈秀莲怔了下:“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也去看看。”
江昌林拦住她, 凑在她耳边:“秀莲,你就不要上去了,如果你也离开, 我们两个都不在,若是让何万冲看到了, 场面会显得不好看, 显得我们并不看重这场宴会。我去看看, 五分钟后就回来。”
陈秀莲想了想, 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江昌林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于是便说:“好, 我留下来, 你去看看意清。”
江昌林和陈秀莲交代完,便匆匆离开一楼会场, 上了二楼, 去找江意清。
经由仆人的指示, 得知了江意清所在的具体房间,便走了过去。
轻轻推开门缝, 起初并未被专心守着江意清的顾安风发现,江昌林顿住脚步, 站在门口往里看。
顾安风看着江意清的眼神明显是过界的, 超出了兄弟之间的感情。江昌林已经到这个岁数了, 活得是很通透的, 一眼便能看出来。
他敛了眼眸,将门推开。
轻微的嘎吱声让顾安风回过头来,见进来的是江昌林,连忙站起来:“爸。”
江昌林说:“嗯,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安风低下头:“大约一个小时前,和朋友一起来的,我不知道你们也在。”
“也没看到您,只是看到小清了,他状态有些不对劲,我就扶他上来休息了。”
江昌林睨了床上的江意清一眼,又将目光投回到顾安风身上:“安风,从小时候你就一直对意清照料有加,这点我很欣慰,毕竟你不是他亲哥哥,却能像亲哥哥一样对他这么好。”
“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要试图越线。”
“你们虽然是干兄弟,但也是兄弟,意清一直拿你当亲哥哥来看,你不会不知道。”他说。
顾安风怔住,有些仓皇地抬起头来,看着江昌林。
“把放在意清身上的时间多分给你的小家,好好经营你的家庭,多关心关心你的妻子。”他的话虽不是命令,但也带着不可拒绝的意味:“听到了么?安风。”
知道江昌林可能是看出了自己对江意清的感情,顾安风低下头,温顺地应了下来:“我知道了,爸,我会的。”
江昌林对他一直有恩情,他的话,他一向是会听的。
床上的江意清依旧沉睡着,睡梦中漂亮的嘴唇微微翘起,似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
樊沉舟上午早早便来到公司,但刚来没多久就接到了手下报告的坏消息。
世华着重投入的新产品刚投进市场销售了不久,便受到同行恶意压价,不少刚谈好的客户已经莫名其妙的流失走。
世华花了半年时间投入规划进行结构升级的新产品是下个季度的主要经营产品,也可以算是公司转型的新开始,如此不利的消息让樊沉舟早上的好心情顿时不佳起来。
“哪家同行啊?”樊沉舟说:“我们新产品刚研发出来不到几个月,市场内几乎没有平替,怎么这么快就有恶意压价竞争的?”
“很可能是早就瞄准我们公司,冲着我们公司来的。”市场营销部门的经理道。
“联系一下之前谈好的客户,安排一下会面时间。”樊沉舟对另一边的秘书嘱咐道。
“跟你们部门的人说,准备上午紧急开会。”樊沉舟又对部门经理下了命令。
“是。”经理匆匆出去,准备开会材料了。
樊沉舟独自在办公室内坐着,接了杯咖啡喝了几口,缓解着烦躁的心情。
正准备出门去会议室的时候,办公室电话却再次响起。
樊沉舟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接起来:“喂?”
“樊总,我这几天外出调研,得知了一个对于我们来说非常不利的消息。”
“之前我们和鸿来谈的合作项目,已经确定黄了之后,鸿来转头和耀辰签了协议。”
“目前我们正在谈的有合作意向的几家公司都转向联系鸿来,据我调查来看,他们和鸿来的合作意愿大于和我们合作。”
“鸿来和耀辰把产品经销权价钱压的很低,按照现在的局势来看,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助理说道:“除非我们也疯狂让利……”
世华和鸿来的规格是根本比不了的,大公司有让利的资本,可以借此挤压市场空间,对此中等企业或是小企业根本无力还手。
但樊沉舟想不通的是,鸿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无法控制情绪,腾地将电话挂掉,近乎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江意清,你就有这么恨我?恨不得把我搞死?”
樊沉舟瘫坐在办公椅上,仰头看着办公室的天花板。
冷静下来,就算不用深想,也能知道江意清这么做一定和叶斐然有关。
或许江意清默许了叶斐然的做法,他就是想看自己死,反正这对于他来说也无所谓。
自己只是个无谓的陌生人罢了。
樊沉舟忽然笑了一声,他捂住了脸,长叹了一口气,继而从办公椅上坐起来。
事已至此,他知道他必须得寻求破局的办法了。他不能就这么一点都不还手,直接看自己慢性死亡。
考虑清楚后,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张名片,拨打了名片上面顾安风的电话。
此时的顾安风也正在忙于工作,看到陌生号码打来,皱眉接起来:“哪位?”
樊沉舟道:“顾总,是我,樊沉舟。”
“我是江意清的朋友,当时江意清出事我去医院看过他,当时见过你,你给了我一张名片,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他道。
顾安风将手里的笔放下:“自然记得。有什么事吗?”
樊沉舟顿了一下之后,才道:“是这样的,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得告诉你。”
“顾总……你知道意清身边,有个叫叶斐然的男人吗?”
顾安风怔了一下:“叶斐然,他怎么了?”
樊沉舟道:“他是意清的情人,但我怀疑他是故意接近意清的。意清把鸿来新项目的谈判以及后续展开交给了他,他好像在连同别的企业恶意压价,我不知道这些事意清知不知道,我反正很担心这个叶斐然会把鸿来搞得一团糟,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
顾安风大惊,攥住了手中的笔,半晌才将他的话消化:“这件事,你能保证真实性吗?”
“是我助理调查过后告诉我的,我也是因为担心意清,所以才……”
顾安风努力保持平静,声音与平常无异:“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谢谢你打电话过来。”
挂掉电话之后,樊沉舟心里仍没底。上次之后,他一直以为顾安风没过几天就能把叶斐然从江意清身边赶走,但是没想到后续顾安风便任由江意清去了,没再干涉他的感情问题。
但如今,如果知晓叶斐然可能会威胁到公司未来的发展,难道顾安风还能坐视不理?
樊沉舟接起来秘书催促他去会议室的电话,站起身:“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
叶斐然从医院出来已是下午六点钟,他交代护士一定要晚上多关照一下他父亲,叮嘱他父亲记得按时吃药。
这几年他爸老得特别快,晚上起夜腿脚都有点不方便,比起以前健康状况更差了。
当年公司破产之后,背上巨额债务的父亲整日忧心忡忡,承受不住巨大落差,次年便查出得了重病,自此一病不起,这几年几乎隔三差五就得往医院跑。
母亲虽然好上一些,但也因为居住环境差患了肺病,常年的风湿也让她痛苦不已,天气只要一阴下来便睡不好觉。
正是因为这些年父母身体都特别差,所以叶斐然才一个人扛起了养家的责任。
如今总算是有了翻身的希望,叶斐然今天账户上也收到了第一笔钱,算是他开公司以来赚到的第一桶金。
出了医院后,他给杜若宣打了个电话。
他想请杜若宣吃顿饭,就当是感谢他曾经帮过自己。
杜若宣不知道在做什么,电话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叶斐然在回家的路上又拨去了两通,杜若宣还是都没接。
叶斐然以为他暂时在忙,便没再叨扰,先打车回到了家,将家里收拾了一下。
杜若宣就住在叶斐然楼下,叶斐然收拾完屋子,便想着亲自上门去看看,杜若宣在不在家。
沿着楼梯走到下一层,叶斐然敲响了杜若宣的家门。
杜若宣刚回来不到五分钟,一身行头还没来得及换,听到门铃响了,便走到门前冲着猫眼看去:“谁啊?”
“是我,你在家啊,若宣?”叶斐然道:“方便开门吗?”
透过猫眼看到门口的叶斐然,杜若宣皱起眉来。
叶斐然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杜若宣这会儿是刚在江意清家附近踩完点,才到家没多长时间,客厅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对于叶斐然的忽然造访,他感到有一丝厌烦。
杜若宣朝门外回应着:“稍等下哦。”
话说完,连忙便将围在脖间的黑色围巾和黑色大衣脱下,口罩则随意扔进客厅的垃圾桶内,接着将进屋不久后刚放在沙发上的包拿起来,放进卧室的衣柜最深处藏了起来。
接着才匆忙从屋中走出来,走到玄关处将门打开。
门开的这一瞬,叶斐然抬起头来,和杜若宣目光汇集到一起。
“斐然啊,”杜若宣和平常一样亲切,做出了欢迎的手势:“来,快进来坐吧。”
叶斐然跟着他后面走进屋内:“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你在忙吗?”
杜若宣笑说:“哪有什么忙的,就是刚才客厅有点乱,简单地收拾了下。”
“我去给你倒杯水。”杜若宣走去厨房,从消毒柜里拿杯子。
不过一分钟,杜若宣便端着水杯回了客厅,将水杯递给叶斐然,顺便问道:“斐然,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刚才来之前其实给你打电话了,但是你没接。”
“哦,我刚才可能恰好没听见。”杜若宣一笑。
叶斐然也笑了笑,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想今晚请你吃个饭,就当做感谢你以前的照顾,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原来是想请自己吃饭。
杜若宣笑着推脱:“斐然,你怎么还是这么客气?我其实也没帮什么忙,不过就是给你介绍了房子住罢了,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说起来,杜若宣认识叶斐然的时候,正是叶斐然最落魄的时候,也就是五年前那会儿。
当时,杜若宣是叶斐然的客户。叶斐然当时有做过帮人设计广告的工作,而杜若宣自从高中毕业便在当地上大学,平时上完课就会在家里公司帮忙,杜父当时会把一些简单的事务丢给他来负责,当年两人就是因此而相识。
但是比起上一世来说,这一世,他更早地关注到了叶斐然,或者说更加主动地去结交了叶斐然。
五年间,他有意无意地帮了叶斐然不少,为了避免上一世的悲剧,可谓是早就为自己铺好了路。
终于在五年后,剧情线开始发展,叶斐然再度重遇江意清,江意清对叶斐然展露了不小的兴趣。注意到这一点,他不经意的询问了叶斐然,江意清和他是什么关系,叶斐然却没透露太多,只说两人以前就认识。
于是紧接着,杜若宣从家里搬出来为由,搬到了叶斐然家楼下。
他制定了一个精美的计划,借叶斐然来重新接近江意清,如今计划正在按照他所预想的一步步实现,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于是对于维持和叶斐然的友谊便不再像之前一样热忱。
叶斐然说:“人还是要懂得感恩的,若宣,今晚这顿饭还是很有必要请的,你有空吗?”
见叶斐然如此坚持,杜若宣也不好再推脱了,于是微笑了下,点点头:“行,什么时候?现在就走吗?”
叶斐然说:“嗯,方便吗?”
“那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洗个澡。”杜若宣起身,右手下意识地隔着衬衫布料抓了几下自己的左侧小臂:“你先在这里坐会儿吧。”
叶斐然留意了下他的动作,继而点点头:“好。”
看杜若宣进了房间在翻找衣服,叶斐然自然地环视着房间的布设,这才注意到沙发上放着杜若宣的黑色围巾和黑色帽子,还有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
看样子是刚放在沙发上不久的,所以说杜若宣可能是刚回来没多长时间吗?
总觉得这一身纯黑的搭配有些怪怪的,叶斐然看了几眼,才将目光转向别处。
杜若宣拿好换洗的衣服,穿过客厅进了浴室。
叶斐然见他把门关上,又过了几分钟,花洒簌簌的声音隔着门隐约传出来。
叶斐然独自坐在沙发上,回想起刚才杜若宣的话,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杜若宣说晚开门是为了要收拾客厅,但是客厅的茶几还是堆着不少杂物,沙发上也放着围巾和衣服。
但他又何必要对自己说谎呢?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随意转着,客厅茶几上堆着的东西都是些日常的生活用品,他瞥过去几眼,用手翻了几下。
接着又沿着过道走到杜若宣的卧室里。
杜若宣的卧室并不大,他们两个租的房子都是一样的布局,卧室小客厅大。
说起来他觉得也奇怪,这一片是老城区,小区也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房子了,住起来其实并不舒适,他也是贪便宜才一直没搬走,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月前,杜若宣忽然也搬来这边住了。
叶斐然在杜若宣卧室简单逛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架子放的几本财经杂志上,随意翻开来看,其中有一本杂志,封面竟然还是江意清。
封面上给他的介绍语是——出自鸿来企业的豪门新贵。
他将杂志放下,准备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蓦然瞥见架子最底下那层,似乎有本相册被衬衫压在下面。
他蹲下身来,将衬衫拨开,底下果然是一本相册。
出于好奇心,叶斐然将相册翻开,浏览着里面的相片。
相册里有着杜若宣从小到大的生活照,还有杜若宣和他家里人的合影,合影里一家三口看着镜头笑得十分甜美。
翻到中半的时候,叶斐然注意到夹层中有一张特意翻过来的照片,似像是不想让别人发现似的,只露出来背面。
叶斐然将这张翻过去的照片取出来,翻过来看。
照片是高中的一张班上的合影,看背景似乎是班里一起外出春游才拍的合影照片,右上角还注明了班级以及班级拍照的时间。乍一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叶斐然在其中试图找出那个时候的杜若宣,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他想着人在青春期的时候的确会和现在会有比较大的差别,所以认不出也正常。
然而不经意间,叶斐然却发现第二排最中间站着的男生面容有些说不出的熟悉,他表情僵了一瞬,视线定格在男生的脸上。
看了好几秒,他才彻底确定那笑容粲然的男生的确是江意清,和现在看上去几乎没什么差别,硬要说差别,那么可能是那会儿脸颊还有些肉,现在的江意清脸颊十分清瘦,几乎没有脸颊肉了。
他迅速地扫过照片上其余的每个人,最后才锁定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瘦弱男生。
他认出来这男生正是杜若宣。
他完全没料想过,杜若宣竟然和江意清早就认识,两人还曾是高中同学。
杜若宣从来没和他说过,反而像是不认识江意清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后,他拿出手机来,将这张班级合影照拍了下来,又将照片按原状放了回去。
将相册归到原处之后,叶斐然又在卧室里继续找了起来。
他将杜若宣的衣柜拉开,在衣柜的抽屉里翻找,最终在抽屉的最后一盒发现了几盒录像带,上面的标签上写着时间和不同的数字,也不知道是录制了些什么,分类的依据又是什么。
叶斐然刚想再往下一格抽屉里翻的时候,听见外面浴室的花洒声音忽地停下来。
想了想时间也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了,杜若宣应该是快要洗完了。
于是他匆忙地将录像带收好,放回了抽屉里,接着将衣柜的东西恢复原状,拉上衣柜回到客厅。
杜若宣换好衣服从浴室中出来时,叶斐然仍在客厅坐着,正在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见杜若宣出来了,叶斐然抬起头望向他。
杜若宣笑说:“我好了,吹个头发就可以走了,稍等哦。”
叶斐然应了声:“好,不急。”
在杜若宣转身进卧室,去拿吹风机的时候,叶斐然的眼随即抬起来,视线落在杜若宣的背影上,神情若有所思。
*
樊沉舟给顾安风打来电话之后,顾安风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他一向是冷静的人,不会盲目听信别人的话,于是先找人调查了樊沉舟所反映的鸿来压低新产品价格扰乱市场的问题,发现事情并不如樊沉舟所说的那样。
或者可以说,鸿来和耀辰合作的新产品开发项目的确采取了让利销售的方式,但是的确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效,占领了大部分市场份额。
也就是说这件事,利益受损的并不是鸿来,只是樊沉舟背后的世华而已。
但这个项目,江意清的确是交给了叶斐然来负责,现在的销售模式也是叶斐然来决定的。这让顾安风感到不安,如此发展下去,如果让叶斐然插手了更多公司内部的事,很可能会让鸿来陷入不可预兆的混乱之中,对鸿来绝对不是好事。
但他解决不了叶斐然,这不仅是因为叶斐然比想象中难打发,更因为前几天义父刚提醒他过,让他少管江意清的事。
所以这件事,还是得找义父来解决。
第三十八章
顾安风将手里的事草草解决完, 剩下的事交代秘书全部推到明天,然后就直接翘班离开公司了。
他开着车到了江宅。
车子慢悠悠停在江宅外面既空荡又宽阔的山路上,他并没第一时间停下来, 而是隔着车窗望向江家豪宅。
他自幼父母双亡, 父母和江昌林是世交, 于是在父母去世后便被江昌林接了过来一同抚养。可以说除了将他纳入江家户口本,其它的地方江昌林都对他像对待亲儿子一般,视如己出, 没有任何亏待的地方。
从幼年到少年,他一直在这里和江意清一起长大, 从小江意清身体就弱, 于是他便总承担着照顾他的责任。在这栋别墅里, 他留下过太多数不清的回忆。
后来直到成年了, 大学毕业后,他便搬了出去, 独自办了公司, 另立门户。但他和江家人还和从前一样,还叫着江父和江母“爸妈”的称呼, 并且还像小时候一样对江意清照顾有加。
但他不懂为什么, 江父一直排斥他对江意清产生兄弟之外的感情。
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江父还是看不起他, 觉得他没有能力去照顾江意清的后半生。
又或是怕落得外人的闲话——毕竟江家是名门望族。
但慢慢地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或许, 义父有他自己的考虑吧。
独自坐在车里回忆起从前,忍不住感慨万千, 心情恢复平静之后,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朝江宅大门走去。
由于在门禁系统录有权限, 江意清直接便可以进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佣人在的痕迹。
他独自穿过庭院,打开别墅的门走进去。
在玄关换了鞋之后,试探着叫了声“爸”“妈”,却没得到回应。
直到走到客厅来,顾安风才看到客厅并没有人。
或许今天江父不在家?
他顺着楼梯上了楼,想到楼上再看看。
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楼上的书房传来说话声。
具体说话内容听不清楚,但能从说话的人腔调中听出来,其中一个说话的人正是江昌林。
笑声隐约传来,书房的两人似乎谈得顺利,很是开心。
顾安风站在书房前,本想要敲敲门,跟江父打声招呼说自己来了,下一刻,却又听到门里的人继续谈起了话。
由于就站在门外,顾安风这次听得远比刚才清楚。
“万冲,你说笑了,小清嫁去你们何家,他后半生就要享福了,我跟他妈妈都该为他高兴。”江父的声音响起。
“小清要是嫁过来,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他,会好好对他的。”另一个男人声音响起,听声音是个中年人,话语里带着笑意:“尤其是寒熙,你也知道,他有多喜欢小清……他在我耳边念叨了好久了……我是最清楚他的心意的。”
顾安风脸上的神情僵住,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站在原地,继续听着。
“寒熙这孩子我很喜欢,相信他一定会好好对小清的。”江父笑起来:“我们做长辈的,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给孩子找到个好归宿的时候。”
到这个时候,顾安风已经听出来书房的另一个人是谁了。
何氏的何万冲。
书房里,两个人互相又说了好久客套和寒暄的话,然后才又聊起来正式签协议的事。
两人把这个协议说的很隐晦,彼此都没有刻意点破交易的性质,但顾安风隐约听到了“股份”以及“投资”的字眼,还聊了未来鸿来和何氏的深度合作。
在听到江父对未来鸿来商业版图的畅想时,顾安风攥紧了手,再也听不下去,转身离去。
他的拖鞋声音极轻,书房的两个人丝毫未有察觉。
笑声一直隐约环绕耳旁,直到顾安风离开客厅,才彻底消失。
他从来未曾想过有一天,江昌林居然会把江意清的婚姻以这种方式交易出去。
联想到去年江昌林反悔和秦家结婚约的事,他忽然猜测,这会不会是江昌林从那时候便开始计划好的。
或许和秦家联姻已经不能满足利益需求,所以要反悔,好来找下一家更能满足需求的名门望族。
何家便是个完美的选择。
只是能做出来这种事的父母,真的能说是真心的爱自己的孩子吗?
这和把江意清当成交易的棋子没什么两样吧。
他一路恍惚地走出江宅,上了车。
漫无目的地在山路上开,像是丢了魂似的。
他从不会允许江意清受任何伤害,但如果那个伤害江意清的人是江昌林,他又该怎么保护江意清呢?
他不知道……
脑海中忽地闪过那日何家宴会上,江父后来和自己交代的话。印象中,那还是头一次,江昌林对他那么严肃地提及这个问题,也是头一次那么明确的告诉他,不要再管江意清的事。
再联想到在那之前,莫名其妙地在宴会上犯困昏昏欲睡的江意清……
以及在他身边站着的,眼神里始终带着莫名笑意的何家公子何寒熙。
又想起江父那晚刻意没叫自己一起去,他瞬间恍然大悟。
若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早就设计好的呢?
那晚,如果他再晚到一分钟,那么带走江意清的人,便会成为何寒熙了。
他身上浮起难言的冷意。
*
秦宣鹤今夜又和朋友们一起玩到深夜,顺便还得知了一个让他心情低落到谷底的消息。他拒绝了朋友们递来的酒,拿着钥匙冲出酒吧,一路开到江意清的家门口。
想到刚才无意间从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他心仍是痛的。
朋友告诉他,江意清三个月前养了个小情儿,还把小情安排进鸿来上班了,江意清偶尔还会带那个小情去夜场一块玩,两人感情似乎不错。
甚至还有别人拍下来的照片,秦宣鹤本不想相信,但看着照片,再怎么不信也都只能是自欺欺人了。
想到上次跟江意清坦白的那一出,秦宣鹤觉得自己真是个傻逼。
江意清自然心里不会有他,他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而如今,等开到江意清的家门口了,他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只能呆呆地看着不远处,江意清的家门口,幻想着江意清会不会就此出现,自己好能搭句话。
无论说什么也好。
正在望穿秋水之际,却忽然看到江意清的别墅门忽然被打开。
一个黑衣男人抱着江意清从别墅里走出来,接着环视四周。
秦宣鹤赶紧把身体仰到后面,男人自然是没看到他,抱着江意清匆匆走到道路旁一辆面包车上,将人扔进去便开车走了。
秦宣鹤偷偷看到这一幕,一瞬间精神了。
这是什么情况?江意清在家里被绑了?
他发动引擎,跟在面包车后面。
一路上极其小心,刻意放慢速度,和面包车中间始终有一辆车隔着,以防对方发现他。
直到面包车开到一处陌生建筑楼前,驶进偏僻的停车区。
秦宣鹤将车就近靠路边停下,在远处看着男人的面包车停下,接着躲在隐蔽的草丛后,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看到男人从面包车里抱出江意清,进了空旷的建筑物里之后,他才从草丛中走出来。
另一边,进入空旷大楼的杜若宣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注意到了,他将江意清抱到二楼拐角的房间里,接着开始布置起房间的环境,以及将江意清的手脚绑好、眼睛蒙上纱布。
摄像机架好之后,便可以将江意清唤醒,准备这一次的内容了。
杜若宣笑着看向江意清,揉弄着他额前的头发,他头发柔顺,睡着的样子也像婴儿一般乖巧甜美。
如果不认识江意清的人,一定会被他这张脸给骗了吧。
杜若宣舔着他的鼻尖,直到将他唤醒,看他浑身无力的挣扎模样,慢慢站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变声设备带好。
由于怕绑架的人发觉,秦宣鹤特意等了好几分钟,才跟着一起进了建筑楼。
他不知道江意清在哪个房间,只能一间一间推开,试探着寻找。
一楼所有房间都找过,都没有江意清的身影。
于是他向二楼走去。
一到二楼,便听到了某个房间传来的说话声,极为明显突出。
他循着声源走过去。在传出声音的房间门口站定。
“今天你好像比往常要坚毅呢……”沉闷的笑声响起来:“这样可不行啊,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制定的惩罚制度过于失败的。”
门内,江意清咕哝了一声,但门外的秦宣鹤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他有些着急,便踮起脚从门上方的副窗朝里看。
试探着隐约看到了江意清似乎躺在床上,但看不清在做什么。
而下一刻,门里却传来了江意清求饶的声音,一声声的“不要”“我错了”,声音绵绵的,又低又软,和平常他所能联想到的江意清完全不同,带了些奇异的诱惑感。
秦宣鹤感觉到身体腾地热了起来,他松了松领带,缓解着口干舌燥的感觉,随即试图将脚抬得更高一些,好能看到门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由于门上的透明窗户位置过于高了,所以始终没办法看到里面的场景。
听见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但却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种状况实在令秦宣鹤感到心急。
秦宣鹤垂下眼,视线落在走廊角落的几块红色砖头上。
他快速走过去将砖头搬了过来,摞在一起,踩在砖头上朝里偷窥。
这下好歹算是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戴着头套和不知名设备的男人正在缓缓接近床上的青年,青年的眼睛被纱布蒙着,双手被绑在一起,被迫交叠在身前,脆弱且无助。
随着男人扒开青年衣服舔咬的动作,青年不得不做出防守抵御的姿势,被绑住的手试图将男人推开,可却因为眼睛被蒙住不得其法,始终不能完全推开男人,只能任男人不断靠近。
秦宣鹤何时看到过江意清这副模样,逐渐收拢的手指暗示了他心中的莫名焦躁。
而正在床上伏下身体卖力的男人此时却像忽然感知到什么似的,忽地停下了口中的动作,身体蓦地转过来。
秦宣鹤心提起来,在男人即将看到自己的那一秒迅速将上身低下来。
心脏剧烈跳动,过了足足两分钟,秦宣鹤才敢将上身再度直起来,想要往里继续偷窥。
青年仍然在床上躺着,表情里带着难耐的难受。可刚才的男人却不见了……
被发现了?
这是秦宣鹤的第一反应。
脑子反应的比身体快,脑子提示他现在该要转身快跑了,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一定并非善类……
但脑子里却又冲出另一股想法,万一那男人没看到自己呢?或许他只是短暂离开了自己的视野范围内,一会儿就会回来继续折磨青年。
而他只需要等待……或许就能看到更多期待的场面。
那种快要冲出天灵盖的刺激感让他不舍得就这样离开,竟然就如此生生站住原地,动弹不得。
而就在此时,门忽地从里面被拉开。
秦宣鹤的心跳骤停,屏住呼吸。
门内站着的正是刚才床上的男人,透过黑色头套,男人与秦宣鹤对视着。
被抓包了……此时再跑也晚了。
秦宣鹤索性也就没想着跑。
令他没想到的是,男人似乎并没有任何愤怒,也并不打算对他做什么,反而面上露出一个微笑,让出半边身子,做了个欢迎他入内的动作。
秦宣鹤怔了一瞬,皱眉看他,低低说:“你疯了吗?你不怕我现在去报警吗?”
男人眼神中带有笑意,笃定道:“你不会的。”
如果这么有正义感,干嘛还在门口偷窥这么久呢?如果男人并没戴头套,秦宣鹤一定能看到他脸上嘲讽的笑意。
“你这样做多久了?”秦宣鹤问。
“很久了,比你能想到的要久。”男人轻笑。
秦宣鹤表情一变,心情有些莫名微妙。
见他不语,男人也不急,只是靠近他耳畔极小声地说:“进来一起。”
秦宣鹤立马说:“不了。”
男人没再说什么,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继续回到屋内。
床上的江意清感到了男人的消失,继而又听到了门口低低的人声,却听不清具体是谁。难道是有人来了吗?
他大叫着:“有人吗?救我?”
“这里只有我,别喊了。”男人缓缓靠近:“你是幻听了吗?”
以为是男人准备了更让自己无法招架的手段,江意清嘴里无助喃喃着:“够了,我照做就是了……”
男人伏到青年身边,微笑道:“晚了,十分钟前你如果这么说是很有用的。”
秦宣鹤站在门口,抬头望着室内的情景,最终还是没抵抗住诱惑,迈步走进屋里。
近距离看着江意清躺在床上无助挣扎,和刚才隔一扇窗偷窥的观感是完全不一样的。看到喜欢了这么多年的青年被男人如此对待,秦宣鹤仿佛恨不得床上的男人是自己。
但是男人刚才不是也有邀请他一起吗?
不……这只是他的手段罢了,他想让自己也成为他的一员,这样如果以后被人告发,自己就是帮凶。
眼看着男人变本加厉,秦宣鹤攥住了手,倚在墙边,将头扭了过去。
然而听到青年发出的动静,心里还是忍不住发痒,咽了咽口水,不断眼睛瞄过去,偷看着青年的反应。
最后实在抵抗不了心中的好奇,头完全转过来,肆意观摩着眼前的情景。
再接下来的情景更令他意想不到……
青年应男人的要求,折磨殴打,用力伤害男人。
男人却没有露出痛苦表情,反而像是以此为乐。
秦宣鹤眼神暗下来,看着面前的情景,手不断攥起再又松开,循环往复。
然而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这个房间里他本就不存在似的。
*
叶斐然再次打电话给江意清,江意清却还是没有接,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一直联系不到人,实在是奇怪。
回想起近一个半月,这并不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江意清忽然就失联了,公司也不来,家里也找不到人。
他借口要给江意清递文件,拨通了给方熠的电话,方熠对他态度依旧冷漠,不过也回答了他的问题,说是自己也联系不上江总。
叶斐然沉默了几秒,问方熠这种情况是不是最近经常发生。
方熠顿了几秒,回了句嗯。
挂完电话,双方都在回味对方刚说的话。
方熠仔细回想了这大半个月,江意清的确是会经常莫名其妙失联,最关键是问了也不说是去做什么事了。
方熠一直以为江意清是有什么不方便告诉他的事,所以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经过刚才叶斐然那么一问,他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叶斐然这边就更是笃定,在江意清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但以江意清的性子,这件事会屡次三番在他身上发生,也证明了他现在暂时还解决不了这件事。
他花钱派人去调查了江意清最近的流水动向,查到了江意清曾经将车送到修理厂,问过修理厂的员工,调取了修理记录,对方提到了当时江意清的车里查出了追踪定位设备,他们甚至还问过他要不要报警。
但最终江意清选择不报警。
他们以为江意清知道是谁做的,因此选择私了,便没再过问。
得知了这一信息,叶斐然大惊,他知道这意味着之前曾有人跟踪过江意清,甚至一直在暗中监视江意清每天的行踪。
但据他调查,江意清并没有采取过措施,这明显不符合江意清有仇必报的性子。除非……他还没找到一直追踪自己的人是谁。
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看着前几天在杜若宣家里拍摄的杜若宣高中班上的合影。
再次放大来看,将最中央的耀眼的男生和最角落不起眼的杜若宣置于同框内,视线不断在二人之间来回。
叶斐然忽然涌起了猜测,这件事……会不会和杜若宣有关?
回想起上次杜若宣衣柜里发现的录像带,叶斐然的怀疑不断加深。
下午,叶斐然到达江意清别墅外,在门口再次拨通了江意清的电话。
这次终于接通了,江意清的声音明显带着疲惫。叶斐然询问现在是否能去见他,江意清回答说现在不太方便,自己明天会去公司,到时候再联系。
叶斐然说了句好,电话便就此挂断。
透过车窗看着江家别墅,许久后,戴上了帽子和围巾,将脸部遮挡住,随即下了车,将提前打印好的照片,放进了江意清门口的快递箱里。
之后转身离去,回到街角的车里,驱车离去。
江意清直到下午才从家里出来,看到手机里收到莫名快递的短信,他走到门口的信箱前,将信箱打开。
有一件不知道是谁的快递,收件人和寄件人名字都没写,江意清猜测应该是谁放错了。刚想随手扔到垃圾桶里,却不经意看到快递盒下面还放着一张照片。
他伸手拿起来,看着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高中时代的班级合影,右上角写着琴顿中学班级的名字,正是他高中就读的学校。
一眼便看到照片中最中央站着的人是自己。但由于过得时间过于久了,所以他已经记不太清楚照片上的其他人都是谁了,
他狐疑地将照片翻过来看,不禁在想这是谁放在自己的信箱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再次翻过来看的时候,却刚好记起什么,这个世界的攻二杜若宣正和他就读于同一班,只不过高二时转学了。
他找了一会儿,最终在左上角看到了当时的杜若宣。
盯了几秒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神暗下来。
调查过那么多人……身边的人几乎都怀疑了一遍,差点都要怀疑到自己家人头上了,但他却好像忘了还有杜若宣这号人。
因为自己如今和杜若宣交集太少了,所以他完全没怀疑到杜若宣身上。
现在看来……杜若宣完全有足够的动机啊。
自己目前正在和主角受叶斐然打得火热,等于横刀夺爱,而且自己高中时也并没有善待过杜若宣。
照片倏然从江意清手中滑落。
他怎么就把这号人忘了呢?
第三十九章
杜若宣将象征着战利品的录像带放进电视机插槽里, 欣赏着自己前天刚录制好的作品。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电视上,仿佛每一帧画面都不想错过。阅览一遍拍摄过的作品,这应该算是他每完成一次绑架之后的习惯了。
他的房间此时昏暗无光, 灯是关着的, 窗帘也是拉着的, 月光一丝也透不进来,只有电视画面的光隐约在室内闪烁。
比起来之前,杜若宣这次要求江意清做的更过分, 因此从录像带里看到的画面再次让他回忆起了前天晚上的情景,一股热感从小腹缓缓往上升腾, 让他抑制不住地越来越兴奋。
这一世对于杜若宣已经是第二次活过了, 他想不起自己上一世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但大概也能猜到, 应该是被江意清耍的团团转,上赶着当江意清的狗吧。
上一世的时候, 他按照剧情线的冥冥安排, 先是结识了叶斐然,再通过叶斐然重遇了江意清。自从高中时期他就迷恋江意清,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那时候江意清欺负他, 他并不会反抗, 反而一直心甘情愿地默默承受。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意清身边的跟随者也都把他当做可欺负的对象, 对他的捉弄与嘲讽每天层出不穷。这样的校园生活对于他并不轻松。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听到江意清身边的跟班在墙角暗处取笑他的时候, 提到了他看江意清的眼神总很奇怪, 说他一定是个肮脏的同性恋, 偷偷暗恋江意清。而另一人搭话说江意清不也这么说吗, 所以才总欺负他。
杜若宣紧张地转身快速跑开,生怕被对方抓到自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十分隐蔽,谁知道竟被人窥得如此清楚,满心都是羞耻与恐惧,在那之后不久,他便和父母申请退学了。
上一世重遇江意清后,大脑深处隐藏的记忆再度被唤醒,杜若宣感觉情绪难言。尤其在江意清对叶斐然感兴趣之后,他便更感觉苦涩,因为身份是叶斐然的朋友,他也得以重新接近江意清。
对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谁了,经自己提醒总算想了起来。
杜若宣能感觉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对自己很亲切。
于是他渐渐难以抗拒自己的心,年少时的爱意经过长年的压抑之后在此时被释放出来,成了一团巨兽,随时都有可能将他吞噬。
他无法再无视自己的爱意,整日围在江意清身边,但却也因此被江意清操纵,玩弄于股掌之间。
上一世的最后,他被江意清拉来当公司挪用公款的替罪羊,最终替江意清顶罪入狱,但最后宣判的时候,江意清甚至没来看他一眼。
他绝望的死于狱中的那一霎那,脑中忽然涌进世界记忆,那时才知道江意清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绑定了系统,是从其他世界穿进这个世界的,只有完成系统颁布的剧情任务,他才能逃脱这里。
而按照原剧情线,作为炮灰的江意清本该要陷害作为主角受的叶斐然,那时作为攻二的自己选择帮叶斐然替罪,好成全叶斐然的幸福。
这便是杜若宣身上必会降临的命运。
区别的是原小说世界本来安排的是他为了叶斐然而牺牲,但在上一世,他是被江意清玩弄后而自愿为其牺牲。
但可笑的是,就算是这样,江意清还是没达到系统所设定的通关条件,仍旧没能逃脱世界,于是再次被清除回忆,送回到故事的起点,重新再来一遍。
杜若宣也因此被送回起点。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杜若宣醒来,发觉自己有了上一世的记忆,换句话说,他重生了。
捋清楚所有的事情之后,他下了决心,这一世他不想再做傀儡,被所谓的命运线控制了。
虽然没有明确的目标,但他清楚他该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尽可能的扰乱本该循规蹈矩进行的剧情,顺便主动出击,去接近江意清,尽可能的主动攫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不是让别人把自己当成靶子,又或者是完成任务的垫脚石。
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江意清已经知晓了绑架自己的人正是他,正在酝酿最佳的复仇手段。
*
江意清的车停在了叶斐然所住的楼下面,他车上特意放了些酒,这时候从后排车座下面拿了一瓶过来。
缓慢地喝完了半瓶,照了照后视镜,直到脸上缓缓浮上红晕才停下。
又觉得不够,特意往脸上拍了拍,让脸颊上的红晕更为明显。
注视了眼睛许久,再次上手揉了揉眼睛,直到眼尾泛红,水润的光在瞳孔里打转,这才觉得足够了。
他下了车,进了楼道,上到三楼以后,敲了敲门。
屋内的杜若宣朝门口望去,不耐的皱起眉。
杜若宣租的这个地方,他的朋友都是不知道的,他也特意交代过父母,自己的房间很乱,所以希望他们平时没事不要来看自己,来之前也要先打声招呼。因此目前他也不跟父母来往,属于各过各的状态。
那么临近黄昏的时间,还会有谁来敲他的门呢?
杜若宣从里屋走出来:“谁啊?”
“是我……”门口响起了隐约熟悉的男声:“你开开门。”
杜若宣愣了一下,由于隔了一扇门,他听不清男声是谁。
凑近猫眼往外看的时候,由于男人倚在门上,头埋在臂弯里,也无法锁定来人的身份。
他又问了一句:“是谁?”
门口的男人却没了回应,上半身倚在门前,身形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
杜若宣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打开门。
刚打开门,门外的男人便跌跌撞撞,跌进了杜若宣的怀里:“斐然……你怎么不接电话?”
男人的脸抬起来,痴痴地看着杜若宣笑,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双方脸色均是突变。
江意清连忙将身子直了起来,嘟着嘴正色道:“这里不是……四楼吗?”
因江意清的突然靠近,杜若宣仍还在心脏怦怦跳,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是三楼,你走错了。”
江意清面上似有些尴尬,因喝醉了酒,声音略微有些含糊不清:“对不起……我脑子有点迷糊。”
杜若宣见他身形又晃了一下,手忙伸过去扶了一下,接着又仿佛触电一般很快松开。
“是喝醉了吗?我看你脸红红的,也有些站不稳的样子……”杜若宣问他。
江意清挥挥手:“只喝了一点,还没喝醉……”
“离醉还远呢。”他轻轻一笑。
杜若宣瞄了眼他红润的唇瓣和泛着红晕的脖颈,实际看起来并不像江意清说的那样。
杜若宣咽了下口水,缓解着莫名其妙的紧张:“你是来找斐然的吗?”
江意清说:“对,给他打电话,手机关机了,我就亲自来找他了。”
杜若宣往楼上望了一眼:“我陪你上去看一眼吧,或许他在家里。”
江意清点点头。
杜若宣扶着他上了楼,两人在叶斐然门口按了门铃,等了五分钟也没人应门。
看来叶斐然并不在家。
杜若宣于是提议:“不然要不先在我家歇会儿脚?说不定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江意清笑了笑:“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杜若宣总对江意清的笑难以招架,上一世便是因为无法抵御这样的笑,所以才总幻想着这样对他笑着的江意清总会有点喜欢他的吧。而事实证明他错的太过离谱。
他连忙将眼睛转开,闪躲的瞳孔预示着他内心的微微慌乱。
杜若宣将江意清带回了自己家,家里他刚刚收拾过,很是整洁。
他请江意清坐下:“我先去帮你泡杯茶,帮你醒醒酒,你先坐。”
趁着杜若宣起身去泡茶的功夫,江意清站起身,环视四周,最终目光锁定在客厅的一个堆满杂物的架子上,将手机藏在杂物后面,摄像头正冲着沙发上,但又隐蔽到不至于被沙发上的人注意到。
接着若无其事回到沙发上。
杜若宣刚好泡好茶返回来,看江意清慵懒地半倚在沙发上,走了过来,俯身拿了只杯子,帮他倒好菊花茶。
“谢谢。”江意清揉了揉额,接过来茶杯,接着将目光落在杜若宣身上,轻轻笑开:“说起来,我们好像从来没像这样坐下来一起喝杯茶过……我们可是老同学的啊,怎么就那么生分呢?”
“是啊,以后应该有很多机会。”杜若宣客套地说。说完又觉得讽刺,如果不是叶斐然,江意清根本就不记得他,还扯什么一起喝茶呢。
江意清轻抿了一口茶,小小的喟叹了一下,接着开始回忆起往事:“我们那会儿一个班的时候,应该是在高二吧。”
“我记得你是高二从隔壁班分过来的,因为成绩太好,一度在班里格格不入。”
“当时班上有两批人,一批是不学无术那挂的,也就是本来就不好好学习的,另一批是好好学了但仍然没法取得好成绩的。”
杜若宣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过去班上的事,微怔了下。
“所以那会儿大家好像都嫉妒你学习好,总被老师表扬,所以总暗戳戳说你坏话。”江意清笑了笑:“我好像也曾经难为过你。”
他看向杜若宣:“如果当时让你不舒服了,我很抱歉,那时候我还是太不成熟了。”
他突如其来的道歉一时让杜若宣没反应过来,是演的吗?如果是演的,又为什么要演给他看?
难道以为他还会上当受骗吗?
于是杜若宣笑了笑,垂下眼睛:“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那些事情我早就忘了,不过是中学生互相开玩笑罢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江意清说:“那就好,因为你当时转学转的太突然了……还有很多话我都没来得及说,后来一直觉得很遗憾。”
“而且感觉我们重逢之后,你一直在有意无意躲着我,好像并不愿意跟我有多大交集似的,所以担心你还对以前的事介怀……”他轻轻的笑笑,好似有些谨慎,因醉酒而迷离的眼神此时好似也是清明的。
杜若宣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看着江意清,不得不说江意清长着一对相当会勾人的眼睛,就这样简单地看过去,自己就险些又要沦陷于其中了。
但认真说来,此时的江意清看起来确实格外真诚,并不像是在耍他。
杜若宣看向他:“但高中那时候你确实也很讨厌我……不是吗?”
江意清又喝了口茶:“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逃避,逃避你,同样也在逃避真正的自己……”
杜若宣说:“什么意思?”
江意清说:“你应该能记起来,当时我们的关系是因为什么开始恶化的吧。”
他看向杜若宣,语气里明显意有所指。
杜若宣愣住,一股冷意逐渐包裹了他的周身。饶是上一世,江意清都从来没提过这段往事,杜若宣以为他早忘了,却没想到在此时忽然提起来。
那是他最不想提到的羞辱记忆……
半晌后,杜若宣点点头。
知道他肯定不会忘,江意清心里浮起一笑,表面仍然真诚沉静:“我们好像没办法绕过它,所以还是直面它吧。”
在江意清的回忆讲述中,杜若宣又再次将这段往事回忆了一遍。
那时候他刚转班过来不久,在下了网球课之后,班上的同学一起去网球场附近的洗浴间洗澡。
杜若宣出来的早,他洗完出来的时候,男生们还都没有一个洗完的。
将身体擦干,接着穿上运动服背心和运动裤。看着空旷无人的更衣室,他的目光逐渐锁定在他身旁紧挨着的更衣柜上。
既然没有人,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大胆一些?
他的心跳的很快,紧张地快要从胸腔内跳出来,但实在无法忍耐那燃烧起来的好奇心。
只要一秒钟就好……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不断地被自己心中的声音蛊惑着,最后还是禁受不住诱惑,走到了身旁那不属于自己的更衣柜前面。
回过身看了好几眼,几次确定没有男生洗完澡出来之后,他将手伸到柜门前,将柜子打开。
手颤抖着拿起了衣柜的衣服,那刚换下来不久的衣服还有些潮湿,带着明显的汗渍。
他却仿佛丝毫不介意,拿在手里揉着衣服,又放在鼻间狠狠地嗅了一下。
奇异的是,运动服上竟然还有一股清香,他实在难以忍住心头的悸动,又拿起柜子深处那被换下来的内裤,凑上去闻了闻。
或许只有在那个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吧……当着那个人面的时候,却连对视都成了难题。
就在他闻够了,想把衣物和内裤放回去的时候,余光却瞥到左后侧似乎有一道身影。
他将柜门关上,微微转身回去看,正好刚洗完澡出来,□□站在更衣室门口的江意清对视上。
而江意清,也就是他刚才打开的更衣柜的主人。
他不知道江意清在这里站多久了?或许……把他翻他衣柜的全程都看到了?
和江意清仓皇对视的那两秒钟,他从江意清的眼中看出了明晃晃的惊诧以及……嫌恶。
他连解释都不知道如何解释,被主人亲自抓到现行,什么解释都显得苍白。
而正在他无措的那一瞬,身后的洗浴间涌出了更多洗完澡的男生们,经过站在原地不动的江意清时,笑着攀上他的肩:“意清,怎么站这里不动?愣什么神呢?”
杜若宣慌张地连忙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衣物了。
而江意清冷冷地对同学吐出一句话:“没什么,就是……刚刚被恶心到了。”
同学不明所以:“什么嘛?被什么恶心到了?”
江意清盯着只露一个后背,弯下腰装作收拾东西的杜若宣:“没什么。”
令杜若宣感到羞辱不堪的往事再次涌入脑海,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选择鬼使神差去翻江意清的衣柜。
而就正如江意清所说,自那之后他们的关系便恶化了,江意清便开始看他不顺眼起来。
杜若宣说:“我……”
“没关系,你不用解释的。”江意清说:“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对同性之间的感情接受有限,后来我才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羞耻的事。”
杜若宣怔怔地看着他。
江意清继续说:“我当时觉得,被冒犯了……我觉得你在侮辱我,把我当成女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所以后来,我和你关系越来越差,甚至联合我的朋友们一起孤立你。”江意清说:“后来想来,我当时是真的很幼稚……”
“以为这样就能当做那件事没发生,就能让你抛弃原有的好感,厌恶我。”
“也借此就逃避我自己的真实想法,以为这样忽视掉我对你的在意。”江意清轻声说:“我当时害怕被人当成同性恋,害怕别人会把我当做是异类疏远我,所以就想拼命掩饰,拼命装出讨厌你的样子。”
江意清说:“却没想到这些事让你无法承受,直接转学走了,也让我一直后悔到现在。”
杜若宣几乎是不敢相信的,眼泪也不可抑制地溢出眼眶,他从没想过江意清心中曾在意过他的想法,而且在当时也曾对他有同样的好感,只是因为惧怕别人的眼光所以不敢表达。
他一度以为,当时江意清是真的从心底里厌恶他……
杜若宣声音有些发颤,有些动容:“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
痛苦了这么久,甚至还绑架了江意清数次,究竟是为了什么?杜若宣一时感到恍惚。
“没关系,现在还不晚。”江意清笑起来。
江意清将茶杯放下,上身微微凑过去一些,像是在索求一个简单的拥抱。
杜若宣微微张开双臂,将江意清拥进怀里,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像梦一样。
他想告诉江意清,他有多么喜欢他,这么多年的梦里经常会出现他。
但是现实却是只求他看一眼自己,都是奢望。
他难以抑制心里那股涌起来的热流,缓缓扶着江意清的肩膀,深情地看着他眼睛,想要吻上去。
江意清闭上眼,任他唇瓣贴上来,手慢慢靠近杜若宣衬衫的扣子上。
杜若宣简直兴奋极了,这样快速的进展是他意想不到的。
他任江意清脱下自己的衬衫,裸露出上半身,接着很自然地也凑过去想脱掉江意清的衣服。
江意清却拦住了他:“不要,我喜欢穿着衣服。”
杜若宣手滞住,没再坚持。
面对喜欢的人,杜若宣难以自持,又将裤子脱下来。
而就在江意清想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杜若宣却按住了他的手:“意清,我可能得先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江意清看他。
“我那方面有点问题……”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我没办法正常的勃.起。”
江意清愣住了。
自从当年高中的事之后,杜若宣便出现了这样的难题,直到成年之后,他依然无法像正常人一样。
他去看过男科,医生检查说功能并无障碍,推荐他去看心理科。
于是他又看心理科,医生了解了他以前的事,告诉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高中时的经历,让他出现了心理障碍。
可无论怎么开导他,都没无济于事,仍没有任何好转。
直到他发现自己只有在试图重现当时被欺负的情景时,才能有兴奋的感觉。
除了这样,他根本无法有正常的性快感。
而这,也是他绑架江意清的理由之一。在绑架了江意清第一次之后,按照预设让江意清上演自己想要的场景,自己果然有了想要的感觉。
渐渐地他发现,只有在江意清那样对待他时,他才能像个正常男人一样,拥有正常男人的体验。
眼下面对江意清,杜若宣自然不能承认之前绑架他的人是自己了,于是他只好把自己的特殊情况交代给江意清,并且鬼迷心窍地提出了相同的要求。
“请按我说的来做。”他脸上涌出难言的羞耻:“只有这样,我才能……”
下面的话无法说出口,但他猜江意清能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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