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顺其自然
◎怎么跟小狗似的?◎
虽然林云香没有特意学过, 但她会做锅巴。
有几次有的班级考试提前放学,选择回家吃的学生多,米饭剩的多又没有冰箱放, 林云香便想到锅巴。
学校炖菜做汤离不开勾芡, 不缺淀粉,林云香试着做一点, 同事很喜欢, 此后一有剩米饭、且食堂工人一顿吃不完, 林云香就做锅巴。
林云香不好意思叫婆婆帮她洗内衣, 准备好配料就去洗衣服。衣服洗好, 米差不多好了, 林云香开始做。
夏天衣服好洗, 周佩兰用洗衣机更快。周佩兰和老伴把洗衣机移到廊檐下就去帮忙, 任维东摆手, 让她歇着去。周佩兰去堂屋, 看报的任觉新看她一下就收回视线:“我说有咱儿子在用不着你。现在信了吧?”
“我也是希望小林轻松点。咱们坐一天的车, 人家也坐一天的车。咱们累人不累?”
任觉新:“这话你跟任维东说去。”
“我才懒得跟他说。”
任觉新放下报纸:“你说人也不听。要我说,以后他跟小林在一块的时候你少往前凑。”
“啥叫我往前凑?”
任觉新:“有个词你听说过吗?电灯泡,亮得刺眼。说的就是你这种。”
周佩兰同志一时间没懂,过一会儿隐隐明白了, 朝厨房方向看去,“结婚快两年了吧?”
“一年半。蜜月期还没过。”
周佩兰哼一声:“他那个德行, 怕是这辈子都过不去。”
“知道就好。”任觉新拿起报纸翻过来, “这上面都是些什么啊。”
周佩兰:“不年不节,这么热的天采访多难?有得看就不错了。我去看看依依和小北还在门口吗。”
俩孩子在门口, 正商量着是不是偷偷去路口小卖部一人买一个冰棍, 吃完再回家。
小北觉着小卖部老板不会帮他隐瞒:“不怕爸爸妈妈罚我们靠墙站看着他们吃?”
任依依闻言乖乖跟小伙伴跳绳去。
周佩兰见俩孩子没乱跑, 到阴凉地跟左邻右舍聊天。
忽然飘来一股浓香,邻居大妈问:“谁家做什么?这才几点。”
周佩兰仔细闻闻,是她家没错了。随便找个理由,周佩兰进院,经过卫生间门口见林云香在里面,她过去看看,林云香拿着肥皂洗手。
周佩兰顺口说:“听人说硫磺皂好用,咱们要不要买块试试?”
说话的人如果姓林或冯,林云香知道该她掏钱了。要是李有良的父母,说明已经买好了。李家老两口有退休金,儿女花不着他们的钱,老两口会买着呢。林云香一段时间不去对门,对门就会多出很多乱七八糟,看起来有用,其实没人用的东西。
林云香觉着她婆婆两者皆不是:“下午我跟任维东出去看看?”
“不用。路口小店就有。我跟人聊着天就过去买了。”
林云香笑了。
果然她还没买,也不是叫她掏钱。
“您听谁说的啊?”林云香好奇,不是昨儿才回来吗。今儿也没有人来找她。
周佩兰朝东边看去:“昨天晚上你们洗澡的时候我在外面站一会儿听她们几个说的。”
林云香想说,不是必须得用硫磺皂的话,一般的肥皂更好,至少味好闻。这话在她喉咙里过一遍,林云香选择咽回去。
林云香一直有种感觉,婆婆跟她说话的时候,许多情况下总透着那么一点小心翼翼。林云香不信婆婆怕她。
林云香洗好手听到任维东声音从外面传来,出去叫俩孩子去厨房。任依依脱口而出:“我不饿。”
“我知道你想玩儿。先去厨房看一眼,就一眼。”林云香同她商议,周佩兰在院里喊,“不吃别叫她。”
任依依听懂了:“有好吃的啊?林小北!”
小北跟小伙伴们说声“待会儿再玩”就去追任依依。
胡同里的孩子知道任家好吃的多,闻言移到任家大门外等他俩,顺便蹭点吃的。
林云香见状就说:“我去帮你们叫他俩出来。”
俩小孩不贪嘴,锅巴也不会跑,一人拿一块就出来了。林云香叫他们多拿几块给朋友们尝尝。
任依依以为妈妈希望小伙伴尝尝她的手艺,递到小伙伴手里就问:“我妈妈做的锅巴好吃吧?”
小朋友羡慕:“任依依,你妈妈好厉害。”
任依依得意地抬起下巴:“那当然。我妈妈啊。”
小北白她一眼,离她远远的。
二老在堂屋坐着,林云香不好意思拽着任维东回房,二人就去车里。林云香问出心底疑惑——她和任维东结婚这么久了,周老师怎么还跟她客气。
任维东:“不是他们跟你客气,是你跟他们客气。就拿你刚才洗衣服说吧,别看我姐孩子比小北还大,要是回来,那些衣服还是叫我妈洗。我妈也乐意。她觉着女儿难得回来一趟,又是特意调的假期,应该好吃好喝好好歇着。”
“可我不是啊。”
任维东点头:“你也没闲着。”转向她,“才发现?”
“以前就有这种感觉。”
任维东:“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不敢把你当自家人。”
林云香诧异:“你说什么?”
“还没说完。自家人说话没有什么顾虑,我爸妈担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比如他们说谁家孩子考上大学,你听见了会不会想要是你也能上大学就好了。”
林云香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我早不在意了。”
“真的?”任维东撑着方向盘歪着头盯着她。
林云香推开他的脑袋。
任维东拉住她的手:“还是在意啊。你的事我跟爸妈说了。他们也怕这胡同里嫁女,你想起你和李有良结婚的时候,你父母干的那些事。”
“他们我是真不在意。”
任维东:“所以还是在意你没有上高中,而是选择了中专技校。要不叫任老师和周老师给你补习,过两年咱们试试?”
“试什么?”林云香问出口瞬间明白,“参加高考啊。我没上过高中,还得工作,哪是一两年就补好的。再说了,考上了分配的工作也不一定有现在好。我不是说工作环境和工资,是说不如现在省心。买的菜没问题,正常做好,老师学生都没意见。因为整个食堂我厨艺最好,没人敢给我脸色看。”
任维东看着她问:“确定?”
林云香点头。
任维东:“跟我来。”
林云香跟他到卧室,任维东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箱子,放在床上打开上面旧式铜锁。
“这是古物吧?”林云香拿起锁问。
任维东:“不清楚。应该吧。这箱子是爷爷奶奶以前放东西的。再放上几十年,指不定真能成古董。”先后拿开结婚证、存/折,然后拿起存/折底下的东西,“这个给你。以后别人问起来,就说你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林云香接过去,无语又想笑——任维东的学位证。
“自欺欺人呢?”
任维东摇头:“我的就是你的。”
“收好吧。”林云香还给他,“这两年陆续有人下岗,哪天我下岗了,无事可做或许可以试试。就怕我那时候年龄大了,记忆力不行,半天看不进去一个字。”
任维东:“工人下岗是因为厂子倒闭或卖给私人。学校怎么可能倒闭?”
“好像有的食堂准备承包出去。”
任维东笑道:“这更好办。”
“你包啊?”
任维东眉头一挑,有何不可。
“有钱的学生不多,承包费高了一年赚得可能还没有迪厅一晚上赚得多。”
任维东微微摇头:“我要是承包,承包费高不到哪儿去。”
林云香不信:“你比人家长得高?还是因为你是学校教师子弟?”
任维东最初给学校那笔赞助的时候,没打算告诉林云香,怕她不自在。如今林云香很多时候坦率多了,任维东觉着时机差不多了。
任维东:“学校是不是有几个贫困生?每月找你们换一次饭票?”
林云香想也没想就问:“这事你怎么知道?”
少男少女自尊心强。
林云香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食堂收到学校的钱,林云香就提议,这事不能叫外人知道,尤其那些被资助的学生同学。
食堂大姐也赞同,怕学生因此自卑。
林云香确定她从来没有在食堂以外的地方说过。
“真让我意外啊,学校的事你比我还清楚。”林云香发自内心的这样认为。
任维东笑着问:“如果这笔钱有你的一半呢?”
林云香糊涂了:“什么意思?”
“婚后财产。”
林云香恍然大悟:“你你——”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又靠近他吸吸鼻子。
任维东被她搞得云里雾里:“怎么跟小狗似的?”
“我闻闻你身上还是不是铜臭味?”
任维东捏住近在咫尺的脸:“胡说什么呢。”顿了顿,“想多了。那两个冰柜惹出来的。”随后大概说一下那天的事。
凌云想想时间,真是在买冰柜之后:“你居然能忍住这么久才说。”
“其实忘了。”任维东信口胡扯。
林云香:“难怪今年奖学金也多了。我们还猜是不是学校收了择校费。”
“中学也有择校费?”
林云香下意识问:“啥意思?”
“这几年大学也有择校费。分数不够家长补钱。但是某些专业,不是所有。”任维东说着不禁摇头,“我那时候哪有这些事啊。”听到任依依的声音,“赶明儿跟依依和小北说说,他俩要是能顺顺利利考上大学,这笔择校费就当考上大学的奖金,他俩平分。”
林云香心说,那他俩得恨不得变成书呆子。
“他们还小,上初中再告诉他们。”林云香拿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后背的手,“门都没关,干什么?”
任维东起身去关门。
林云香拉住他。
任维东:“你自己算多久了。”
“一周?”这几天又是火车又是飞机的,林云香记不清了。
任维东点头:“对!尤其天气这么燥。”
林云香懒得理他,天气燥跟那种事有鬼个关系,淡淡地瞥他一眼,起身走人。
任维东自己在屋里没意思极了,揽着她的肩头跟她出去。
任家南边还有一排低矮的四合院,太阳出来照在四合院上,屋后有许多阴凉地。不用上班的人几乎都在胡同里乘凉。
邻居大妈见两人黏黏糊糊的,想起任维东父母说过,以后补办婚礼。邻居大妈见状就问:“维东,你和小林啥时候穿婚纱办婚事?”
“顺其自然,该办的时候再办。”任维东原本想放在十一,他总觉着跟林云香之间还差一点。
第52章 任维东赚钱
◎做好事会上瘾吗?◎
任维东以前跟林云香提过补办婚礼。最近没听他说过, 林云香以为他放弃了。闻言林云香看一下他,说真的啊?
任维东笑笑没说话。
林云香当他糊弄街坊四邻,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怅然。
“爸爸妈妈!”
林云香扭头看去, 任依依从胡同口跑来。小丫头见爸爸妈妈看她, 加快步伐,瞬间到两人跟前。林云香见她脑门上全是汗:“不热吗?”
怎么可能不热。
不过比起玩, 这点热算什么。
小丫头摸一把额头, 湿漉漉的小手往身上蹭蹭。任维东啧一声。任依依不明就里:“咋了?”
邻居大爷笑着调侃:“你这样真不像任老板的千金。”
“咋着才像?”小丫头问。
邻居大爷被问住。
国家成立之初领导人提出人人平等, 紧接着全国上下老人小孩都忙着搞建设, 再后来又是一场浩浩荡荡的革命, 过程不提也罢, 但许多封建陋习确实破除了。
深处其中或许感触不深, 跟没有经过那场革命的地区一比特明显。个别地区早几年还可以合法纳妾, 而这事在首都只会被唾弃。
又因改革开放总得才十来年, 有钱人不多, 贫富差距不明显, 许多有钱人还没觉着高人一等,自然不会对孩子灌输什么千金之类的思想,也没想过往这方面教育。当然了,存有封建残余思想的人除外。
任维东显然不是这种遗老遗少。
一条胡同里住了这么多年, 左邻右舍很清楚这点,其他人见大爷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都忍不住幸灾乐祸。
任依依好奇:“笑啥呢?”
任维东:“没啥。”
“我才不信。”任依依撇嘴。
林云香岔开话题:“小北呢?”
任依依朝胡同口指一下, 小北跟几个孩子正说着什么。
任维东:“小北干嘛呢?”
“等我啊。”任依依脱口而出。
任维东挑眉:“叫我和你妈有事啊?”
任依依嘿嘿笑笑伸出两只小手:“给钱!”
左邻右舍摇头失笑,显然早就料到这点。
任依依瞪他们:“不许笑!”转向她爸, “快点啊。”
“欠你的?”任维东很想给她一巴掌, 又不舍得, 改拧住她的耳朵。
任依依大声叫疼,任维东松手,小丫头后退一步:“可以给钱了吗?”言外之意,都让你拧了,再不给钱可就说不过去了。
首都离老两口避暑的地方太远,回家的路漫长,在火车上林云香听公婆提过,这个夏天每天给俩孩子两块钱,俩孩子得剩一半,因为今年村里种瓜的多,有时候不赶巧,孩子吃瓜吃饱了,卖冰棒的请他们吃他们也吃不下。
今年之所以种瓜的多,只因任维东跟村里提过,小城市卖不动就拉去大城市卖。
林云香好奇地问:“你的钱呢?”
“我的钱可以随便花吗?”任依依问。
任维东:“你不说谁知道?”
“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任依依瞥一眼左邻右舍,“一群告状精。”
邻居大爷大妈们朝她招手:“过来,跟我们说说谁是告状精。”
鬼精鬼精的小丫头可不敢过去:“爸爸,一毛钱,一毛钱就好啦。”
任维东早上才换的衣服,他也没打算出去,身上一分没有:“我没钱!”
“那你还是老板吗?”任依依嫌弃。
林云香给她一毛钱:“不许乱买。”
“一毛钱能买什么啊。”最多俩冰棒。任依依拿到钱冲小北挥手。
到胡同口,俩人一起往街角去。
邻居大妈笃定:“这小丫头一准去买冰棒。”
林云香笑道:“等她买来我尝尝。”
随后她和任维东把俩孩子的冰棒咬掉三分之一,俩小孩气得瞪大眼睛,难以相信父母这么贪吃。
任依依无法接受她的好妈妈变成坏妈妈:“妈妈,你跟爸爸学坏了。”
任维东:“就没有可能你妈原本就这么坏?”
“妈妈坏还给我做锅巴?爸爸不坏爸爸做过什么?”
任维东气得想骂孩子:“你身上穿的,平时用的,你自个花钱买的?”
“有钱就不坏了吗?”小丫头反问。
任维东抬手:“别在这儿气我。”
“没话说了吧?”任依依得意地哼唧,“林小北,我们走!”
小北护着他的冰棒小心翼翼绕过父母回屋。
周佩兰隐隐听到孙女的指责,故意问:“依依拿的什么?给奶奶尝尝。”
“奶奶年龄大了,不可以吃凉的。”小丫头拐去卧室。
任维东回头看一眼,小北跟上依依,“这俩孩子。”哑然失笑。
邻居大妈闻言忍不住说:“小北倒是跟依依学皮了。”
街坊附和:“刚来的时候多乖。跟他说什么都抿嘴笑。故意逗他,他不是往小林身后躲,就是找任老师和周老师。”
林云香点头:“这次从村里回来尤其明显。”
邻居大妈闻言问:“明年还去吗?”
任维东回头朝堂屋方向看一下:“我爸妈没病没痛就去。身体不舒服再说。村里虽然凉爽,瓜果蔬菜不用买,鱼可以去河里抓,鸡是自家养的,可万一病了,想去大医院得坐好几个小时火车。”
因为持续十年之久的那场革命,这条胡同里的人哪怕生来没有下过地,也知道农村什么样——不是本人下过乡,就是家中小辈到农村劳动过。
邻居大妈感慨:“对,农村就这点不好。”
大妈老伴:“路也不好。”
林云香张了张口,任维东微微摇头,她把任维东出钱修路的事咽回去:“外面热了,回屋吧。”
靠墙或蹲或站的几人闻言抬头,接二连三惊呼,“这么快中午了?得做饭了,儿媳妇快下班了。”
话音落下,胡同里的人少了一半。
任维东拉着林云香进院,其他人三三两两回家。林云香见门外没人,顺手把门关上,又从里面闩上,以防有人进来他们不知道。
任维东:“中午吃什么?不想做我出去买点。”
林云香做锅巴被油烟熏得不饿:“问周老师和任老师。”
任维东朝堂屋喊:“快十二点了。”
周佩兰拿着蒲扇出来:“还叫我做给你吃?”
“问你吃什么。”任维东无奈地瞥她,“我最近挺孝顺啊。逮着机会就刺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你从垃——我是你从孤儿院抱来的。”
任依依出来:“爸爸不是。爸爸长得像爷爷。”
任维东:“你长得像谁?”
小丫头下意识看林云香,但她知道她不是林云香生的:“我想像妈妈,可惜随了爸。”
任维东冲她招招手。
小丫头沿着廊檐跑去堂屋。
小北拿着小蒲扇跟上去。任维东眉头微皱,看看他妈又看看小北,“你俩手中的扇子不是买的?”
周佩兰想说是,低头一看:“不是。村里人编的。比你买的好吧?”
任维东拿到手上端详,竟然是竹编的,不是蒲葵制成的,“比我买的好。这个功夫钱就够买那一把扇子。”心底忽然有个主意,也不知道可不可行,“我出去一趟。”
周佩兰忙喊:“等等!”
任维东:“一会就回来。”
“扇子给我!”周佩兰瞪他。
任维东看看手里的扇子,恍然大悟。
林云香不明所以:“他这是怎么了?”
周佩兰:“谁知道。别看他是我生的,其实我没养过他几天。我和任老师得上课。等他大点,我俩又去乡下几年。回来没过一年,赶上他考大学。学校离家远,一个月最多回来一次。再后来就是上班。说实话,他三十三了,在我们身边的时间总共没三年。”
任依依出来:“爸爸好可怜啊。”
周佩兰回头瞪她:“哪儿哪儿都有你。你就不能跟小北学学?”
“你咋知道小北没说?小北只是没叫你听见。”任依依出来拉妈妈,“妈妈,爸爸有钱还是妈妈有钱啊?”
林云香:“先说你想干嘛。”
“风扇不舒服。”小丫头抹着黏糊糊的额头说。
林云香懂了:“空调凉快可空调外机很响。再说了,现在晚上也不热。咱家房子漏风,也不好安空调。明年你和爷爷奶奶去乡下待一个月,我叫人把门窗换一下再安空调。”
“这么麻烦吗?”
林云香:“咱家是老房子。要是楼房,买来就能安。”
小丫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林云香。
林云香:“我和爸爸是有钱买楼房。可楼房没有这么大院子,你别想吃过饭一抹嘴就往外跑,出门是楼梯。最大的楼房只有咱家三四间屋子那么大。厨房放不下餐桌,客厅只有堂屋一半大。”
任依依找爷爷奶奶。
这条胡同里任家的房子算是最大的。好些人家十来口人住七八间房子,还包括厨房客厅和卫生间。所以能拿出点钱的人都会买套房,以防孙子孙女出生没地儿住。
任老同志跟街坊看过楼房,没自由:“跟鸽子笼差不多。”
林云香闻言哭笑不得,楼房要像鸽子笼,那大杂院还不成了牲口圈。
“那么小啊?”任依依惊呼。
林云香:“比喻。”
条几上的钟突然响了。
林云香看去,十二点:“小北,依依,吃啥?”
“凉菜。”任依依说。
小北接道:“凉面。”
早上任维东带俩孩子买早餐的时候,老两口也没闲着,去附近菜市场买一点菜、肉以及湿面条。
林云香当自己没问,煮一锅热汤肉丝面。
任依依戳着面条抱怨:“要烫死我啊。”
任维东:“你可以不吃。”
“爸爸不是出去了吗?没人请你吃饭啊?”小丫头一脸好奇,任维东去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去年的衣服和鞋还穿得上吗?”
一年窜了半个头,那必须穿不上。
小丫头闭嘴,好好吃饭。
林云香以前就不爱问李有良在外忙什么,所以也没问任维东着急忙慌跑出去做什么。任维东却想告诉她。
两人回卧室睡午觉的时候,任维东把他的全部计划告诉林云香。
林云香诧异,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做好事会上瘾吗?”
任维东:“过些年小北和依依考上大学,无论做什么都能养活自己,我还有钱的话可以试试。但现在不可能。”
“你怎么跟他们说?”
任维东打算好了,过两天去小张村,就说他发小的父母以及他舅舅舅妈姑姑叔叔婶婶喜欢竹编制品,城里不多,样式单一,所以他来村里看看。
任维东饭前匆匆出去就是给村里人发电报问竹编手艺人多不多。
来的路上任维东算过,每样十个,买一百个也不够分。
“先看看村里竹子多不多。”任维东仔细想想,“我好像没看到竹林。”
林云香:“在后山吧。这东西能赚钱吗?”
“量少肯定不赚钱。一次走一集装箱,一个净赚一两分也够我发工资了。”做贸易的越来越多,头一个吃螃蟹的任老板也不敢嫌蚊子肉少,“发展中国家人民可能买不起,发达国家可能不稀罕。我得想想卖给谁。正好过些日子带去商品交易会。”
无论最后成不成,林云香都忍不住说:“难怪你比李有良赚钱。”
“拿他跟我比?”任维东很不高兴。
林云香:“做贸易的人我就认识你和他。”
“改天,还改天干嘛。明儿跟我去公司。”
林云香忙说:“我只是随口一说。”
“我不是。这么说定了。”任维东不等她反驳,抬手盖上她的眼睛,“睡觉!”
第53章 去处
◎大晚上不睡觉,就是跟我说这事?◎
翌日清晨, 任维东叫林云香跟他去上班,林云香一愣一愣。
周佩兰开口说出:“你自己不能去?”林云香才意识到他昨天不是开玩笑。林云香不禁问:“我去能干嘛?”
任老板很好说话:“想干嘛干嘛。”
任依依:“我可以去吗?”
“老实在家待着!”任维东瞪一眼闺女,拉着林云香走人。
任依依噘着嘴抱怨:“妈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周佩兰:“你想玩跟小北不就玩了?还得妈妈在家看着你啊。”
任依依撇嘴:“奶奶果然最疼爸爸。”
周佩兰噎了一下:“你爷俩我谁都惹不起行了吧。”
此事就这么定了, 直到开学前两天, 任维东才允许林云香在家休息。周佩兰好奇她去公司干什么,林云香一脸无奈, 从早上坐到中午, 从中午坐到傍晚。
小北闻言忍不住问:“干坐着啊?”
公司有会计, 用不着她跑银行发工资。任维东公司有几个业务员, 管联系国内客户发货。
任维东做外贸生意, 跟外国客户往来的事, 甭说林云香一厨师, 任维东的小助理都搞不定。
小助理很努力, 英语不错, 认识的词汇比任维东多, 可小助理在社会上混的年头短, 胆子小,不敢跟客户胡扯,电话交谈很心虚。所以重要的事还得任维东出面。重要资料也在任维东那儿。任维东倒是想教林云香,可林云香的脑袋是空白的。
任维东叫林云香先熟悉熟悉, 林云香不好楼上楼下来回转悠,可不得从早坐到晚吗。
周佩兰:“小林想辞职去维东公司上班吗?”
林云香不答反问:“说实话吗?我听不少人说, 夫妻同心什么的, 可我总觉着最好不要在一起。想法不一样,难免会吵架。还有, 老话不常说, 远了香近了臭吗?再说了, 小北和依依还这么小,我俩都忙谁管他们?”
任依依:“妈妈,我长大了。”
林云香点头:“我知道依依懂事。可我去爸爸公司上班,周末没空给你们做好吃的。”
“为啥?”任依依不懂,“爸爸周末也休息啊。”
林云香:“爸爸周末也有事。学校放假我啥事没有。寒暑假也没人找我。比如后天开学,我明天得去学校,今天随时可以陪你们上街买衣服本子笔。爸爸呢?”
爸爸一早就上班去了。
任依依习惯了爸爸早出晚归,妈妈经常在家,潜意识认为妈妈去爸爸公司上班也跟现在一样。小北不懂:“妈妈,去爸爸公司上班的话,爸爸是老板,妈妈不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吗?”
林云香:“我不拿工资,高兴去看看,不高兴在家,是这样。我要是在公司担任个职位,哪怕是你爸的秘书都不能像现在这样。人客户打电话过来,你爸出去了,我也不在,一次人家可以理解,三两次之后,人家还能跟咱做生意吗?”
任老同志一直没有发表意见,闻言讶异:“小林不是挺懂的吗。”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林云香朝电视机方向看一眼,“电视里经常放。”
周佩兰:“维东怎么说?”
林云香想想:“他原话是,熟悉熟悉咱家公司。我觉着就是叫我过去玩玩长长见识。没有真想叫我辞职。食堂上班虽然耗时间,可上午下午我能出来。我最忙的时候任维东最闲。我俩正好错开。”
周佩兰听出来了,儿媳妇不想辞职。
晚上林云香给依依洗澡的时候,周佩兰问儿子怎么打算的。任维东娶老婆又不是找秘书找合伙人,当然不希望林云香跟他一样一出去就是半个月。
周佩兰小声问:“那你叫云香去公司?看她闲着你难受啊。”
“说得这叫什么话?没发现她跟你特见外?”
周佩兰摇头,没发现。
“我俩结婚太快,她跟你们不熟,喊你周老师喊我爸任老师。可都过去一年多了,还这么喊,不觉着奇怪?”
老两口习惯了。
“你啥意思?”
任维东:“她一方面希望能跟我一直这么过下去,一方面又做好了随时抽身,也就是我向她提出离婚的准备。”
周佩兰糊涂了:“为啥?”
“李有良!”
周佩兰懂了:“怕你跟他一个德行?”
“还有她父母。自己亲生父母都靠不住,还能指望公公婆婆?”
周佩兰:“她不知道我们跟林家那两口子不一样?”
“知道也忍不住。好比我爸知道不能吃太多红烧肉,小北和依依也知道不能一天几个糖,可事实上呢?”
周佩兰想想她有时候知道便宜没好货,还是忍不住买,存着侥幸心理。
“那咋办?”
任维东:“叫她参与进来啊。就算不懂公司生意,也得叫她跟所有人熟悉起来。我敢说她和李有良结婚七八年,都不知道李有良那些铁磁儿有没有外号。”
周佩兰朝卫生间方向看去:“平时也没觉着啊。”
“没觉着她特懂事?”
周佩兰想想,好像是这样。
“像是把自己当客人?”
周佩兰恍然大悟:“亏得邻居跟我说小林不错的时候,我也觉着她特好,人家什么婆媳矛盾啥的,咱家啥啥都没有。”
任维东想说什么,听到小孩的声音,循声看去,他老爹牵着小北进来,小北手里拿着一个冰棒:“快睡觉了吃冰棒,不怕半夜拉肚子?”
任老同志解释:“小卖部收拾冰箱发现一个碎的,卖不好卖,便宜咱家小北了。”
小北大声说:“只有一小半。”
“我看看。”卫生间门打开,任依依披头散发出来。
任维东招手:“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任依依理都不理,盯着小北。小北咬一口,任依依眼瞅着只剩一口气得瞪他。任老同志把手里的袋子给她,任依依惊呼:“爷爷买的?”
任维东大步过去夺走。
任依依气得跺脚。
任维东拿一个:“你和妈妈吃一个。”
林云香还在里头洗澡,任依依希望她先吃,给妈妈留一半。任维东笑着问:“你觉着可能吗?”
任依依点头,咋不可能啊。
“冰棒到你手里还能剩一半?我怎么就不信呢。”
任依依气得推开他:“奶奶,帮我吹头发。”
任维东问他爸:“人家给小北个破冰棒,您老不好意思,买了十个?”
任觉新不喜欢占人便宜,也不爱欠人情:“早晚天凉了可中午热,正好他俩中午放学回来吃。”
任维东到堂屋把袋子往桌上一摔,里头的冰棒七零八碎,任依依吓一跳,弱弱地问:“爸爸怎么了?”
小北扔下冰棒棍:“摔碎了你以后别想自个吃一根。”
任依依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我爸心眼真多。跟老赵说得一样多。”
任维东挑一个冰棒棍上只剩三分之一的冰棒递给闺女:“吃了睡觉去。小北,找衣服,等一会跟我去洗澡。”
小北找好换洗衣服,林云香恰好从卫生间出来。她打开门窗,让里头的热气散一下,任维东拉着小北去洗澡。
天黑天亮又是一天,任维东去上班,林云香去学校收拾食堂,顺便定下明天菜单。小北和依依也没闲着,收拾他们的书包,找出开学第一天穿得衣服。
任家生活好,小北和依依又成天到处跑,不缺运动,以至于个头猛蹿,去年秋季开学前买的裤子,现在短了。小北拿着看起来很新的衣服找爷爷奶奶。
林云香跟公婆客气,不好意思睡懒觉,小北早把老两口当他亲爷爷亲奶奶。这事说起来还得感谢李有良现在的老婆,
那女人看李有良看的紧,李有良不习惯,因为他和林云香在一起那么多年,无论去哪儿跟谁吃饭,林云香从不问三问四。他现在的老婆整天把他当贼防着审问,李有良忍不住跟她吵,孩子吓得哇哇哭,李家老两口把孩子抱他们家去,也就没心思关心小北。
小北年少很多事过些天就忘了,那老两口长时间不出现,小北跟他们的感情自然就淡了。
周佩兰闲着拆毛线,看到小北就把拆了一半的毛衣扔在一旁:“咋了?”
“小了。”小北在自个身上比划一下,裤腿短的很明显。
周佩兰拉过他又比划一下:“挺好。咱家小北以后长大了也是个大长腿。跟你妈一样。”
任依依跑进来:“我呢?”
周佩兰:“你是你爸的闺女,任维东那么高,你说呢?”
任依依满意地把手里的衣服给她:“我没衣服穿了。”
林云香昨天下午给俩孩子买两身,回来就用洗衣机洗了,此时在外面绳上挂着。任老同志拿进来,俩孩子诧异:“干了?”
小北摸摸:“可是早上还湿着。”
任觉新:“早上是露水。太阳一出来就干了。”
小北指着奶奶手里的裤子:“这个留奶奶做鞋吗?”
“这么好的衣服做鞋,我可怕天打五雷轰。”周佩兰摇头,“你爸也是,你俩天天长,衣服买这么贵干啥。”
任依依:“我爸有钱!”
周佩兰噎住。
任老同志拿过孙女的衣服:“先收起来。”
“我可以送给二丫吗?二丫喜欢我的衣服。”任依依不希望她自个挑的衣服被奶奶剪的稀巴烂。
任老同志看向老伴,周佩兰点头。小北问:“我的呢?”
勤俭节约是好事,周佩兰也不想强迫小北。小北刚到任家的时候很腼腆,如今胆子大了也没法跟依依和胡同里的孩子比。周佩兰虽然喜欢乖孩子,也担心孩子太快将来吃亏,“小北想留着就留作纪念。”
任依依眼中一亮,拉着小北到她卧室,问哪套衣服好看。小北指几套,任依依挑一套她觉着最好看的收起来。
小北见状也把他最喜欢又穿不上的衣服都找出来,叫任依依选,他从中选个最喜欢的留作纪念。
去年打包一次,今年俩小孩很熟练,没叫两位老人帮忙,等任维东中午回来,俩小孩连鞋都收拾好了。
整整齐齐的,看起来特舒服。
周佩兰和老伴去厨房做饭的时候低声感慨:“凭他俩这么小就知道整理衣服,咱们就该支持孩子做好事。”
任觉新颔首:“比维东和老大小时候强多了。”
“老大有说啥时候休假吗?”
任觉新:“老大来信希望春节前十来天。谁知道呢。她在医院上班,忙不忙也不是她说了算。”
任维东进来看看做啥吃的,闻言停在厨房门口:“你们不是说十天在天上飞两天受不了?今年寒假哪儿都不去。回头放寒假叫云香看着他俩,我送你们去我姐家住半个月?”
周佩兰怀疑:“住得下吗?听说你姐夫那个级别的就几间屋。”
“两间卧室够了。您外孙又不是十四五岁青春期少年。赶明儿叫我姐在他卧室加张床。我姐和姐夫平时没空管他,巴不得你们过去。大不了我出点血,给他买一箱吃的玩的。”
任觉新提醒:“再买几套衣服。他们住家属院,出来进去不方便。”
周佩兰:“云香知道吗?”
“晚上我跟他说。”
林云香还没见过任维东同胞姐姐。晚上睡前得知公婆寒假有了去处,便问她要不要跟任维东一块去。
任维东胡扯:“去她家得坐船,依依晕船。”
林云香以前晕过公交车,虽然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想起来依然记忆犹新。闻言她决定在家看孩子。
任维东这么决定其实是有件事跟他姐商议,赶明儿林云香真心想补办婚礼的时候,他希望亲戚朋友都来。以后林云香想起来,最先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不是刻薄的冯桂芝和狠毒的林保树,而是一副热热闹闹的场景。
这事任维东谁也没说。
任维东其实也是想弥补自己的遗憾。
林云香心里有疙瘩,他心里就有遗憾——跟林云香错过那么多年。任维东很了解自己,也知道怎么做能让自己更舒服。
“爸爸!”
林云香赶忙起身。
任维东拉住她,指着窗户。林云香拉开窗帘,露出两个小脑袋。林云香打开窗:“还不睡啊?”
小北撑着窗台:“妈妈今天忘了给我们零花钱。”
林云香震惊:“大晚上不睡觉就跟我说这事?”
第54章 抢生意
◎人家可以我不行?◎
钱的事可不是小事。
任依依点头:“还有明天的。”
林云香好气又好笑, 看任维东。
任老板拿起床头柜上的钱夹:“两块?”
“我和小北一人两块。”
任老板递给他俩:“普通工人一天赚不到十块钱,你俩啥也不干一天就是两块。幸好投胎到我们家。”
“别人能生出我这么可爱懂事的女儿吗?”任依依歪着头问。
任老板朝她额头上一下:“睡觉去!”
小丫头捂住额头白他一眼。
任维东关上窗,拉窗帘。
任依依嘀咕:“谁要看你。”随手把钱给小北。
小北四岁就知道存钱。李有良和他爹妈恐怕委屈了孩子, 天天往小北书包里塞一两块钱。林云香发现后拿一两毛或一两分钟跟儿子换。小北不认识钱, 但知道大小,不跟他妈换。林云香想个法子, 买个存钱罐, 叫小北自己存, 就放在他床头。
时间长了小北有了存钱的习惯。
任依依看到小北的猫咪存钱罐很羡慕, 林云香给她买一个。任依依不敢动压岁钱, 因为最小也是五块的大票。平时爷爷奶奶爸爸给的零花钱, 她有一块恨不得花两块。小北的存钱罐存满, 换另一个, 任依依存钱罐里只有几分钱。小丫头就把钱和她的存钱罐也给小北, 以后砸开他俩平分。
小北把四块钱塞存钱罐里, 从里头倒出几枚硬币, 他两个依依两个。
依依嫌弃:“只能买唐僧肉和酸梅粉的。”
“你还想买啥?”
依依想想:“糖葫芦?烤玉米?”
小北:“这么大的东西叫爷爷奶奶买。”
任依依想说他们有钱啊。忽然想起什么,开心地笑了:“林小北,你真聪明。”
小北撵人:“你还不困啊?”
“困了,困了。明天别忘了, 你找爷爷奶奶要。”
“为啥不是你?”
任依依:“爷爷奶奶觉着你比我听话啊。”
去年这个时候任依依希望小北跟她一样欠——独爱揍不如众挨揍。发现小北听话很好使,任依依就不这样想了:“不许告诉爷爷奶奶爸爸给我们钱。”
“我又不傻。”
一个孩子一天一块钱干不了坏事, 任维东觉着没必要告诉父母, 所以翌日任觉新到小学门口,俩小孩一人一串糖葫芦, 昨晚倒出的硬币一分没花, 到家又塞存钱罐里。
任依依抱着敦实的存钱罐感慨:“这样存钱真快。林小北, 这个是不是又快满了?“
“早呢。”小北衣柜里已经有四个塞得满满的存钱罐。其中三个是他自己的,一个是他和任依依共同的。任依依表示不占人便宜,还特意做个记号。
任依依:“存满了你想买啥?我想买个游戏机。”
“爸爸妈妈不同意,买来也别想玩。爸爸妈妈同意,还用得着我们自个买?”
任依依点头:“林小北,你咋这么聪明啊?”
“我像妈妈。”
任依依想了想:“我也像我妈。就是那个不要我和爸爸的坏女人。我的脑袋也像爸爸一样聪明就好了。爸爸最会赚钱了。”
最会赚钱的任老板决定收到小张村的信就下乡。
小张村村长不知道任维东电报上那句话什么意思,但“电报”肯定是着急的意思,就回他一个电报——很多人会。
开学没几天,任维东抵达小张村,确定三十岁以上的人都会竹编,任维东找他们买一百二十个,每一种款式五个,无论生活用品还是小孩玩的甚至蛐蛐笼子,随便他们编。
任维东放下一百二十块钱,算作定金。他拿货的时候根据质量多退少补。
村长觉着他太客气了。
凭他给小张村修的那段路也不能要他的钱。何况这路一路铺到县城。自打路平整,他们村的人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上县城半道上拖拉机陷坭坑里。村里天天都可以组织人去县城卖菜。收入虽然没有增加太多,起码村里人舍得买油盐,感冒发烧也不硬抗。
任维东直言他要是不收这钱,明年暑假他父母无病无痛也不好意思再来。
村里人没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就算有的人家有电视,电压不稳经常停电是其一,其二信号不好经常收不到台,几次下来就没人看了。
村里一半人文盲,即便村长把村里订的报纸送给大家看也没人看,识字的人不是得上班就是下地干活,没心思。
任家老两口仿佛活的广播台。
连着两个暑假,村长明显感觉到他们村村民觉悟高了。
去年老两口在村里,很多人一言不合就打。今年夏天有人闹事,村长说一句:“别叫任老师和周老师看笑话。”闹事的人瞬间消停。
由于任维东提到多退少补,村长也没告诉村民,担心分下去回头收不回来。
约定好取货日期,任维东当天就回去了。
村长的意思做好后邮递过去。任维东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打算的。可一想路上挤压坏了,或者再邮丢了,所以决定亲自跑一趟。
任维东走后,村长感慨,来回机票钱都够搁城里买几百个的了。
任维东又怎会不知。
可做生意哪能计算这点得失。
任维东不想发小跟着瞎担心,回去谁也没说。
没过多久,任老板拎着几大麻袋回到公司,跟天桥底下的乞丐似的,惊得会计、厂里司机、销售员纷纷往他办公室跑。
黑子没到跟前就嚷嚷:“这是去哪儿了?”
任维东用脚踢开办公室门,挂在脖子上的公文包往里一扔,打开麻袋让他们自个看。
黑子拿起一个竹编篮:“十一福利啊?”
要不怎么说外行看热闹呢。
销售员看到熟悉的扇子,拿到手上很有分量,完全不是自家用的蒲扇,仔细看看竟然竹片一点点编的,销售员惊讶:“也是竹编?”
另一个销售员拿起一个收纳盒:“这也是竹编?还有字?”
说起字,还得从任维东找村长说起。村长听到任老板要一批竹编送人,就觉着太素净不好。任维东建议村长编小张村拼音缩写。实在不好编就编头一个字母。也可以叫村民自己设计。反正实用又好看就行了。
村长担心不够时尚给任老板丢人。任维东问村长他有钱吗。任老板修路眼都不眨,当然有钱。既然有钱,什么时尚的东西买不到?选择小张村,看中的就是村里的乡土气息。
村长琢磨琢磨,说得也有道理。他交代下去的时候就叫村民大胆设计。结果五个收纳盒上头有五种花纹。
任维东问众人:“这些要是拿去卖,好卖吗?”
销售员实话实说:“那得看老板打算卖多少钱。”
任维东指着收纳盒伸出一根手指。
黑子:“一块?”
销售员无语,难怪老板不许他接触客户:“十块钱?除非我结婚用来发喜糖发香烟。”
任维东心中忽然一动,他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卖给老外呢?”
任维东助理下意识看老板。任维东叫他有话直说。助理推了推眼镜:“西方人民大概瞧不上。不是看不上我们的东西,而是看不起我们国家,所以看不上我们的东西。”
黑子不这样认为:“咱们多少好东西被那些人弄去?”
助理:“我们要是有古董,有多少他们要多少。但这些东西,悬。非洲兄弟喜欢,但买不起。”意识到任维东还没发表意见,“老板,真打算往外卖?”
早在前年任维东就找他同学打听过,哪些国家真有钱,经济繁荣。世界都在他脑海里,任维东到了交易会上很有底气,也很有心计,面对有些国家的商人,东西砸手里也不能卖,除非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任维东:“不卖你们用得完吗?”
黑子忍不住说:“这么点东西够你来回车费吗?”
几个销售员齐齐翻白眼。
黑子:“我说错了?”
助理忍不住说:“黑总,这些东西显然是样品,样品!”
黑子恍然大悟:“对,对,我一时忘了。”
任维东回到办公室坐下。
众人把东西拎进去。任维东叫他们把东西拿出来。黑子帮忙,看到竟然有笔筒,“维东,这些东西哪来的?这些人手真巧。”
“小张村。”
黑子点头表示知道,猛地抬头:“小张村?怎么那么耳熟?”想起什么,不敢置信地慢慢睁大眼睛,“任老师和周老师避暑的地方?那里不是穷乡僻壤?”
“那里山清水秀。”任维东拿起茶杯,一看里头干干净净,皱着眉头放下。
助理跑去自己办公室拎来水壶,又拿起待客的玻璃杯,给他满上:“不凉不烫。”
任维东一口气喝完才觉着到家了。
“这是什么?”黑子的助理小会计问。
任维东看过去:“挂车上的装饰品。挂在钥匙扣上也行。”
“这个呢?怎么跟鞋盒子似的?”小会计又拿起一个。
任维东:“放卫生纸的。”
黑子看过去:“得多贵的纸才配得上这盒子?”
“你刚才以及现在说的这些都是小问题。”任维东靠在他的老板椅上,“别的国家缺竹子,甚至没竹子,咱们国家一半的地区不缺这玩意。世界那么大,总有人喜欢,销路好打开,就怕又他妈的有人跟风抢我生意。”
众人顿时不看了,办公室里安静极了。
好一会,跟他最熟的黑子开口:“那,算了?”
任维东转向他:“我任维东怕他?”
黑子:“那你说怎么办?”
“我得想想怎么才能保证我的利益。”
助理:“签合同啊。”
黑子:“说得简单。签合同就能办成的事,任老板还用跟咱们抱怨?”说完到他跟前,倚着办公桌,“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吧?没人嫌钱少。”
任维东摇头:“乡里情况你不清楚。我去小张村拿货,一个一块钱,旁人去别的村拿货,一个五毛,那个村的人也干。庄稼种下去没什么事了,镇上县里打工的机会不多,家里有老人孩子也走不掉,一天赚一毛,一个月就是三块,油盐酱醋的钱出来了。一年到头干下去,孩子的学费都有了。”
来自贫困地区的助理点头:“是这样。”
黑子:“那咱先试一次?”
任维东瞥他:“一锤子买卖我干点什么不比这赚钱?”
黑子噎住:“那你到底要我们怎么做?”
任维东想了想:“暂时先这样。”指着麻袋上的东西,“收好。过几天跟我参加商品贸易会。”说完拎包走人。
黑子拉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请我吃饭?我身上快馊了。”任维东当天去当天回,因为到省城正好半夜,还搁火车站候车室蹲半夜,身上各种味都有。今儿虽然不是星期天,但这时候林云香还不该做饭,正好见见她。
黑子闻言放开他,任维东伸手。黑子愣了愣,把车钥匙递出去。任维东直奔学校林云香宿舍。
林云香打算睡午觉,听到声音往外看一下发现没拉窗帘,到窗户边看到任维东从车上下来。
“心有灵犀啊?”任维东看到房门打开情不自禁地笑了。
林云香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才回来?”
任维东朝她倒去:“快累死我了。”
林云香闻言推开他的手停下,任由他靠着:“吃饭了吗?”
任维东:“我现在只想睡觉。”
林云香拖着他到床上:“那你先睡。我去食堂做点吃的。任老板的两个冰柜不但给我们省了很多事,夏天还帮我们赚不少钱,请你吃一顿应该没人说啥。”
“你先陪我睡一会儿。”任维东不放她走。
林云香掰开他的手:“门没关。”
任维东闻言松手,林云香无奈地摇摇头,到水龙头接一盆水,帮他擦脸:“飞机上不是有洗手间吗?”
任维东上飞机前找了家旅馆,不止洗漱一番,还换了一身衣服。可他带的东西多,办托运的时候累一身汗,等到公司,从楼下搬到楼上又累一身汗。他的提包都懒得往上拿,直接扔在楼梯口。
任维东看到他妈的扇子,潜意识以为一百来件也就一行李箱的事。早知道那么多东西,说什么也得把助理带上。
任老板不想承认是他疏忽了:“今儿外面燥热。”
林云香把他的鞋脱掉。
任老板惊坐来:“干嘛?”
“不脱鞋怎么睡?”
任老板抬手:“我自己来,自己来。”
林云香其实有点不好意思,见他累得睁不开眼,又觉着任维东不会鄙视她才想这么做。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任维东因此失态。
“没去过足疗店?”
任老板瞪眼:“能一样吗?我不去人家没生意可能就得回老家背石头。”
“人家可以我不行?”林云香心里没了芥蒂,也有心情逗他。
任维东:“你的手不是干这活儿的。”
第55章 无耻之徒
◎我看你巴不得还差不多。◎
任维东离家三天两天在路上, 说不累都是骗人的。任维东在林云香宿舍醒来不见她,屋里漆黑漆黑,外面肯定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干脆继续睡。
林云香经常被油烟味熏得做好饭不想吃, 她就打一饭盒放热锅里温着,学生吃过, 她和同事把厨房收拾好, 她累饿了, 再拎着饭盒回宿舍吃。所以食堂有她的饭盒。
林云香拎着一盒饭和菜回到宿舍就听到打呼声。
任维东从不打呼。林云香打开灯看到床上的人没变, 忍不住嘀咕:“这到底是有多累啊。”
不过再累也不能睡了, 快八点了。
林云香推醒任维东, 把饭盒递过去:“家里这个点肯定吃过了。吃点东西再回去, 省得回家再做了。”
任维东起身去洗脸:“又吃又拿的, 你同事知道吗?”
“知道。”任维东的车一直停在外面, 她同事下午就看见了。
任维东:“也没说什么?”
“问你怎么不回家, 又问我怎么不叫你过去吃饭。”林云香想想同事的表情, “我跟他们一起工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们那么热心肠。”
任维东擦擦脸扔下毛巾:“挺好。没给小林师傅丢人。”
“说啥呢。”林云香打开饭盒。
任维东惊讶:“番茄炒鸡蛋?肉末茄子?食堂这伙食学生吃得起吗?”
“鸡蛋和肉有点贵,不过番茄和茄子便宜。再说了,一份也没多少。”林云香递给他一双筷子, “买肉末茄子就是正常分量,买番茄鸡蛋的话, 番茄多鸡蛋少, 再给半勺汤,米饭多打点, 女同学一份饭和菜就饱了。”
任维东:“男同学得两份番茄炒蛋得配四个大馒头吧?”
“用番茄汤泡馒头, 一份也够吃。”
任维东夹一块番茄:“你做的?”
“菜是我炒的。”
任维东:“油少了。”
林云香好笑:“任老板要不要看看你银行存/款再说这话?你觉着油少, 大部分学生都不想放假回家。”
“那是因为小林师傅厨艺好。”
林云香:“少拿你忽悠客户那套糊弄我。快吃!”
任维东吃好,林云香要刷饭盒,任维东抬手拿开:“回家刷。这边要啥没啥。”
林云香平时也不搁宿舍洗,都是去食堂刷,洗刷干净就放橱柜里,想用直接拿出来就用了。
“过几天还要出差吗?”林云香坐上车问。
任维东:“最近没事,只等商品贸易会。贸易会结束得忙一阵。忙完差不多过年了。今年寒假打算去哪儿玩?”
“哪儿都不去。看家!”林云香说着想起公婆的打算,“周老师和任老师真要去你姐家,还是嘴上说说?”
任维东:“我送他们他们就去。我不送他们有钱也没本事转车又坐船。”
“你姐方便的话,过了年再去接他们。”
老两口说开明也开明,任维东三十二才结婚就是最好的证明。说古板也古板,不喜欢去闺女家,认为闺女嫁了人就跟他们不是一家的了。
哪怕任维东姐姐出嫁多年,家里一直有她的房间。
这种思想也非他们所愿,都是受原生家庭影响。
“到时候再说。”学校离家不远,晚上路上人少,任维东开车几分钟就到家了。
老两口可能觉着林云香快下班了,大门虚掩着。林云香开门,任维东把车开进去,老两口没有一丝察觉。俩人锁好大门到内院,在堂屋看电视的老老小小总算听到脚步声。
任依依跳起来惊呼:“爸爸?你回来了?”
小北跟着她出来。
任维东按住试图扑上来的两小只:“爸爸身上脏。”
周佩兰出来:“我觉着云香快回来了,刚叫你爸打开热水器,快洗去吧。”
小北奇怪:“爸爸特意去学校接的妈妈吗?”
任维东:“顺便在你妈学校蹭了顿饭。”
周佩兰闻言问:“学校五点多开饭,那么早回来不回家?”
任维东转身去浴室:“云香,帮我拿一下睡衣。”
周佩兰忍不住瞪一眼儿子,就问林云香:“出啥事了?”
“没事。”
“那他不回家?”
林云香揉着手不太好意思说。
周佩兰见状抬抬手:“啥都不用讲,我知道了。”
林云香去卧室拿衣服。
俩小的看看妈妈又看看奶奶,怎么就知道了。
周佩兰一手拽着一个:“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的就是你爸和你妈。”
两个二年级小学生已经能看懂电视里的情情爱爱,闻言哎哟一声,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脸受不了他们的样子。
周佩兰想笑:“八点多了,该睡觉了?”
俩小孩刚才有点困,任维东突然回来像天降惊喜,俩小孩精神了,一起摇头。
周佩兰:“那这集电视剧看完就睡?”
两个小不点点头。
妈妈爸爸都回来了,俩小的心里没了念想,窝在沙发上十分钟频频打哈欠。任维东带着一身热气出来,俩小孩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任维东挨个抱回房间,俩小只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深秋时节夜里凉,任维东给他们盖上薄被子,轻轻带上门,回到卧室九点多了。
林云香扔给他一床被子。
任维东愣了愣:“几个意思?”
“天冷我喜欢卷被子。”
任维东轻笑:“咱俩结婚多久了?”言外之意,你睡着什么样我还不知道。
林云香看着他,目光灼灼:“下午睡半天还困?”
任维东愣了好一会才明白她什么意思,顿时好气又好笑:“闹了半天是怕我一夜不睡。你太瞧得起我了。”被子扔到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他移到林云香身边,“不闹你。十一放假咱一块算。”
届时不用担心睡过头被同事调侃,任维东加上利息林云香也不怕。
只是林云香不太信任维东,他在外面人五人六的,房门一关简直无耻之徒。
任维东虽然暂时不困,但他身上疲惫,尤其才洗过热水澡。任维东直接关灯用行动证明他说话算话。
翌日,林云香醒来睡衣好好的,她很意外也很好奇:“你这几天忙什么呢这么累?”
任维东摸摸脸:“这么明显吗?”
“以前哪次回来不——”余下的话林云香选择跳过,“昨晚不困还能忍住,”打量一番他,“你——”
任维东打断:“别胡思乱想。以前无论去哪儿中间都能歇一两天。这次我到那边办好事,当天就坐火车回来了。”
“没坐飞机?”
任维东:“火车转飞机。”
“离咱家不近吧?”
事情不一定能成,任维东不希望她跟着操心:“快五点了,小林师傅,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云香看一下闹钟,慌忙去换衣服:“你快洗脸刷牙,待会儿开车送我。”
任维东挑眉,以前他要送她都不许,现在使唤他使唤的这么自然,看来寒假送爸妈去他姐那儿真可以跟他姐聊聊了。
领证三周年那天补办婚礼就挺好。
任维东心里七想八想,手上动作一点不慢,快速洗漱后就把车倒到外面。
不住校的学生陆陆续续到学校,校园里不好开车,任维东就把人放在学校门口。回去的路上也是学生,任维东开得慢,索性绕到胡同深处的早餐店买早餐。
昨晚俩小的睡得晚,任维东拎着早餐到堂屋,屋里只有他爸妈坐在沙发上醒困:“困就多睡会儿,又没什么事。”
周佩兰撑着膝盖起来:“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好。”走到任维东身边想起昨天的事,“下了飞机就去找云香,不怕云香嫌你黏人?”
任维东捏根油条:“她巴不得呢。”
任老同志:“我看你巴不得还差不多。”
第56章 教训小孩子
◎你最好有事!◎
任维东不在家, 林云香又得上班,接送依依和小北的任务只能交给任家老两口。任维东觉着爷爷奶奶代替不了爸爸妈妈,所以早饭后他送俩孩子上学。
任依依上车就嘀咕:“我和小北都上二年级了, 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 还叫爸爸送。”
“说得我多想送你一样。”任维东很是嫌弃地往后瞥一眼。
任依依立马来劲:“那你靠边停啊。”
“我也想。可这边不准停车。”
任依依指着前面的车:“人家咋停了?”
“他不守交通规则我能跟他一样。”
任依依半信半疑,转向小北, 爸爸说得是真的吗。
小北:“假的咱也不知道。除非咱也买辆车, 或者问问警察叔叔。”
红绿灯口有交警, 可学校在两个红绿灯中间, 是以看不见交警的任依依小声问:“咱们存的钱够买辆车的嘛?”
小北张了张口, 像看傻子一样看任依依, 她知道自个在说啥吗。
“咋了?”任依依推他一下。
小北:“不管谁买, 买来谁开?”
任依依被问住。
任维东不知道俩孩子嘀咕什么, 不过看任依依的表情绝非好事:“别瞎琢磨了。下车!”
“干啥?”任依依下意识问。
小北深深地看她一眼, 推开车门下去。
任依依后知后觉:“到了啊?到了不说到了, 说下车。”瞪一眼任维东, 拽着书包跟上小北,“等等我,林小北!”
挥别爷爷奶奶或爸爸妈妈,三三两两步入校园的小学生追上任依依问“任依依, 那是你家的车吗?”“任依依,你家好有钱。”
任维东踩下刹车, 侧耳偷听。
“我家没钱。”
“骗人!我爸爸说像你爸爸这么大的车一辆好几十万呢。”
任维东打开车窗朝任依依看去。
任依依摇头:“我爸爸借钱买的。”
“骗谁呢。”
小北点头:“真的。爸爸现在都不舍得给我们零花钱了。”
“咳!”任维东被口水呛着, 立即启动车子。
掉转车头准备走人,任维东还隐隐能听到任依依叽叽喳喳的声音“妈妈用她的工资给我们交学费买衣服, 爷爷奶奶给我们零花钱, 给家里买菜。哎, 我爸爸,看着比谁都忙,也不知道成天忙啥。看着比谁都有钱,就不见他往家里拿钱。”
任维东停下,咬咬牙,小丫头,你最好是糊弄同学。
任依依是糊弄同学。
不是林云香教的,也不是亲戚朋友教的,任家老两口也没这么教过她和小北,俩小孩看电视学的。
俩孩子去年看了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个桥段——有钱人家小孩惨遭绑架。当时俩小孩没往心里去。最近重播,俩小孩想起任维东的那句话,普通工人一天工资不到十块,他俩零花钱就两块。再想想他们有那么多存钱罐,俩小孩意识到家里很有钱,他们有可能被坏人盯上。
俩小孩第一反应是找爸爸妈妈。可找他们有什么用,又不能时刻陪着他们。俩小孩嘀嘀咕咕许久,想出这么一法子——任老板穷烧。
也不算骗人,爷爷奶奶平时在家没少数落爸爸穷烧。
俩小孩心安理得,以至于说起谎来跟真的一样。
他俩同学回家再一说,没过多久,任维东参加交易会,碰到几个同行,看到任维东弄一些工艺品蹭客户展台,就以为任维东公司财政出了问题。
以往任老板哪次出货不是几个集装箱。一年下来够买几栋楼的。人家做生意开店租房,任老板全买下来。自己用不着就租。
有人算过,就任老板一有钱就买买买的德行,要不了几年机关单位都得找他租房。
工艺品钱少事多,任老板闲着没事收租也比干这个赚钱。
有人贱兮兮地往前凑,故意问:“前些日子还听说任老板干了笔大的,怎么突然搞起这些?”
那笔大的任维东一分没赚,还亏了几顿饭几杯咖啡。任维东能说吗?必须不能。
哪天上头解密,他倒是可以写在回忆录里。不过届时依依和小北看到也只会当他吹牛逼。
毕竟他的车都是借钱买的。
任维东扯扯嘴角:“赚点零花钱。”
贱嗖嗖那人觉着任维东这人真能装,穷得揭不开锅了,姿态还那么高。
有人不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何况任维东有帮手,他表哥不如他赚钱,但孟老板人脉广。任维东跌下去,孟老板伸只手就能把他拉起来。
任维东的店开着,也没听说有转手的打算,可见只是一时资金周转不灵。
任维东弄上百个工艺品到交易会确实想赚点零花钱,公司所有员工和股东的零花钱。基于这事干出来也是帮别人趟路,是以任维东不怎么上心,主要任务还是当他的中间商。
任维东见过大世面,高学历,认真起来谈吐不凡,身高长相往那儿一站,气度不凡,总得来说很能唬人。
这样的人对自己的东西不上心,在外商看来他傲慢。可东西又确实好,是整个交易会独一家,外商反而认为他不愁卖,没必要低头哈腰讨价还价。
商品交易会过半任维东收到两家订单,来自“亚洲四小龙”中的其中两家。
任维东当机立断,把张鹏叫过来和小助理站台,他孤身一人直奔小张村。
见着村长,任维东半真半假地表示村民送给他父母的扇子被他一客户看到,客户很喜欢,问他还有没有别的竹编制品。
任维东找小张村买的那些东西带到首都,客户表示不够,希望通过任维东再采购一批。说到这,任维东才问村长,村里有多少能工巧匠。
村长从来没有想过闲着无事编来自家用的东西能卖钱。
此话直接把村长干蒙了。
任维东在县城见过卖竹编制品的,非常好的能买一两块钱,稍微简单点的给几毛钱也卖。所以他跟黑子聊起这事的时候才能那么笃定。
任维东容村长缓一会,村长确定他没有做梦,任维东也不是开玩笑,顿时兴奋地手足无措。
任维东示意他冷静:“您现在要做的是打开村里大喇叭叫所有能工巧匠到村大——村大院太小,去村小集合。”
“对,对!”村长不住地点头。
秋风紧,就算小张村靠南不如北方冷,阳历十月下旬的天也够凉的。
村民顶着毛巾,裹着围巾到村小就交头接耳发牢骚。
任维东随村长出现,所有人停一下,然后热情地挥手打招呼“任老板啥时候来的?”“任老板啥时候回去?”
村长接上话筒,大声咳一声:“安静!任老板有话说!”
任维东:“谁说都一样。”
村长心里没底啊。
任维东点点头给村长鼓劲。村长深吸一口气,一口气说完任维东再次来小张村的目的。
所有村民跟他之前一个表情——没开玩笑吧?那些东西能卖钱?砍下来的竹子卖给人搭脚手架他们信,卖给人装菜他们信,当工艺品出口,扯犊子呢。
村长看向任维东,现在怎么办。
任维东小声说:“签合同。”
村长说出任老板先给大家一点定金。
钱是实打实的。
这么一说村小学热闹极了,恨不得全围上去。
任维东此时才接过话筒叫大家安静,他坐下一一询问谁擅长编什么,请村里会计帮他记下。客户给任维东好几张手绘图,有花瓶,有灯罩,甚至有拖鞋。任维东不懂老外怎么想的,但他在国外混过,知道手工制品价高,他虽然不想做一锤子买卖,可这种事一旦叫人知道很有可能是一锤子买卖,所以要价极高。
国内别无二家,客户没法货比三家,只能由他宰。
任家老两口喜欢小张村,任依依在村里待两个暑假懂事多了,小北也开朗多了,任维东希望跟村民保持有好的往来,所以收购价非常良心,良心到小张村所有人认为任维东扶贫,就像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帮他们铺路。
任维东微笑着说出很市侩的话:“我是生意人,从不敢亏本买卖。大家现在觉着价高的离谱,我验货的时候大家一样会觉着我挑剔的离谱。”
有村民接道:“离谱能离谱到哪儿去?”
任维东:“没有任何瑕疵。针头线脑那么大都不行。”
村长:“那也是应该的。咱虽然没有去过大城市,但听任老师说过城里的工资。您这个价格,赶上大城市工人工资了。听说大城市啥都得买,我们除了不会自己生产的,啥都不用买。算起来一年下来比在大城市赚得多。”
任维东:“一年顶多一笔。不是人人都喜欢咱们的东西。何况会这个的人多,我来拉货的时候叫人看见,人家直接跟老外谈,大家编的东西可能就卖不出去了。就算有人要也得降价。”
“那咋办?”村民急了。
任维东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先尽可能瞒着吧。”随后把他能给出的时间告诉村长,“精工细作的话这些天够吗?”
村长算一下:“差不多。”
任维东:“我不要晚上加班。干了一天到晚上手僵了,东西肯定走样。老外虽然不懂竹编,但人不瞎。”
村长就是把晚上算上了:“那不够。”
“找你们亲戚朋友?收购价大家自个定。竹子你们自己准备,在村里编。编好了放哪儿也有你们自己决定。我不建议放一起。一把火烧光了,到时候不能发货,定金你们得退给我,我还得陪人家违约金。”
上了年纪的人不懂什么是违约金,在镇上或县里上学的孩子听说过。
任维东走后,少男少女回到家听家人说起这事,直言外面人做生意都是这样。
村长叫家在村口路边的村民买大鹅或狗。
阳历十一月过半任维东在小张村不止一次差点遭到大鹅狼狗热情招待。
机会难得,小张村村民每一个人都很细心慎重且提前完工。
路不好,任维东不敢耽搁,立即联系火车皮运往港口。
幸好小张村离首都远,离港口不远,任维东没花太多运费。提前很多天交货,任维东不希望客户认为他这笔钱赚的容易,任维东胡扯,头一回跟他们做生意,他很激动,很珍惜,号召全县人民天天干才能这么早交货。也幸好这时候村民都闲,赶上收庄稼的时候不一定能按期交货。
任维东态度真诚,半真半假,摸不清他路子的外商信以为真。
客户接到货正好赶上元旦,东亚华人多,图个喜庆,恰好有些东西上面有红布或红字,所以很好卖。华人过春节,春节还能再卖一波,客商便主动追加订单。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小张村村民做第二批货的时候,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县领导再次亲自前往小张村。
村长解释他们不是故意隐瞒,而是头一回干这么大心里没底。任老板帮村里卖东西是捎带手的事,没指望一直干下去,他们怕领导知道后空欢喜一场。
领导要找任维东聊聊。
第二次收货的时候任维东没来,他的小助理带来几个司机,在省城租几辆车运往港口,。
孟青东了解他表弟,肉不肥不张嘴,不信他赚个零花钱。任老板父母有退休金,老婆有工作,用不着他的钱,孟老板忽悠任老板钱拿出来,新开的项目算他一份。
这几年城里人日渐多了起来,百货公司好干,房子就算不好卖也好租,任维东给了钱就去看他的新项目。公司别的客户还得任老板亲自接洽,所以他不得不叫小助理出面。
常言道:亲兄弟明算账。
任维东跟他表哥签了合同,得空就去工地瞅一眼,以至于小助理还没拿到尾款回来,四九城的生意精就猜到任老板“翻身”了。
小助理回到四九城拿到奖金就收拾行李回家过年。他前脚走,有人查到任老板怎么“咸鱼翻身”的——查了小助理的机票,顺藤摸瓜摸到小张村。
任维东提前跟村民打了预防针,村民看见生人就觉着他们不怀好意,所以那些人白跑一趟,啥也没打听到。
任维东又跟外商做一笔生意,也到了春季交易会。任维东再次带着竹编制品出现,盯着他的生意精摸清路子了。
秋季贸易会,会场一下多了十几家竹编制品。
贸易会结束只有一家找任维东下单。任维东以为最多春节那些人就能弄清他赚钱的门路。现在可比他预想的好太多。所以任维东并不失望。
村民有点失望,任维东安慰村民,以后走精品路线。再说了,手艺活并不是学会就能编好。
果不其然,被人撬走的客户一个多月后主动联系任维东,要一批阳历年和春节定制款。任维东趁机给小张村注册个商标,又帮他们村弄个合作社。
村民有钱了,依依和小北很高兴。
两个三年级小学生已经认识很多字,就算不会写也会查字典。阳历十一月的第二个星期六,任依依收到小伙伴的信,看一眼就找爸爸。
邮递员来得早,任维东和林云香还没起,任依依不敲门敲窗,理由是敲门爸爸故意假装听不见,窗户离床头近,他甭想装聋。
任维东烦的拉开窗就吼:“你最好有事!”
“太阳晒屁股了。”任依依大声回击。
任维东开门,任依依吓得跑到堂屋门口:“爷爷,奶奶,快来,爸爸要打我。”
周佩兰:“你爸妈难得休息两天,你还不叫他们睡到自然醒,不打你打谁?”拿过她的信,“啥事这么高兴?”
任依依指着信上内容:“小丫说她妈妈要送她去镇上读初中。”
“咋了?”周佩兰不懂这有什么问题。
任依依:“小丫以前说她上到小学就不上了。我说到时候我教她。我和小北的初中课本都给她。爸爸说过,自己学也可以考大学。”
周佩兰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见孙女好像不知道小学毕业意味着什么,便配合她笑着说:“这下好了,不用你想着怎么教她。”
“是呀。”任依依开心地连连点头,“小丫还说她爷爷奶奶能赚很多钱,多亏了爸爸给他们介绍客户。爸爸,小丫的爷爷奶奶也帮你赚了很多钱吧?”
任维东想骂人,是亲闺女吗。
“我就赚个跑腿钱。”
任依依撇嘴:“不要骗我。钱少你才不干。老赵说的。”
“我买车借的钱最近才还完。”
任依依一脸愕然:“爸爸说什么?!”
“爸爸全部存款还没有你妈的多。”
说曹操曹操到。
林云香从卧室出来:“依依,别听你爸胡说。不过跟村里做生意确实没怎么赚钱,因为来回机票太贵。村里没车,到那边还得自己租车,或者找火车皮。要是跟大厂做生意,你爸到港口看一下货提成就到手了。”
“那爸爸还做?”小北好奇,爸爸学雷锋吗。
任维东:“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任依依点头:“难怪爸爸有时候看起来很辛苦。爸爸,我替小丫谢谢你。”
“傻孩子。他们做活我给钱,银货两讫,谁不欠谁,谢什么。”任维东走过来摸摸闺女的小脑袋,“小丫家有钱了,吃得好,长得跟你一样高,你那些宝贝衣服没人要了,心疼吗?”
任依依摇摇头:“我写信问小丫有没有长高,她说只比去年高一点。”
今年暑假俩孩子没去村里避暑,因为任维东姐姐把她儿子送来了。去年年底老两口过去住一个月,跟外孙感情不错,今年那孩子就要来舅舅家。
任维东姐夫是本地人,孩子要两边住,老两口走不开,任维东又不想跟林云香分开,单单叫俩孩子去村里他也不放心,所以任依依不知道小丫现在多高。
“那边冷了,你这时候只能寄厚衣服。”
小北点头:“我们就是寄厚衣服啊。妈妈说薄衣服好做,村里人会,他们可以自己做。”
任维东没听林云香提过,忍不住看她。
林云香:“你帮他们寄东西的时候没仔细看吧?一直都是春天秋天和冬天的衣服。夏天衣服天天洗,买来一个月就洗变形掉色了。寄过去不够埋汰人的。”
任维东当真没注意:“还是你细心。”
任依依得意:“那当然!我妈妈!”
以前任维东不敢开玩笑,这两年任依依真把林云香当亲妈,他也敢嘴贱:“又不是你妈生的。”
“亲生的就疼了吗?”任依依白了他一眼,“迂腐!亏你还是大老板!”
任维东脱掉拖鞋:“学会两个词语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任依依慌忙躲到奶奶身后:“敢打我,我,我,我就说你要破产了。”
任维东板着脸朝她走去:“别拦我!谁拦我我跟谁急!”
小北慌得给任依依使眼色。任依依顿时意识到奶奶身后不安全,她快速往院里跑,穿过白菜地绕到林云香身后:“妈妈救命!”
林云香被她拽的往后踉跄一下,看来依依很害怕:“说什么不好说他破产。”随后劝任维东,“好了,洗脸刷牙去。”
啪地一声,任维东的鞋扔地上,任依依吓得哆嗦一下。林云香顿时想笑,回头问:“你洗了吗?”
任依依摇头。
任维东没好气地问:“那你起那么早干嘛?”
小丫头不敢说“玩”,“背书啊。”
周佩兰点头:“对,我教她和小北背单词。过来吧,咱们去堂屋看书。”
任依依瞥爸爸:“他先走。”
任维东朝南边卫生间走去。任依依拍拍胸口:“爸爸生起气来有点吓人啊。”
林云香很无语,这个小丫头。
“你说爸爸破产,好比爸爸说你期末考试考俩鸭蛋。”
任依依惊呼:“这么严重吗?”
小北看妈妈:“骗人的吧?”
林云香笑着去卫生间,俩小孩相视一眼,看来以后说话得注意。
殊不知任维东没有往心里去,否则林云香和周佩兰不可能一动不动,任觉新甚至都没从堂屋出来。任维东吓唬她只是因为依依不是第一次敲窗。
不给她点颜色看看,任维东怕他和林云香不方便的时候,小丫头又叮叮叮的乱敲。
卫生间里,任维东刮胡子,林云香洗脸:“依依的围巾帽子不用买,秋衣小了,你开车送我们去吧。”
任维东:“改天教你学车。最近出了一款小型车,买菜上街都很方便。”
林云香不知道说什么好,说感动吧,确实有,但不多:“我一周上五天班,买来家落灰吗?买车的钱留着我打车,这辈子都用不完。”
“有车方便。”
林云香:“你晚上、星期天不回家准备去哪儿?”
“那改天换辆七座的?依依和小北大了,不能再跟爸妈挤。”
林云香想想:“现在开的别卖了。车太大出去不好找停车位。”
“那我名下就两辆车了,你名下什么也没有。”
以前任维东特意跟林云香说过,夫妻共同财产。
林云香:“你的不是我的?”
第57章 逃避
◎守得云开见月明◎
任维东惊得差点刮到肉。
以前任维东和李有良都混北边, 小北和依依又是同班同学,两人难免有所交集。任维东不止一次听李有良显摆,他老婆如何如何通情达理, 如何如何贤惠, 不管他赚多少钱,还说钱是他辛辛苦苦赚的, 随他怎么花。
任维东当时阴暗猜测, 没有哪个女人能做到对另一半不管不问, 除了她忙得分/身乏术, 要么就是她压根不在乎对方。
任维东和林云香结婚后发现他猜对了, 却高兴不起来。
林云香不在乎李有良, 能在乎分开多年的初恋吗。
任维东听很多人提过初恋是美好的。可他和林云香分开时差点没打起来。虽然后来知道那些都是误会, 可误会了那么多年, 误会消除了, 痕迹肯定还在。
再后来任维东意识到误会事小, 原生家庭给林云香带来的阴霾事大, 他又不想放弃林云香,便不动声色地帮她磨心结。
“干嘛呢?”林云香见他一动不动,“心疼了?”
任维东回过神,不敢说实话:“我在想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指你的也是我的?”
任维东在乎她那点钱?林云香不信:“我的还是我的。”
任维东愣住。
林云香笑得差点拿不住毛巾。
任维东意识到他被耍了, 却忍不住笑了,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怎么还笑了?”林云香不理解, “我说我的还是我的。”
任维东点头:“你的都是婚前财产, 必须是你的。”
林云香感到脸热:“不跟你说了,我做饭去。”
“买点吃算了。”任维东高声说。
林云香巴不得不用自己做。
虽然林云香是厨师, 但她不贪口腹之欲, 她只是把厨师当职业。
青春年少时她也有过梦想, 可惜梦想远大,就算她考上全国最高学府也晚了。所以任维东跟她提上大学的时候,林云香真无所谓。
“小北,依依,想吃什么我去买?”林云香涂着护肤品去堂屋。
两小只齐刷刷看向她,叫她自个猜。
林云香笑着说:“我猜你们想跟我一块去。”
“妈妈好聪明啊。”任依依跳起来。
任老同志拍桌子。
小丫头撒娇:“回来再背呗。”
“买回来不吃,还等凉了再吃?”周佩兰问。
林云香:“把你俩想吃的写下来,吃不完给爸爸吃。”
任依依试探地问:“可以多买几样吗?”
林云香点头。
小丫头给她个飞吻。
林云香接过俩小孩递来的纸顿时想揍孩子,鸡蛋饼、油条、麻团、包子、烧饼、胡辣汤,八宝粥、豆浆等等,林云香看不下去,找任维东。
任维东点头表示没问题,就是麻烦了点,得多跑几家店。
夫妻俩端着两个盆,走了三家店才把纸上的早餐凑齐。
到胡同口碰到邻居大妈,大妈矮下腰感慨:“这么多吃得完吗?”
任维东:“看起来多。”
大妈摇头:“又是包子又是豆浆,盆里装的啥?闻着味像胡辣汤。你家这是打算开早餐店啊。”
盆是不小,里头装的东西少,两碗胡辣汤和两碗八宝粥。豆浆袋装的,一人份。焦圈、油条、麻团、烧饼都只有一个。
俩孩子觉着他们聪明极了,却忘了姜还是老的辣。
任维东到家就叫俩孩子自己分。
油条鸡蛋饼这些都好分,麻团怎么分啊。任依依递给她爸,叫他分给她看。任维东到厨房用刀一切两半,俩孩子不偏不倚。
任维东吃着包子喝胡辣汤:“要不要我给你留点?”故意问任依依。
依依非但没有难倒爸爸,还被他反将一军,老大不高兴了:“谁稀罕喝你的胡辣汤。”
“这不是你叫我们买的?”任维东问。
小丫头斜着眼睛看他:“我疼爸爸,帮爸爸买的,不行啊?”
任维东乐了:“行。我闺女的一片孝心,不行也得行。”
任依依顿时觉着手里的麻团不外香里糯了,噘着嘴抱怨:“爸爸,你知道吗?有时候你可太坏了。”
任维东:“你不坏,给妈妈的那张纸是小北写的?”
小北下意识摇头。
任依依瞪他。
小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一半我一半。”
小丫头勉强满意。
任觉新喝一口八宝粥就忍不住皱眉:“这么甜?”
任维东:“不甜还不得被街坊四邻抱怨,连点糖都不舍得放。”
周佩兰也觉着太甜:“以后我们自己做。”
林云香:“我们睡得晚,我睡前把东西泡上,您早上起来煮?”
周佩兰点头:“天冷了多煮点,放到晚上也不会坏,给你和维东当夜宵。”
俩小孩蓦地抬头。
周佩兰:“晚上你爸妈回来的时候,你俩都刷好牙准备睡了,还再吃点?”
两小只果断摇一下头,喝豆浆泡油条。
林云香没跟孩子说今天上街买衣服。饭后俩小的找个破借口——吃太饱出去消消食,其实出去玩儿。林云香也不拦着,慢慢悠悠说:“那我和爸爸我们俩去。”
“干啥去?”任依依拽住往外跑的小北。
林云香:“该穿秋衣了,去年的衣服起球了,我们打算全换了。你爸现在可是任老板,万一叫人瞧见他的秋衣走样了,人家还不得真以为他快破产了。”
俩小孩相视一眼,任依依道:“全换了得买多少啊?爸爸妈妈肯定拿不完。”
小北点头:“我们帮爸爸妈妈拿。”
林云香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不耽误你们出去消食啊?”
任依依摇头:“到街上再消也不晚。”
林云香勉为其难地说:“那行吧。”
俩小孩跑屋里找车钥匙。
任维东从卫生间出来,冲林云香挑起眉头,学坏了啊。
林云香:“你把依依和小北收拾的东西搬出来,顺便去趟邮局。”
小丫头从屋里出来:“啥东西?”
“衣服鞋子。”林云香给她提个醒。
小北想起来了:“还有书。妈妈,你和爸爸去年给我们买的故事书,我们看完了。”
林云香看任维东,任维东朝偏房走去:“书别跟衣服和鞋放一块。衣服怎么扔都没事,书不包好到那边就散了。”
任老同志从他屋里找个小纸箱,任维东重新包一下,确定从他办公室顶层往下扔,书都不会散架,就递给林云香。
林云香搬着箱子,任维东提俩蛇皮袋,一袋衣服一大鞋。
后备箱塞得满满的,任老板摇头:“我哪是养俩孩子,简直养了两头吞金兽。”
任依依不爱听这话:“这是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整整一年的衣服。我和小北一年买这点衣服你都心疼,难怪人家说越有钱越抠门。”
任维东好气又好笑:“你俩不抠,存钱罐快把大衣柜塞满了。”
小北震惊:“你咋知道?”
任维东:“你猜!”
“你偷偷进我房间了?”
傻孩子!任维东朝他脑袋上撸一把:“刚才不就去过?”
俩小孩相视一眼,齐声说:“以后没有我们的允许,不许进我们房间!”
“说得我多稀罕一样。”任维东打开车门坐进去,“以后自己晒被子。”
俩小孩可没本事晒冬天盖的被子,不约而同地转向林云香,可怜兮兮地喊:“妈妈……”
林云香无语又想笑:“先上车。本就吃的晚,再耽搁下去晌午了。”
一家四口去时快,来时也快,哪怕绕道去了一趟邮局,到家也没到十一点。
胡同里全是小孩,俩小孩下了车就往外跑。
林云香:“我去看着他们。”
任维东拉住她的手:“胡同口全是人,谁敢进来偷小孩。”
“维东回来了?”
周佩兰的声音从内院传出来。任维东打开后备箱:“是呀。有事啊?”大包小包先递给林云香。随后俩人一人一半推开内院门。
周佩兰走到廊檐下,朝屋里看一下:“有人找。”
林云香伸手:“给我吧。”
任维东过去,屋里人起身,其中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四十左右的男人伸出手:“您好,任老板。”
任维东看看爹妈,又看看一男一女,他认识吗。
三十左右的女人解释,他俩是工商联的。
任维东愈发不解,工商联的找他干嘛。任维东面上不显,请他们坐下:“周末都不休息?”
男办事员笑道:“我们也想休息。这不是几次去你公司没见着你人吗。你公司会计说,想找你得来你家,你周末不出去。”
任维东:“找我有什么事吗?”
“好事吧。”女同志笑着说。
任维东不接话,请她继续。
二人见他这么淡定,不由得相视一眼,不愧是在部里待过几年的人。
两人也不希望把大好周末浪费在无意义的口水战上,直接表明他们来意,邀请任维东加入工商联。
任维东指着自己,怀疑他听错了。
二人一起点头。
最初没人注意到任维东。虽然他高学历,能赚钱,可谁不知道他就是个“倒爷”。前些日子任维东参与他表哥的项目,项目主要负责人之一在市里职位不低,他跟同事说起该项目的时候感慨,没想到任维东公司没几个人,钱没少赚。
人都有好奇心,那人稍稍留意,发现任维东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倒爷。再后来查到任维东帮小张村修路,不畏辛苦带领农民脱贫,还把小小的竹编制品卖到海外。
那位再叫人查查任维东有没有干过违法乱纪的事,结果查到任维东捡个孩子说是自己亲生的,小孩被他养的活泼又可爱,还资助家庭困难的学生。
这些事随便拎出一件就够记者大书特书了,偏偏任维东好像怕人知道。
任维东不想叫人知道,查他的人不好四处宣扬,两位办事员自然不知内情,只说这是有关领导决定的。
周佩兰忍不住说:“这是好事。”
任觉新有一事不明:“这不是开会决定的吗?”
男办事员:“主席、副主席、秘书长这些职位需要开会表决。任老板今年加入的话,后年开会有可能当选副主席。”
任维东挑眉:“直接说需要我做什么吧。”
男办事员摇头:“任老板误会了。我们这个组织不是说加入了以后得做什么,而是你以前做过什么,如今才有资格加入。”
任维东大概明白了:“还真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顿了顿,“那需要我怎么配合你们?”
“我们今天过来主要征求您的意见。您同意了,回头可能是我们,也有可能是我们同事跟您联系。”
任维东:“知道我呼机号吗?”
女办事员苦笑:“打过,没人回。”
任维东想想他有时候去的地方偏:“可能信号不好。”
男办事员点头:“我们觉得也是。您最近不去哪儿吧?”
“不好说。快到阳历新年了,外国人也该准备圣诞礼物新年礼物或待客用的东西。”
女办事员:“那我们尽快跟您联系。”说完看一下同事,男办事员起身,伸出手:“那就不打扰任老板了。”
任觉新:“这就走?快中午了,吃了饭再走吧。”
周佩兰接道:“是呀。随便吃点,家常便饭。”
任维东:“爸,妈,人家还得回去陪孩子陪老人呢。”
两位办事员正想着怎么拒绝,闻言不住的点头。
周佩兰:“那,叫维东送送你们。”
任维东送俩人出去,林云香从卧室出来,小声问:“干啥的?”
周佩兰不懂:“说什么工商联。也不知道加入那个工商联有啥好的。我瞧着维东兴趣不大,估计跟妇联差不多。”
任老同志差点被这话绊倒:“不知道就别乱说!”
林云香忙说:“他过来了,我问任维东。”
任维东看过来:“问我什么?”
“工商联的人找你干嘛?”林云香问。
任维东:“凑个人头吧。”
任觉新不信他的鬼话:“全国那么多民营企业,人找谁不好,找你凑人头?”
任维东点头:“谁叫咱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带出去有面呢。”
周佩兰瞪他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真不知道。反正不可能叫我补税。只要不叫我掏钱,也不耽误我赚钱,爱咋咋地。”
任觉新嫌弃:“你也闻闻你身上的味儿。”
“满身铜臭?”任维东手臂往林云香肩上一搭,“小林师傅不嫌弃就行。”
林云香拿掉他的手臂:“他们会邀请李有良加入吗?”
任维东摇头:“就算他们内部因为社会风气不如以前务实,也不会故意往自己脸上摸黑。不过迪厅负责人恐怕得转给鹏子。”
周佩兰:“那你别忘了给人加工资。”
“放心!周围朋友一个比一个穷,我脸上就好看了?咖啡厅也转给他省事了。”任维东说着看向林云香。
林云香:“我不懂,不要问我。”
“关系到咱家以后收入,夫妻共同财产少了你也不管?”任维东盯着她,不许她逃避。
第58章 爱存钱
◎我不管你赚多少钱,你不该高兴吗?◎
迪厅也好, 咖啡店也罢,林云香觉着都是任维东和她结婚前开的,算不上夫妻共同财产。
林云香不想当着公婆的面争辩, 拉他回卧室:“如果迪厅和咖啡店算夫妻共同财产, 我存银行的钱?”
任维东:“存款又不用你费心打理。我们结婚后我是不是还得去店里?我去店里的时候没空照顾依依和小北,是不是得你照顾?我的时间是金钱, 你的时间不是?”
林云香被问住。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任维东摇头:“不是我希望。换作是我, 我会直接问, 你给张鹏加多少工资。”
林云香打量他, 实在很难理解他的脑回路:“我不管你赚多少钱, 你不该高兴吗?钱多烧手, 不分我一半难受?”
“家和公司的事, 你就算不清楚, 也要心里有底。”
林云香还是不懂他:“男人不是最不喜欢被人管来管去?”
“你说的男人是李有良?”任维东不希望她瞎想:“我也有点不喜欢人问长问短。可我不许你管我的事, 我以后还怎么管你的事?”
林云香好笑:“说了半天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夫妻之间就要相互关心不是吗?”任维东反问。
林云香懒得听他胡扯:“行了。以后想问什么直接问, 我肯定不说, 我都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虽然跟任维东的目的有点偏差,但也是个好现象:“这可是你说的。”
林云香:“要拉钩吗?”
任维东伸手。
林云香挥开他的手:“以为你是依依呢?”
任维东趁机握住她的手,拉到沙发上坐下。单人沙发挤得慌, 林云香起来,任维东手臂用力, 她旋身到他腿上。林云香吓得身体僵硬一下就坐实了。
任维东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林云香心底阴霾驱散, 他们此后最多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叨叨,比如谁领孩子玩, 谁开家长会。绝不会上升到分居, 甚至离婚的地步。
林云香戳一下他:“你加入工商联之后, 我需要注意什么?”
“你还是你。入个会又不是入仕。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才不管你是谁。公司经营不下去,我就是首长的女婿,后年也甭想当选那什么副主席。且看着吧,真金白银的好处没多少,事只多不少。”任维东摇头,“要不是不好得罪他们,有那个闲工夫,我还不如去小张村看看有没有新品。”
今年之前任家人不知道任维东在小张村干的事。小丫给依依的信一到,任维东想瞒也瞒不住。
任老同志觉着这是好事,干嘛整得像怕人知道一样。
周佩兰很欣慰,儿子成了满身铜臭的商人也能回报社会。
以前周佩兰跟亲戚邻居聊起儿子,谈到他辞职下海总有些可惜。现在周佩兰心气顺了,虽然不好意思显摆,但说起儿子的事业,再也不会觉着遗憾。
工商联的人一来,两位老同志都忍不住庆幸当初虽然不支持也没反对。
—
十二月初,任维东喜提新车,坐得下一家老小。元旦当天,任维东吃早饭的时候叫父母跟他们一起出去透透气,老两口嫌郊外冷,街上人多闹腾,说什么也不去,还给自己找个很好的理由,难得放假在家,该庆祝一番——老两口去菜市场。
小北想不通,上车就扒着前面椅背问:“爸爸,菜市场不是比街上更热闹吗?”
任维东:“爷爷奶奶当老师的时候平时得备课,星期天得洗衣服做家务,没时间上街,所以现在很不习惯到街上闲逛。他们经常买菜,跟菜市场的老街坊熟了,他们去菜市场的话不但能买菜,还可以跟人聊天。”
依依“哦”一声:“难怪爷爷奶奶喜欢菜市场。”
小北:“不可以跟邻居奶奶聊天吗?”
林云香回头说:“天天聊也会腻。”
小北懂了:“我喜欢吃奶糖,有时候也想吃巧克力糖。我知道硬糖不好吃,有时候也想尝尝。”
依依禁不住说:“爷爷奶奶那么大了,没想到也跟我们小孩一样啊。”
任维东:“爷爷奶奶身体老了,不等于他们的心也该进棺材。他们不想吃糖吗?是身体不允许。他们不想尝尝可乐吗?也是身体不允许。”
“我懂了。”任依依若有所思,“爷爷奶奶也不想老。那我以后,是不是不可以说,爷爷奶奶这把年纪了,不可以做什么什么?”
任维东点头:“爷爷奶奶说,你们不可以做什么的时候,你高兴吗?虽然很多时候你们确实不可以做,比如偷吃冰棒。”
俩小孩互相一对眼,决定不接这茬。
任维东摇头失笑。
老两口去菜市场不是为了找人闲聊,而是最近太闲,忙了一辈子很不习惯,像是不被需要,可以死了,所有想给自己找些事做。
儿子有钱,不需要老两口节省,更不需要他们出去赚钱。大人小孩的衣服鞋子不用他们买,任维东有车,人情来往也不用他们去。
老两口琢磨几天,他们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的。
俩孩子也不需要他们费心,他们能做的就是叫孩子吃好。
做吃的老两口又擅长,老两口赶着今天菜市场热闹,新鲜的菜多,来回两趟才把他们想买的买全。
回到家,老两口往沙发上一坐,长吁短叹:“人老了,身体不中用。想当初在村里干活,一忙就是半天也没有现在累。”
任老同志:“那等云香回来叫她做?”
周佩兰瞪她:“人好不容易休息。任维东还不得跟你急。”
“那咱把菜弄好,叫她做?她做得好吃。一样的土豆丝,你做的就跟水煮的一样。”
周佩兰承认:“这做饭啊,专业的就是比没受过训练的强。虽然个别饭菜我比云香做得好,可大多数不如人。”
任老同志:“你做得好那是几十年积累的。”
周佩兰拿出奶粉:“喝不喝?我给你泡一杯。”
市面上的乳饮料有糖,任维东要给老两口订牛奶,周佩兰嫌订了当天就得喝,因为得把瓶子还给人家,任老同志也不想跟完成任务一样天天喝,任维东就给他们买几盒奶粉。小北和依依中午或晚上饿了渴了,也可以冲着喝。
任老同志起身拿起满是洋文的奶粉盒:“论花钱还得是任维东。”
“维东说年后办婚礼,咋不提了?”去年年底任维东把父母送到他姐那儿,跟他姐提过跟林云香领证三周年那天办婚礼。前些日子任维东送俩孩子上学回来,也跟父母提过一嘴。
以前儿子在外名声不好,任维东和林云香没办婚礼,周佩兰高兴,不用听亲戚朋友替她担心,任维东能不能踏踏实实过日子。
现在任维东有出息,周佩兰很想趁着婚礼告诉亲戚朋友,别再替她儿子感到可惜。
周佩兰又问:“是不是云香有啥想法?”
任觉新:“林家人被维东吓唬住,这一年来没敢烦她。李家那两口子忙着带孙女,有些日子没去看小北。她有什么烦心事?”
“那问题就出在你儿子身上。”
确实是任维东的问题。
他觉着林云香不太可能反对补办婚礼,就偷偷跑去婚纱店,打算万事俱备,直接带人来拍照。到了婚纱店,婚纱看不上,西装嫌土。人婚纱店老板也看出来了,他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不好伺候。建议他自己买。
秋季商品贸易会,任维东抽一天过海去港城,看到很多不错的婚纱和西装。
港城的婚纱借到内地不现实,任维东决定定做。
任维东当时就付了定金,回到家趁着林云香睡着量好尺寸传真给对方。考虑到北方天气,人公司不建议冬天举办,因为一出来就得搁外面裹身棉袄,除了自己谁也看不见,干嘛还定做,随便买一件凑合得了。
任维东想想大冬天冻得哆哆嗦嗦,请来唢呐也热闹不起来,于是发电报告诉他姐,他打算改期。冬天坐车遭罪,任维东姐姐巴不得他改期。
婚礼宾客最需要考虑的人就是他姐。她没意见,任维东就问发小,五一和十一哪天合适。
张鹏觉着十一小长假,十一好。
老赵不想再听到任维东嘀咕婚礼那点事,寻思着早办早省心,支持搁在五一。小助理想十一回家,春节就不回去了,车票难买,一来一回比坐牢还遭罪,也支持五一。
商量半天,黑子提出关键问题:“任老板,你天天想着办婚礼,给自己个名分,小林师傅知道吗?”
小林师傅不知道。
近两年元旦结婚的多,任维东带着孩子回来的时候特意拐去前门大街,名曰这条街上卖东西的多,家里的酱菜快吃完了,还得买点糕点,留小北和依依带去学校等等。
理由挺多,林云香也没多想。
依依和小北消化快,七八点吃了饭去学校,经常十点左右就饿了。任依依趁机还要买小包装点心。
果不其然,点心店还没到,车被堵在路上,前面有俩结婚的。
一个大概没多少钱,又想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所以弄了几十辆二八大杠,骑车的一水小青年,中山装,甭管这些人长得怎么样,车队是真抢眼。在他们后面是几辆小轿车,任维东下车看看还得多久,看到打头的车四个圈,后面四辆桑塔达。
任维东坐回车里,顺嘴跟林云香说:“赶明咱俩办婚礼,一水红旗。结个婚还用两种车。”说到此嫌弃地摇摇头。
林云香笑着说:“哪有那么多红旗给你用。”
任维东下意识想接话,想起什么转向她:“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
“办婚礼!”
林云香仔细想想:“我反对过吗?”
任维东心说,以前提起婚礼你没个笑脸,还用直接反对吗。
“我反对有用吗?”林云香又问。
任维东懒得拆穿她。过去的事现在再提也挺没劲。任维东勾着她的脖子,威胁:“没用!”
俩小的相视一眼,一人扒着一个椅背,齐声问:“你俩不是结婚了吗?”
任维东朝前面慢慢移动的车队睨了一眼:“因为没有举办婚礼,很多人都不知道你妈的丈夫、你爸的老婆长什么样。”
任依依不懂:“很重要吗?”
任维东毫不犹豫:“当然!咱家亲戚不知道你妈是黑是白,我哪天带别的女人逛街,亲戚也不知道我外面有人。反过来你妈也一样。”
林云香白了他一眼,她就知道任维东心心念念着婚礼,不可能只是想办婚礼热闹一番那么简单。
任依依点头:“是得叫所有人知道。林小北,你说呢?”
小北:“妈妈嫁给我爸爸的时候没有婚礼吗?”
任维东:“你说李有良?有啊。所以他在外找女人的时候偷偷摸摸,不敢叫亲戚朋友知道。”
小北跟任依依换换位子,坐到妈妈身后,拍拍前面的妈妈:“你一定要和他办婚礼。”
任维东瞥一眼:“我是谁,她是谁?”
小北有点不好意思:“爸爸妈妈。”
任维东收回视线,见车队动了:“终于不堵了。”
任依依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办?爸爸,妈妈穿婚纱吗?电视里穿婚纱有花童,我可以当花童吗?”
小北看任维东,虽然没说话,但也很希望他回答“可以”。
任维东点头。
俩孩子乐得欢呼一声。
任依依坐不住了:“爸爸,我可以邀请朋友吗?”
“小丫?不可以!小丫爷爷奶奶编竹编,她父母跟村里人弄个大棚,没人送她。”任依依朋友很多,能叫她放在心上的不多。任维东不希望她的好心导致小丫被兄弟姐妹或村里孩子孤立,“依依,你得替小丫想想。她来了,那么原本分给她的活是不是得她哥哥姐姐做?哥哥姐姐高兴吗?”
林云香问:“你俩喜欢干活吗?”
俩小孩放学回家就想着玩儿。没有爷爷奶奶陪着,他们都不能踏踏实实坐下写字。
小丫头脸上的笑容消失:“爸爸,是我没有想到。”
任维东:“爸爸是不是比小丫爸爸有钱?小丫爸爸不想赚钱吗?他出生农村没有本钱,这不是他的错。所以小丫穷也不是她的错。以后给她写信不要问小丫的爸爸有没有给她买。在学校也一样。你同学爸爸都没有爸爸有钱。你随口问出的话,人家会认为你明知故问。小北也一样。”
小北转向依依:“你不是说爸爸没钱?买新车又找人借钱了?”
任依依装傻笑笑,企图蒙混过去。
小北气得大吼:“任依依,你个大骗子!”
林云香忍不住回头:“你自己不会动脑子想想?那辆车是给全家买的,爸爸没钱不找妈妈要,不找爷爷奶奶,找人家借?”
还不是任依依说得跟真的一样。小北问:“那依依干嘛那样说?”
前面又堵了。
任维东怀疑这俩家新人跟他同路。任维东回头说:“妈妈说过你们一回,不许说爸爸破产,依依又想给爸爸添堵,只能说爸爸穷。”
任依依惊得微微张口,爸爸怎么知道啊。
任维东朝她脑门上一下:“我是你爹!”
任依依顿时感到丢脸:“原来爸爸都知道。”
任维东:“三年级小学生啊。你老子大学毕业,还在部里待几年。等你大学毕业,爸爸又多了十几年社会经验,你那些小心思照样瞒不过爸爸。所以以后老实点。”
小北禁不住看他。
任维东:“你也一样。我和妈妈给的零花钱不用,想吃什么都叫爷爷奶奶买。存那么多钱想干嘛?”
当然是想用的时候不用找理由跟爸妈要了啊。
小北觉着他不说精明的爸爸也知道:“为了养成爱存钱的好习惯。”
任维东轻笑一声:“难为你了。”
小北摇头:“不难,不难,爸爸高兴就好。”
作者有话说:
但愿下章能完结。我以为快了,两周没申榜,就怕字数不够(榜单推荐有字数要求)。这种感情纠葛的文,我真不擅长。但我不后悔,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年底开《六零日常》,我要写本爽的!
第59章 筹备婚礼
◎现在结婚这么讲究?◎
任维东很意外, 两年前小北能不吭声就不吭声,腼腆的跟个小哑巴一样。
现在能屈能伸也就罢了,关键他能说出口。
“那零花钱是不是可以暂时不用给了?”任维东问。
任依依不同意:“爸爸差我俩这点零花钱啊?”
任维东:“小北说的, 爸爸高兴就好。”
任依依瞪小北:“叫你乱讲!”
“我说存钱, 又没说零花钱。”小北嘀咕一句,“回去就告诉爷爷奶奶。”
任依依轻呼一声:“对啊。”
车一进院, 任依依就推门下车, 任维东吓得紧急刹车:“车还没停稳, 你急什么?”
任依依被吼得脚步一顿, 回头看到爸爸满脸怒气, 打了个哆嗦, 拼命朝屋里跑。
周佩兰从屋里出来:“你爸嚷嚷什么?”
“说我不等车停好就下, 不要命了!”任依依心虚, 怕挨揍, 装出一副可怜相。
周佩兰心疼, 搂着孙女朝院门方向看:“咱别理他!老板当久了就觉着谁都得听他的。”
“不听他的不给零花钱啊。”任依依小声说出来, 愈发显得可怜。
听广播的任老同志很生气:“爷爷奶奶给!有俩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任依依一脸惊喜:“真的?”
虽然周佩兰有时候嫌孙女皮,不如小北安静,但她更不想看到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就一块钱吗。”
“没有小北的啊?”任依依下意识问。
周佩兰诧异:“你爸还吼小北?”
任觉新:“算上小北也才两块钱。”
周佩兰想想也是,她一个月好几百, 哪就差缺一块钱:“有你的肯定有小北的。”
话音落下,任维东终于进院。周佩兰数落他:“有话不能好好说?吼什么吼?显得你嗓门大?你不告诉依依, 依依哪知道车没停稳不能下?”
人老耳背嗓门大, 任维东在前院就听到他妈的声音,结合前后语立马猜到小丫头模糊重点:“任依依, 能耐了啊。”
“奶奶, 你看, 爸爸还吓唬我。”任依依躲到奶奶身后。
林云香禁不住想笑。
周佩兰见状就觉着事情不是依依说的这样:“依依,爸爸真说不听话不给你零花钱?”
任依依点头:“谁跟钱有仇啊。”
任维东嗤一声:“小北,告诉爷爷奶奶是这样吗。”言外之意,老实坦白你还有机会拿到零花钱。
小北听懂了,任依依也听出来了:“林小北,敢胡说八道,以后不要说我是你姐。”
任维东:“那正好,反正小北不想喊你姐。没有一点姐姐样儿。”
任依依气得说不出话。
周佩兰算是确定了这里头有事:“先进屋。外面风这么大,你们也不嫌冷。”
任家堂屋烧着炉子,铁皮烟囱接到外面不用担心气中毒,玻璃窗一关,厚厚的门帘放下,屋里亮堂也不缺温暖。任依依进屋就脱下厚厚的羽绒服,看到茶几上的红苹果:“啥时候买的?”
周佩兰解释去菜市场买的。
任维东把他们买的东西放沙发上:“没买菜?”
周佩兰:“买了。我和你爸都收拾好了,回头云香做?”
林云香点点头表示可以,倒杯热水递给任维东。
“你喝吧。”任维东拿个苹果去找削皮刀。
任依依打算出去洗苹果,一看爸爸坐到垃圾桶前,走过去,笑得一脸讨好:“爸爸……”
“我又是你爸了?不是周扒皮啊。”任维东挑眉看她。
任维东削苹果快,手腕转几下苹果干净了。任依依在外半天渴了也饿了,看着苹果咽口口水:“您是周扒皮,我就是小周扒皮。”
“你是小周扒皮,我不是周扒皮。”任维东把苹果递给她。
任依依愣是没敢接,爸爸这么容易就原谅她?
“不吃?”
“吃!”依依夺过去,没洗也没削皮的苹果往他手里一塞。
任维东冲小北挑眉:“吃吗?”
小北拿个香蕉冲晃晃,意思我吃这个。
任依依惊讶:“哪来的香蕉?”
小北朝条几上一扬下巴,任依依看过去,一堆奶粉、罐头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间有一把香蕉,得有几十根。任依依看看苹果又看看香蕉,满脸纠结。
林云香伸手。任依依楞了一下,笑着跑过去:“妈妈太好了。”塞给她就去拿香蕉。
俩小孩听到外面哈哈哈的笑声,相视一眼,从沙发后面往外溜。
“站住!”任维东高声叫住他们。
俩小孩眼睛一闭,满脸绝望。
林云香:“穿上羽绒服,外面冷。”
俩小孩看向任维东。任维东反问:“不然你们以为我叫你们干嘛?在屋里气我?不许跑远!”
任依依赶紧表示:“哪都不去,就在门口玩儿。”抄起羽绒服就往外走,恐怕慢一点她爸反悔。
任老同志看着俩孩子走远就问儿子:“刚才咋回事?他俩又不乱花钱,扣什么零花钱?瞧把依依吓的。”
“您知道什么。”任维东从路上堵车说起,包括他向林云香提出补办婚礼,一直说到依依下车。
老两口互看一下,决定先不管孙女,问儿子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任维东明明已经计划好,依然推到林云香身上——她想什么时候办什么时候办。
林云香做梦也想不到这么点事也值得任维东耍心眼子。她不抗拒办婚礼,在路上看到人家婚礼那么热闹,说实话真有点羡慕。
林云香和李有良结婚那天只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完全没心思体会结婚的喜悦。
“随便什么时候,是节假日就行。”林云香思索片刻回答。
老两口齐声问儿子:“你呢?”
任维东半真半假说道:“我之前觉着我俩领证三周年那天就挺好,正好放寒假,云香也有空。可仔细想想,万一赶上下大雪,人冻得伸不出手,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十一,有点晚。”说出这话,任老板真有点不好意思。
老两口瞪他一眼,嫌有这样的儿子丢人。
任维东装瞎,问林云香:“五一?”
林云香:“五一前后我没空。”
“你没空我有空。再说了,办婚礼又不是去林家娶你,还用准备烟酒糖什么的。何况我公司那么多人,黑子、鹏子都结过婚,有他们帮忙哪用得着你。”
周佩兰点头:“该买的星期天提前买好,到时候两辆车拉过去——”说到这忙问,“是搁酒店办吧?”
“咱家院里也坐下那么多人。”又不是在农村,各家各户出一张桌子几条板凳,往门口院里一放,十几二十桌都很宽敞。所以任维东压根没考虑过搁家办。
任维东的婚礼也不能在家办。
现在他不止是生意人,还是一位要有社会责任感的生意人——最起码明面上得是这样。
任维东一入工商联,有关领导又暗示他,明年再做出点成绩,后年选副主席的时候有他一个。
以前任维东不关注这些部门,自己成为其中一员才知道副主席很多,跟搞批发似的。不过也是各省市行业翘楚。任维东要不是误打误撞帮小张村脱贫致富,带起整个竹编产业,他三十出头的年龄,后年成了全国首富也甭想当选副主席。
因为工商联这层关系,他结婚得请相关领导,还得邀请商品贸易会上几次借给他展台用的客户,还有亲戚朋友等等。所以不但得搁外面办,还得是最好的酒店。
早在任维东跟发小确定好结婚日期的时候就抽空看了一下各大酒店。
任维东真真假假地列举几个酒店,又把酒店规模,需要请的客人,酒店特色菜等等说一遍,叫父母和林云香选。
林云香以前没少出去用餐,但很少去大酒店,所以叫老两口选。
老两口子有空,可是不爱出去,也不知道该选哪家。
任维东出个主意,他们一家人勉强可以凑一桌,等放寒假那几家酒店挨家试一遍。
周佩兰活到这把岁数,头回听说还能这么干,不禁感慨:“真能作啊你。”
任维东:“您不好意思天天下馆子,叫上我姑或我姨。”又对他爸说,“我舅我大爷也行。”
任觉新老同志只有一姐,但堂兄弟不少。除了已经去世的,其他人都在城里。以前他们得上课带孙女,没空跟兄弟姐妹走动。现在任维东有一辆七座车,公司人多,不需要他事事出面,有空帮父母接人,任觉新觉着这个办法好,省得他们一家人吃了这家吃那家,怪不自在。不过他考虑儿子赚得钱有儿媳妇一份,就叫林云香拿主意。
林云香不明白,怎么大小事都叫她决定。
搞得她跟大当家的似的。
“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了。”林云香说着话转向任维东,“我只有节假日有空。”
任维东:“节假日你不得闲也不用过去陪他们。”
林云香闻言放心下来:“叫上依依和小北。小北嘴上不说心里头比依依还明白。”
“哪敢啊。”任维东微微摇头,冲老两口抬起下巴,“就这么说定了?我和云香回屋算算总共有几家酒店,回头怎么安排。”
周佩兰见他话还没说完就拎着东西准备走:“你等等。你联系你姑他们,还是我们联系?”
“你们的兄弟姐妹,当然是你们自己联系。”依依和小北现在做作业不用老两口盯着,出去玩也不用人看着别被人贩子弄走,老两口很闲,任维东给他们找点事做,省得生活无聊跟儿媳妇吵架。
任维东不理解婆媳矛盾,但他知道人太闲又不出去玩,一定会没事找事。
周佩兰抱怨:“也不知道是你们办婚礼,还是我和你爸办婚礼。”
“你们想补办也行。五一是来不及了。婚纱店没有你们穿的衣服,得定做。明年十一?决定好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周佩兰又不是真不乐意打电话,她只是嘴上嫌弃:“我和你爸多大岁数?赶紧走,别在这儿气我。”
任维东拎着东西,给林云香使个眼色,俩人回卧室。
林云香到卧室把他们和孩子的衣服拿出来拆吊牌:“什么时候去婚纱店试衣服?”
“不租。明年春季交易会我去南方买。”
林云香放下衣服:“穿一次还买?”
“任老板借西装租婚纱传出去像话吗?”任维东反问。
林云香摇头。
任维东:“我记得节假日的时候路口有改衣服订拉链的?那大姐会量尺寸吧?叫她帮你量一下,再买一身敬酒服。”
“敬酒服?”林云香头回听说。
任维东点头:“穿着婚纱敬酒?”
林云香跟李有良结婚的时候一套衣服从早穿到晚。听到这话,她忍不住问:“现在结婚这么讲究?”
第60章 婚礼倒计时
◎结婚结一肚子气,还不如不办。◎
又是婚纱又是敬酒服, 这么讲究的人不多。
任维东希望有个难忘的婚礼,必须这么讲究。
既然林云香没有意见,任维东怕事多忘了, 找出记事簿记下。
林云香一见他这么慎重, 把劝说的话咽回去。
日子不经过,眨眼间冬去春来, 一年一度的春季商品交易会即将开始。
商品交易会开始前, 各家都会严藏自家产品——很多小商品叫人看见, 同行连夜搞个宣传册, 再叫工厂连夜生产, 客户就有可能被抢走。
虽然这种情况屡禁不止, 但在展会开始前四处打听展品的行为也被行业所不齿。
任维东手里的牌多, 不用干这种遭同行唾弃的事, 不知道今年又多了什么, 这就导致交易会开始当天他进去又退出来, 以为误入农贸市场。
老赵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任维东看着上方巨大的横幅, 一字一句的确定他没走错,反而愈发糊涂,指着不远处东展台的刺绣,西展台的木雕, 又指着近在咫尺落地窗上贴的剪纸,“那就是今年交易会改走国风?”
老赵恍然大悟
任维东前天过关去港城买结婚用品, 昨儿下午才回来, 所以错过很多事。
老赵闲着没事,昨儿下午跟客户来过, 亲眼看到剪纸是谁贴上去的:“你说这些?参展商提供的。”
“为什么布置成这样?”大前天还不是这样, 任维东现在脑子里像裹了一团浆糊。
这事还得从任老板自个说去。
去年很多人打听到任维东靠竹编狠赚一笔——任维东集装箱走货, 常干外贸的人大概可以算出一个东西多少钱,而这些人又知道大概成本多少,所以任维东想瞒也瞒不住。
任维东占得先机,学他走竹编只能赚个辛苦钱,还不如干老本行。这些人留意到家乡特色就找关系寻门路,理由是能带领家乡人民致富。有关单位找上层领导,再找上层,今年春季贸易会就多了许多特色产品。
这些展台都在一起,也难怪任维东误会。
老赵昨儿也跟任维东一样奇怪,木雕这家摆放木雕的时候,老赵搭把手,顺便跟人打听一下怎么想起来做木雕生意,除了不差钱的人,谁买不能用又死贵的东西。
赶巧对方是个木雕师傅,专注木雕,人比较实在,就说他开公司的老乡建议他试试,能成就成,不能成来回开销也算他的,就当他天南地北跑客户没跑成。
老赵把他知道的告诉任维东:“任老板有何感想?”
“以我为荣。”
老赵猜到他不会谦虚地表示“哪里哪里”,但也没料到他这么不要脸。
“任老板不愧是八面玲珑的生意人。”
任老板就当没听见,大步朝他们的展位走去。
现在任维东的竹编很有名气,今年也给自己弄一个展台,申请很容易就过了。任维东一度以为他加入工商联,是有组织的人,组织特殊照顾。闹了半天是这次交易会对手工艺品格外照顾。
这次交易会很顺利,五天任维东就可以走了——老赵跟他的助理盯着。任维东先去小张村,把客户要求翻译给村长以及村民,所有事安排妥当他才回家。
到家休息几天迎来周六周末。
任维东和林云香陪孩子耍半天,半天用来洗衣服刷鞋打扫卫生,星期天夫妻二人上街准备结婚用品。
虽然只是举行婚礼,还是搁酒店办,左邻右舍也得热闹一下。所以烟、糖少不了。任维东和林云香先买两箱糖果,两箱香烟。招呼客人的东西买齐,后备箱塞满,夫妻二人才慢慢闲逛慢慢买。
逛到中午还有几样东西没买,两口子去饭店吃。
依依看着墙上的钟指向十二点,跑去厨房:“爷爷奶奶,我爸爸妈妈肯定约会去了。”
小北在院里打乒乓球,往墙上打,听到这话停下:“他们肯定看电影去了。买东西用不了这么久。”
周佩兰年轻的时候是个文艺小青年,学校组织看电影,茶话会,读书会,从来都少不了她。她有时候觉着现在人有钱了,反而不如她那会儿生活丰富多彩。
“你爸妈成天赚钱养家,好不容易有点自己的时间,不行啊?”周佩兰问。
任觉新:“要不是得给你俩做饭,我和你奶就出去吃了。”
任依依轻轻啧一声:“我俩上学的时候你们不能去?上午看电影下午去咖啡店也没人管你们。”顿了顿,“我爸妈说得一点没错。”
周佩兰开始炒菜:“说什么了?”
任依依:“说你们只是身体老了,不是人要入土了。小北,是不是这个意思?”
小北点头:“差不多吧。爷爷奶奶,你们自个意会。”
周佩兰挺意外:“你爸说也给我和你爷爷买新一套衣服,要我们在他们结婚那天打扮跟新人一样,我以为他拿我们开涮。原来真不觉着我们老。”
任依依摇头:“奶奶,爸爸有没有给我和小北买新衣服啊?就是爸爸妈妈结婚那天穿的。”
周佩兰知道孙女惦记这事,特意帮她问过:“买好了。在你爸妈衣柜里放着。你爸回来那天你们都在学校,不知道他特意买个新行李箱。好像里面都是衣服和鞋。你爸还不叫我看。说现在看到时候就不觉着新鲜喜庆了。跟八百年没结过婚一样。”
任依依:“我爸爸没结过婚吧?”
周佩兰往锅里倒水,把小鸡炖上:“没有。”
“那他肯定想等结婚的时候再给我们啊。”
小北点头:“爸爸三十多了,比人家晚婚的还晚,奶奶就体谅一下他吧。”
周佩兰:“你俩又懂事了。刚才谁嫌他俩一出去就不知道回家?”
任依依找小北:“你说的?”
“我没说。奶奶冤枉人。”
周佩兰:“依依,你是不是那意思?”
“那是奶奶理解有问题。”任依依绝不承认她小心眼。
周佩兰端着电饭锅去堂屋把米饭蒸上:“你俩吃不吃馒头?冰箱里还有俩。”
任依依:“我想吃饼。贴在炖小鸡的锅边的饼。就像电视里放的东北大锅炖。”
老两口牙口不好,任家几乎不做死面饼。小鸡得慢慢炖,周佩兰和面快,想着俩孩子平时不挑食,周佩兰给他们和一碗面,扯成薄薄的面片,挨着锅边贴一圈。
任维东和林云香下午回来,俩小孩窝在沙发上,想睡睡不着,不睡又困得难受。
“咋了?”林云香坐到俩孩子中间。
任依依移过来:“妈妈,给我揉揉肚子。”
周佩兰解释吃死面饼吃多了。
任维东拉过小北:“吃乳酶生了吗?”
他爸任觉新解释吃过了。
任维东拍拍小北的肚子:“又不是龙肝凤髓。”
小北哼哼唧唧:“今天吃饭晚,吃的时候特别饿。”
平时任老同志去学校接他俩,周佩兰在家做饭。他俩十一点半放学,到家就能吃饭,十二点左右就能吃好。今天快一点了才吃饭。周佩兰算算时间:“今天是有点晚。晚上咱七八点钟再吃。”
大概父母的怀抱太舒服,他俩一会儿睡着了。
周佩兰看着儿子儿媳妇一人抱一个,跟老伴感慨:“幸好没外人。这要叫人看见,又得说,你们家孩子这么大了,还搁怀里抱着啊。”
任觉新:“以前孩子多,想搁怀里抱着也抱不过来。他们就觉着一个孩子跟一群孩子一样羊。”
任维东回来给自己倒杯水:“好不容易睡着,总不能就为了回屋睡,再把他们叫醒。”见林云香过来,水杯递给她。
周佩兰:“东西买齐了?”
任维东想想:“差不多。咱家有车,到时候缺什么叫鹏子开车去买也不耽误事。”
周佩兰问林云香到时候能不能请假。
头天在食堂做那么多人饭,第二天哪有心思招呼客人敬酒。
林云香点头:“我看过,五一是星期三,到时候请星期一星期二两天就行了。对了,我不打算请同事。像食堂大姐,我跟李有良结婚的时候,人家给份子钱了。”后面这句是对任维东说的。
任维东看他爸妈。
依照老两口的意思以前给出去的份子钱得收回来。
可他俩退休了,这几年娶儿媳妇闺女嫁人,或者新老师结婚都不好意思请他们,老两口也不好只请以前收他们份子钱的人,不请别的同事。
周佩兰:“你想请谁请谁。”
“那就几个校领导吧。”任维东算算,“到时候给他们单开一桌,叫我小舅过去陪陪。有几个还是他中学同学。”
老两口相视一眼,任觉新问:“你请校领导干啥?人家那么忙。”
“有些事你们不懂。云香,咱们回屋。”任维东拎着大包小包走人。
周佩兰对老伴说:“回头我得问问。”
任觉新:“先不说,这事以后也能问。你说他俩结婚那天请不请林家人?还有云香姑舅姨啥的。一个不请的话,回头人家问咋不见女方亲戚,咱怎么回?”
这倒是个事。
周佩兰不觉着丢人,就怕林云香那天被人问得心烦。
结婚结一肚子气,还不如不办。
晚上,林云香在门外看俩孩子玩——任依依非叫她看着。周佩兰问她几岁了,她理直气壮地说,“八十岁也是妈妈的女儿。”
林云香笑着一手牵着一个出去,任依依得意地冲她奶扬起下巴。
周佩兰就趁这时候问任维东咋安排的。
任维东打算好了,他结婚那天叫他发小带上妻小,再给他公司员工开几桌,当林云香娘家人。不过任维东想给林云香个惊喜,还没告诉她。
周佩兰禁不住说:“你会安排。比对你爹妈还上心。”
任维东:“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对她好,她才能孝顺你和我爸。人家有工作有存款不用我养,我不对她好点,人家凭什么帮我照顾小的伺候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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