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相遇 跟你有关系吗?
因为这句话, 南楠后半夜过得不太平静,又失眠了,她翻来覆去地想, 想得头都秃了也没想明白陈松北是怎么知道她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因为他如果不知道这件事儿,是不可能给她发那句话的, 陈松北一向是纵容她的, 在今天之前都一直配合她演戏,没提过异议。
只独一份儿的可能就是他知道自己听到了, 并且程牧也知道了, 所以他才觉得没必要再遮掩了, 这也是在变相告诉她, 不用再对他装傻了, 他明白她今晚到底为什么行为怪异。
可南楠就是想不通, 觉得郁闷。
虽然一开始她的言行确实有点点夸张,但后来她觉得自己的表现还挺自然的。
而且就算是她表现得不对劲,陈松北怎么就能联想到这样一种可能呢?这难道就是聪明人和笨蛋的区别吗?还是说其实他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真的确认,所以发这样一条信息过来试探她的?
南楠想了良久, 觉得这种可能才最合常理, 她还能觉得好受些, 所以后来她干脆没再回复陈松北, 以防不小心掉进他挖的坑里。
脑细胞消耗太多, 身体也乏得不行,南楠又困又累,第二天直到中午才堪堪离开床。
陈松北又去公司加班了, 家里只剩下她和小黑。南楠吃过饭就又去躺着补眠了, 直到傍晚前才起来简单收拾一下去了酒吧。
原本她以为今天是免不了要被程牧调侃一通, 来的路上已经提前做好心里建设,打算打肿脸装厚脸皮了,可惜却没能派上用场。
周末客流量大,一群人对视一眼也就是点点头匆忙打个招呼,没过多交流。
等她唱完歌,店里稍稍闲散一些的时候,也没见程牧过来和她聊天,平常到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反倒是孟音见了她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南楠顿住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她稍显慌乱的背影,纳闷地进了一旁的卫生间。
从隔间出来,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南楠低头掏出手机边看边往洗手池走。
是陈松北给她发的消息,说是已经从公司走了,路上有点堵,估计有半个小时能到酒吧。
南楠弯起唇角给他回复,重新把手机放回兜里准备洗手。温水沾湿皮肤,她抬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眼,没什么问题,就直起身打算要出去。
刚侧了侧身,旁边突然站过一人挡住了她的路线,南楠下意识抬头看,猝不及防的,镜子里一张熟悉面容映入瞳孔。
南楠愣了下,原本平静的眼眸突然变得有点冷,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垂眸抽了张纸擦干而后扔到垃圾桶。
沉默地做完这件事儿,南楠直接绕过她往外走,身后的人却出声把她叫住了。
音容都如旧,看来是没认错人。
南楠听见她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这么目中无人。”
听到这种莫名的话,南楠心里只想笑,她并不想理会,但有件事儿还是要确实一下,于是转过身上下打量她几眼,双手抱胸兀地笑了:“怎么?都跟到酒吧来了,我以前不知道,你除了会破坏别人家庭,还有做狗仔的潜质。”
路黎站在原地和她对视,即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仍觉被压了一头,印象里,南楠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低头,哪怕身陷囹圄,也还是那只骄傲漂亮的白天鹅,她最讨厌的就是她那副高傲的样子。
垂在身侧的手收紧,路黎轻声浅笑,盯着她缓缓开口,陈述事实:“你昨天看到我了。”
“不是我看到你了。”南楠冷声纠正她的措辞,“是你想让我看到你。”
“虽然这话说出来可能有点伤人,但我还是得说。”南楠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商场里那么多人,如果不是你让一个小孩来撞我,你这样的,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路黎没在意她话里的嘲讽,只说:“你确定要在这种公共场合说家丑吗?”
南楠听到这话摇了摇头,“不对,要说丑那也是你的家丑,毕竟喜欢当小三的——”
南楠停顿两秒,漠然盯着她,开口字字清晰,“是你妈。”
伪装平静的面容有了一丝裂痕,路黎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南楠冷淡的话音再度落下。
“跟我过来。”
说完,南楠转身穿过走廊朝包厢里去,不是被她说动了,也不是打算给她脸面,只是不想让陈松北的酒吧被这种破事儿围观。
路黎盯着她纤瘦的背影,抬脚跟了上去。
关上包厢的门,屋内终于只剩她们两个人,外面的热闹纷扰都被隔绝,南楠走到沙发前坐下,突然有点心累:“说吧,废这么大劲找我到底要干嘛。”
路黎走到她旁边坐下,却不出声,两个人离着有一段距离,半晌她才说了一句无关的话:“你觉得小良长得像谁?”
南楠不明所以地蹙眉,又听她说:“昨天撞你的小孩,是我妈后来给他生的孩子,前段时间他生意不太顺利,我们搬回苍榆了,现在住在榆安,就是你们以前住的地方,不过好在他家底还有,过得比普通人还是要好很多的,你——”
南楠听着,眉头越皱越深,直至听不下去,打断她:“路黎你没事吧,你来给我报平安的?”
南楠嫌恶地看她一眼,她可没那个闲心听这一家烂人的任何事情,早在知道周宝平出轨,并且出轨对象还是她最好的朋友的妈,南楠就发誓再也不会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了,她觉得恶心。
之所以现在还愿意和她说几句话,是因为南楠知道,路黎今天来找她绝对不是只为了说这件事儿,她心思深得很。
路黎正说着话,被打断了也不恼,抬头平静地看着她,说:“我妈上个月去世了。”
南楠愣了一瞬,淡声回她:“跟我有关系吗?”
“没关系。”路黎突然轻笑了声摇摇头,“是她选错了路,谁也怪不得。”
当年郑书华拖着她这个油瓶进了周家的门,以为从此能上枝头,过上衣食无忧的阔太太生活,所以即便是顶着骂名,背井离乡,她也不在意。
可惜周宝平对她根本没什么感情,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一个黄土埋半截的中年男人,连跟他一起结发的妻子都能做到那么狠,谁又能在他心里占到位置,不过就是为了她肚子里意外怀上的男孩罢了。
路黎一向看的明白,可惜她妈不明白。
高龄产妇说白了就是鬼门关走一遭,郑书华倒是走过来了,但产后身上的各种毛病就全找上门了,天天泡在医院,说句难听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好在,这一切终于解脱了。
路黎突然开口:“南楠,如果我说当初这件事儿我也不知情,和你一样,都是最后才知道的,你信我吗?”
南楠和她对视,反问:“你觉得呢?”
路黎平静陈述:“你应该是不信的。”
南楠不想绕圈子,索性直说:“我不知道你找我到底想干嘛,但今天出了这个包厢的门,你和我依旧是陌生人,你在我这儿已经没有信誉值了,且不说这件事儿我相信与否,你做过的其他事儿,我心里都清楚。”
南楠定定看她,“当年我被陈松北拒绝的谣言,是你传出去的,给他传纸条这件事儿,我只和你说过,你还能再明显点,真当我傻的吗?”
“你说你喜欢陈松北,打着朋友的名号让我帮你送情书,我送了,结果内容却是模仿我的字迹,落款写了我的名字,你当时想干嘛,想让我难堪?想让陈松北再拒绝我一次是吗?”
“路黎,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我懒得再翻旧账,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儿,当时我不拆穿你,是珍惜你这个朋友,但最后我发现,你这人没心的。”
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儿,路黎不在意地笑了笑:“但你现在不还是和陈松北在一起了吗?”
南楠没否认,也没承认,“跟你有关系吗?”
“还是说,”南楠突然笑,“你现在又要跟我说你还喜欢陈松北?”
“南楠。”路黎盯着她的眼,语气淡淡,“我当初问你,你不是说你不喜欢陈松北吗?”
南楠挑了挑眉,懒得和她说那么多,那是她和陈松北的事情,“我现在又喜欢了不行?”
路黎看着南楠那张漂亮的脸,木然回应:“当然是行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南楠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很多爱,只要她想。
似乎是心有不甘,她抬头问:“南楠,你知道陈松北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吗?”
南楠没料想到路黎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有些怔,可反应过后,让她觉得心尖颤动的是她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仔细想想,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认真地找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不在意陈松北,不是不关心他,是她自己下意识想逃避。
因为生日这两个字,代表了一段她和陈松北之间不愉快的记忆。
2010年末,十二月的尾巴,冬至一过,隔了一天就是平安夜,也是她的生日。
按以往说,这天无非也就是几个朋友一起聚聚,吃个饭吹个蜡烛许个愿,再顺便收点礼物,人就又长了一岁。
可那年的生日聚会,她却想好好办一次,一是因为她终于迈进了十八岁的坎,正经成为了一个大人,二是因为这一年,她遇见了陈松北。
南楠特意包了一个很大的包厢,请了很多人,熟的不熟的都有,她其实并不喜欢这样,让他们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邀请陈松北的时候能显得自然一点,而不是让他觉得自己别有一番用心,所以拒绝。
可当她补习的时候提了这件事儿,邀请他去玩的时候,陈松北还是拒绝了,而拒绝理由是,他说他那天有其他事情走不开。
南楠当时追问他是什么事儿,陈松北却闭口不谈,不愿意和她说,只说让她好好玩,会补送给她生日礼物的。
可能是情绪上来了,盯着陈松北那张冷脸,南楠觉得难过又委屈。
废了好依誮多天的功夫,花了好多精力,绕了那么大一圈,不过就是想让陈松北陪她过个生日,却也不能如愿。
最想请的人不会去,那这个聚会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南楠什么都没说,直接取消了聚会。
那年她十八岁,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寂静的长夜。
回忆到此,耳边响起路黎浅淡的声音,她语调平静温柔,像极了多年前两个人每天都要问彼此今天吃了什么那样自然。
但此刻,温柔的话变成了尖利的刀,这刀不见血,伤人却最致命。
她说:“其实陈松北的生日和你在同一天,都是12月24号的平安夜,但这天对他来说,却不怎么平安。”
“因为,这天也是他母亲的祭日。”
第42章 时间 松柏
南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包厢门的, 又是怎么样游离着身躯坐上了陈松北的车。一路上,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路黎的话。
临走之前,路黎叫住她:“南楠, 你这个人,总是过分的自我, 好像天底下的人和事儿, 都要围着你转,开心了你就赏个笑脸, 不开心了就全是别人的错, 你总站在自己的视角看问题, 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是真的不明白, 他为什么喜欢你。”
南楠坐在副驾驶垂眸不语, 情绪变得极为低落。
虽然她知道路黎今晚和她说这些话的目的无非是觉得不甘心,想挑拨她和陈松北的关系,让这段原本就不牢靠的感情产生裂隙。
她都知道,可还是被影响了。
因为早在路黎之前,南楠就不止一次地反问过自己, 陈松北喜欢她什么呢?
虽然感受得到陈松北对她的好, 但她内心深处就是不自信, 因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她似乎都没为陈松北做过什么, 甚至于连路黎都知道陈松北的生日,知道他母亲的事情,而她总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他, 却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了解。
似乎对于陈松北的一切事情, 她更愿意用自己的思考方式,想当然的认为,但很显然,经过时间验证,这种方法是错误的。
南楠陷入了一种自我否定的怪圈,越陷越深,拔也拔不出,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发觉自己究竟有多喜欢陈松北。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好,陈松北没有不喜欢她的道理,现在她却畏首畏尾,总觉得自己没有值得他喜欢的地方。
爱会让人变成胆小鬼。
也许是见她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沉默,陈松北主动打破这份寂静,和她说话。
“怎么了?”他声音浅淡柔和,像是知道她情绪不高,有哄她的意味,“还生我气呢?”
陈松北越是温柔,南楠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她没吭声,半点反应也没给他,此刻倒真像块木头一样了。
没听到她的声音,陈松北侧头看她一眼,突然笑了下,语气有些无奈,“怎么就这么爱生气,你是属气球的吗?”
说完他也没在意南楠有没有给她回应,一边儿注意着路况小心开车,一边儿继续耐心地哄人。
“你昨天没回复我,我今天不还是偷偷摸摸地在停车场等你的,而且那条裙子——”
“陈松北。”南楠蓦地出声打断他,她现在实在听不进任何话,只想把心里那团乱线捋顺。
她盯着车窗外模糊的夜景,轻声开口:“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吗?”
不知道南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陈松北语意有顿,分神看她后从容作答:“12月24号。”
他刚刚在一瞬间思忖着,以为南楠这又是看了什么奇怪的情感文章,活学活用拿来考验他的。
但还未来得及对自己完美的回答展现出半点类似高兴的情绪,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南楠紧接着又问:“那你的生日呢,是几月几号?”
清凛凛的声音像寒冬腊月的冷风,刮得人脸生疼,心也跟着揪起。
南楠甚少用这样冷肃的语气和他说话,印象中,只寥寥几次,但每一次都是不太愉快的回忆,尤其是他们两个人生日那次。
陈松北记得很清楚,当时因为没有答应去参加她的生日聚会,南楠整整一周没和他说过话。
其实生日对他而言,是个重要的日子,但不是用来庆祝的,而是用来祭奠的。
那年生日来临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情绪缠身,大部分时间都沉默不语,脑海里总是会想起自己母亲江宁去世前的模样。
他知道南楠有多重视自己的生日,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不想把自己不好的情绪传染给她,他希望她能开心,但事情的结果却事与愿违。
也许是当时的他们都不够成熟,南楠娇纵自我,而他习惯缄默,遇事总是不说,就有了误会和隔阂。
后来时常回想,他和南楠两个人就是从此开始变得疏离,即便和好,彼此心里都有一个解不开的结,是他亲手把她推走的。
而过了这么久,两个人的关系总算得见曙光,陈松北不想让自己和南楠被那些回忆困住脚步。
他盯着前方的长路,缓缓开口:“谁和你说什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南楠却不答,近乎固执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你先告诉我,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陈松北偏头看她,南楠坐在副驾驶背对他看着窗外,上半身收拢侧倚着靠背,一整个不听到她想要的答案就拒绝沟通交流的封闭姿态。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窗打开了,半开的暗色玻璃映着夜景,一半清晰,一半是她模糊的下颌和抿紧的唇瓣,有些泛白。
陈松北收回视线看着路口的绿灯亮起,离到家还有一段路,原本打算继续直行,这会儿却突然调转方向把车开到了最近的地上车位,他实在等不到回家。
停稳车熄了火,陈松北解开安全带侧过身正面南楠,他想要认真地解开这个结。
而南楠似没反应过来,对他突然更改路线的行为感到困惑,也不自觉地偏头看他。
视线在狭小的空间里交汇,陈松北那双黑亮的眼眸里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混着潮热的夜风荡至她眼中。
南楠垂眸眨了下眼,突然觉得眼睛不太舒服,热热的,还有点疼。她回避着陈松北的目光没做声,但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又落到耳畔,语气听上去尤其认真。
他说:“12月24号,我们两个人的生日是同一天。”
陈松北就这样突然坦诚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南楠张了张嘴,觉得喉咙干涩不已,几句话说得极为艰难,“那那个时候,我邀请你参加生日聚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天其实也是你的生日呢?”
她说着,又忍不住想起当时因为这件事情他们两个人足足有一周没说话,冷战到最后,还是陈松北先来求和的。
苍榆虽然是南方小城,但深冬时节,气温也没想象中的舒服,早晨更是刺骨的湿冷。
陈松北就这么默默等在她上学必经的路口,南楠见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仿佛被寒气浸透,原本苍白的皮肤被冻得通红,长睫上一层淡淡的白霜。
苍榆明明没下雪,南楠却觉得他像是乘着清晨的雾气落雪而来,是一颗雪天里的松柏。
那时候的他,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感,既坚韧,又脆弱,好像能承受住一切,又好像一碰就会碎。
他对人对事样样得体,私下却从来都独来独往,话也很少。
南楠以前总觉得他是个两面派,自己则是被他差别对待的那一个,因为陈松北从来不会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礼貌客气地和她说话。
但现在想想,其实她才是离他最近的那个人。
哪怕她和陈松北冷战生气,她依旧有很多朋友围在身边,而陈松北只有她。
当人开始变得成熟,第一直观反应就是对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些事情后悔,种种画面萦绕在脑海,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刻薄又自私的人,因为她就没有生气的道理,陈松北也根本不需要向她低头。
就算是没有陈松北妈妈的这件事儿横在两个人中间,哪怕这天对他来说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他也同样可以拒绝她的邀请,她不能绑架他。
可惜这个道理,她当时不懂。
南楠问完她的问题,安静片刻,陈松北低声回应她:“南楠,对我来说,生日是个不太好的日子,因为那天也是我母亲的祭日,那段时间我情绪不好,也时常难以自控,拒绝你,不是不想去,只是不想你被我影响,生日应该是开心的。”
不知怎的,听到陈松北亲口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之后,南楠反而更难受了。他不是不想去,他是怕她不开心。
不知名的酸涩情绪翻涌,瞬间填满整个心口。
“陈松北。”南楠低着头,突然轻声叫他了一下,嗓音有些颤抖,“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太好。”
陈松北听到她的话,神色微愣,轻声反驳:“谁说的。”
他转过头没有看她,只是坐在那儿抬眸盯着前方看不见尽头的黑夜,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空间里变得雾蒙蒙的,说话时嘴角扬起浅淡的弧度,像是在回忆一些于他而言的温暖。
“你送我的钱包,我一直不舍得用,里面的两百块钱,我留到现在,那时候你总偷偷塞到我桌洞里的小熊饼干,我一直都很喜欢吃,后来回到江清,我找遍了这座城的大小超市和商场,都没有找到你送我的那款。大学时我经常会做梦,梦里有一间教室,苍榆的夏天很热,窗外的热风拂面,你坐在我后面,我回头,你冲我笑。”
南楠坐在那儿安静听他说话,鼻翼控制不住地发酸,眼眶有泪在打转,视线变得模糊。
和陈松北重逢的时候她没想哭。
知道陈松北喜欢她的时候她没想哭。
现在,听陈松北平静说着两个人的过往,她突然就很想哭。
那种感觉大概就是,春夏秋冬的故事翻了一页又一页,年少时笨拙喜欢的那个人,跨过时间的山和海,终于给了你回应。
那场名叫喜欢的电影,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南楠稍稍仰起头,不想让眼泪往下掉,她不想在陈松北面前哭。
沉默片刻,南楠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是轻松的。
“当然找不到了。”她说,“那款小熊饼干是我们苍榆本地的品牌,江清怎么会有。”
“恩。”陈松北听过后轻笑了声,低低地应,“像你一样。”
“什么?”南楠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抬眸看他。
陈松北从远处收回视线,也缓缓转头看她。
借着路边小店招牌里微弱的光,南楠看到他细碎柔软的短发垂在前额,眼眸闪烁,眼眶有些红。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南楠却莫名听出了几分委屈,像一只垂着耳朵,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狗。
他说:“江清也没有你。”
南楠闭了闭眼,心脏倏然一阵抽痛,有些喘不上气,却又听他说,“南楠,再过几年我就三十岁了,却还是喜欢十八岁时你买给我的小熊饼干,你会笑我吗?”
“……”原本悲伤情绪正浓,听到这句话,南楠突然轻笑出声。
明明知道陈松北说这句话是因为看到她哭了,想逗她开心,但笑着笑着她却仍旧忍不住想哭。
南楠侧过身抬手抹了下眼,庆幸现在车里很暗,陈松北看不真切,不然她又哭又笑的模样一定很丑。
她缓了缓气息,重新转过身看他,声音也变得平静:“不会笑话你的,因为我也喜欢。”
喜欢小熊饼干,喜欢陈松北。
听到答案,陈松北就这样坐在那里冲她笑,眼睛弯着,眸光温柔得快要把她溺毙。
南楠笑着和他对视,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陈松北。”她语气轻轻柔柔,“我想要一个抱抱。”
一句话说完,南楠看到陈松北愣了下,笑着朝她张开双臂。
南楠小心翼翼地倾身凑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慢慢收紧。
两个人之间隔着扶手,没办法做到那种亲密无间的拥抱姿势,可仅仅只是这样搂着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就让她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陈松北。”南楠轻声喊他,“今年的生日我们一起过吧。”
以后你的每个生日,我都陪你过。
陈松北没做声,只把自己的下巴轻轻搭在南楠肩上,双手揽着她的背轻拍安抚。
半晌,他才哑着声开口:“好,我们一起过。”
第43章 期盼 夏天很长
那天晚上回到家之后, 两个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关了房门就各自待在自己的房间,而是默契地在收拾好一切后,又回到客厅说了好久的话。
经历了彼此坦诚的夜晚, 两个人的关系和相处模式却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改变,南楠依旧任性傲娇, 经常对陈松北使小性子, 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松北也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 有时纵容她, 有时像是觉得无聊, 逗猫似的, 也会和她拌几句嘴, 偏偏南楠又是属气球的, 一戳就炸,日子看似平静地过,实则鸡飞又狗跳。
但时间却仿佛因为有了某个期盼的日子而变得飞快,苍榆的夏天很长,长得好像没了秋天, 就过了冬天。
在这期间, 南楠时常会回想起那个如梦一般的夜晚。
她很喜欢阳台上那张单人摇椅沙发, 空间不大不小, 刚好可以让她整个人都缩在里面。
陈松北白天不在家的时候, 她经常搂着小黑窝在那儿晒太阳,仰躺的时候沙发会轻轻晃动,舒服又自在。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得自己时不时地动一下, 不然摇椅就不怎么晃了, 可她只要瘫在上面就一动都懒得动。
记得那晚她也是这样双手抱腿自然地坐在沙发里, 微微弯身把下巴搭在膝盖上,宽松的睡衣裙摆把两条长腿完全覆盖,只露出了半截圆润白皙的脚趾。
陈松北原本是想坐到对面的,但她却不让,给的理由是觉得两个人离得太远说起话来不方便,他当时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方便,南楠含含糊糊的,半天才憋出一句就是不方便。
心里清楚明白她的意思,陈松北也没拆穿,笑了笑站到她身边,索性直接席地坐在摇椅旁边的地毯上,他把手搭在扶手上,不费力地轻轻推了一下。
南楠坐在摇椅上整个人跟着轻轻晃动了几下,她忍不住牵起唇角低头看他,笑得像个傻子。
两个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坐在沙发上聊起了天。
凌晨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到窗沿发出轻响,外面一片潮热朦胧的暗色雨幕。
阳台的落地灯开着,暖光安静笼在两人身上,他们轻声说着话,那一刻,好似连时间也被模糊。
从高中毕业到大学,两个人聊了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南楠在说,说她复读的事儿,说她艺考的事儿,甚至连她一开始住宿舍不会套被套的事儿也要和他说,陈松北则会安静听着,唇角带着笑意,时不时回应一两句话。
偶尔南楠想听他说,他思忖片刻会蹦出一两个故事,但配上他那张冷淡面孔,听上去就像在讲冷笑话,枯燥又无味,要不是声音加持,南楠还真是听不下去,陈松北没骗人,他的生活真的很单调。
许是当时的环境太让人安心,南楠侧躺在沙发里越说越困,说到最后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不想就这么睡过去,想一直和陈松北待在一起,想一直和他说话。
半梦半醒间,南楠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被抱回了卧室,他的怀抱温暖舒服,还有一股能让人安神的淡淡木香,落到床上没一会儿,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啧。”听到这儿,陈嘉平终是忍不住了,“我说南楠大小姐,我知道你和陈松北在我这个资深情感专家的调和下,感情一天比一天好,但你倒也不必次次见我都要拉着我重新温习一遍那天离开酒吧后你们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吧。”
“……”陈嘉平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生无可恋地往后倒,眼神空洞,“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工作被人念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周末休息了,大早晨的,你一个电话又把我拉来你家听你念,我现在的心情啊,就跟那个搞笑视频里的孙悟空一个样儿。”
南楠窝在摇椅里讲得正专注,突然被打断,脑子还不怎么转弯,她下意识问:……么样?”
陈嘉平直起身,学着猴哥的动作摇头晃脑,愤恨道:“烦死了!”
“哈哈哈。”看着陈嘉平僵硬的模仿动作和发自内心的抱怨情绪,南楠一瞬间反应过来,忍不住大笑出声。
还真别说,虽然演得不像,但语气是真到位。
陈嘉平瞪她:“你还有脸笑。”
“……”自知理亏,南楠立刻抿唇憋住笑,她放下双腿端正坐在沙发上尴尬地摸了摸脸,“哎呀你别生我气,一会儿中午我给你做顿大餐,好好给你补补身体行不?”
陈嘉平别着脸轻哼一声没说话。
南楠刚想继续哄人,突然听她别扭地问:“有糖醋排骨吗?”
“当然啦!”南楠立刻接住话,伸手朝厨房指,“我今天好早好早去菜市场买的最新鲜的蔬菜和肉,都是你爱吃的菜。”
说完她还可怜兮兮地把手举到她眼前,“你肯定不知道寒冬腊月的苍榆早上有多冷吧,我又没有车,提着满满两袋东西走到地铁站,我的手都僵到没有知觉了,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
陈嘉平睨着她没吭声,南楠偏又凑过来挨着她坐下。
“你看你看。”她撇着嘴抬手到她眼前,距离近得好像要把她戳瞎,“是不是特别红。”
“……”闹了半天,陈嘉平被她搞得没了脾气,笑着把她手拍到一边儿,“行了,你还是把你那撒娇卖萌的本事留到陈松北身上吧,我可受用不起。”
“嘿嘿。”南楠见她不生气了,亲昵地搂着她胳膊笑,“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点不一样了,好像开朗不少,还会开玩笑了。”
她随口说的,陈嘉平听过却突然僵直了脊背,有点紧张。
南楠察觉出不对劲,离开她身侧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两眼,“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啊?听你刚刚的语气就跟蒋年一样贫,你俩不是背着我暗度陈仓了吧?”
“……”听到这个名字,陈嘉平松了口气,“怎么可能,自从上次明确拒绝他之后我们就没再联系过了,而且他这半年一直在剧组啊,深居简出就像个原始人一样,找都找不到,上哪暗度去。”
……是。”南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连我都好久联系不上他,说起来我的结婚证还在他那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帮我保管好。”
陈嘉平疑惑地恩一声,“你和陈松北的结婚证怎么会跑到蒋年那去?”
“就我刚搬过来的那次和陈松北吵架喝多了嘛。”想到这事儿,南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想你肯定没时间,就叫了蒋年来陪我喝酒,当时为了炫耀就拿了结婚证给他看,后来我喝断片忘了收回包里,走的时候他顺手揣兜里也忘了给我,结果第二天他就跑山里去了。”
“……”
“应该不会弄丢的。”陈嘉平顿了下安慰她,“蒋年看着吊儿郎当,其实人还是很靠谱的。”
“哦?”南楠来了劲,用胳膊蹭她,“评价这么高,那你干嘛不考虑考虑他。”
陈嘉平笑着摇摇头:“我们不是一路的,也走不到一路去,要不是因为你,我和他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南楠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两个都是她朋友,硬撮合也没用,况且陈嘉平这个人对待感情从来都是理智的,她知道蒋年不是她的最优解。
南楠动了动唇瓣,“那你最近工作怎么样?之前那个狗领导还欺负你吗?”
陈嘉平:“他早被开了。”
南楠还想继续问,却被她抢先了。
“行了你就别操心我了,不是找我来教你做蛋糕的。”说着陈嘉平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马上九点了,我下午还有点事情要办,你觉得你能在这几个小时里学会做蛋糕并且顺便给我做顿大餐吗?”
“……”
时间的紧迫感一下就上来了,南楠立马站起身,作势要往厨房走,“那咱们快点开始吧。”
陈嘉平摇摇头跟在她后面,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厨房前,南楠手忙脚乱地拿出材料和工具,她在旁边盯着看,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最开始南楠跟她说想亲手做一个生日蛋糕给陈松北,想让自己教她的时候,她其实没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觉得这行为也算正常,毕竟买的总不如自己亲自动手来得用心。
可现在看来,这未免也太用心了点。
陈嘉平看着那些齐全又昂贵的烘焙厨具和原材料,以及那堆在她没来之前,南楠自己练习留下的边角废料,不禁在心里感慨。
南楠这人,对待感情要么就迟钝地迟迟不肯陷,要么就一头栽进去拔都拔不出,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全用陈松北身上,连生日礼物都是废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拼好的地球模型,虽然她不知道南楠为什么要送这种东西,但属实也被她的耐心惊到了。
是个隐形恋爱脑没错了。
不过好在陈松北对南楠也很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没什么好说的。
陈嘉平盯着台面想了半天,决定教她做一个款式相对简单且容易上手的蛋糕,毕竟她自己的技术也就那样,虽然之前学过一段时间,但工作太忙也没太多练习的机会。
她拿过材料给南楠讲每样的用量,顺便上手演示,南楠站在旁边认真听着,两个人时不时聊几句。
陈嘉平:“路黎后来有再找你吗?”
“没。”南楠操作的手一顿,摇头,“没再见了。”
“恩。”陈嘉平笑了笑,“苍榆要说小吧,其实也挺大的,北城和南城之间开车也要两个小时,你现在住在这儿,除非她再刻意找你,否则大概率是碰不到的。”
“不知道。”南楠低着头,语气平平,“我时不时也会回榆安去陪陈松北的外婆,也没碰见过。”
说着她顿了一下,“不过就算是碰到了我也不怕,虽然我以前是比较自我,忽略了她是个挺敏感的人,没顾及她的感受,但我也确确实实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该心虚害怕的人从来不是我,她再怎么说,也对我造成不了任何影响,只会让我更坚定和陈松北在一起的心。”
陈嘉平忍不住笑了声:“行,知道你心意坚定,那陈松北呢?你跟他说过这件事情吗?”
南楠摇摇头:“我后来和他说是外婆无意间告诉我他的生日的,想想也没必要让他知道,我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想提,以后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知道南楠说的是她父亲周宝平,不打算指点她的家事,陈嘉平嗯一声没再接话。
蛋糕胚烤好,她继续教南楠抹奶油和裱花,中午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做了饭,南楠掌勺,她打下手。
吃饭的时候陈嘉平又忍不住感慨,她发现南楠虽然面对数字总是迟钝,但学这种放松怡情的东西上手却很快,她觉得自己没怎么教南楠就差不多会了。
不仅是蛋糕,连做饭也是,她做的只勉强能下咽,南楠做的却是色香味俱全,人的天赋取向还真是奇怪。
吃过饭帮着收拾完碗筷,陈嘉平就离开了。南依誮楠自己一个人留在厨房继续和蛋糕较劲,折腾了一下午,她才对这个刚做好的样品感到满意。
晚上她去酒吧工作完就直接自己打车回家了,陈松北这周都在外地出差,没办法接她,而且算算日子两个人也有好几天没见到面了,南楠换好睡衣坐在桌前卸妆,突然有点空落落的。
怎么回事儿,还怪想的呢。
南楠抬手拍了拍脸给自己洗脑,“还没真的在一起呢,你别太爱了!”
正嘟囔着,原本安静的客厅突然传来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南楠动作一滞,快速拿化妆棉擦干眼睛跑到卧室门边打开一道缝。
陈松北弯身换了拖鞋,抬手解着大衣的纽扣往卧室这走,路过她门前的时候,一阵似有若无的凉气顺着门缝钻进她睡衣领口,南楠忍不住瑟缩了下。
轻微的响动成功让陈松北停住脚步站定在她门前,他垂眸看着门缝里半张素净的小脸,不动声色地握住门把手淡声道:“哪来的小偷。”
说着他作势就要把门打开,南楠在里面扯着不让,“你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偷吗?”
陈松北停住动作隔着门和她对视,低笑了声:“没见过。”
“……”南楠脸上一热,嘀咕着把门打开,后背抵着门框,“不是说明天才回来。”
“提前办完就赶回来了。”陈松北回着话,目光一直没从南楠身上移开。
屋子里开着空调,暖风吹着温度适宜,她也就穿了一件浅粉碎花的长袖棉质睡裙,领口是一圈白色的褶皱花边,应该也是刚到家没多久,妆只卸了一半,嘴唇依旧红红的,还有点发亮。
她前段时间剪了头发,回家后一直和他抱怨那个tony老师嫉妒她长得好看给她剪坏了,为了度过尴尬期,她这几天一直是把头发全梳起来扎成一个小丸子,除了一点碎发,五官全露在外面,好看是好看,就是大冬天的出门有点冻脑袋。
目光最终逡巡在她的唇角,陈松北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着怪可爱的。
在外面折腾了这么多天,虽然每天都会发信息,但这会儿在家里看到人,才真的觉得安心。
原本是想问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却又忍不住逗她:“胖了?看来我不在家你自己过得也挺好的。”
果不其然,南楠立刻炸了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胖了!”
她立刻从门边起身凑到他眼前,一边冲他抬手又一边指着自己的锁骨,说话像连珠炮似的,“哪个胖子会有我这么细的手腕,我这锁骨都能养鱼了。”
说完还觉得不够,她又反手把自己的睡衣扯紧,露出细窄的腰线,“哪个——”
“……”陈松北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再弄,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把自己的睡裙掀开证明自己没胖这件事情,他别过眼吸了口气,无奈低笑,“行了,没胖,逗你的。”
南楠停住动作,抬起下巴轻哼一声:“就是没胖。”
见她不动了,陈松北才重新把视线落到她身上,喉结上下滑动,“身上怎么这么香?”
南楠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听他说:“刚刚回来就想问你了,家里怎么有股奶香味,像是,”
陈松北停顿片刻,意有所指,“奶油?”
“……”南楠咽了咽口水,故作淡定,“啊,我下午的时候突然想吃甜食,就点了几块蛋糕,还剩一点儿在冰箱,你要吃吗?”
她想过了,要是陈松北说不吃那最好,要是说吃也没关系,反正蛋糕也被她切的看不太出原来的样子了,正好还能问问他好不好吃,好吃她明天就按这个做,不好吃那就把锅推给外卖,她明天再重新配一下料。
聪明!
一眼看透她在琢磨什么,陈松北好笑地回她:“不吃了。”
“行。”南楠点点头,牵起唇角得意事情正按她预想的那般发展不出纰漏。
她看着陈松北脱下大衣外套搭在手臂,露出里面那件黑色高领的羊毛针织衫,柔软的衣料包裹着他精瘦的身躯,他抬手扯了下衣领,凸出的喉结逆着光若隐若现,手表上的冷光刺得她眨了下眼。
还没等她欣赏够美男脱衣呢,陈松北就转过身走了一步到他自己的卧室前打开门。
临关门之前,南楠听他慢悠悠地说了句:“提前吃了不就没有惊喜了。”
南楠:“……”
这生日不过也罢!
第44章 畸形 什么情况
陈松北是赶着冬至回来的, 第二天刚好是周日,临近年末,苍榆的气温也降至了新一轮冰点。
南楠昨晚临睡前关了空调, 早上还没从被窝爬起来就感觉凉飕飕的,她披着毛衣外套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抬手蹭了蹭雾蒙蒙满是清霜的玻璃, 低头看着外面街上零零散散的行人,有点出神。
总觉得和陈松北重逢的这一年, 夏天格外热, 冬天也出乎意料的冷, 总给人一种要下雪的感觉。
但她长这么大, 还真没见苍榆下过几次雪。
南楠收回视线从桌上拿了发绳, 把头发扎起来后又弯下身子拿笔在日历上画了个小叉。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
从卧室出来,南楠看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还散着淡淡的热气,不过陈松北却不在家。
他昨天刚出差回来,今天还要回公司处理一些事情, 南楠早些时候就听着客厅传来一道关门的声音, 但当时眼皮打架, 困得实在起不来。
她坐到桌前自己一个人吃早饭, 心情却莫名开心, 又有点紧张和期待,因为隐隐约约觉得,今晚她和陈松北的关系会变得不一样。
吃完早饭南楠换了衣服出门去买今晚做饭要用的食材, 回来之后她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 打算先做蛋糕。
虽然陈松北昨天应该是发现了她今天会亲自给他做蛋糕这件事儿, 但她还是想保留一点神秘感。
所以为了防止他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回家,她要先做好放到冰箱不让他看到,而且这样要是做坏了也来得及补救。
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得是过于周全了,因为这个蛋糕她做得异常顺利,并且直到她晚上出门去酒吧,陈松北也没个人影。
这老板当的,比员工还忙,好歹人家还有周末呢,他连个周末都得是挤出来的。
南楠坐在吧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想给陈松北发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过来酒吧接她,还要回家处理食材做饭呢。正垂眼打着字,余光里突然多出一双男生的鞋,停在她身侧不再走动。
南楠按灭手机抬眼和他对视,见是店里新来的员工,皱起的眉头舒展,“有事找我?”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南楠姐你是打算走了是吗,就是刚刚有个客人突然说想点首歌,我一开始和他说了现在已经过了点歌时间了,但他说今天是家人过生日,所以看看能不能破例一次,他可以加钱,我看你正好还没走,就想来问问,不过要是不行也没事儿,我这就去给信儿。”
“可以啊。”南楠笑着应,话里有几分惊喜,“又不废什么事儿,何况还是客人生日,他们点了什么歌?”
“……”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客人没说,我也忘了问了。”
说完他立刻补救,“我现在就去问一下,南楠姐你坐这里稍等下。”
话落,来人风风火火地钻回人群,南楠盯着他的背影,无奈又想笑。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的,店里的人都对她可尊敬了,不管是比她大的还是比她小的,见面都要叫她一声姐,南楠硬生生觉得自己被迫老了十岁不止。
起初她觉得特别别扭不习惯,但叫到现在,她已经麻木了。
南楠估摸着,肯定是程牧在这里面作妖了,说她和陈松北是什么什么关系,所以他们才会这样。
再加上她后来也确实没再偷偷摸摸地和陈松北装不认识,陈松北每天来接她也经常被店里的人看到,更是坐实了这个消息。
南楠仿佛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是怎样的掩耳盗铃并且演技拙劣了。
眼见着刚刚的男生从一边儿小跑回来,南楠忍不住抿了抿唇:“怎么样?他们要点什么?”
他靠着吧台微微喘气:“就是生日快乐歌。”
南楠点点头说行,刚想回休息间拿吉他,却被叫住,“那个,南楠姐,那桌客人说就到他们包厢里清唱几句就行,不用上台唱。”
听到这句话,南楠愣了一下,“去包厢?”
“对。”他点头。
“……”南楠没再说话。
正常点了歌上台唱当然没问题,可去包厢的话有些事儿就变得不太好了,酒吧里的客人素质参差不齐,喝了酒的更甚,她见过太多了,这会儿有点犹豫。
但南楠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是不太想他夹在两边传话难做,而且松间和谷雨相比,确实也没那么乱。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反正在酒吧这么久,也没人能欺负到她。
南楠让他带路,自己跟在后面,等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里面有小孩的声音传出来,心里隐约有点不太好的感觉。
推开门的瞬间,心里的猜想被证实。
南楠盯着坐在沙发上的某个人,蹙起眉头,原本好好的心情瞬间变得阴沉沉的。
这还真是阴魂不散了。
起初她根本没往这儿想,因为总觉得经过上次那件事儿,两个人应该不会再碰面了,如果她还想给自己留点尊严的话,可惜,人和人之间的想法简直天差地别。
实在不想再有什么纠缠,南楠直接转过身打算离开,却没注意到包厢的暗处还坐了个人,看她要走,起身着急地叫了她的名字。
那道声音熟悉又陌生,有一种中年男人常年喝酒抽烟后留在喉头的含混感,听着让人不太舒服。
南楠有片刻愣神,却并不打算回头,依旧朝前迈步,但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小孩却突然跑过来拽她衣服,身高和力量都有限,只能堪堪抓着她牛仔裤的边缘。
南楠停住脚步低头看了他一眼,忽地听他开口问:“你就是我亲姐姐?”
清脆稚嫩的嗓音配上那张写满了心眼的脸,当真是违和。
“……”南楠有些嫌弃地拍掉他的手,“谁是你姐,少在这乱攀亲戚。”
周宝平见状跟着从包厢出来,视线追着她,脸上带笑:“南楠,这确实是你弟弟,叫周良。”
说完他又推了推那个叫周良的小孩,“小良,快叫姐姐。”
“可别。”南楠后退一步和他们隔开距离,抬手往包厢里指,似笑非笑地说,“里面坐着的那个才是你姐。”
原本一直待在包厢里没动的路黎听到南楠的话后突然抬眸看了过来,眼神平静如水,和她对上视线又错开,从始至终没说过话。
南楠被她看得一愣,一时间没太搞懂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路黎把她叫来想要看她出丑的吗?怎么现在又突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了。
正想着,周宝平走过来揽住她的背,想带她往里走,言语间有讨好之意:“咱们先别站在门口了,进去说行吗?”
“你别碰我。”南楠沉着脸挣开他的控制,直截了当地开口,“有事儿就说事儿。”
原本一直堆着笑脸的周宝平听到这两句话后突然沉下声音,似乎是耐心消耗殆尽,又或许是被来回路过的人围观后面上终觉挂不住,厉声道:“我以前让你好好学习你都学狗肚子里去了是吧,一口一个你的,我是你爸!”
他一边儿说着,也不管南楠愿不愿意,直接就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包厢里拉,男女力量终归是悬殊,南楠挣不开,眼见着周宝平把包厢门关上,她闭了闭眼在心里叹气。
算了,最后一遭。
南楠转了转被扯疼的手腕,站在那儿漠然开口:“行了,现在没人听见了,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可以直说了,千万别告诉我说真是让我来给你这个宝贝儿子唱生日快乐歌的。”
说到这儿她语气陡然变重,嘲讽意味十足,“但是别说,让正室女儿哄着小三的孩子玩,的确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情。”
周宝平坐到沙发上缓了口气,这会儿没外人在了,南楠的话也让他感到心虚,话里话外夹杂着几分不多的愧疚:“南楠,当年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但是不管怎么说,那只是我和你妈的矛盾,你当时选择不跟我,我最后也没强求,但是这么多年,爸爸心里一直是有你的。”
“前段时间回苍榆,我一直托人打听你的情况,知道你在这里工作,就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今天正好也是你弟弟生日,咱们一家人坐下好好说说话行吗?”
说完他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小良,快给你姐拿一块蛋糕吃。”
周良坐在那儿拉着小脸,不大乐意,“她不是说了不是我姐吗?”
话音刚落下,他就被周宝平训斥了一顿,应该是平时宠得太过头,几句话就把他说得委屈得不行,但又不敢真的忤逆,只能把气撒在一直不说话的路黎身上。
周良挪到沙发上去扯她头发,开口也是命令式的语气:“你去给我切蛋糕去。”
路黎对此没什么反应,沉默地起身切好蛋糕放到桌上,然后坐回原位。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这画面看得南楠有些窒息。
明明路黎也算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但她在这个家里扮演的角色看上去就像个保姆一样,而周宝平似乎也对这一现象习以为常,并未阻止。
这个组合家庭还真是畸形,南楠觉得自己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正想转身离开,周良却突然从桌上拿了蛋糕朝她这儿走,看着像是要乖乖给她蛋糕,实际想干的事儿全在脸上和行动上。
三四岁的小孩走路晃晃悠悠的,本来就不稳当,他又是有意为之,南楠眼见着他自己绊了自己一下打算把那一碟蛋糕弄到她衣服上,在他要扑到自己身上的一瞬间,南楠侧过了身。
他整个人因为没有支撑力而往前倒,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手上的蛋糕也因此糊了自己一脸。
那画面实在太滑稽,南楠忍不住想笑,目光不经意瞥到沙发,她看见路黎似乎也扯了下嘴角,不过弧度太淡,转瞬即逝。
不等她细究,包厢里瞬时响起突兀的哭声,嚎天喊地的,震得人耳朵疼。
与此同时,紧闭的包厢门也砰得一下被推开,来人一脸严肃,沉着声音:“谁在这儿闹——”
“事。”
最后一个字硬生生没了音儿,程牧愣在门口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南楠看戏似地抱胸站在旁边,地上倒着一个感觉马上就要哭晕过去的小孩,一脸懵逼。
不是说有人喝酒闹事吗?!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第45章 冬夜 小考拉
“我说南楠同学, 我真得批评你两句了。”
休息室里,程牧背着手在她面前来回踱步,唉声叹气, “虽然你说,我们心里都知道, 你跟, 那个谁,是吧, 就是, 是那, 什么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
南楠呆愣愣地坐在那儿挨训, 被他不成句的话弄得有点蒙, ……是, 我——”
结果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原本一直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碎碎念的程牧突然定在她眼前弯下身,顺便调大自己的音量,“但你也不能恃宠而骄啊是不是,才这么大点的小客人你都欺负, 这让我很难办啊。”
“……”
南楠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唇瓣, 想说话, 却再次被打断, 程牧兀地朝她伸了根手指, 语气算计又得意,“除非你让北哥给我加钱。”
“……”南楠翻了个白眼打掉他碍事的手,“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我可没欺负他, 他那是自己摔的。”
程牧没说话, 弯起两根手指朝自己眼睛指了指,然后转换方向对着她,一脸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在这里瞎掰的了然模样。
南楠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垂下眼没做声,理智让她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不解释一下是不行了,但私心里讲,她真的觉得烦透了,心口堵得慌,那种情绪没办法与人说,只能自己默默消化。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南楠下意识抬头,视线忽地撞入一道熟悉的眸光里,只一眼,就让她原本烦乱的心绪突然变得平静。
陈松北微喘着气,步履急促地朝她走了过来,冷淡的眼底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陈松北。”南楠不自觉地叫了他一声,平平的语气里莫名带了点委屈。
“恩。”陈松北径直略过程牧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体和她视线齐平,温声应和,“我来了。”
程牧:“……”
突然就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程牧站在一边儿尴尬地挠了挠头,他自觉噤声,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关上门,把空间留给了里面的两个人。
开关门的声音带来短暂的吵嚷,之后便是长久的寂静。
南楠没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他的眼睛,默默给自己充电。而她不说话,陈松北也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安静地陪着她。
到最后,反而是南楠先忍不住开了口,却没提别的,只抱怨说:“你怎么才来接我。”
“恩。”陈松北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嗓音依旧温和,“是我来晚了。”
南楠顺着他的动作抬头又低下,视线落在他指腹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点白白的东西,她凝住目光,反应过来那应该是刚刚侧身的时候不小心被打翻的那块蛋糕溅到的奶油。
南楠不自觉地又自己抬手抹了好几遍,即便弄干净了也觉得难受,像某些人,好像这辈子都甩不掉。
“我要回家洗澡。”
她突兀地朝陈松北说了这么一句话。
“好。”陈松北却没觉得她奇怪,只轻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我们回家。”
陈松北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嘈杂混乱的酒吧,南楠走在他身边,下意识低头盯着他的手背,眼眸轻微闪烁。
在这之前,虽然没有真的在一起,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陈松北也抱过她很多次,可这样牵她的手,却是第一次。
深夜的冷风凛冽刺骨,他的手心却温暖干燥,紧紧包裹着她的手,好像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放开。
恍惚间让南楠觉得,牵手是一种比拥抱更能纯粹表达爱的方式,她不自觉地回握住那双大手。
一路上,两个人就这样牵着彼此的手没再说话。
回到家,南楠先去洗了澡,等从浴室出来收拾好去到客厅的时候,陈松北已经在厨房备好菜准备做饭了。
南楠站在那儿盯着他的背影,这一刻,原本一点点在变好的心情被彻底治愈,她抬脚走到他身边,忍不住弯唇逗他:“要帮忙吗,陈帅帅同学?”
陈松北愣了一下,偏头看她,她刚洗过澡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很亮,头发还有点湿,身上有淡淡的香味。
南楠双手杵在台面上,也眨巴着眼和他对视,她莫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好像之前陈松北也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来着。
正想着,陈松北那笑意浅淡的话音把她拉回了现实:“说好了不叫小名的。”
语气里还有点无奈,听得南楠越发想笑。
“帅帅不挺好听的。”她一边儿忽悠一边儿调戏,“你这名字是外婆起的,要是总不叫的话多让她老人家伤心啊,况且其他人想让我这么叫我都不叫,这是对你颜值的肯定,懂不懂啊你。”
“恩。”陈松北做饭的手没停,稍显敷衍地应一声,完全没听她瞎掰,却也没反驳,只是耳朵有一点红。
这一幕看得南楠有些莫名,搞得好像是她在调戏纯情小男生一样,因为按往常说,陈松北这时候早就拿话把她噎住了。
现在他突然“乖顺”起来,南楠还有点不适应。
怎么说呢,这种奇怪的感觉之前也有过好几次,每一次这种情况的出现似乎都是因为她心情不好或者身体不适,展现出极强或极弱的攻击性的时候。
而陈松北这时就会是一副任她搓圆捏扁的样子,用自己独有的小狗式陪伴法则来哄她。
回味过来的南楠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情绪非常不稳定的“主人”。
她这应该不算虐待吧…
南楠有些心虚地凑到他身边,说话的音调也低了下来:“我帮你弄吧。”
她伸手想要拿厨具,却被陈松北抬起的胳膊挡住,他头也没抬地说:“去和小黑看电视吧,我很快就好。”
南楠偏不依,她现在就想和陈松北待在一起。
“不要,我又不会给你添乱。”她说,“况且这都快十一点了,说好了零点一起过生日的。”
话音越来越低,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娇,陈松北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低头看着那只揪住自己衣角的手,好像上一次南楠这么直白地表达对自己的依赖,还是那个已经过去了很久的夜晚。
这让他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在路上接到程牧的电话,说她在包厢里和一家人起了冲突,那个中年男人有点不依不饶的,不太想让南楠走,非说是她爸,跟魔怔了一样,里面还有一个小孩在哭,场面一度有些乱,他暂时把南楠带出来了,但是她情绪一直不太好,让他赶快过来看看。
他赶到酒吧推开休息间的门看到人,南楠却没哭也没气,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眉眼间有些无措,像个没有家的小孩,不知道谁会来接她,直到看见他,叫住他,抓紧他。
南楠很少和他提及自己的家庭,只有最开始的时候他用了一些过激的方法让她寥寥提了几句。
后来他旁敲侧击地从自己外婆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细节,知道的越多,就越心疼她,也时常不愿意去想她复读的那一年是怎么样挺过来的。
家庭的变故和复读的压力就像是一滩晦暗的泥沼,既缠着她,又变着法的推着她往前走。
他时常后悔,如果当年高考前南楠来找自己的那个晚上,他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就好了,可惜他当时满心满眼被嫉妒蒙蔽,又恨自己是个胆小的可怜鬼,以为她会自此和沈斯俞在国外过他们的幸福生活,跟他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两个人敞开心扉的那晚,南楠和他说自己以前总是想当然的看问题,太幼稚也太讨人厌,可他又何尝不是一样,总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
她字里行间一直在说自己不好,可他知道天底下没有比她还要好的姑娘了。明明自己就千疮百孔,却总是想着来治愈他。
他一直在被她治愈。
沉默半晌,陈松北应了声好。
南楠听他同意了,立刻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帮忙,半边身子紧紧挨着他,丝毫不掩饰那份喜欢的心情。
好像他是颗树,那她就是个喜欢抱树的小考拉。
因为时间太晚,两个人只简单做了点吃的,吃过饭收拾完也快十二点了。
陈松北原本想带她到客厅坐一会儿安安静静地等着零点来临,南楠却独断地把他发配到了沙发上,还不让他动,自己却在厨房走来走去准备了好一会儿。
陈松北盯着她的背影,看到她小心翼翼地从冰箱拿出蛋糕,像是知道他在偷看,还转头瞪了他一眼侧身挡着不让看。
他收回视线无奈地摇摇头,却又忍不住在心里想自己有多久没过生日了,被她这样一搞,还真的有点期待。
陈松北摸了摸窝在怀里的小黑,朝后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他抬起手腕到眼前看了看表,默默在心里记着时间。
倒计时数到零,原本明亮的客厅瞬间暗了下来,他眨眼适应了一下周遭的昏暗,缓缓直起身朝那仅有的一处光亮看。
南楠捧着蛋糕朝他这走,暖色烛光轻轻晃动,在她漂亮的脸上留下浅淡的阴影。
“surprise!”视线里,她站定在眼前冲自己笑,“生日快乐,陈帅帅!”
陈松北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此时此刻,只觉得她弯月一般的眼睛比这盈盈烛火还要明亮,看一眼就沦陷。
他垂眼从她手上接过蛋糕,在托盘下轻轻勾住她要撤走的手指,低低地应:“生日快乐,南楠。”
不同于自己体温的热度在指尖蔓延,过电似的,让南楠差点拿不稳蛋糕,她最招架不来陈松北这种突如其来的接触和亲昵。
南楠红着脸把蛋糕推给他,佯装淡定地催促:“快许愿吧,蜡烛都要灭掉了。”
陈松北把蛋糕平稳放在桌上,偏头看她,“一起?”
“好啊。”南楠点点头。
沙发的位置有些高,两个人索性直接围坐在桌边的地毯上,南楠闭着眼睛许好愿,睁开眼睛却发现陈松北早就已经在等她了。
一起吹了蜡烛,南楠忍不住问他:“你许了什么愿这么快就好了,一年只有一次的机会,都不多许几个的吗?”
说完她又补充,“但我就是顺口问问,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冬夜很长,唯一的光源被熄灭,即便是窗帘没拉,客厅也依旧昏暗一片,视觉被剥夺,其余两感就会变得异常敏锐,寂静的客厅里只遗有蜡烛燃烧过后的轻微焦味和那似有若无的奶油香气。
南楠听到陈松北朝她看了过来,安静两秒,他轻声开口:“怎么不能说,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停顿片刻,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许愿,睁开眼,你在我身边。”
黑暗中,南楠有些慌乱地和他错开视线,心跳骤然加快,她似乎明白陈松北话里的意思,却不知该怎样回应才显得自然,又怕是自己会错了意,所以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明明最期待的就是这一天,但真的到了某一时刻却还是会紧张胆怯。
长久的寂静同样也让陈松北稍显无措,他在思考此时此刻到底是不是一个告白的好时机,又或许其实应该再等等,因为她今晚的心情并不好,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过分依赖于那个离你最近的人,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
但思忖片刻,原本一直没出声的南楠却突然叫了他一下,那只柔软的手也趁着暗色摸到了他的衣角,陈松北脊背一僵,忽地听她小声说:“我想喝点酒。”
“……”
壮胆吗?
陈松北反应过后无声地笑了下,只觉得她怎么这么可爱又好玩,但笑过后却觉得……实他也需要。
适应了黑暗里的景象,南楠说完以后仔细观察着陈松北的反应,他原本一直安静地低头靠在沙发旁,在听到她的话后却突然站起身抹黑走向一旁落地灯的位置。
弯身按开开关的前一秒,他浅淡的声音直直落到耳朵里,“闭眼,南楠。”
南楠转了转眼珠,再次睁开眼时,四周已然变亮,而陈松北则站在厨房的酒柜前操作着,转身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
南楠接过他递来的那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里有点意外:“你还会调酒?”
“恩。”陈松北重新坐到她身边,淡淡道,“开酒吧的,总是会一点的。”
“……”
会就会嘛,这莫名傲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
因为这杯酒,刚刚旖旎紧张的气氛散了不少,南楠放下酒杯兴冲冲地给他切了一块蛋糕,想让他尝尝,“虽然你都知道了,但我还是要说,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学了好久呢,就冲我这份心意,不好吃你也得说好吃。”
“……”陈松北接过蛋糕尝了一口,在她无比期待反馈的目光下,缓缓扯起唇角,“好吃。”
得到了想要的满意答案,南楠扬着下巴“哼”一声,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吉他。
陈松北盯着她的举动挑了挑眉,他放下蛋糕朝后倚着沙发边沿,手搭在上面,语调慢悠悠的:“吃完蛋糕再唱生日歌,”
他好笑地低下头提醒,“流程是不是反了。”
“俗气!”
就知道你会这样想。
南楠得意地开口反驳:“现在谁过生日还唱生日快乐歌啊,本小姐今天给你唱点别的。”
说完她抬手覆在旋钮上调了一下琴弦,“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唱歌吗?”
陈松北看着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在吉他上摆弄,顺着她问:“为什么?”
“因为,”南楠调好音,用手指勾着琴弦试了一下,安静的室内发出短促的轻响,她缓缓抬眸看他,轻声开口,“有很多话,说出来太矫情,只能用有旋律的字句来表达。”
“搬到这里的第一晚,我梦到了我们第一次在理二相遇时的场景,直到最近,我突然明白了那一刻你带给我的感受是什么。”
说到最后,她的话音被轻快的旋律慢慢淹没。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
你出现在我生命
未知的未来里未定机率
然而此刻拥有你
…
陈松北就这样坐在那儿安静听着,她轻柔的声音就像是春日里的细雨微风,一字一句,吹打在心口,悄无声息将他所有的爱意蓄满。
也许是陈松北的目光太温柔,也许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想说的话太多,苦无无法开口,正好借此机会,全都唱给他听。
到最后,南楠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给谁过生日了,因为这真的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他们两个人席地而坐,她捧着吉他唱着喜欢的歌,陈松北坐在一旁倚着沙发靠背,看向她的眼神炙热缱绻。
这很像一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演唱会,而陈松北无疑是个完美的粉丝和听众,永远给她最迅速的反应。
窗外是冷寂的夜,昏暗的房间里,他手机的闪光灯在晃。
南楠的脑袋渐渐变得昏沉,视线里的他也逐渐模糊,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笑容,温暖得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顺遂本能心愿,南楠放下吉他凑近他身边,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在感受到他热烫的体温时,稍显迟缓地把自己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她晃着脑袋像个小猫一样在他的颈窝蹭了蹭,又抬手摸了摸他通红的耳垂,唇瓣一开一合,贴着他的耳骨小声说:“陈松北,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松北身体僵直,垂在两侧的手倏然收紧,脖颈有青筋鼓起,心脏狂跳。被动承受着这个突然的拥抱,言语也被她引导,他喉结上下滑动,嗓音低哑,“什么秘密?”
但等了半天却没再听到她的声音,只能感受到脖颈处清浅的呼吸。
陈松北稍稍侧头垂下眼眸,不知道为什么,想看看她的表情,可还未等他定住视线,肩膀一轻,唇角突然覆上一处温热,是不同于皮肤触感的柔软。
她在吻他。
相比于那晚的蜻蜓点水,似乎这次的吻要更为深入,陈松北感受到搭在脖颈的那双手在慢慢收紧,怀里柔软的身体也紧紧依附着他。
南楠就这样轻靠在他的颈窝,仰起头亲了他,像是在品尝糖果,轻轻含住咬了一口,又伸出舌尖舔舐回味。
她含糊的声音响起,毫无保留地和她的糖果分享心事,“秘密就是,”
“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呢喃软语消散在耳畔,却留下阵阵嗡鸣。
陈松北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随之而来的,是心脏更为强烈又无法抑制的剧烈跳动,某种情绪像是再也无法遮掩,也不想再遮掩,他缓缓抬起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想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想回应这个吻。
双手停在半空,怀里的人却突然动了一下,重新倒在他的颈窝,像是身体没了重心,还有缓缓下滑的趋势。
……楠?”陈松北滚动喉结轻轻叫了她一声,却迟迟没有听到回应。
心里隐约有点不太好的感觉,陈松北扶住她的手臂把人换了个姿势搂在怀里,重新在昏暗中看到她紧闭的双眼和鼻翼发出的均匀呼吸,一瞬间,冷水兜头而下。
像是想到什么,他抬眼看向桌子上那两个酒杯,此刻全都空空如也,可他明明记得自己那杯他只喝了一口。
“……”陈松北收回视线看着怀里已经睡过去的人,扶着额头哑然失笑。
他虽然没喝醉,此刻却也觉得被她搞醉了,不然他怎么会试图在凌晨两三点和一个断了片的小酒鬼讲道理。
他气息依旧不太稳,耳垂的热度久散不去,话里话外就像个没吃够糖的小孩在斤斤计较。
“这是你第二次不经过我同意亲我了。”
“亲完还不负责。”
“我都记着呢。”
“没有下一次了。”
安静片刻,陈松北拥着她,手指穿过她柔软的长发,喃喃道,“下一次,一定得是我主动。”
他缓缓低下头,在手心的发丝落下克制的轻吻,“我先收点利息。”
怀里的人没什么反应,只是下意识地,轻轻回抱住他。
安静的夜里没再有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浅淡的笑声再度响起。
“小考拉。”
作者有话说:
陈式小狗唯二陪伴法则
第一条
南楠开心我就开心,有来有回,乐趣多多。
第二条
南楠不开心我就不开心,我要默默陪伴,任她调戏,然后记在心里,等她开心的时候再加倍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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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截取自《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五月天
第46章 突袭 吃饭
南楠不会知道她喝醉睡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当理智和思绪重归清醒,已经是白日了。她蹙眉睁开眼,四周熟悉的环境却让她感到困惑, 大脑残存的记忆影像还停留在昨晚昏暗的客厅里。
她和陈松北一起过生日,因为紧张所以喝了点酒, 然后她给陈松北唱了歌, 很多很多歌,唱得她嗓子有些干, 顺手就把桌子上的酒给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猛, 脑子就开始变得晕乎乎的。
再然后…
某些朦胧的碎片画面游荡在脑海, 原本平稳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跟着加快, 南楠兀地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咽了咽口水。
她放下一只扯住被子的手, 颤悠悠地覆到自己的唇上碰了碰,又移开,如此反复,像是在确认某种感觉。
最终,她躲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懊恼到锤床。
疯了吧。
竟然一时上头把人家给强吻了。
南楠你是女流氓吗?!
趴在床上嚎了半天, 认命似的, 南楠从被窝里伸出手够到床头桌上的手机, 想看看现在是几点, 陈松北去上班了没有,不然她今天是不敢出这个卧室的门了。
结果打开后却发现通知栏里多了好多条消息,从昨晚到现在, 零散的时间段里, 都是一些朋友给她发的生日祝福。
南楠顺手点开一一回复, 视线跟着手指往下滑的时候,却发现最下方通讯录那一栏多了个数字红点1。
点开看,是一个好友申请,头像和昵称都很陌生,而好友验证消息也没有写她是谁。
只备注了两个字:谢谢
视线在这两个字上停顿片刻,像是想到什么,南楠垂下眼眸,左滑点了删除。
重新返回聊天界面,南楠看了一圈,最终把目光停在最上方和陈松北的聊天框上。
距离两个人上一次用这个软件聊天,还是昨天早上,而看情况和时间,陈松北现在应该也是不在家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南楠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依稀记得自己昨天晚上不仅出格地亲了人,还说了一些什么好喜欢他的话,尽管是醉酒之言,但也确实是她心中所想,所以按道理来说,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告白了吧。
虽然之后的事情她记不起来了,也不知道陈松北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和态度,但就现在看,他好像没反应,平静得过了头,甚至连个消息都没给她发。
“……”南楠头疼地拍了拍脑袋,挪动手指点开和陈嘉平的聊天框,打算回复她刚刚发来的消息。
十二:【怎么样?有进展没昨晚?】
aurora:【没有进……也被我搞砸了/哭】
十二:【啊?什么情况啊?】
aurora:【……】
aurora:【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
十二:【你等等。】
过了会儿,聊天框里弹出语音通话的提示,南楠立马接了起来,说话可怜巴巴的:“你不是在上班,这会儿出来和我打电话没事么?”
陈嘉平在那边愣了一下:“没事,我在茶水间呢,正好也想泡杯咖啡,你嗓子怎么了,听着好像有点哑?”
“恩。”南楠清了清嗓子,“我刚睡醒。”
陈嘉平轻笑了声:“这不睡得挺好的,怎么就搞砸了?”
南楠握着手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
她停顿片刻,感觉有些难以启齿,半天才对着话筒小声说,“我昨天晚上,不小心喝多了,然后,一时冲动,把他给,强吻了。”
南楠越说越绝望,……且亲完以后我好像还和他表白了。”
电话那头一下就没了声音,等了半天,也像是极为震惊,陈嘉平忍着笑,突兀地蹦出几个她平时绝对不会说的字眼:“你真牛逼。”
“……”南楠听着她似有若无的笑音,越发烦躁起来,“你还笑,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她说话慢悠悠的,隐约还能听到一点接水的声音,“你们本来就是合法夫妻,亲一下怎么了,何况陈松北又不是不喜欢你,这不正好挑明了,你都这么主动了,他什么反应?”
听到这里,南楠郁闷到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他没反应!”
陈嘉平:“怎么可能?”
“就是没反应。”南楠朝她抱怨,“我记不清了,想起来的东西都是断断续续的,我就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这些事儿,但他是什么反应我完全不记得了,而且我刚刚起来之后看手机,他也没给我发消息什么的,你说要是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总是要有些反应的吧,我现在都怀疑我脑子里这些画面都是我自己做梦意/淫出来的了。”
“应该——”陈嘉平顿了顿,“不至于是做梦吧?可能就是周一,他又是老板,会议比较多,所以一时抽不出时间和你说话。”
“我不确定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可能真的是我单方面做的梦了,毕竟,”
南楠有点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揉了揉通红的脸颊,嘟囔道,“我是一个有前科的人。”
“什么意思?”陈嘉平话里有点震惊,“你别告诉我你以前真做梦梦到过和陈松北,恩,那个。”
她没挑明说,模棱两可的话却让南楠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
“倒也没那么丧心病狂。”南楠轻声反驳,“就是以前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发高烧住院,梦到过他来照顾我,当时浑身烧得特别难受,就感觉他身上凉凉的,好舒服,就抱了他,然后还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说着她又抬手摸了摸唇角,像是在回忆,“那种感觉真的很像,所以我现在也不确定昨天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那你就直接问问呗。”陈嘉平的思考方式显然要比她清晰直接,“你现在自己在这瞎想也没用,他没找你你就主动找一下他嘛,然后旁敲侧击地问问昨天的事情,但是不要主动提做梦这种字眼,重要的是让他说。”
“能行吗?”南楠将信将疑地把手机拿到眼前按了免提,等返回到聊天界面的时候却发现陈松北十分钟前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N:【睡醒了吗?记得吃早饭,桌子上有蜂蜜水,喝完,不然头疼。】
一整句话看完,南楠彻底死心。
“不用问了。”她把手机扔到一边儿,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我现在肯定自己是喝太多做春/梦了。”
陈嘉平在电话那头问了句为什么,南楠刚想说话,手机突然震动个不停,她侧过身重新摸到手机看了一眼,立马从床上直起身对着话筒快速说道:“我先不和你说了,我妈给我打电话。”
匆忙挂了语音,南楠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然后按了接听,“妈。”
还没等她继续往下说,几乎是电话一通,南柳就抢先一步开了口:“在家吧,我马上到你们楼下了,一会儿给我开下门。”
“……”
不等南楠出声,电话就被南柳单方面挂断了,她握着手机愣在那儿,反应过后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小跑到客厅。
然而到了门口她却后知后觉地慌张起来,因为自从搬到这里和陈松北领了证,南柳就不怎么管她念她了,尽管也打电话提过不少次让他们办婚礼的事情,也都被她搪塞过去了。
可这样直接上门还是头一回,虽然不知道南柳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要搞突然袭击,但是不管因为什么,南楠都觉得自己马上死定了。
她和陈松北一直是分房睡的,浴室也是分开用,任谁来看一眼都会发现这根本不像夫妻而是合租舍友,肯定会露馅的,到时候怎么解释啊。
南楠慌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正着急地想着办法,手机突然又开始震个不停。
南楠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慌乱间像是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得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立刻接起来着急地和电话那头说:“陈松北,我妈——”
“南楠,你先听我说。”陈松北却没让她说下去,沉声安抚道,“一会儿阿姨到了你先带她到客厅坐一会儿,我马上到家,放心,不会有事的。”
南楠蹙着眉头刚想开口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门铃就响了起来,陈松北在电话那头也听到了声音,轻声开口:“去开吧,没事,我到地下车库了。”
“……”
没办法,南楠只得挂了电话硬着头皮走到门口打开门。
对上南柳那审视的目光,她立刻错开视线让出路,笑得十分心虚,“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南柳提着东西往里走,视线在她身上过了个来回,“才醒?”
“恩。”南楠关上门,弯身拿出之前陈松北给她准备的拖鞋,“妈你先穿这双拖鞋吧。”
说完,南楠站在一边儿低着头看南柳换鞋,这才发现她还带了东西来,一些新鲜的蔬菜和肉,看样子像是刚从菜市场买完过来的。
正疑惑着,南柳已经换好拖鞋站起身打算往里走了,视线也开始打量着整个客厅。
南楠立马紧张地跟上去,听到她在前面说:“自己生日都忘了?”
南楠愣了片刻,回过味来,小心翼翼地开口:“所……你是来给我过生日的?”
“不然你以为我来干嘛的?”南柳看了一圈,转过身把视线重新落到她身上,“你紧张什么?背着我干亏心事了?”
“怎么可能!”南楠笑脸迎上去搂住南柳的胳膊,亲昵地把头靠在她肩膀,“我就是刚睡醒,脑子还不太转,你又一个电话突然就说要来,那我能不懵嘛。”
“说了多少次让你早睡早起。”南柳想说她几句,却又因为她的举动忍不住笑,“行了,多大人了还撒娇,赶紧帮我把东西拎厨房去,肉先放冰箱,要不一会儿该不新鲜了。”
南楠松了口气,伸手接过东西转身往厨房走,路过玄关的时候,大门发出轻微响动,她停在那儿看着陈松北开门进来,侧着身冲他挤眉弄眼。
陈松北看着她的表情,轻笑了声用眼神安抚她,随即不动声色地转头和南柳打招呼:“妈,您来了。”
南柳坐在沙发上“嗯”一声,朝他们这儿看过来,“这时候让你回来不影响你工作吧?要是平时也就算了,毕竟这生日一年也就这么一天,还是要重视的。”
“不影响。”陈松北自然地接过南楠手里的东西,“本来就打算早上去公司把事情处理一下就回来陪南楠过生日的,正好您今天过来了,一会儿中午我来做饭,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南楠被这俩人一来一回的客套话弄得有些懵,下意识护短,“不是,妈你干嘛把他叫回来啊,就一个生日而已,他工作很,忙的。”
感受到南柳投来的冰凉目光,南楠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被迫噤声。
陈松北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没事。南楠抬头看了他一眼,也就撇撇嘴没再说话。
虽然这顿饭名义上为了给她过生日才吃的,但之后的时间里,她全程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只能默默看着陈松北和她妈斗智斗勇,看到最后,甚至还觉得意犹未尽。
可能是因为陈松北及时赶回来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她也没那么紧张了,心想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被她妈发现,但是发现也没事,她会把陈松北拉出来挡枪的。
“……”好像有点坏。
南楠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
陈松北洗完澡推门进来,就看见南楠穿着睡裙坐在床边傻笑,两条细白的腿晃来晃去的,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坏点子。
“笑什么呢?”他走过去轻声问了句。
南楠回过神来,抬眸看他一眼又立刻落下,“没笑什么啊。”
她两只手垂在身侧紧抓着床沿,不由自主地用余光瞥着他,心里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下午的时候,南柳把整间房都参观了一遍,看完以后就说要在这儿住一晚,所以为了不露馅,南楠只能把自己的房间留给她,和陈松北住到一起。
想到这儿,南楠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说出那种话的啊?”
当时南柳说要看一下他们卧室的时候,她都快紧张死了,结果这人不仅不拦着,还像个导游一样一间一间地认真给她妈介绍起来,等介绍到她房间的时候,她都明显感觉到南柳愣了一下,脸色也变得不太好。
就在南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陈松北却突然笑了笑,神色也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南楠听见他介绍说:“这间房是南楠在住的,说出来怕您笑话,她这段时间跟我闹别扭呢,嫌我晚上睡觉磨牙打呼噜吵得她睡不着觉,所以和我分房睡了。”
说到最后,他表情越发委屈起来,甚至连南柳都看不下去了,帮着他教育自己,说什么夫妻之间要相互迁就,谁还没点小毛病了,你小时候睡觉还经常踹人呢。
南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可能因为我说的是事实?”陈松北逗她。
南楠蓦地抬起头,表情变得有些震惊,“你睡觉真的磨牙打呼噜吗?”
陈松北擦干头发,把毛巾放到桌上,突兀地问了句:“嫌弃?”
……不是嫌弃。”南楠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红着脸轻声嘟囔,“毕竟我自己的睡相可能也确实不怎么好。”
结果陈松北却突然轻笑了声,半天才说:“以后就知道了。”
直到关了灯,南楠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脸也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
她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点困意都没有。
因为怕她尴尬,陈松北把床留给了她,自己则在床边打地铺。这会儿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夜灯,安静得好像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南楠翻了个身对着他的方向,终是忍不住轻声开口:“陈松北,今天早上我妈到底是怎么和你说的啊?”
半晌,他才出声回应:“就是说要来给你过生日,但是保安在门口拦着不让进,让我和他说一声。”
南楠蹙了蹙眉:“那你怎么不直接说我不在家呢,我今天接到我妈电话的时候都吓死了。”
陈松北笑了笑:“这么怕?”
“当然了。”有了聊下去的话题,南楠索性趴在床边和他吐槽,“我妈这人就是笑面虎,你都不知道我小时候被她揍过多少次,是看见她抬手就有阴影的那种。”
陈松北双手枕在脑后和她对视,“其实今天刚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也没反应过来,但是后来想想你妈妈特意来给你过生日,也不能就这样让人家长辈回去,况且这种情况应该也就这么一次了,我们也不会一直这样。”
他眸色浅淡,隐隐透着细碎的光点,认真地看着她说出这句话。
南楠趴在床边和他对视,心脏又开始砰砰跳着,她盯着陈松北那张好看的面孔,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停在他薄薄的唇瓣上。
他的唇色是那种淡淡的粉,唇纹也很浅,看着就很软很嫩,好像很好亲的样子,几乎是一瞬间就让她回想起某些无法言说的画面。
南楠突然就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说话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也变得有些抖,“陈松北,我昨天喝醉了之后,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啊?”
听到这句话,原本一直平躺在那儿的陈松北突然用胳膊支起身凑到她身边,这床本来就不高,南楠又是低着头和他说话,两个人的脸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陈松北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又缓缓下移,最终把目光落在她的嘴唇。
他浅淡的声线沾了些哑,像是带着极强的暗示意味,“我要是说你做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南楠紧张地抓着被角,被他灼热的视线和呼吸弄得不能自已,“我有点忘了。”
她这样说着,头却控制不住地朝他靠。
从陈松北这个角度看,南楠低着头,脸颊肉肉的又很红,嘴唇似乎也因为重力作用的影响不自觉地嘟着,乖乖地朝他靠,一脸的无辜,好像怎么欺负都行的样子。
可明明她就是那个欺负人的人,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不是吗?
那他应该讨回来一些的,不能只有他一个人被这种感觉所折磨,她也应该体会一下的。
他在心里跟自己这样说。
某种恶劣的想法一旦冒了头就没办法再收回来,陈松北缓缓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想用力往下压。
而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却突然被敲响,南柳的声音隔着门板突兀地响起,听着有些冷,瞬间就浇灭了这混乱旖旎的氛围。
“南楠,睡了吗?没睡的话出来一下。”
像是早恋被家长抓包的小学生,两个人立刻默契地拉开距离。
“好。”南楠慌乱地应了门外一声,从床上爬起来扯了扯发皱的裙摆,指尖有些颤抖,“那个,我妈叫我,我先出去一下。”
陈松北一手搭在床沿,微红着脸说了声好,等南楠从卧室离开,才敢抬起头。
他缓了缓气息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半晌,忍不住轻笑。
原以为南楠一会儿就会回来,结果他在卧室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而隔着门,原本安静的房间,却隐约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哭声。
回想着刚刚南柳在门外的语气,他心底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47章 协议 我们之间
心里有了预感的同时, 身体就紧跟着有了动作,几乎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陈松北绷直唇线, 神色凝重地起身走出卧室。
摆脱了空间的束缚隔绝,昏暗的走廊里, 激烈的争吵和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变得尤为清晰刺耳。
他走到南楠的卧室前, 此刻也不顾得什么礼貌和尊重,直接推门而入。
暖光笼罩的房间内, 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因为他的到来有了须臾凝滞。
三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交汇, 南柳像是有些意外, 而南楠看了他一眼, 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想忍住抽噎。
她下意识把拿在手里的东西遮在身后, 指节泛白。可等她做完这个动作,却又觉得完全没用,即便陈松北不会知道这个东西,他现在收入眼底的一切景象也足以让她觉得非常□□,极为难堪。
明明刚刚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氛围还很温情旖旎, 她还在庆幸这一天终于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可现在, 他们却以这种方式再度碰面。
几分钟前, 她气息不稳地从卧室出去, 却没看见人,走廊空荡荡的,南柳已经不在门口了, 而她卧室的门正半开着, 里面灯光明亮。
南楠深吸了一口气, 站在一边儿抬起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冷静片刻,她抬脚走进自己的房间顺手关了门,转过身,南柳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另一侧的床边。
“妈你找我啊?”她说着话,笑着走过去,“是有什么要用的东西找不到吗?我——”
话说到一半,视线扫过旁边的桌子,抽屉被打开,里面凌乱一片,几页装订好的白纸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桌面,开头那页的几个黑色粗体大字在暖光下却显得极为刺眼。
南楠的脸色霎时变白,感觉身体里的血都凉了大半,她当即拿过那几页纸攥在手里,心跳加速,音调也不自觉地抬高,“你干嘛又乱翻我东西。”
南柳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什么反应,语气很轻,也很平静:“我今天要是不翻,能看到这种东西吗?我要是不翻,你还打算和他演戏瞒我多久?”
“……”南楠想反驳,可所有欲说的话却像是一团晦涩的异物梗在喉咙里,让她无法开口。
因为从小到大,每一次争吵,被动挨打,似乎都是像现在这样,和风细雨的开始,暴风骤雨的结束,她其实很怕。
何况这件事情如果追其源头,她并不占理。
当初因为对那永无止境的相亲感到厌烦,也像是存了一点报复的叛逆心,既然南柳想让她结婚,那她就结婚,和谁都无所谓,喜不喜欢无所谓,幸不幸福也无所谓,反正回看过往的人生,她一直是个挺失败的人。
所以她和自己说,不管下一任相亲对象是谁,只要她走进那间餐厅,只要那个人智商正常四肢健全,那就和他试着交往看看,谈恋爱,结婚,生子,她本就是个普通人。
可就在自己有了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的时候,陈松北回到她的世界了,虽然说出来矫情又俗气,但在餐厅和他重逢的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从高中毕业后就一直晦暗的人生有了光亮。
当陈松北主动提出协议结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看似犹豫了很久,其实,她很开心。
陈嘉平当初调侃她,说她目的不纯,因为相亲对象是陈松北,所以才有了结婚的心思,她否认了。
因为严格来说确实不是这样的。
是她先有了结婚的念头,而恰好这个时候,陈松北出现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对这段婚姻并不抱任何希望,因为分别的时间太久,人和事都会变,何况当年的他们都没能在一起,她不认为这段关系会在此刻出现转机。
所以决定领证,决定同居,南楠自始至终都给自己预留了退路。
一份婚内协议,一份离婚协议,是她最初的设想里,礼貌又体面的相处方式。
可就在她准备好一切搬到这里以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拿出这两样东西的机会。
陈松北没有变。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似乎他除了样貌和心境变得更成熟之外,一切如旧。就因为这样,才让她时常想起曾经和他相处的种种细节。
而这几页纸,也就这样被她放在了抽屉的最角落,从夏天到冬天,久到她和陈松北的关系真的出现了转机,久到她都忘了这份东西的存在。
但现在,就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它被找到了,提醒着她这段关系的开始,并不是好的。
南楠紧紧捏着手里的东西,纸张摩擦发出的声响震得她心口发麻,她张了张嘴,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像是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南柳抬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厉声道:“说话。”
南楠靠在窗边,身体被吓得瑟缩了下,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缓声开口:“说什么,你不是已经看的很清楚了吗,反正从小到大,我在你面前一直都毫无隐私可言。”
“你现在跟我谈起隐私了是吗?”因为情绪的起伏,南柳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激动,“那你怎么不说你别做这种丢脸的事呢?不做会被发现吗?”
“怎么就丢脸了?”南楠冷着眼看她,“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一直是个让你丢脸的人啊?上学的时候嫌我笨嫌我成绩不好,拼了命地给我报补习班,毕业了嫌我的工作不体面,就想给我找个所谓的好人家嫁了。”
南楠说着,情绪越发有些控制不住,她红着眼眶,声音发抖,“要不是你一直催我逼我,我会做出这种事吗?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结婚!”
“有你这样跟自己妈说话的吗?”南柳被她气得站起身,伸手指着她的脸,“我那都是为你好!”
南楠闭了闭眼,只觉得这句话真是讽刺。
为她好,可她从来就没觉得好过。
可能这就是为人父母,为自己的脸面和控制欲找到的最佳的遮羞布。
此时此刻,南楠觉得很委屈,也很想哭,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一件事情,它更像是一条导火索,串联起过往所有未曾解决的矛盾和冲突,一旦引燃,便一发不可收拾。
但就在这时,毫无预兆的,陈松北推开门闯了进来,他慌乱的目光扫视一圈,最终锁在她身上,然后,朝她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
“妈,这件事和南楠没有关系,从最开始就是我的主意。”
紧张的气氛得到微弱的缓和,陈松北成功帮她分走了南柳的责骂。
“你别叫我妈。”南柳把目光投向他,几句话说得极为难听,“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当然和你有关系,也难为你演戏还要平白多个妈出来,亏我一开始还觉得你是个挺稳重的孩子,这才把自己女儿交给你,结果你呢,是不是因为你没爹没妈,所以没人教你做人的道理,你当婚姻是儿戏吗?”
南楠听得难受,忍不住开口,嗓音也沾上了浓重的哭腔:“你要骂就骂,能不能不要说他的家人。”
南柳瞪了她一眼,冷着声音:“这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
“……”南楠想反驳,却感受到手背上的热度加深。陈松北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无声安抚着她。
南楠就这么躲在他身后,听他向南柳解释,听他把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阿姨,整件事情是我不对,我不会为自己辩解开脱,但我想和您说的是,我是真的喜欢南楠,我和她从高中开始就相熟,算算时间,也有八年了,虽然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再联系,但我心里一直都只有她,我是认真地想和她一直走下去,想照顾她,想对她好,也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自己今天留在这里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他神色自若,语气真诚又不卑不亢,就连正在气头上的南柳也因为他的态度而有了片刻愣神,但也仅仅是片刻。
她当即嘲讽:“说的真好,难为你这么喜欢我女儿,喜欢到结婚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离婚协议,是这样吗?”
陈松北眉头微蹙,一时间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南楠却在这时从他身后走出来,像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说话的嗓音依旧颤抖。
“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那是我自己拟的,你能不能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随便斥责别人,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强势啊!”
听到她的话,南柳的语气瞬时变重:“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维护别人,我真是白养你了,怕是你哪天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呢,一个女孩的名声有多重要你知道吗?你为了应付我,就随便找一个人结婚又离婚,等你以后真想结婚的时候,你就是被人议论嫌弃的二婚,丢不丢人!后悔都来不及!”
南楠站在那里,双手紧握,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这些字眼和标签打在身上,不疼,却像是在接受凌迟,她的全部,她的家庭,好的,坏的,此刻都在这儿,一览无余,难堪至极。
她再度开口,无法控制地在彼此身上划开陈年伤口,“能有多丢人!还能比过当年你离婚闹得整个榆安沸沸扬扬的时候丢人吗?我就不明白,你自己的婚姻就已经够失败了,为什么一定要揪着我不放,是不是一定要我和你一样你就满——”
话音被迫终止,毫无征兆的,清脆的巴掌落下,像最能伤人的话一样,收不回来。
半边脸颊瞬间变得火辣辣的疼,南楠抬手捂住脸,通红的眼睛瞪着她:“你现在也就敢打我了,你怎么不去打他呢,我当初就应该谁也不跟,彻底离开苍榆,反正怎么都好过现在这样!”
说完,南楠转身抹了抹热疼的眼眶,逃开了这个让她再也待不下去的,压抑窒息的空间。
而打完这一巴掌,南柳脱力地坐在床边,内心同样五味杂陈。
情绪爆发在一瞬间,陈松北也没料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看着南楠离开,想追出去,但理智提醒他眼前还有更亟待解决的问题,想着南楠跑出去后并没有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应该只是躲回了他的房间。
他冷静下来,面对着南柳重新开口:“阿姨,承诺由口而出,说出来容易做到难。我知道经过这件事情您不会信我说的任何话,但我是不会和南楠离婚的,从和她结婚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这个打算,我们之间,以她的意愿为主。选择用这种不好的方式和她开始,是因为我们之间的问题需要用朝夕相处的时间来解决,我承认是我考虑不周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但整件事,南楠是无辜的,她一直很尊重您,今天会说出这种话,我想也并不是她的本意。虽然知道自己没资格插手您的家事,但我还是想告诉您,南楠这几天的心情其实并不好,因为她父亲来找过她,带着他现在的孩子,想认回她。”
南柳神色怔怔,听到这句话后蓦地抬起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松北:“昨天,她生日的前一天。”
情绪没办法感同身受,陈松北并不清楚自己在把这件事情告诉南柳后,她内心的真实感受到底是怎样的。他能看见的,是南柳那一直挺立的肩背,在此刻弯了下去。
半晌,陈松北重新听到她的声音,似惘然若失。
“小陈啊,阿姨问你一件事情。”
陈松北:“您问。”
“南楠高三的时候,有段时间就像转性了一样,放学和周末总是要去图书馆,她那时候和我说,和同学约好了,要考一所大学,所以要好好学习认真补习功课。”南柳缓缓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他,“那个同学,是你吗?”
说不清从另一个完全陌生的视角听到他和南楠的故事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陈松北有一瞬间的恍神,他轻声开口:“是我。”
闻言,南柳微微蹙眉:“那后来她怎么会和斯……
“罢了。”说着,南柳却觉得没必要再问,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现在再去问当年的事情,即便知道了其中原由,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缓缓开口:“这几年我一直催她相亲,催她结婚,无非是想有个人能和我一起照顾她,年岁增长,世事无常,人总是要走的,我陪不了她一辈子。最开始我总以为她抗拒这件事是因为当年斯俞这孩子出国把她给伤到了,但现在想想,也许你才是她的症结所在。”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南柳重新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阿姨再问你一个问题,高考前的那个晚上,给我发信息的人,住在南楠房间对面的人,也是你,是吗?”
南柳的眼神有些空,对她而言,伴随着这个问题一道而来的,是一段尘封许久的往事。
当年和周宝平的婚姻出现问题,她其实隐隐有所感知,但那时候总想着这个家能守一时是一时,何况那个节点,没多久南楠就要高考了,她也不想自己的女儿被这种事情所影响,所以她劝服了自己,只要他不太过分,那她就暂时只当看不见。
可没想到周宝平这个人当真是一点心都没有,就在南楠高考前的那天下午,他在外面喝多了酒,明目张胆地把那个女人带回了家。
当争吵无法再避免,事情的发展就变得越发丑陋,无法收场。
她到现在都记得,南楠背着书包站在那儿,是一种怎样震惊又难以相信的表情。
像是没办法接受眼前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南楠逃出了这个畸形的家,没带任何东西。
那是个潮热的雨夜,她开车在南城找了一个晚上,能去的地方全去了,都没能找到人,一筹莫展之际,南柳接到了一通电话,一个归属地是江清的,完全陌生的号码,但等她按下接听键的瞬间,电话那头却直接挂断了。
让她隐隐有种感觉,打这个电话的人并不是真的打算和她说些什么,更像是为了确认,此刻的她手机在不在身边,能不能接到这通电话。
就在她有了这种奇怪想法的同时,她又再次收到了这串号码发来的短信,因为时间上远远不允许,所以短信的内容一定是提前编辑好的,而待她看清短信的内容时,内心却更加觉得疑惑。
这是一条以南楠的口吻发的信息,但仔细看下来,却不太像是南楠会说出来的话,南楠太倔,遇到这种事,根本不会说任何话。
因为这段记忆实在太深刻,南柳到现在都记得那条短信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妈,我是南楠,这是我借同学的手机给你发的短信,但这条短信是定时发送的,当你收到的时候我已经和她分开了,所以你也别再打这个电话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今天不回家了,你们一直吵架,我很烦,明天就要高考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但是不用担心我,我就住在学校附近的洁安日租房里,房号是302,你收到信息记得明早把我的准考证和身份证以及考试要用的文具袋拿来给我就行。」
当时看完整段消息,南柳在心里做了很多种猜想,甚至于在考虑要不要报警,南楠是不是出事了,可转念一想,哪个坏人会发一段这么长的信息,不涉及钱财与生命,字里行间的重点都是高考和准考证,坏人要这些做什么,难道还能是绑了她女儿准备替名参加高考吗?
最坏的想法被否定,而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方式能联系到南楠,犹豫片刻,她快速回家拿了东西决定去看看。
开车到了这个小旅馆之后,南柳没有直接去短信里提到的那间房,而是在前台询问了一通,302住的是什么人,又是谁来开的房。
起初店员并不配合,说是涉及住户隐私不便透露,情急之下,南柳拍着桌子说302住的可能是她女儿,今年还没成年,和家里人闹别扭也没带身份证出来,你们这种不正规的小旅馆就这样让她开了房,也不做登记,出了事谁负责,她要报警。
那姑娘年纪挺小,应该也是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一听要报警就连忙跟她说了,说是个女生没错,自己来开的房,穿着旁边一中的校服,给了钱拿了钥匙上去以后就没再下来,应该就是睡觉了,还说明天高考,他们这离学校近,挺多路远的学生都在他们这开了房,就中午和晚上休息用,人员不杂乱,挺安全的。
当时的她刚经历了无休止的争吵,又开车找了南楠大半个晚上,实在是疲累,确认她没事,南柳也就无暇顾及更多,直接在同一楼层的隔壁开了间房,打算在这陪她一晚,明天直接送她去考试。
当时上楼后,南柳还正巧碰见对面那间房走出个人,是个男生,也穿着一中的校服,个子很高,大晚上的,头上还带着顶深黑色的鸭舌帽,看不清长相。
但想着前台刚刚说过的话,她就觉得也没什么问题,直接收回视线开了自己的房门。
第二天她早早就醒了,一直听着旁边屋的动静,开门声一响,她就从房间出去拦住了人,南楠抬头看到是她,很是意外震惊。
南柳没提那条短信,只说她是一家家旅馆找来的,说完,她直接把东西递到南楠眼前,示意她拿着,好好去考试。而南楠愣了片刻,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说她原本是想趁现在家里人都还睡着,自己回去取的,说她很抱歉,不应该就这样跑出来让人担心,她以为没人在意她的离开。
也因为这件事,南楠后来很少忤逆她的意思。
高考结束,南柳曾经试着打过那个号码几次,毫无例外的,都是无人接听被自动挂断的状态。
久而久之,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就被她深埋在了心底,没和谁提及过。
她只是觉得,愿意帮她缓和这段母女关系并且会关心南楠前途的人,怎么样都不会差,也同样的,希望他能人生顺遂。
但今晚发生的事,听到的话,让她不得不去想,也许那个人,就在眼前。
而听到这个问题的陈松北,有些意外,但视线交汇的瞬间,他坦荡回应,“是我。”
“……”一些陈年的心结被解开,南柳站起身,突然轻笑了声,“你们年轻人怎么谈恋爱我搞不懂,”
她有意停顿,又沉下声音,“但希望这一次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我们家南楠也是个很好的孩子,她同样值得最好的。”
对于南柳态度的转变,陈松北愣了片刻,郑重其事地向她保证:“您放心,对南楠,我一直都是那句话。”
“我们之间,以她的意愿为主。”
第48章 别扭 认真的
送走了南柳, 陈松北关上大门去厨房的冰箱里取了点冰块用毛巾包好,他低下头盯着手里的东西思忖片刻,走到自己的卧室前敲了敲门。
手背抵在门上停顿片刻, 却没听到里面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得像是一间空房。他垂手覆在门把上轻轻转了下, 也被反锁了。
俨然一副极力想隐藏自己, 也完全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姿态。
默了几秒,陈松北隔着门轻声开口:“南楠, 那天晚上我们不是说好的, 以后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对彼此坦诚, 不可以逃避。”
话音落下, 陈松北没再出声, 侧过身安静地靠墙等着。
其实刚刚有一瞬间他动过去拿备用钥匙直接开门的想法, 但转念间就放弃了。
这个从重逢开始就横在他们之间的矛盾,他总想着自己可以运筹帷幄,能在有可能被发现之前改变他和南楠之间的关系,但事实证明他想得太天真理想,哪怕是不想再错过一分一秒, 也不该拿她做万分之一概率的冒险。
陈松北把头靠在墙边, 缓缓闭上眼。
只要一想到南楠刚刚红着眼眶逃开时的模样, 他就揪心的疼, 也有些无措, 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说到底,造成今晚的局面,是他不够好。
等了半晌, 卧室里传来轻微窸窣的响动, 陈松北睁开眼, 听到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口,而后,便是门锁打开的声响,脚步声又渐远。
南楠给他解了锁,却别扭地没有直接给他打开门,但眼下的情况,也是她的脾性所能做出的最大妥协。
陈松北侧眸盯着依旧紧闭的房门看了看,忐忑不安的心因为她的举动有了一瞬安宁。
他不怕南柳的刁难和猜忌,不管今晚的事情走向会是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南楠,他怕的,只是她会因为这件事情生他的气。
但现在看来,南楠愿意给他开门,愿意和他沟通,事情就远比预想的要好。
陈松北攥紧手里的东西,抬起另一只手没再犹豫地打开房门。他转过身轻手关上门扫视一圈,视线短暂地在地板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了床上那蒙在被子里的一小团身上。
南楠背对着陈松北躺在床上,在听到开门声响的那一刻起,就下意识放缓自己的呼吸,手指紧抓着被角,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要被盯出一个窟窿,让她一动不敢动,极为不自在。
也不清楚自己今晚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许是事情来得太突然,陈松北已经把她最狼狈的一面尽收眼底,可她却完全没做好面对的准备,只想做一只缩头乌龟,把自己封闭起来。
而陈松北却像是全然没了眼力见儿,偏要凑到她身边,然后敲敲她的龟壳说:“喂!快把头伸出来吧,我们不是说好了有什么事都要和对方讲嘛!”
“……”几乎是一瞬间就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尴尬处境。
原以为开了门,即便她沉默的不说一句话,陈松北也一定会开口问她,那她应该会顺势回应的吧。
南楠心想。
毕竟她不是真的不想沟通,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可等了半天都没听见陈松北说一句话,要不是刚刚的开门声清晰入耳,她都以为是自己恍惚间的错觉了。
身体一动不敢动,被压住的那一侧开始隐隐发麻,再加上自己刚才又躲在屋子里狠狠哭了一通,鼻子也堵得不透气,南楠有些受不住了。
她轻轻翻了翻身,想顺势用余光暼一眼陈松北到底在干嘛,难不成敲门进来就为了盯着她的后背发呆么?
南楠撑起手肘稍稍侧了侧身,半垂着的眼睫下,眸光直直地落在床边那抹昏暗的身影上。
下一秒,南楠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尴尬又或者是什么莫名的气氛,直接半跪在床边伸手想要阻止陈松北接下来的举动。
因为她发现陈松北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揉烂扔在床脚的协议书捡了起来,正打算要拆开看。
南楠慌乱地想伸出手去抢,翻身起来的声响和动作也成功让陈松北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两个人对视一眼,南楠抿了抿唇没说话,依旧倾斜着身体固执地想把纸团抢过来,她打心底里不想让陈松北看到这个东西。
然而陈松北却并不打算就这么让她拿过去,在南楠倾身过来的一瞬间就抬高了自己的手,只让她抓了个空。
昏暗的房间里,除了沉默,只有一些肢体和衣料摩擦发出的声响,这种无声的对弈让南楠心里更加没底,索性破罐破摔整个人从床上站起来去够他手里的东西,借助床的高度,南楠轻而易举就能碰到纸团。
就在她打算伸手去抢的时候,整个人却突然有一瞬间的失重悬空,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陈松北直接放下手勾着她的腿弯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也就是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气氛发酵得有些奇怪,南楠整个人被陈松北抱坐在床边,腰上扣着的大手让她挣不开禁锢,自己的手也因为刚刚下意识的反应还揽着他的脖颈。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南楠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做怎样的反应。
陈松北看着怀里终于老实下来的人,低低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稍稍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地灯的暖光顺着缝隙摸进来,昏暗又模糊。
他盯着南楠稍稍有些红肿的脸颊和眼睛看了半天,伸手从桌上拿过刚刚包好的冰块。
“闭眼。”
南楠瞄着他的举动,闻言下意识闭上眼睛,眼睫颤巍巍地扑在下眼皮上。
陈松北垂眸看着她乖顺的模样,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轻轻覆上去给她冰敷按摩。
南楠窝在他怀里,忍不住瑟缩了下,冰凉的触感像雨滴落在眼周,却又轻柔无比,大大缓解了她眼睛的肿胀不适。
一直紧绷的神经就这么突然放松下来,南楠不自觉地仰起头,想离这个让她舒适的源头更近一些,耳边却响起陈松北浅淡的话音,听着没什么情绪,但南楠却觉得眼周更凉了些。
“我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南楠仰着头缓缓睁开眼,撞上陈松北平静落下的眸光,她轻声开口,鼻音浓重,……么突然这么说?”
陈松北没回应,跟着他的视线,南楠看到了地上那堆杂乱的纸团,一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有些艰难地开口解释:“不是的,我那时候是觉……
“觉得和我没有以后,随时都能一拍两散,所以提前做好退路。”
陈松北直接替她说了出来。
“……”南楠低着头,沉默即肯定。
陈松北轻叹了口气,重新把冰块覆在她的脸上给她消肿:“疼吗?”
南楠愣了下,随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什么,犹豫再三,她低声问:“我妈被咱们气走了是么?”
“……”陈松北按在她脸颊的力度稍稍加重几分,“现在知道说我们了?”
南楠疼得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又听他说:“那刚刚怎么就自己站在那儿挨骂。”
傻乎乎的,也不知道拉他出去挡枪,被骂得哭成那样还要维护他。
陈松北还想说什么,南楠却晃了晃脑袋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我想自己站在那儿挨骂的。”
说话的语调突然变得慢吞吞的,有种诡异的正经感,像个老干部一样。
“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你只是出来的早了那么一秒钟而已,不然我肯定是要拉你过去一起挨骂的。”
她停顿片刻,又吸了吸鼻子补充,“所以你别感动得太早了,就算我确实有意维护你,也就,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说完她还伸出小拇指比了个手势给他看,强调道:“就一点。”
陈松北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眸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原本心情还很沉重,因为这件事情感到自责,这会儿却被她傲娇又别扭的性子弄得想笑。
“嗯。”他低应了声,放下手里的东西,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沉默几秒后认真道,“以后也要这样,永远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记住了吗?”
……道。”脸上的触感轻柔温热,南楠被他专注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侧过脸,打算绕过这个话题,“不过你也挺厉害的,明明不是你做的,说的那些话也跟真的一样。反正这次多亏你了,不然我真的要被我妈打死。”
南楠一边说着,搭在他脖颈处正悬空的手指也忍不住来回摩挲做着小动作,“不过你们后来在我房间说什么了啊?我妈骂你了吗?哎,你说我们后面怎么办啊?”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等了半天,陈松北一个也没答。
南楠还以为他也是像自己一样,正发着愁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刚想拍拍肩膀安慰他两句,还没来得及动,陈松北突然出声回应了她。
“南楠,我认真的。”
“啊?”
冷不丁的一句话,文不对题,南楠有点懵。
陈松北扶着她的腰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盯着她的眼睛耐心地一字一句重复道:“我知道也许一开始你并不认为我们能走下去,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所谓的婚姻合作对象,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刚刚跟你妈妈说的话,全部都是认真的,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想照顾你,想对你好,这是从你搬进这个家来的那天起,我就认定的事情。”
南楠看着陈松北那双漆黑的眼眸,喉咙一阵干涩,她紧张地蜷起手指,内心翻涌。
所以他这算是在告白吗?
那我要说什么呢?答应他吗?
虽然眼下好像并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时机,但自己也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啊。
现在她和陈松北互相喜欢,那就应该是在一起的。
某颗沉寂已久的种子像是终于冲破禁锢照到了阳光,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南楠深吸了一口气,操着有些发颤的嗓音轻声开口:“我——”
“南楠。”
结果陈松北却叫了她的名字,打断了她。
南楠还以为他是有话没说完,抿起唇角低下头,脸色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
这搞得好像她很迫不及待一样。
“你能先别回答我吗?”
“……”
南楠正局促着,耳边适时传来他熟悉的声音,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别回答他是什么意思?
南楠蹙着眉头想抬起头,陈松北却在这时把她拥进了怀里。下巴被动地靠在他的肩膀,距离近到可以交换彼此的心跳,可他的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温柔到极致的模糊。
“虽然谈恋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但我总想着,该给你一个真正的告白。”
“给你,给我们的八年。”
第49章 兜圈 称谓
南楠曾经一度认为像陈松北这样性子冷淡的人, 脑子里是不会有所谓仪式感这类东西存在的。
因为高中的时候,她曾试探性地和陈松北讨论过这个问题。
他的爱情观沉默内敛。喜欢一个人,简简单单的爱, 始终如一的对她好,仅此而已。
后来高中毕业分别, 她知道, 不管怎样,这些总归和她没有关系了。却不成想未来的某一天, 她会和陈松北重逢, 甚至走到这一步。
一切好像一场梦。
可当看到陈松北出现在松间有雪的舞台上, 周遭喧嚣嘈杂, 他依旧穿着记忆中熟悉的白T恤, 背着那把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木吉他, 这一切又真实到让她想哭。
陈松北站在舞台中央,棚顶的光晕洋洋洒洒地落在身上,他像是冬日窗沿边一片被阳光晒过的雪,有种难言的温度,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甚至沉溺其中。
舒缓的吉他前奏响起, 南楠回过神来, 缓缓走到吧台边儿坐下, 静静地听他唱歌。
“玩玩积木, 换换座位,听听唱片又轮回了几遍。”
…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又透着几分因为话筒的电流声和曲调带来的陌生感。
她发现陈松北是真的很适合唱这种娓娓道来的情歌, 尽管可能比不上专业的歌唱选手, 但却胜在感情充沛, 会让听的人觉得,他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唱自己,大概就是所谓的代入感吧,能让人无条件地“认可”他的唱功。
熟悉的名词在脑内一闪而过,南楠猛然想起几个月前,昏暗的车内,陈松北曾对她说过的话。
“那下次再上台,争取能让你认可我。”
“……”
舞台上,一束追光晃动,正打在陈松北拨弄琴弦的手指骨处,南楠一瞬不瞬地盯着看,目光上移,忍不住弯起唇角。
好吧,她现在真的超级认可。
“聊聊是非,吐吐苦水,喋喋不休是时候谈风月。等待误会,熬成约会,重新定位要成为你的谁。”
耳边的音乐还在持续响着,听到陈松北唱到这一句的时候,南楠的呼吸却慢了半拍,原本目光一直在照顾全场的陈松北,也在此刻定定地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南楠像是一只被翻了壳的乌龟,紧张到不自觉地挺直身体,四肢也变得僵硬发麻。
就在她以为陈松北是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却适时地移开了视线,目光短暂地停留,似乎只有一句歌词的时间。
南楠坐在那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觉得失落。
自从昨天晚上听到陈松北说了那些话以后,她就一直在想陈松北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和她告白,以至于她翻来覆去地一晚上都没睡好。
结果第二天,始作俑者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早起去了公司,留她自己顶着双浓重的熊猫眼在家里辗转反侧,坐立难安。
直到傍晚,陈松北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简短的三个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N:【来松间】
“……”
南楠盯着屏幕,如临大敌。
赶来的路上,也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好一阵激动,甚至还在心里演练了好几套陈松北和她告白后她该怎么回应的说辞。
对于自己的所思所动,南楠低头撇了撇嘴。
看来今天晚上陈松北喊她来可能真的只是听歌而已,毕竟告白这种事,他说的那么认真又郑重其事的,应该是需要时间准备一下的,是她自己像只猫似的,警惕又敏感。
南楠一边儿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儿拿起酒杯试图借助外力来制止自己过于活跃的思绪。
抬手的间隙,眼前的光线恰好暗下几度,南楠下意识抬头,发现舞台中央已变得寂然昏暗。
伴奏结束,一首歌唱完,陈松北起身站在舞台上,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动作也影影绰绰,像是在调整话筒高度。
南楠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倾身抵住吧台边沿,想看得仔细些,她隐约觉得陈松北刚刚抬头的一瞬间,视线是落在她这个方向的。
没能细想,安静一瞬的舞台再度响起声音:“希望各位今天晚上在松间玩得开心。”
台下的人被这句结束语带回现实,重新恢复了酒吧夜晚应有的吵嚷与放纵,期间还夹杂着不少的安可声。
陈松北不常来酒吧演唱,偶尔几次,却总能引起不小的反应。
南楠坐在那儿感受着声浪的热情,却不觉得自己这个松间的固定驻唱被抢了风头,反而心底里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像是自家孩子被老师夸了似的,骄傲得不行。
心里默默占了他辈分的便宜,南楠憋着笑,晕晕乎乎地也举起酒杯开始跟着起哄:“安可!安可!”
“……”陈松北在台上看着南楠的举动,微微弯身握住话筒,浅淡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抱歉,今晚就准备了一首,因为,”
“我想用剩下这首歌的时间和一个人告白。”
此话一出,台下的音浪一番大过一番,几乎要把人的鼓膜震碎,大家惊喜于今夜偶得的意外浪漫,也都好奇地议论纷纷。
但南楠却无法再置身事外地做个起哄的看客。她骤然放下酒杯,脸色绯红,好不容易暂时忘却的事情,此刻就这么直白地被勾起。
留给她的反应时间太短,耳边再度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此刻我站在这里鼓起勇气想和她告白,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太过苍白。”
“和她重逢的日子,我时常会想一件事。”
“人在短暂的一生中会被赋予很多称谓,可能年少时你是谁的孩子,年长时你又是谁的父母,我们一生都在背负着各种各样的头衔。但从认识她,了解她,喜欢她,我最想被冠予的称谓,是我是她的男朋友。”
“我们认识了八年,错过了八年,这份告白也,迟了八年。”
…
南楠愣愣地看着台上的人,眼眶突然变得灼热滚烫,视线里的画面却异常清晰起来。
她看到陈松北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甚至冷静淡漠如他,语气竟然也会变得有些哽咽。
南楠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头随意地抹了下眼角,轻轻撇嘴“切”了一声,下一秒却又忍不住上扬,她想哭又想笑。
她觉得陈松北果然是只小狗啊。
小狗不会说话,小狗只会默默对你好。喜欢你却从来不说,只会表露在行动中,可当真的流露真心的时候,那双总是湿漉漉的眼睛却又会掉珍珠,让人想把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她也很喜欢他的。
后来陈松北说了什么,南楠已经不大能听进去了,她自己也很奇怪,泪水明明是从眼睛里流出来,落在她的脸庞,却堵住了她的耳朵。
嗡嗡作响,像是那年蝉鸣的声音。
“我喜欢一个人,会认真地对她好,始终如一。”
“你真的很无趣欸,我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一定要给他一场盛大的告白,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有多么多么多么地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歌词截取自《兜圈》- 林宥嘉
第50章 幼稚 可爱鬼
这种惊喜又难过的心情, 直到陈松北拉着她走出酒吧,冷风吹走闷热吵闹,心却依旧难以平复。
南楠盯着陈松北走在前面拉着她手的背影, 神情一阵阵地恍惚,步伐也直愣愣的。
以至于陈松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的瞬间,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 就把人抱了个满怀。
周身被熟悉的气息裹挟,不轻不重的冲击让南楠一下回过神来。
她僵直身体, 下意识想扶住陈松北的手臂站稳, 刚动了一下, 手还没抬起来, 陈松北就顺势握住她的两只手塞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像是早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
彻底没了能支撑的点, 南楠身体微倾,整个人的支点都在陈松北的身上,紧紧贴着他,像假装突发半身不遂碰瓷似的,滑稽得很。
南楠有点囧, 然而始作俑者却突然轻笑了声, 短促的气音从头顶落下, 显然也是和她想到了一块。
“你还笑!”
南楠又气又恼, 挣扎着想摆脱禁锢, 陈松北却淡定地单手揽住她的腰,把人搂的更紧。
另一只手一直放在大衣口袋里握着她的手,微微有些粗粝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无声安抚着她略显焦躁不安的心绪, “现在还尴尬吗?”
清冽的声线透过湿冷的夜雾入耳, 回味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南楠低低地应了声:“我没觉得尴尬。”
冬夜里的冷风吹得她刚哭过的眼角极为不舒服,说完她也没再挣扎,索性闭上眼睛就这么靠着陈松北避风取暖。
脸颊贴在他的胸前,心跳和体温透过衣料传递,温热的,也有点痒。
她声音闷在衣服里,说出的话听着也像是回音:“我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总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陈松北。”南楠突然就想叫他的名字,“你说为什么人总是这么后知后觉呢?”
空气中静默两秒,陈松北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默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都揽在怀里。
像是在以此证明,哪怕过往皆是虚幻一场梦,现在的他们却是真真切切地站在彼此面前。
“我就在这里,你伸手就能抓住。”
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南楠也不想再去回忆过往。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真实,她只觉得心安。
当下即是最好。
南楠将下巴抵在他胸前,仰头看向他,“嗯,我现在不仅抓住了,”
说着,她从大衣口袋里抽出自己的手回抱住他,语气也变得轻快,“还抱住了。”
对于南楠跳脱的举动,陈松北愣了一瞬,只觉得她可爱,却又忍不住想听她亲口说。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抱的?”
清楚他是明知故问,南楠也不恼,还真皱起眉头装作思考了几秒钟的样子才慢吞吞地开口,一字一顿:“女、朋、友?”
陈松北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头微微歪,靠在他的身侧仰头看他,语气听着轻佻,眼神却清澈明亮,没有一点揶揄之意。
心念一动,陈松北抬手把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拨到了一边儿,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想不想看烟火?”
“想。”南楠下意识地回答,等说完却又觉得陈松北这个问题实在没头没尾,又有几分荒谬,这么晚了哪里还会放烟花呢,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除非是他自己提前准备的。
想到这,南楠抬眸看向他,眼里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想就有吗?”
陈松北没说话,握着她的手走到车的后备箱处,拿出了几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烟花棒,他抬手关上车门,响声过后,侧头坦然回应:“想就有。”
南楠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他,想问点什么,又觉得不好开口,正犹豫着,陈松北已经带着她往河边走了。
这个时间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河边的风湿冷刺骨,更是看不到一个人影,陈松北找了个背风的空地,弯腰把烟花筒摆在地上,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只火机利落地点燃了引线。
橘色的星星点点被风吹得明灭,烧着的线在空气中散着若有若无苦涩的焦味。
南楠站在一旁看得专注,眼前却突然昏暗一片。陈松北起身挡在她面前,在烟花即将绽放的一刻,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温热的掌心遮住视线,南楠下意识抬手想拨开,她想看烟花,又有些摸不准陈松北的意图,扯着他的手好笑地问他,“捂我眼睛干嘛,你到底想不想让我看烟火啊,是不是又逗我玩。”
“想让你听。”陈松北重新把人拥在怀里,话音很轻也很淡,仿佛要被淹没在这烟火燃烧的风中,“你知道吗,和你再度相见的那天,我心跳的频率比这烟火四溅的声音还要快速热烈。”
南楠这样被他抱着,眼前是昏暗一片,唯有入耳的声音清晰无比。
“南楠,烟花总是转瞬即逝的,但我心里的花火会一直为你燃烧,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说完陈松北放下手拉着她后退了一步,南楠眨了眨眼适应着眼前的景象,烟花正燃烧在最绚烂的时刻,她盯着看,却全无刚才的心情。
眼前的人和物都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南楠觉得陈松北今天真的太温柔了,情话说了一大堆,她当真招架不住,她要溺死在小狗的眼睛里了。
南楠站在陈松北的身旁看烟花燃尽,期间偷瞄了他好几眼,终是忍不住开口:“陈松北,你前段时间那么忙,是不是因为报了什么恋爱告白培训班?”
“……”陈松北偏头盯着南楠看了好几秒,被她的脑回路气得想笑,又觉得无奈,有种满腔柔情无处宣,当真成了对牛弹琴的感觉。
南楠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想着陈松北说了那样的话,她没做回应不说,还问了一句这么莫名其妙的话,确实是不好。
她别过头沉吟片刻,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哄人:“好啦,谁让你今天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我脸皮这么厚的人都有点受不住了,这不是想着调节一下气氛的。”
没听见人回应,南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挨着他的那只手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指,声音轻轻柔柔的,“那我现在认真地回答你好不好,不管是在酒吧还是刚才,我都很开心你能和我说那些话。”
南楠勾着指尖和他十指相扣,侧过身站在他面前仰起头,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也很喜欢你的,男朋友。”
感受到手背的温热,陈松北垂下眼眸和她对视,看到她半扎的发丝被风吹得散乱,脸颊也红红的,说不清是河边的风太冷,还是因为心意说出口,总是情怯。
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有多喜欢?”
“就,”南楠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在两个人之间比比划划,眨着眼睛冲他笑,“永远比你喜欢我的喜欢要多一点的喜欢。”
“……”陈松北扯起嘴角轻笑了声,握住她在眼前乱晃的手,有些无奈,“投机取巧。”
南楠就势扑进他怀里嘿嘿笑了两声,也不辩驳,她喜欢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的坦诚和真挚,甚至想要是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也很好。
“陈松北。”南楠抱着他,有些兴奋地用手拍拍他的背,“你也叫声女朋友来听听,嗯?”
见他只是听着不出声,南楠踮起脚扯着他的大衣领口和他视线齐平,语气有些不满:“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刚答应做你女朋友你就冷暴力我,小心我红——”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唇边突然多了一点温软的触感,鼻翼间也充斥着淡淡的木质香气。
“女朋友。”陈松北借着这个姿势微微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轻轻叫了她一声,呼吸间的气流混着风拂过侧脸,他嗓音淡淡的,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那我能亲你吗?”
南楠站在那里,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她脑子懵懵的,也不知道自己只是想听陈松北叫她一声女朋友而已,怎么就突然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佯装淡定地放下扯住他衣领的手,表情是欲盖弥彰的严肃正经:“你都亲了,才问我,你礼貌吗?”
“……”陈松北稍稍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抬手把她皱起的眉头抚平,重新把人搂进怀里。
他微弯着腰把头埋在她的肩颈,嗓音带着含混的笑意,“这不是想着,不能和某个人一样,总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亲人,况且,”
停顿片刻,陈松北抬起头和她对视,手指间或穿过她的发丝,用指腹蹭了蹭她侧脸的皮肤,“这不叫亲,”
随后缓缓凑近,再度开口的话音变得模糊起来,“这才是。”
最后的字音被滚烫的气息吞没,陈松北单手扶着南楠的后脖颈,不再满足于浅尝截止,而是用了些力道将人带到身边直接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一下又一下地吮吸,像是试探,又隐约带着惩罚的意味,似乎是想把那些他独自一人熬过的长夜在这一刻通通索取回来。
风浪无休止地拍打着岸边的沙石,湿冷的气息反复裹挟着长夜,掠过之处,潮湿得好似能滴出水来。
南楠下意识闭上眼,睫毛颤巍巍地抖动着,被动承受着这个极具侵略性的吻。
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觉得自己像是烧着了一般,呼吸间,仿佛连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让她喘不过气,直得被迫张开嘴,气息急促。
而陈松北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在她受不住微微启开唇瓣的一瞬间,直接用舌尖撑开她的牙关探了进去。
南楠抓着他的手臂,轻轻呜咽了声,连睫毛也被激得氲上了一层水汽,她有点受不住这么热烈的亲吻,腿也渐渐开始发软。
陈松北察觉到她的异样,直接用手扣住了她的腰不让她往下滑,还顺便分神将她粘在侧脸的碎发别到了耳后,动作温柔至极。
什么都照顾到了,就是不愿意放过她。
南楠晕晕乎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陈松北没骗她,如果这才叫做亲的话,那刚刚的轻轻一碰,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知道她实在是受不住喘不上气,陈松北这才缓缓松开她,用指腹蹭了蹭她唇角的水渍,又不舍地亲了亲。
而南楠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像条搁浅的鱼儿被放回大海,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双手依旧紧紧抓着陈松北的手臂,等呼吸平稳了些,才抬头看向他,无声控诉着自己的不满。
她刚刚觉得自己要死了。
陈松北扶着南楠的腰垂眸和她对视,长睫遮住了他大半的眸光,却仍依稀可见他眼底如墨般浓重的情绪,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打过来一束长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随着光线而来的,是一道粗犷嘹亮的声音,瞬时划破了这浓稠寂静的夜。
“谁啊!谁在那儿!”
南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抖了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陈松北拉着转了个身,抵在了一旁的石墙后。
眼见着那束光影不停地在晃动,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南楠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两个人也没干什么,她却怕得要死,就好像是晚上偷偷跑到操场上谈恋爱的高中生被巡视的老师抓到了一样。
她紧张地抬起头看向陈松北,扯着他的袖口无声询问要怎么办。
陈松北垂眸盯着南楠慌乱的神色看了几秒,原是想安抚她说没事,却在一瞬间,突然改了主意。
他弯身凑到南楠耳边轻轻开口,嗓音有些哑:“没办法了。”
说着,拉起她的手,“跑吧。”
话音落下,南楠就这么被陈松北拉着跑了出去,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将她本就有些滑落的发圈彻底吹掉,散乱的发丝拂过侧脸和耳畔,最终飘散在风里。
身后的追光依旧紧追不舍,陈松北却在回头朝她笑。
有那么一瞬间。
南楠觉得陈松北疯了。
她也疯了。
果然。
恋爱中的人都是幼稚的可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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