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教室的空气凝固住。
宋乐鱼看着他的眼睛， 看不透这话有意还是无意。
她琢磨不透这话的意思，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对方的脸色依旧波澜不惊， 仿佛只是无心的一句话。
无声无言的对峙。
她发誓，她的脑子这辈子没转这么快过。
然后她笑了一下，浅浅的声音，周遭的空气像被戳穿的气球， 松懈下来。
“你有病？有病就去治。”她说， “哝， 高二学姐给你的情书。”说完， 她把东西硬塞进他手里。
见卫豫垂着眼沉默， 宋乐鱼会错意，连忙举手发誓，“放心，我只是帮忙带一下，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看。”
一阵风裹挟着凉意席卷进来， 吹动了旁边的窗帘。
卫豫翻转了一下没什么分量的情书，随意丢进桌洞，然后从喉咙口冷冷挤出一个音，“嗯。”
见他收下， 宋乐鱼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比中考都紧张-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
云中的老规矩， 每学期第一节 体育课用来测身高体重和肺活量之类的， 很轻松，测完的就能自由活动， 所以气氛较为躁动， 人人都盼着。
上周体育老师不在， 好在开学时的老师都有良心，没有占课，上的自习。
所以这节算是第一节 。
下课铃一响，带水杯的带水杯，带作业的带作业，一溜烟全冲下楼，人影都追不上。
体育委员是项昊辰。
等人来得差不多了，他号召大家集合，先排成两列，一二报数，然后分开，成四列纵队。
巧的是，宋乐鱼在第三排，卫豫在第四排，正好一前一后。
宋乐鱼丧着脸，“怎么又是你啊？”
上了一下午课，她的心态调整得差不多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隔夜仇，更何况他们这也不算吵架。
太阳正好照在卫豫脸上，所以他眉微皱，“那你去跟他提换位置呗。”他朝项昊辰那个方向昂了昂下巴。
“……”一句话把宋乐鱼堵住，面对项昊辰她其实还蛮尴尬的。
预备铃打响，体育老师来了，他班级多，不记得八班同学的脸，正在一个个问。
他们就看着他一个个班问过来，场面有点好笑，最后是项昊辰跑过去把他领过来。
体育老师讲了一下上课规则后让他们跑两圈，然后带他们做准备活动。
因为是第一节 课，没什么人偷懒，想给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都做得挺标准到位的。
“体委先带男生去测肺活量。”体育老师发话，“然后……班长是哪个？”
“我是。”宋乐鱼举手。
“你带女生去测身高体重。”
“好的。”
测完一项后，男生女生交换。
排队过程中，陈雯找到宋乐鱼，“你多重？”
宋乐鱼叹口气，表情十分懊悔，“胖了，早知道暑假就不吃那么多了。”
“胖了是多少？”
“95。”
“去你妈，我96。”
“也就多一斤。”
“这是一斤吗？这是我的尊严！我要减肥！”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听都听腻了。”
“这次肯定是真的！”
过了一会。
“等会测完去小卖部不？买根烤肠吃。”
“你的尊严呢？”
“尊严不能当饭吃。”
“……”
一分钟不到测一个，速度很快，很快排到她们，测完。
就在她们准备去小卖部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陈雯：“你带钱了吗？”
宋乐鱼摸了摸口袋，“……没有。”钱都在书包里。
陈雯：“谁上去拿？”
宋乐鱼语速很快，眼睛都没眨一下，“你去。”
陈雯：“……你去。”
“那我们都别吃。”
“不吃就不吃。”
“……”
突然，宋乐鱼余光瞥向正在测身高体重的男生。
男生比女生多十个，他们还在测，卫豫就在里面。
“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找卫豫。”
“要是他也没钱呢？”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没关系，我先去问问！”
宋乐鱼过去时，更好轮到卫豫测，她看到了他的身高——181。？
这货又长高了？
等毕业了不得超过186？
“好兄弟，借点钱。”
“没钱。”卫豫直接绕过她，走到一边。
“我给你带烤肠吃。”
“只有两块，别的没有。”
好啊你。
一根烤肠就是两块钱。
就在宋乐鱼准备继续软硬并施时，被体育老师的口哨声打断，八班的人急忙跑过去集合。
好在自由活动没有太久，人都没走远，吹了几声哨子都往这靠拢。
体育老师点了点人，齐了。
“刚刚收到通知，在操场上的班级先去知新大厅拍一寸照，给你们做胸卡用的。”
体育老师让项昊辰带队过去，“如果没班级你们就先拍，有班级就排队等。”
知新大厅有两个摄影师，一人一块地，墙上挂了块大大的蓝布。
他们来得算及时，只有一个班级在，项昊辰带他们去另一个摄影师那。
男生和女生成两个鲜明的状态。
男生要么勾肩搭背聊天，要么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女生就很统一了，无一不是在扯衣领拨头发。
“我头发乱不乱？”
“快帮我弄弄刘海，我可不想把大额头露出来，丑死了。”
“我这领子不歪吧？”
“……”
拍完照，离下课还有点时间，宋乐鱼拉着陈雯在旁边等，等卫豫拍好。
拍好一张照会自动导入到旁边的电脑上，轮到卫豫时她悄悄走过去看。
卫豫做了个口型：走开。
她做了个鬼脸：我不。
卫豫还想说什么，但摄影师在催了，“坐好，不要动，看镜头。”
宋乐鱼期待地盯着电脑看，希望摄影师把他拍得丑丑的。
很快，一张照片导入进来，她有些看呆。
他以前的学生照就很上相，现在他较之前长开了，镜头感更强。
蓝色的背景布前，干净利落的短发，向来白净的脸，眼神清澈明亮。
摄影师叫他笑一笑，他略显不耐，但又不得不抿起唇，有少年的青涩局促也有少年的飞扬锋芒。
无畏。
对，就是无畏。
宋乐鱼在他眼中看见了对未来的无畏，像一只羽翼未满的雏鸟不识天高地厚，但也谦和而狂妄，骄傲又坦然。
时光的长河还很久远，在成长的尽头，雏鸟终会成为独立于高高穹顶的雄鹰-
放学，公交车上。
今天运气不怎么样，只有一个空位。
宋乐鱼瞅了瞅空位又瞅了瞅卫豫，说时迟那时快，她一屁股坐下，像粘了502胶水一样瘫在上面，“这是我的，你别想坐。”
卫豫冷冷地“哦”了一下。
“……”
这回换宋乐鱼不好意思了，如果卫豫和她争一下，她就心安理得了，但他不争不抢，她良心就不安。
回顾十几年人生，每次坐公交车，但凡只剩一个座位都是她坐。
思绪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她又想到四年级的时候，因为想看一部电影，韩雅琴不允许，她就拉着卫豫偷偷跑出来，买票的时候只剩一张，而且视角还不好，在角落。
她一根筋，死轴，只想看那部电影，并且就想买那个场次的。
她一个人在里面看电影，喝可乐吃爆米花，而他在外面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没有手机，没有去哪里玩，就静静坐着。
想到这个，宋乐鱼就不单是不好意思了，还有愧疚。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卫豫很好很好，好到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她那个时候真的很可恶很过分，想给以前的自己唰唰挥两拳。
不知道是今天的她太脆弱敏感还是受到中午事情的影响，鼻尖忽然发酸，居然有点想哭。
宋乐鱼抽了抽鼻子，默默站起来，把卫豫按在座位上。
他看了她一眼，“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卫豫没说话，间接默认。
车门慢慢关上，宋乐鱼抓住上面的扶手，口出狂言，“我想履行一下大哥的义务，不行？”
“……得。”
过了一会，宋乐鱼突然开口喊他，“卫豫。”
“？”
“我突然觉得你好好。”
“我又没病，哪天不好？”
“……”他妈的！
宋乐鱼心中快要溢出来的煽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白瞎了她的感动。
这时，司机一个急刹车，宋乐鱼身子往前倾，表情狰狞失控，像要吃小孩的样子。
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衣服，把她扯了回来，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人被按到座位上。
对面的人轻哂，“坐着吧你，还履行义务呢。”
“……”
急刹车过后，凭司机高超的开车技术又恢复平稳，有了前车之鉴，这回司机刹车时特意小心了些。
28路除了经过云中，还要经过一所小学。
所以这个点车厢里老人和小孩居多，青少年次之。
这个路口车流量大，绿灯又特别短，司机有些急，前面传来争执声。
“你到底上不上车？”
“我上，找钱吗？”
“不找。”司机不耐烦道。
一个老奶奶褶皱满满的手拿着一张五块，略显无措地站在那，她没有硬币上车，但又不想下。
“不上就下车，别挡道。”司机的手已经放在关门键的上面，准备关门。
“坐好。”卫豫低头对宋乐鱼说了句，然后朝那走过去。
他从兜里掏出两枚硬币投入投币箱，朝老奶奶伸出手，“奶奶，过来吧。”
他特意说了地方话。
老奶奶抓住卫豫的手连连道谢。
司机见状，不说话了，等人走进去后默默关上门。
宋乐鱼见他们走过来，从座位上下来，让给老人，“奶奶，你坐。”
安置好老人，他们俩找了块空地站着，一个抓上面的扶手，一个握栏杆。
宋乐鱼低头不语，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卫豫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她记得三四岁时隔壁邻居家的狗生了宝宝，她拉着卫豫过去看，他嘴上说不喜欢，眼神却粘在小狗身上，扯都扯不开。
浒镇的狗多，基本每户人家都有一只，他们家因为韩雅琴对狗毛过敏，所以从没养过。
乖顺的狗不少，但凶残的也多，邻居家有只狗宝宝就是在刚学会走路时被咬死的。
她亲眼看见卫豫把狗宝宝埋进土里，还摆了一堆他喜欢吃的零食。
之后，她又撞见他在给狗宝宝报仇——
那只巨型犬比他都大，他一点不怕，满心满眼都是报仇，装一书包的石子，看样子他捡了很久。
石子不大，不用力砸是不疼的，狗躲得快，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
那会的他只是屁大点儿的小孩。
小学以前的事她有很多都记不清了，唯独这件一直记在心里。
或许未来某一天，他的好也会分给别人，可能比对她的好更甚，想到这，她就发闷般喘不上气。
“今天在想什么？”头顶传来少年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没想什么。”宋乐鱼回神，动了动嘴唇，声音不大。
“宋乐鱼，看我。”
少年的头微低，睫毛遮住漆黑的眸子，也难掩其中光亮。
他们离得很近，不光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还有清浅的呼吸。
空气仿佛凝滞住。
宋乐鱼心头发紧，无意识地掐了掐手心。
不知怎的，对上他的目光就像触电般，让她不敢再看他。
视线下移，看见他削瘦分明的下颌，因为说话而上下滚动的喉结。
“放心——”他突然抬手放在她头顶，这次没揉，而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顺着里面打圈的地方。
“你不和我玩，我都不会不和你玩。”
宋乐鱼身子僵住，发蒙的脑袋终于找寻一丝清醒，意识到他在说中午的事。
他知道了，他看出来了。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她在他面前都没有秘密。
公交车还在行驶，附近的景物在倒退。
雨过天晴般，灿烂的笑在她青春明媚的脸庞上荡漾开来，泛至眉梢处，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嗯！”
作者有话说：
「宋乐鱼在他眼中看见了对未来的无畏，像一只羽翼未满的雏鸟不识天高地厚，但也谦和而狂妄，骄傲又坦然。」这句有参考甫子寸的随笔。
第16章 敲诈
军训当天， 八辆大巴车整齐停在校门口。
因为八点出发，取消了早自习，八点前到校就可以。
七点五十， 八个班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人手一个行李箱，女生东西多一点，行李箱上又挂了个包。
陈雯排在宋乐鱼前面， 还没到上车时间， 两人头挨头凑在一起聊天。
“你那个包里是什么， 这么鼓。”陈雯指了指宋乐鱼行李箱上的帆布包。
“你猜。”
她上手摸了摸， 一开始以为是护肤品， 但手感不像，“猜不到，快说。”
宋乐鱼像献宝似的打开，“噔噔噔噔，全是吃的， 我厉不厉害。”
“……”陈雯无语，“那边还能饿着你不成？防晒霜才是头等大事。”
“带了带了，行李箱里呢。”宋乐鱼把包合上，“那你晚上饿了可别朝我嗷嗷叫。”
“那我肯定嗷你一晚上。”
学校到军训基地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
头十几分钟车厢里充满讲话的嘈杂声， 都很兴奋，后来玩手机的玩手机， 睡觉的睡觉， 还算安静。
到了基地门口，总教官站在最中间， 剩下的教官依次往两边站开。
等车子开进去后， 他们小跑跟在后面， 然后在露天大棚旁停下。
同学们按照班主任的指令下车拿行李，排好队，等教官过来交接。
“接下来一周，你们就听教官的指令，我不一定24小时在，但教官一定24小时在，有事就找教官。”丁国川做最后的嘱咐。
不一会，教官就跑过来。
所有人都好奇地盯着他看，这个教官看上去还挺年轻的，最重要的是有点小帅，一身迷彩服，下面是黑色军靴。
陈雯拱了拱宋乐鱼，“这教官还挺帅的，这一周有眼福了。”
“别人都是见钱眼开，你是见色眼开。”
“屁，我又见钱又见色好吧，你敢说你不觉得帅？”
“……帅是有那么一点点了。”
教官只说自己姓蒋，别的什么都没说。
他带领他们到宿舍楼。
“现在是九点，我给你们十五分钟时间，放好行李，换好迷彩服。”他边看手表边说，“迷彩服在床上，一人一套。”
音落，队伍里就已经有不和谐的声音。
“我去，十分钟？也太短了吧。”
“教官能不能再加点时间啊。”
“……”
“你们来了这里就是军人！军人的原则就是服从命令！”蒋教官犀利的视线从刚才讲话的人脸上扫过，“你们三个，我记住你们了，别人十五分钟，你们十分钟。”
“啊？”
“五分钟！”
“……”这一次一片寂静，没有反驳的声音。
“迷彩服都是均码的，班主任提醒过你们自备皮带的吧？都带了吗？”
“带了。”
“大声点。”
“带了！”
“好，现在开始计时。”教官吹响哨子，跨步让开。
所有人都提着行李箱奔跑，玩命似的冲上楼梯，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宿舍，目标明确。
就是苦了行李重和楼层高的人了。
宋乐鱼没想到军训日子就从一声哨音开始了，一点缓冲都没有，跑上楼梯时她还是蒙的。
她行李不是很重，最主要是有一大包零食，她努力护着不被挤压就导致速度慢了下来，排在她后面的人接二连三超过她。
“宋乐鱼，快点！要来不及了！”陈雯在上面催她。
“来了来了。”她说话喘着气。
陈雯和她一个宿舍，在五楼，可跑死她了。
宿舍是六人的，她们到时其余四个人已经在了，杨嘉婷和姚思淼她比较熟，还有两个没怎么说过话。
她们互相打了招呼，只有姚思淼没理她。
宋乐鱼抿了抿唇，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上次竞选班委的事让对方心里不舒服。
迷彩服每年都有人穿，虽说清洗过，但她们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不约而同没有把短袖脱掉，把迷彩服套在外面。
热就热点吧，忍忍。
穿好衣服，跑下楼，刚才那三个人已经站在那了。
他们班的速度不慢，八分钟时人全都到齐。
上午就一项活动，开营仪式。
到了军训大棚，他们发现还有一个学校，实验附中。
听传闻，云中和实验附中是死对头，凡事都要比上一比，成绩就不用说了，比不过他们，就开始比别的。
有小道消息说，是实验附中抢着要和云中一起军训，就是不知是真是假。
现在看来，这小道消息的可信度挺高。
先是校领导和总教官的发言，极其枯燥无聊，天气本来就热，这样一来每个人就更没心思听了。
接下来总教官的一番话让他们提起了几分精神。
两个学校按照部队里的划分形式分了一下。
云中是一连，实验附中是二连，班级与班级之间又各自为排。
宋乐鱼他们是一连八排。
“在这一周里，没有什么高一几班，一个班就是一个排，懂了吗？”总教官拿着话筒，站在最中间说，“我们的教官会用几连几排称呼你们。”
“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们，现在我们有几位教官正在查你们的行李，男教官检查男宿舍，女教官检查女宿舍，手机、零食、护肤品一律没收。”
“不要觉得我们侵犯你们的隐私，你们上了战场有零食吃吗？有护肤品涂吗？在这里，你们就是军人，牢记你们的身份！”
“不用担心弄丢，一个宿舍的东西教官会收在一个箱子里。”
“如果有东西收错了，可以去找你们的教官说明要回。”
“如果有漏检查的，请你主动上交，不然被发现后果自负！”
总教官说完一句话，底下的人就开始交头接耳，原本整齐的队伍一下变得乱糟糟，窜头窜耳的。
宋乐鱼不担心手机不担心护肤品，就担心零食。
她带的可都是她的最爱啊！
陈雯和她一样心碎肉痛，不过默哀的不是同一样东西，“靠，老娘的防晒霜，我他妈带的可是新的！”
她本身就不白，一周下来岂不是直接变成非洲黑人？
总教官厉声呵斥几句后他们逐渐安静下来，场面恢复原样。
“下面有请我们的教官向你们演示训练的内容。”
十几个教官从远处慢慢走过来，他们排成一支方阵，抬头挺胸，动作整齐划一。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绷得紧紧的。
有很多动作宋乐鱼都叫不上名字，只看出来立正、稍息和敬礼。
最后以一首《团结就是力量》结束。
虽然只有短短四五分钟，但可谓精彩无比。
“这就是你们训练的全部内容，包括刚才那首军歌。”
……好，瞬间不精彩了。
到开始军训，宋乐鱼脑子里依旧徘徊着两句歌词。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别的词记不住，就这两句记忆犹新。
上午的训练相对简单，因为所剩时间不多，就安排了叠被子。
教官先做示范，然后让他们上手练。
“好好练，叠被子是会计分的，分数低的排是会加军训时长的。”
所有人：“……”
此话一出，随便敷衍叠的人、根本没打算叠的人都抢着叠。
但一个排只有四床被子，到中午吃饭时大部分人都只叠到一两次。
原以为中午能轻松点，没想到这群该死的教官在饭前还整幺蛾子。
基地里的伙食是不错的，毕竟要训练一整天，总要吃好喝好。
他们盯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肚子饿得咕咕叫，狂咽口水。
大部分人已经坐下开吃了，被教官喊起来，“所有人都站起来！”他们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一边站一边嚼嘴里的菜。
“听我口令，我说坐你们就坐，速度要快！”
“坐！”
有些人没反应过来，还愣在原地。
“重新来！”
所有人又站起来。
事实证明，一群人当中总有几个慢半拍，来了五六回才勉强过关。
教官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们眼前一黑，“五分钟时间吃饭，五分钟后我来吹口哨，谁还在动筷就到外面跑步。”
教官过来吹口哨时，宋乐鱼腮帮子里还塞着菜。
五分钟一顿，差点没噎死-
中午有一个小时休息，吃好饭大家都回宿舍休息。
宋乐鱼直奔挂帆布包的地方，里面还是鼓鼓的，没被发现。
她把包放在床头柜上，看来教官一心想着查行李，忽略了这个包。
这一个小时六个人都选择睡觉，就算不困也闭眼养精蓄锐，谁知道下午又是什么魔鬼训练。
下午的训练要到五点，时间刚过半宋乐鱼就饿得不行了。
想喝水充饥，但水也喝光了。
有两个选择。
一去接水，缺点是接水的地方在宿舍楼那边，比较远；二是买小卖部里的，缺点是贵。
小卖部挺会赚钱的，学校里才卖两块的矿泉水它卖四块。
思来想去，宋乐鱼决定去买，并且敲诈卫豫，用他的钱买！
卫豫和几个男生在树荫下休息，旁边是董晨飞，一看他就在跟卫豫叽叽喳喳。
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得啵得啵，卫豫理都不想理。
宋乐鱼悄悄绕到卫豫后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两只手捂住他的眼睛，压低声线，“猜猜我是谁。”
卫豫坐如钟，连睫毛都没颤一下，“除了某只猪还能有谁。”
“？”
“不对，是某条鱼。”
“……？”
“给我四块钱，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有病。”
“……”
“鱼姐，你干嘛呢？”董晨飞在一旁看呆了眼，还带这样玩儿的？
“闭嘴！”
“得。”董晨飞抬了一下屁股，“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董晨飞走后，宋乐鱼也没继续玩的心思，松开手绕到前面去。
她理不直气也壮，“我渴了，给钱。”
“哦。”
“？哦是什么意思？”
“不关我事的意思。”
“我可是你大哥啊，亲大哥！”
“那正好，你死了家产都是我的。”
“……毒，太恶毒了。”
宋乐鱼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沫，她已经渴的不想说话了，刚才那句话已经是身为人类的最大限度。
她真的要变成死鱼了，还是被活活渴死的。
卫豫见眼前的人半天没说话，抬眸看了一眼，看见了对方略起皮的嘴唇。
很干。
短暂停留一会后，他收回视线，从裤子里摸出一张五块，“剩下一块买你今天闭嘴。”
她没想到向来“刁钻刻薄”的卫豫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她的大招都没放出来呢。
肯定是训练太累，和她吵架的力气都没了。
“得嘞。”宋乐鱼接过钱，“我保证0点前不来烦你。”
喝了水，她这条鱼又有精神了-
不止上午下午练，晚上也要练，练到八点，然后洗洗弄弄睡觉。
累了一天，根本没人有心思熬夜玩手机，一沾枕头困意就来了。
不过今天晚上的菜有两道宋乐鱼不喜欢吃，芹菜和红烧鱼块。
她觉得芹菜有股奇怪的味道，根本难以下咽。
至于红烧鱼块，她从小就不爱吃鱼，有鱼刺，吃起来很烦，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她也是一条鱼吧。
吃同类什么的，有点残忍。
这就导致她晚上并没有吃多少，训练的时候不觉得饿，现在躺在床上饿得睡不着，翻来覆去。
她和陈雯都在上铺，头对头睡。
她翻起来，趴在床上，小声问：“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了？”陈雯认床，到陌生的地方头一晚是睡不好的。
“我有点饿。”说完，肚子咕咕叫，还挺应景的。
“……你想怎么办？”
“吃我带的泡面。”
“我也要！我也要！”突然传出一道很轻很悠的声音。
陈雯和宋乐鱼的身子同时一僵，面面相觑，“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有人在说我也要。”一时间，无数宿舍恐怖故事浮上脑海，越想越惊悚。
“靠，有点可怕。”
“要不别吃了吧。”
“吃啊！”
“卧槽啊——！”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不谋而合一骨碌钻进被子里，这时候也顾不上嫌弃这里的被子有怪味了，头埋得死死的。
“是我啊，杨嘉婷！”下铺探出一个脑袋，昂着头往上看，“我是杨嘉婷！”
这鬼这么吊？还会模仿杨嘉婷的声音？
两人哆哆嗦嗦地想。
杨嘉婷见两个人还没动静，气打不出一处来，从床上翻下来，然后用手碰她们，“喂，是我。”
没想到两个人抖得更厉害了——“别吃我，吃陈雯。”“别吃我，吃宋乐鱼。”
杨嘉婷一个很少爆粗口的人都没忍住说了脏话，“吃你妹，老娘是杨嘉婷！”说完，她一手抓一条被子，用力掀开。
“看清楚了吗，老娘是杨嘉婷！杨嘉婷！”
第17章 给你惯的
“噗——”
“哈哈哈……”
“……”
笑是会传染的， 一个人笑出声，宿舍里接二连三响起笑音。
她们三个的动静不小。
宋乐鱼和陈雯以为自己讲话声很小，实则在这么安静的宿舍里， 发出一点声音都能听见，更别说后面有了杨嘉婷的加入。
免费看了一场喜剧。
三个人愣住。
在宋乐鱼和陈雯纠结鬼不鬼时，杨嘉婷已经回神，“你们没睡啊？”
“和你一样呗， 饿得睡不着。”
“我是单纯睡不着， 这被子太臭了。”
“杨嘉婷你他妈吓死人了！”陈雯第二个回神，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我叫了你们三次！还把我当女鬼， 我这么像女鬼吗？”
“是挺像的。”宋乐鱼终于回神。
“……”
杨嘉婷现在披着头发， 又穿着粉红色的睡裙，就是这粉红色不粉，偏红。
“那……一起吃泡面？”宋乐鱼提议道。
“来！”
“吃！”
“这必须有我！”
宋乐鱼只带了三盒，两个人吃一盒够了，睡前不用吃太饱， 垫垫饥就行，不然撑得慌。
睡前她们打了两壶热水瓶，够用。
五个人都等着泡面泡开，只有一个人躺在床上没动， 宋乐鱼以为她不好意思，开口邀请， “姚思淼， 下来一起吃吧。”
床上的人沉默两秒才开口，“我不饿， 你们吃吧。”
宋乐鱼又邀请了几次都被她拒绝， 只能作罢。
“香啊， 香死我了！”
“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泡面。”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盒子啃了。”
“你别太荒谬。”
“……”
她们边吃边聊天，枯燥的军训中终于添了一抹乐趣，一顿泡面下来，她们之间少了一份生疏多了一份熟悉。
女孩们的友谊来的就是这么简单。
吃完，擦好嘴，宋乐鱼才想起某人。
吃的时候太饿了，一心只想吃，忘记拍照了，不过没关系，这点汤汤水水也足够让某人眼红了。
她随便拍了一下，娴熟地打开某人头像，把照片发过去。
宋爹：【某人啊，吃不到吧，只能饿着肚子喽】
然后她想起什么，戳戳了红包的地方，发了一块过去。
宋爹：【一块还你，我不闭嘴，我要说话】
几秒后，对面甩了十块过来。
卫狗：【闭嘴】
宋乐鱼领了，然后退了两块过去。
宋爹：【我不闭】
对面甩了二十块，宋乐鱼领了，再继续说。
来来回回五六次，对面没声了，直接懒得理她。
宋乐鱼没再继续骚扰，这波她白赚-
早上六点十五就要集合，她们五点半就起来了。
原因无他，只因叠豆腐块。
每个人都昏昏欲睡，穿衣服的样子好像在赴刑。
昨晚吃完泡面她们又畅聊了好久，你说说我，我说说你，生疏感彻底消失了。
她们叠被子不熟练，叠一步忘一步，几个人一起回忆才勉强记起步骤顺序。
拆了叠，叠了拆，不管叠几次结果都一样，很蓬很皱，边边角角都团在一块，一点棱角都没。
她们不想加训练时长啊！
几个人苦着脸。
“我明明按照教官的步骤来的，怎么叠出来这鬼样子？”
“你别说了，我叠得更烂。”
“咋办，时间快来不及了。”
“不管了，再叠一次，再不好看我也没办法了，死就死吧。”
这回宋乐鱼也束手无策，实在没想到这豆腐块这么难，明明昨天教官一气呵成叠好了，又快又好看。
外面的天特别透亮，也特别热，今天湿气有些重，湿热是最闷最难受的。
吃好早饭还是在那块场地训练，动作比昨天复杂了一点。
从训练开始宋乐鱼就觉得屁股里热乎乎黏乎乎的，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来姨妈了，然后又否认，因为还没到时间，最后归功于天气太热。
过了一个小时，教官让他们休息。
宋乐鱼正准备去喝水，肩膀上突然传来重量，把她吓一跳，她以为是陈雯。
回头一看，居然是卫豫。
“找你大哥借钱喝水吗？可惜了，你大哥没带钱。”宋乐鱼兜里揣着五十大洋，睁眼说瞎话。
“谁都和你一样？”
“……那你找我干嘛。”
卫豫搭在宋乐鱼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让她转了个身，背对着自己，像是在刻意挡住什么。
然后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裤子，红色。”
两个词一下让宋乐鱼明白发生了什么，酷拽的表情一下僵住，她的脸扭曲得有点好笑。
她下意识抓住衣摆往下拽了拽，向卫豫求助，“那怎么办？”
潜意识里，卫豫能摆平她的一切困难。
不过是以前还是现在。
卫豫把迷彩服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然后拎出两只衣袖往她腰上系。
这个动作突然就暧昧了起来。
她的背离他的胸膛本还有一段距离，此时他灼热的体温正一点点传送过来。
少年很高，为了系外套他微微弯腰，像是把身前的人都笼罩了一般，笼罩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
腰侧是宋乐鱼的敏感点，别人一碰就痒，现在卫豫的两只手都放在那，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加大摩擦。
她屏住呼吸，努力克制把卫豫甩出去的冲动，下次一定找机会挠回去。
宋乐鱼从没觉得系一件外套需要这么长时间，等身后的人松开手，她已经屏呼吸到快要窒息了。
还好他们所在的地方比较隐蔽，没什么人往这看。
“那你怎么办？”宋乐鱼又问。
“先管好你自己。”
“……”宋乐鱼握了握拳头，这人还是一如既往欠揍。
“应该没有人看到吧？”她后知后觉，担忧道。
“谢我发现的及时。”
“谢你谢你，大好人。”
“那……现在怎么办？”短短五分钟，宋乐鱼已经说了三个怎么办。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想侮辱我就请专业点，我明明是十万个怎么办。”
“……”
卫豫不再说话，回头扫了一圈场地，找到蒋教官，然后对宋乐鱼说，“去厕所等我。”
“哦。”宋乐鱼这次乖乖点头，照做。
看着宋乐鱼走远后，卫豫和蒋教官说了几句后也走了。
小卖部里是有卫生巾卖的，但品牌没有超市里的全，只有两种，卫豫不知道哪个好，就拿了一包贵的。
结账的时候，阿姨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盯着卫豫看了好半晌，久久不收钱。
卫豫是个不爱解释的人，这回破天荒地说了一句，“给女同学买的。”
阿姨终于有所动作，缓缓抽掉他手里的钱。
卫豫：“……”
走之前，卫豫顶着阿姨死亡眼神的压力，多问了句，“有红糖吗？”
“没有。”阿姨眼神不变。
“……嗯。”
五分钟后，卫豫看着空空如也的厕所，怀疑宋乐鱼是不是死在半路上了。
他回头看了看，除了绿树什么都没。
厕所里没人，很安静，宋乐鱼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动静，听见脚步声她激动地喊了一下，“卫豫！”
卫豫往四周看了看，没人。
这时，那人又喊了一声卫豫。
这回他确定了，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你在里面？”
“对呀对呀，在等你呀。”
“……”
卫豫的太阳穴突了突，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我的意思是，让你在厕所门口等我，没让你在里面蹲着。”
“……”
里面突然静住，很长时间没有声音。
宋乐鱼突然也意识到她好像理解错了？但是——
“你又没和我说清楚！”
“你说厕所等你，我就理解成了我在里面蹲着！”
“这能怪我吗！”
“……”
“别杠，杠就是你对。”
“……”
“不对，是我对。”大哥从来不认输！
卫豫闭了闭眼，有些头疼，“你能自己出来拿么？”
“大概也许可能不行。”她已经蹲老半天了，腿都快麻了。
“……”
两人无声僵持，谁也不肯退一步。
宋乐鱼一改刚才的气势，开始“哄骗”，“这里没有人，没事的，你进来递给我。”
“他们都在外面训练，没人会过来的，放心，这事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拿我的鱼命保证！”
啧，真拿她没办法。
卫豫捏了捏鼻梁，脚步有些艰难又有些僵硬地迈了进去，他低垂着眼，只盯着地上的瓷砖。
“在哪？”
“这，这。”宋乐鱼从下面的缝缝里探出半个手，“第一个隔间。”
卫豫飞快把卫生巾递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大步跨出去。
出了厕所，他才发现他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他认命般呼了一口气，插兜靠在墙上等着。
今日头条。
惊！一名男高中生竟白天勇闯女厕所！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宋乐鱼想象了一下这个头条画面，笑得都快岔气了，不，是血流成河。
她也不想笑的，但实在忍不住啊。
过了一会，里面的人出来了——
那人看也不看在门口等待的那位，像一阵风窜出去，跑得比国家一级运动员都快。
“我靠我靠我靠，陈雯董晨飞我跟你们说，卫豫进女厕所了！”那人一路跑一路喊，像是按了循坏键，一直喊这句。
门口等待的那位：“……”-
趁午休时间，宋乐鱼去领了套干净的迷彩服，不过脏的得自己洗掉。
其他人都上床午睡了，就她一个人在吭呲吭呲洗裤子。
等她洗好上床，门突然被打开。
宋乐鱼被吓一跳，看清是谁后长吁一口气，随口问，“你去哪了？”
姚思淼微微一顿，然后回答，“上厕所。”
“哦。”宋乐鱼应了一声，躺下睡觉。
宿舍很安静，六个女孩都在床上睡觉。
宋乐鱼上午没感觉到痛，原以为这次能躲过去，没想到午休起来时小腹就有隐隐下坠的痛。
她灌了几口热水，准备咬牙忍一忍，熬过去。
训练的强度其实不大，累是因为一直站着。
下午像往常一样训练，训练到一半总教官来了，号令大家集合。
和开营仪式一样，他站在最中央。
“中午的时候我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女生宿舍五楼有寝室晚上吃东西。”
“开营仪式那天我和你们说得很清楚，禁止携带零食，你们这是什么行为？是私藏！是违反纪律！”
总教官顿了顿，接着说，“五楼就那么几个宿舍，到底是谁自己主动站出来！”
原本安静的队伍一下嚷闹嘈杂起来，都在猜是谁。
女宿舍、五楼，这两个关键词把范围大大缩小。
陈雯就站在宋乐鱼旁边，她偷偷碰了碰宋乐鱼的手背，“不会是我们宿舍吧？”
宋乐鱼侧头和她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害怕和紧张，“有可能……”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看看再说……”实在不行，她就主动站出来，这事本来就因她而已。
卫豫就在她们后面，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再加上对宋乐鱼的熟悉度，心中有了思量。
宿舍里其他几个人也望了过来，宋乐鱼眼神示意让她们放心。
东西是她带的，吃也是她提议的，抵赖不了。
她没怀疑宿舍里的人，以为是泡面的香味飘出去导致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嘈杂声也越来越大，宋乐鱼的心狂跳得厉害，从未这么紧张过，好像在法庭上听法官对自己的审判。
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举起手，“是——”
“是”的音还没发全就被身后的人接了过去，与此同时，她举了一半的手被压了回去。
“是我。”
场面一片哗然。
总教官刚才说的是女宿舍，为什么出现的是男生。
宋乐鱼急了，在他耳边急切低语，“你干什么！跟你没关系。”
卫豫没理她。
一连八班的人惊讶住，总教官更是惊讶，狐疑道，“你？你昨晚在女生宿舍？”
“不是。”
“不是你你乱喊什么。”总教官有点恼了，以为是来捣乱的。
“东西是我买的。”
“……”
场面又是一片哗然。
总教官：“哪买的？”
卫豫：“自己带的。”
总教官：“？”
卫豫：“教官没查出来。”
总教官：“……”
这个深夜吃零食跟踢皮球似的，踢到这踢到那，最后踢到他自己那边去了。
总教官：“那我有没有说过如果漏查的，自己主动上交！”
卫豫：“说过。”
总教官：“那你为什么不交！”
卫豫：“因为想吃。”
总教官：“……”
总教官有点头疼，他其实并不打算罚多严重，虽说让他们把自己当作军人，但他们毕竟不是，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一个不小心出了岔子谁都担不起。
更何况是女生，他本来想着口头上训诫训诫，再跑个三圈意思意思就得了。
谁想突然冒出一个男生。
总教官盯着卫豫看了会，就那么一秒，什么都懂了。
青春期嘛，少男少女嘛，他都懂。
他自己高中时都这样，想在女神面前表现一番，好面子，逞英雄嘛。
谁的少年时期没有这一遭。
他到现在都记得高一时为了护女神，被班主任罚抄一万遍女神的名字。
痛并快乐着。
想到这，总教官忽然觉得自己又重回少年，涌起惜惜相怜之意，反正查来查去也就那样，没什么好纠结的。
“那吃东西的女生是谁？”他倒要见见是哪位姑娘。
这回宋乐鱼不再犹豫，蹭一下举起手，“我！”
总教官盯着她看了一会，是个美人坯子，也不怪那小子出来逞强。
是他，他也这样。
他摆摆手，“算了，念你们是初犯，绕这个场地跑五圈。其他人引以为戒，如果还有下次，就不是跑步这么简单了。”
其他人继续训练，两个人开始跑步。
宋乐鱼跟在卫豫边上，一直在问刚才为什么替她举手。
卫豫被她缠烦了，冷冷回了句“没为什么”。
宋乐鱼也不在意他的口气，继续追问。
“其实也就跑步而已，你干嘛举手？”
“你当时知道惩罚会是跑步？”
“……”
“如果是跑步，罚你一百圈我都不举手。”
“……”
是了。
就是因为未知，就是因为无法预料，他才护在她面前。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宋乐鱼忽然觉得，卫豫比爸爸还要爸爸，像一座巍峨的大山为她遮挡风雨。
爸爸？
卫豫配和她爸相提并论？
等等……她为什么要间接说卫豫是她爸，什么鬼啊宋乐鱼，这什么破比喻？
她在心里疯狂捶打自己。
还有什么大山，遮挡风雨，这不是她小学的常用句吗。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宋乐鱼一开始还能跟上卫豫的步伐，跑到后面速度越来越慢，小腹也在抗议。
一会锐痛，一会钝痛，总之就是很痛。
跟一把刀在里面搅来搅去一样。
卫豫特意放慢脚步，等后面的人跟上来，但跑了一会，后面的跑步声越来越小了。
他回头看，那人已经落他半圈。
卫豫停下不动，想等她跑过来，等了一会，发现情况不对——她一直捂着肚子。
他蹙了蹙眉，朝她走过去，然后从走变成跑，“怎么了？”
宋乐鱼这会不装大哥不逞能了，因为她是真的很痛，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虚弱，“肚子痛。”
闻言，卫豫走到她旁边，架着她的胳膊，“走。”
“去哪？”
“医务室。”
“不跑了？”
“不跑了。”
“那总教官问起来……”
“别管他。”
“……哦。”你厉害，我听你的。
这里离医务室有一段距离，宋乐鱼因为痛走得很慢，卫豫抿唇，松开她的手，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他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快点，别让我说第二次。”
宋乐鱼努了努唇，心里腹诽凶死了，然后慢吞吞趴了上去。
卫豫不是第一次背她，背她的次数一百只手都数不清，大多都是她强迫的。
他自愿的情况很少，少到她掰手指头都数得清。
似乎因为训练，少年的体温罕见的很高，小腹感知到他的温度，钝痛感正一点点缓解。
他出了汗，脖子后有点粘，却不难闻，冗杂着他自己清冽的味道。
“很痛？”背着她的人突然开口。
不知是不是宋乐鱼听力出了问题，她居然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些许温柔和关切。
一定是她出现幻觉了。
“痛死了。”她说。
其实比刚才好了一点。
“等会我看着你喝三壶热水。”
“？”
“还有，不许吃冰棍。”
“……”
她就知道温柔这个词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没什么问题，就是痛经，平常注意少吃辛辣凉的，多喝热水。”
医务室有个女老师，她叮嘱了几句，“痛得厉害吗？要不要吃止痛药吗？”
宋乐鱼拒绝了。
吃了一次止痛药下次就还想吃，次数多了就不管用，还是抗一抗比较好。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训练的事我会和教官说的。”
“谢谢老师。”
女老师又叮嘱几句后就出去了。
宋乐鱼不敢躺着，怕漏，只能背靠在床头。
卫豫在一旁坐着，闭着眼，好像在假寐又好像在想什么。
宋乐鱼直勾勾盯着他看了一会，最后还是骚扰的冲动占了上风，声音故作夸张，哀嚎一声，“我好痛。”
椅子上的那人扯嘴角，“忍着。”
宋乐鱼不声不响，等着这人打脸。
一分钟不到，椅子上的人动了，她露出胜利的微笑。
两分钟后那人回来，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玻璃杯，玻璃杯里灌着不知道从哪来的热水。
他把杯子放在宋乐鱼小腹上。
宋乐鱼舒服地感叹一声，“你来哪的？”
“哪来这么多废话。”
“……问问而已。”宋乐鱼戏瘾又来了，“你还当我是你大哥吗？现在都不配问你问题了是吗？”
“再问别用。”
“……我闭嘴了。”
宋乐鱼忍了三分钟，这三分钟里她又忍痛又忍说话的欲望。
“我还是好痛。”
“所以？”
“想让你分担一下我的痛苦。”
“我没有子宫。”
“……”
“我知道你没有子宫，当然，我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让你装个子宫进去。”
宋乐鱼掏出口袋里的一片卫生巾，“我只是想让你体验一下啦！”
卫豫一把收走她小腹上的杯子，然后把她摁进被子里，起身拉起床帘，把两个人隔开。
“毛病，给你惯的。”
第18章 别催
因为请过假， 两人在医务室呆了一个下午，临近吃饭才回去。
宋乐鱼嫌无聊，一直找卫豫说话， 她说十句他回一句，嘴皮子都快磨没了。
卫豫碰了碰感觉不怎么良好的耳朵，“宋乐鱼，我以前真没发现你话这么多。”
“如果可以的话， 我可以讲24个小时不停， 你想试试吗？”
卫豫用走远的背影回答她， 不想。
吃好晚饭， 回宿舍短暂休息。
除了姚思淼， 其他四人都围上来，她们已经知道宋乐鱼下午不在是因为痛经。
加上晚上吃泡面，是她们一起干的，却只有她一个人受罚，愧疚如潮水般拥上来， 一直给她倒热水，宋乐鱼喝一口她们能倒十口。
陈雯给她按按肩，揉揉肚。
“停停停，我不成饭桶都要成水桶了。”
“那还是水桶比较好听。”
“对， 所以多喝点吧。
“……”
过了十来分钟，“献殷勤”完毕。
陈雯坐在杨嘉婷的床上， 十分嚣张地翘起二郎腿， 大姐大的风范一下就有了。
对陈雯可谓了如指掌的宋乐鱼知道她正在酝酿骂人的词。
这姿势就是前兆。
果不其然——
“谁啊这么贱，想吃东西自己带呗， 举报你妹呢举报。”
“这辈子不知道零食是什么味道吧。”
“搞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真他妈恶心！”
陈雯是个暴脾气的， 惹她不爽了骂人的话张嘴就来，更别说宋乐鱼是她好朋友，这不是间接打她脸吗？
要是被她知道是谁，非拔了皮抽了血挑了筋不可。
其他四人也纷纷附和。
女孩这种可爱的生物才不管是非对错，只要欺负了我朋友，就是你的错。
她们计较起来毫无道理可言。
“就是，希望不是我们班的，不然我会膈应死。”杨嘉婷说。
宋乐鱼一直以为杨嘉婷是优雅的淑女，没想到和陈雯一样，只是表面文静，内里是火爆小辣椒。
姚思淼虽然没说话，但坐在边上听她们说。
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不自在地捋了一下头发。
宋乐鱼很聪明地没有插话，等她们发泄完才弱弱发声，“哎呀算了，本来就是我违反了规定。”
“而且就五圈，就比八百米多一圈而已。”
“你闭嘴！”四人异口同声。
“……”
“什么破规定，带零食的人多了去了，肯定还有很多人没被发现，怎么就举报你？”
“我怀疑是认识宋乐鱼的人，不然平白无故不会来举报。”
“有道理。”
“旁边两个宿舍都是我们班的，味道再飘也不可能飘这么远，嫌疑人锁定。”
“……”
短短一分钟，四个女孩化身最强大脑，靠着现有的线索分析推理起来。
宋乐鱼在一边静静听她们破案，又静静听她们说找到罪犯之后要怎么处罚。
听了一会，她没忍住笑出来。
“……”
讨论案情的声音一顿，四人齐齐回头，“你笑什么？”
“笑你们可爱。”
“……”
陈雯：“这不是可爱，是事业型女人的魅力！”
宋乐鱼：“您教训的是，陈总。”
然后她一一给她们顺毛，她觉得这事不算大，笑一笑就过去了-
军训结束的那天，四位女侦探都没能把案子破了，挫败了很久。
好在下午就能回去，回去的喜悦冲刷掉坏心情。
上大巴车之前，还有一关需要他们闯——拉歌。
16个排抽签比赛顺序，1v1对战，比谁唱得响亮，赢的班就可以上车，输的班再进行第二轮第三轮……
唱的歌就是《团结就是力量》。
别的比赛都希望自己的号码靠后，最好是最后一个，这回不一样了，巴不得自己是第一个。
宋乐鱼被寄予厚望。
“抽第一个啊！”
“班长加油！等你好消息！”
“……”
宋乐鱼最后抽了个3，另外一个3在二连三排手里，他们两个排pk。
这个数字也不错，不会等太久，也能看两次戏。
前面两场很激烈，不分伯仲，歌声响彻天际，树上的鸟都被震飞了。
很快轮到他们。
一连八排的人雄赳赳气昂昂地盯着对方，一个个卯足了劲。
总教官一声令下，“唱！”
近一百号人放开嗓门。
/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
/比钢还强/
……
他们也不管音准不准，词对不对，吼就完了。
这声音响的，好像身上挂了一百个麦，呐喊的呐喊，破音的破音，脸涨得通通红都是小事，连跟头发丝都在用力。
快结束的时候二连三排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他们气势被压了一截。
“卧槽，还能站起来？”
“妈的耍诈？！”
“快快快，我们也站起来唱。”
他们很快站了起来。
因为势均力敌，总教官分胜负就凭那一秒。
“没有规定不能站起来唱，战场上没人给你定规矩！靠的就是随机应变，兵不厌诈！”
一连八排的人一脸不服输，第二次轮到他们时唱的比两排人加起来都响，完美演绎了什么叫输出全靠吼。
上了车，宋乐鱼和陈雯坐一排，卫豫和董晨飞在她们后面。
“我靠，我觉得我耳朵都要聋了。”董晨飞到了车上还在说拉歌的事，“我的脑震荡不是撞出来的，而是唱出来的。”
陈雯：“那你可真厉害。”
人都上车后，车厢很快安静。
一是太累了，二是刚才吼得太用力，脑子有点缺氧，暂时没力气说话。
他们四个也不例外，一人戴一副耳机，找了首舒缓的音乐，靠在椅背上看风景。
总教官和十几个教官在外面目送他们，站在和第一天来时一样的地方。
这一周虽然累，但充实，也收获了很多，比如说友谊。
回到学校，离放学还有一节课的时间，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就等放学。
过了十分钟，走进来一个人，丁国川。
他们瞬间安静，有些人都下座位了，立马跑回去。
丁国川看着他们黑了不少的脸，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看样子这次历练把你们累到了。”
“那就写一篇军训小结轻松轻松吧。”
所有人：“？”
什么？刚累完身体，现在又要累脑？
“不多，就两百字，还有半个小时，先写完的先走。”
虽然心中疯狂抱怨，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拿笔拿本子出来了，先写完的先走是最后的精神支撑。
“要收学费了，宋乐鱼把这个通知发下去。”丁国川说，“下周一每个人都必须交齐，谁没带打电话叫你爸妈送过来。”
“然后钱的正面用铅笔写好学号。”
“宋乐鱼你等会负责收小结，收齐了放我办公室。”
“好的。”
丁国川交代完就离开了。
所有人都在写小结，时不时有讨论声。
董晨飞在纸上写了个名字就不想动了，凑到卫豫宋乐鱼那聊天，“我跟你们说件很严重的事。”
陈雯的心思也不在小结上，立马转过头，“什么事？”
董晨飞：“下周要上晚课了。”
陈雯&宋乐鱼&卫豫：“……”
陈雯上去就是一拳，“你他妈闭嘴吧，本来心情就不好，还来添堵。”
董晨飞灵活躲开，“现在这年头还不允许人说实话了吗？”
“你这大实话可一点都不中听。”
宋乐鱼写了几行字就没思路，打算看看卫豫写的，找点灵感。
她侧头一看，发现他和董晨飞一样，白花花一张纸上就写了个名。
……原来学霸也有不想写作业的时候。
“你怎么不写啊？”
“不想写。”
“那你什么时候写？”
“最后五分钟。”
“？”
“哟哟哟，给你牛的。”董晨飞的耳朵竖着，一直注意那边的动静，听见卫豫口出狂言，他坐不住了。
“董晨飞你他妈要死啊，我刚想到写什么，你一吵我全忘了。”陈雯怒瞪他。
“他们也在说话，你怎么不说他们。”董晨飞不甘反驳。
“因为就你吵到我了。”
“……”
宋乐鱼的视线撇东撇西，就是不撇到纸上，因为她也不想写。
最后撇到了卫豫脸上。
她也不收敛目光，就撑着脑袋大大方方看，越看她越不平衡，心里隐隐来了股火气。
同样的军训，同样的太阳，她都快黑成煤球了，他怎么还白白净净的？
她不平衡的时候就想打人，碍于这里是教室，她改成掐。
她掐过卫豫很多次了，这次也是精准着陆在他腰上。
卫豫不明所以看过去，“？”
宋乐鱼理直气壮，“没什么，就是单纯看你不爽。”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放学时间越来越近，刚才还漫不经心的人现在都抓紧时间，奋笔疾书起来。
卫豫说最后分钟就是最后五分钟，早一秒都不动笔。
陆陆续续有人来交小结，交的人多了，宋乐鱼就急了，加快写字速度。
卫豫最先写好，书包都收拾好了，他们三个略慢，还在墨迹。
放学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卫豫盯着宋乐鱼看了好一会，在想她到底什么时候收拾书包。
准备问她的时候，她又跑到另一排去和人聊天了。
宋乐鱼刚和小伙伴们认识，话多得不行。
一会找找杨嘉婷，一会找找这个那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忙什么大事。
董晨飞一开始不理解陈雯之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现在他懂了。
正常人扔垃圾都是先放在桌上，等理完东西最后一起扔，宋乐鱼非同寻常，翻到一个垃圾就去扔一次。
正常人放笔都是盖上笔帽利落放进笔袋，宋乐鱼非同寻常，她要先拿张纸把笔尖的墨擦掉再盖笔帽。
不仅如此，她还一边聊天一边放书，聊一句放一本。
如果那个人比较远，她举着书跑过去，聊完再回来放书。
董晨飞以为他见识的奇葩已经够多了，碰见宋乐鱼这样的，他忍不住震惊。
“豫哥，你受得了吗？”
“习惯了。”
“你不催催？”
“不催。”
催？催是不行的，只会让她更慢。
和宋乐鱼相处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找到对付她的最好办法。
这时候就得坐着等，眼睛放她身上，一句话不说，她才会后知后觉不好意思。
卫豫每次都是第一个收拾好，最后一个走，董晨飞见了心都在滴血，为他鸣不平。
“鱼姐，豫哥等你好久了。”
“哦。”
“您能快点不？”
快点两个字戳中了宋乐鱼的某个点，“你们就这么不想在教室多呆一会吗！不爱学习的人不配呼吸！”
“你快点不行？”软的不行，董晨飞来硬的，叉腰命令。
“别催，再催不收拾了。”
“……”
卫豫冲他挑挑眉，仿佛在说你看吧。
第19章 投怀送抱
不知是不是适应了高中的学习模式， 总觉得军训之后的校园生活快得离谱，一转眼到了九月末。
最让人期待的是国庆，可惜还得再熬几天。
最后一节晚课是曲黎的， 听见门外响起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心里的那根弦就不自觉绷紧。
再困再累，上曲黎的课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她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当她抱着一叠试卷进来， 那根弦更是绷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看清是昨晚做的作业后， 又狠狠松了一口气。
高中的生活忙碌又紧张， 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人坐卧不安。
“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巴黎姐要考试呢。”董晨飞趁发卷子的时候悄悄说话。
巴黎姐是董晨飞给曲黎取的外号， 一来是她名字里有个黎，二来是她的穿搭日日不重样，很时尚，取名巴黎。
“我也是。”宋乐鱼和陈雯接话。
曲黎讲作业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她不是自己讲， 而是用接龙形式让同学讲。
一人一题，报完答案后说解题思路，什么点告诉你要用这个时态，为什么这个单词要用这个形式。
如果轮到的那题错了， 也要说什么点导致你做错，然后她会当场出一道偏难的题考验你现在有没有搞懂。
她觉得有必要认真记的点会写板书。
总之， 没人敢开小差。
讲完卷子， 曲黎开始默写。
开学一个月，默写本已经用了三分之一。
默写前， 她把黑板上的板书擦掉， 一开始他们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擦， 等到默写的时候他们懂了。
很多默写的知识点都出自那张试卷和板书。
没怎么认真听的人心里那叫一个后悔。
这回是隔排交换批，陈雯特意跟前面的人说她要董晨飞的本子。
本子到她手里后，她朝董晨飞挥了挥，笑容不怀好意，好像在说你等着瞧吧。
董晨飞的表情一下就垮了，双手合十，疯狂求饶，“陈大侠，陈女神，求你放过我，我只是一介虾兵蟹将，不值得您出手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批得非、常、认、真。”
此时的董晨飞像一株蔫了的小草，一点精神头都没。
本子在陈雯手里，错十个都算少的，按照巴黎姐的尿性，一定会让你订正完再走的，他能九点抄完就不错了。
“姐，少批错几个啊，我刚才没认真听。”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都叫你放心了，别bb。”
“……”董晨飞闭嘴了，生怕这女的一不高兴，对的也批错的。
三分钟后，本子回到他手里，不出他所料，十二个叉叉。
董晨飞什么话都不说了，一心一意抄默写，笔动得飞快。
陈雯和宋乐鱼都看呆了，笔尖在纸上疯狂摩擦，她们都怕这人要写着火。
写作业写走火入魔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晚课最后五分钟，曲黎开始收默写本，检查完一个走一个。
眼看交本子的人越来越多，董晨飞急了，不会就他一个人错十个以上吧？那等会上去的时候不得被巴黎姐的眼神杀死。
董晨飞有个习惯，着急的时候就会抖腿，是无意识的，如果注意到，克制住不抖就不会抖。
曲黎虽然在看他们的订正，但余光一直注意讲台下，“男抖穷女抖贱，抖什么抖？”
“……”董晨飞又抖了几下，然后突然意识到巴黎姐好像在说他。
他战战兢兢抬起头，对上巴黎姐的目光，他不敢和她对视，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就把视线瞥开。
曲黎继续检查，很快轮到卫豫。
她一页一页翻，翻完后抬眸看他，都按规定来的，但是——
“为什么你只写右边不写左边？”
“左边薄，写着不舒服。”
“那你写完半本本子就不要了？”
“不是，过半了换右边写。”
“……”
正常人写着不舒服会在下面垫本本子之类的，他倒好，直接空着不写。
曲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求都做到了，写左边还是右边是个人习惯。
这个男孩她有印象，新生代表，中考第一进来的。
面对成绩好的同学她不想多说什么，这可能是老师的通病。
曲黎想了想说，“虽然你这样做没什么影响，但我还是建议你两边都写。”
“嗯。”
“行了，下去吧。”
卫豫交完没多久，宋乐鱼也过去交了。
这回收拾书包她速度很快，因为她的小伙伴们都在抄，没人和她聊。
卫豫难得体验了一把在放学后十分钟内走的。
韩雅琴昨晚特意嘱咐下午少吃点，她今晚做好吃的，然后让宋乐鱼把卫豫叫上。
两人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
“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啊？”宋乐鱼问。
“国庆后。”
“哦。”
秦玉丹本来说上周回来的，因为工作又耽搁了。
一开始不适应晚上八点才回家，她常常会想如果是以前，这个点她应该在温暖的小房间里写作业。
不过人都是在不适应中慢慢找到习惯的。
她看向窗外，看汽车倒退，看电瓶车倒退。
公交车刚在站台停下，宋乐鱼就拽着卫豫的衣服往家跑。
她听韩女士的话，下午吃得很少，五点半到现在只吃了一个面包和一袋牛奶，就为了空出好好吃一顿。
“宋乐鱼，你在练八百呢？”
“哪有，我八百的速度可比现在快一倍。”
两人一路跑回家，前者是自愿的，后者是被动的。
刚进家门，韩雅琴把最后一道菜放好，她眼尖地看见宋乐鱼，使唤道，“宋乐鱼，过来盛饭。”
宋乐鱼放下书包，刚想过去就看见她爸蹲在客厅角落，偷偷的，不知道在干嘛，她好奇心上来了，推了推卫豫，“你先去。”
她双手背在后面，俨然一副领导视察工作的模样，轻咳一声，“这位宋先生，请问你在做什么？”
宋海军头也不抬，招呼她蹲下，“来来来，帮爸爸拿好这个。”
宋乐鱼认出是一株养了好几年的小树，“你把它挖出来干嘛？”
“我看有几片叶子黄了，我怕死掉，换换泥土试试。”
“马上秋天了，叶子发黄不是正常的吗？”
“……”
宋海军铲土的动作一顿。
宋乐鱼见他这反应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她有点好笑，“爸你都四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这个都能忘。”
宋海军拍了拍脑袋，“脑子不灵光了，不好使喽。”
“怎么会，你永远十八。”
“我可不像你妈，天天说自己十八，没脸没皮。”
“宋海军你又在叽叽咕咕什么呢？别以为我没听见。”韩雅琴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父女俩相视一笑，然后一起走过去吃饭。
看见桌上的菜，宋乐鱼大好的心情灭了一半。
桌上五道菜，四道卫豫爱吃的，一道她勉强爱吃。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这都是卫豫爱吃的，和他认识十几年，这点还是知道的。
宋乐鱼对韩雅琴控诉，“我都怀疑卫豫才是你亲儿子。”
“我宁愿小卫是我儿子，你俩出生就差一个小时，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乐鱼不甘反驳，妈，你这就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女儿明明都是小棉袄。”
“你这小棉袄漏风，冻的我心凉。”
“……”
接着，韩雅琴又转头对卫豫说话。
有那么一瞬，宋乐鱼以为韩雅琴是唱戏出身的，变脸极快。
“最近在变冷，小卫早上出门多带件衣服。”
卫豫点点头。
吃好饭，宋乐鱼正琢磨怎么让卫豫留下来。
反正人已经在这了，不如写完作业再走，省得她再在手机上问，还没当面问方便。
卫豫在厨房帮韩雅琴洗碗，眼看他快出来了，她还是没想到好的理由。
要不直接把他拽楼上去？
思忖片刻，她觉得这方法好，粗暴简单，省去了很多步骤。
等卫豫从里面出来，宋乐鱼立马冲到他跟前，神秘兮兮的样子，“我有东西给你看，跟我来。”
卫豫低头看了眼抓住他手腕的小手，没挣脱，跟着她的脚步走。
走着走着，到房间了。
她把卫豫摁在椅子上，“你先坐着，我去拿东西。”
关上房门后，她噔噔噔快速跑下楼，一手拎个书包再跑回去。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卫豫没什么语气。
“其实就是，那个、那个……”宋乐鱼那个了半天都没那个出所以然，她干脆说出真实目的，“其实就是有个小忙。”
“说。”
“今晚在这里写作业。”
“在这里？”
“在这里。”
“和你？”
“和我。”
卫豫沉默地看着她，然后站起来朝她走去。
宋乐鱼心虚，不敢和他硬碰硬，身体本能让她连连后退，最后背撞到门上，无路可退。
说话都口齿不清，“干、干嘛？”
卫豫抬起手，伸过去。
宋乐鱼以为他要开门，连忙挡住门把手，拔高音量，“不许出去，你今天就得在这写！”
他面无表情地睨她，伸在半空中的手往下移了一寸，提过她手里的黑色书包。
见状，她整个人都贴在门上，一副耍赖皮模样，“你拿了书包也没用，不许出去就是不许出去。”
卫豫一言不发，朝里走，坐在宋乐鱼写作业的椅子上，书包放在脚边。
“你，你干嘛？”宋乐鱼一时没看明白。
“写作业。”卫豫用对傻子说话的语气对她说。
宋乐鱼怔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谢谢豫哥！祝豫哥好人有好报！”
“……”
下一秒，她做的事让卫豫没表情的连皲裂了一下——
她把房门反锁，还锁了两下。
卫豫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你做什么？”
“我怕你逃出去，放心，做完作业我就放你离开。”宋乐鱼拍胸脯保证。
“……”
她的书桌一个人用正好，两个人用略挤，上面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各种挂件，八音盒，旋转木马。
挪掉一部分后才勉强腾出两个人的位置。
宋乐鱼偷瞄了一下，发现卫豫在写数学。
那她也先写数学，遇到不会的直接问他。
和卫豫一起写作业效率高多了，因为每次说话他都不会理，她没了讲话的心思就乖乖写作业。
桌上的小玩具挪掉后，没有东西考验她的玩心。
她写作业写得慢有一部分就是因为它们，写着写着就忍不住玩，一玩就是十来分钟。
毫不夸张地说，看八音盒里的女孩转圈她都能看上一个小时。
到后面，宋乐鱼越来越静心，完全投入到题海中。
等她把笔头作业写完，已经十二点出头了。
她刚想说什么，转头一看发现刚才还奋笔疾书的人睡着了。
宋乐鱼怔住，半张的嘴闭上，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到睡着的卫豫。
学校的午休不算，因为她能感觉到他并没有不是睡着。
只是大家都在睡，他也跟着趴而已。
她静静看了一会，然后把台灯调暗，刚才还明亮的小天地昏暗了些许。
少年的半张脸都埋在胳膊中，只露出眉毛、眼睛和鼻子。
宋乐鱼不是第一天知道卫豫的眼睫很长，但每次看见都不由感叹。
台灯的暖光柔化了他面部轮廓的锋利和冷感，像一只卸掉所有伪装和尖锐的幼兽，少了许多攻击感，很乖的样子。
她能感觉到他一直有种不服输的劲，事事争第一，事事要强。
以前她单纯以为他只是想拿第一，后来发现并不是，他总是刻意让自己做到最好。
宋乐鱼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只知道卫豫心里藏着东西。
她从下而上慢慢扫过他的脸庞，鼻尖、鼻梁、然后是眼睛，最后是眉毛。
不知怎的，明明是看了十几年的脸，现在格外顺眼。
突然发现，他也挺帅的。
不对，是特别帅。
宋乐鱼难得肯承认他的长相。
看久了，心脏竟没来由地跳得很快。
她匆匆别开眼，扫到了少年头顶上的呆毛。
宋乐鱼玩心大发，伸出手碰了碰，那根呆毛跟着她的动作摇晃，一摇一摆。
然后她又换了种玩法，把呆毛压下去，它弹回来，她再压，来来回回，起码玩了有三分钟。
平时和她怼嘴，爱理不理的人也有这么乖的一面。
仿佛只在她面前展现柔软，只有她知道。
宋乐鱼玩了一会，收回手。
按他写作业的速度，这个点应该已经准备上床，说不定梦都做了几个了。
她在叫醒他和不叫醒他之间纠结。
宋乐鱼的手伸出去好几回，最后的结果都是收回来。
对着这么乖的一张脸，她实在下不去手，要不再让他睡会？说不定等会就醒了。
她最终决定先背书，背完书还没醒就叫他。
今天的语文作业除了写练习册就是背书，明天要默《沁园春长沙》。
语文老师非常喜欢艾宾浩斯遗忘曲线，所以她不会学完就默，而是隔段时间默，背的时候相当于二次复习，记得更深。
宋乐鱼翻开书。
上面的笔记都是她自己写的，那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像第一次见到这篇课文似的，老师说得没错，他们学了也等于没学。
潜存的记忆告诉她这首诗挺好背的，那为什么看见这些字她就头痛。
她背书的时候喜欢转笔，一下又一下，“独立寒秋，湘江北去……”先在心里念一遍，念顺后开始背。
“啪嗒。”笔掉了。
宋乐鱼吓了一跳，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刚才的声音的确又吓人又突兀。
好巧不巧，笔刚好掉在卫豫的脚边，还是离她较远的那条腿，得探过去够。
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笔的半个身体，只要她弯弯腰，手伸过去就能拿到。
宋乐鱼抿了抿唇，屁股慢慢挪到椅子外，左手撑在桌面上，斜着身体往前倾，用右手去够。
她的手指在地上跳舞，特别是中指，出力最多。
尽管如此还是没够到，她是绝对不会承认是手短的问题。
想够到笔的心超过一切，刻意避开卫豫小腿的动作都不小心忽略了。
终于，历尽千辛万苦她总算摸到笔的边边，就差一点点！
摸到了。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蹭一下起来了。
“啊！”
头部撞击到一个硬物，宋乐鱼尖叫出声，又怕吵醒某人，尾音掐灭在了嗓子口。
捂住脑袋用力揉搓，好缓解痛意。
她以为撞到了桌子，愤愤地拍了一下桌面，惩罚它。
她还没察觉到趴着睡觉的人已经醒了，正盯着她看，看见了蠢货做蠢事，嘴角向上勾了一下。
宋乐鱼习惯性回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心脏骤停一秒，下意识往后退，后面是椅子。
她被椅脚绊倒。
然后，直直往前扑。
宋乐鱼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力，看不见听不见，也行动不了，眼前是黑色的，脑里是白色的。
“宋乐鱼，你投怀送抱啊。”
卫豫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声音微哑，似乎是因为刚醒。
他的话把她点醒，一抬头，撞进他垂下的眸子中，深邃光亮。
她有一瞬恍神，不知是不是台灯光线过暖过暗的缘故，他那双平日里素来冷淡的眼睛多了一点别的颜色。
宋乐鱼忙手忙脚起来，途中还踩了人家一脚。
坐回去后，她很傻很呆地问，“你醒了啊？”
“你对我的身体图谋不轨，我不想醒也难。”
“……谁特么对你图谋不轨了。”
“蹭我的大腿，碰我的小腿，还故意撞我怀里，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你他妈的，他妈的……”
“行了，别你他妈的了。”卫豫开始收拾东西，“说不出话就别说。”
“……”
没几下他就收拾好，单肩背着黑色书包。
“对了——”
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故意拖长声音，“下次想抱就直说，我给你抱个够。”
宋乐鱼没忍住抄起手边的练习本，用力砸过去，“我抱你妹！”
第20章 十遍
中午是语文老师的课。
他们一直觉得语文老师很牛叉， 怀孕八九个月了还坚持来上课。
高中的老师都这么敬业的吗？
导致那些调皮的男生都认认真真听，作业及时交及时订正，就怕不小心惹老师生气， 那就不是被骂几句那么简单了。
董晨飞就是其中之一，更何况还有语文课代表这层身份在。
他在老师面前乖得不行，特讨喜。
四个人吃好饭从食堂出来，人手一杯冰镇酸梅汤。
学校的酸梅汤有个独特之处， 会放一小片柠檬， 喝着不腻， 很清凉。
本来首选是绿豆汤， 但今天卖得太快， 去的时候连影子都没看到，只好退而求其次。
“你们背书背得怎么样？”陈雯没话找话。
“根本没背。”董晨飞毫无感情地说。
“你是想把老师的孩子气出来吗？”
“……不是我不想背，是造化弄人。”
昨天晚上不知道他哪根筋抽了，想在床上背，背了几句困了， 就想着眯一会，谁想眼一闭就天亮了。
宋乐鱼从食堂出来就在心里默背。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 红遍……然后，然后是什么来着？
看万山红遍， 投怀送抱。？！
他妈的！
宋乐鱼被这破成语弄出了点火来。
昨晚卫豫走后她就一直背不顺， 背着背着就背岔成投怀送抱。
我投你妹的抱！
宋乐鱼忍着那点火，继续背， 努力不背岔。
到教室， 她终于勉强背下来一遍。
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 班里的人不是补觉就是聊天，认真一点的在写课堂作业。
董晨飞画风独特，面对窗户，在那背《沁园春长沙》。
他背了几分钟，实在背不进去，这些字就跟密密麻麻的蚂蚁在乱爬，爬得他心烦意乱。
他仰天长啸，“苍天啊，赐予我背书的力量吧。”
“你又抽哪门子疯？”陈雯吐槽道。
“我这是在向神请求启示。”
“你中二病还没过呢？”宋乐鱼也插话进来。
“豫哥你说句话呀，我们都是男的，你帮我呀。”董晨飞故意捏着嗓子。
“傻逼。”
董晨飞没想到卫豫会理他，还是骂他的，愣了一下，继续夹，“不帮就不帮，干嘛骂人呀。”
“……”
两个女生不谋而合同时转头，与其浪费时间看他发神经，不如多做一道题。
宋乐鱼打算在课前再背几遍，哪想旧戏重演，又开始投怀送抱了。
她单方面宣布，这是她最讨厌的一个词！没有之一！
她重重合上书，叫了一下陈雯，“陪我上厕所。”
董晨飞回话的速度比陈雯都快，“我就搞不懂了，上厕所而已，干嘛非得一起去？陈雯能帮你尿吗？”
宋乐鱼：“那你打球叫卫豫干嘛，卫豫能帮你打吗？”
董晨飞：“……我们是一队的，他进球就是我进球。”
宋乐鱼：“那你懂女生的友谊吗？不懂就闭嘴。”
董晨飞：“我……”
陈雯：“别和他啰嗦了，这种人是不会懂的，马上上课了，我们快走吧。”
董晨飞：“……”
上完厕所，上课铃正好响，她们赶在语文老师进班前跑回去。
刚落座，老师就来了，挺着一个大肚子，抱着一叠本子，“董晨飞我早上叫你来拿默写本，你忘了？”
被点到名的董晨飞一愣，然后讪讪一笑，连忙跑上去发本子，“不小心忘了，不小心忘了，绝对没有下次！”
董晨飞发了快一个月的本子，每个人坐哪都烂熟于心，一分钟不到本子就发完了。
“书放下去，桌子上只留笔和本子。”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我只给你们三分钟，三分钟还没默完就代表背得不熟。”
“没默完的和默不出来的明天中午到我办公室重新默。”
“背书都不愿意背好意思坐在这里吗？高考只有那点默写分是你能有把握拿到的。”
“……”
语文老师还在讲台上啰嗦。
同学们都见惯不惯，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怀孕了，一旦开始说教根本停不下来。
他们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抓紧时间默写。
语文老师的三分钟和他们的三分钟是不一样的，她不是客观计时，只要自己觉得三分钟到了，两分半时本子照收不误。
每个人都吃过这个亏，现在学聪明了。
宋乐鱼顺着心里背的默下去，默到看万山红遍。
梅开二度！看万山红遍，投……
投什么？投怀送抱。
宋乐鱼：“……”
看着本子上写的投，她的太阳穴狠狠突了突，心头的那簇小火慢慢演变成能把一百层楼瞬间吞噬的雄雄大火。
她被气得神智不清，一时竟忘了现在在教室，猛地在纸上唰唰划两下，把默好的一行通通涂黑。
力道非常之用力，用力到后面三张纸都破了。
“……”
场面安静三秒。
周遭写字的沙沙声同时停下，低头奋笔疾书的人不约而同看向发出奇怪动静的声源处。
仿佛有一阵动画片里的乌鸦叫从天而降。
“……”
宋乐鱼吓的把笔一丢，看着破破烂烂的纸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一道来自孕妇中气十足的怒吼——
“宋乐鱼！”
手掌和讲台面之间的激烈撞击，巨大的声响让全班同学瑟缩了一下。
宋乐鱼条件反射蹭地站起来，她怕老师动胎气，主动认错，“刘老师对不起。”
语气诚恳。
她面上努力保持镇定，只有她自己知道慌得腿直发软。
刘老师知道她是个好学生，还是班长，按捺住脾气，“你刚刚在做什么？是告诉我你不想默写吗？”
“……”
这个问题把宋乐鱼难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她说她在纸上看见了卫豫那张欠揍的脸？
她敢保证这句没说完就已经被轰出去了。
沉默，是最明智的选择。
低着头一副知错的样子，任由老师批评。
刘老师开启碎碎念。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默？如果你不想默，以后我的默写你可以不默。”
“如果你对我有意见就说出来。”
“……”
说了几句，她突然拔高音量，“其他人继续写啊，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答案吗？”
音落。
有几个看戏的脑袋低了下去。
刘老师说了一会也累了，喝了一口水，“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如果还有下次，我的课你别上了。”
“惩罚还是要有的，你别默了，拿纸出来抄吧，十遍，放学前交到我办公室。”
宋乐鱼嘴唇动了动，两秒后应下，“好的。”
“坐下吧。”刘老师说，“最后一排起来收本子。”
下课铃响。
刘老师还记着宋乐鱼那件事，脸色不是很好，板着脸离开。
“你什么情况？”陈雯立刻转过头，问她。
宋乐鱼蔫着头，她已经很久没被老师骂过了，这会心里也不是什么滋味，“没什么，你当我刚才被鬼附身了。”
“卧槽——”董晨飞大叫，“那你今天到我家来，我用我妈的艾草给你去去邪。”
“……滚。”
“放心啦。”陈雯拍她的手安慰道，“刘老师平常人还挺好的，说不定明天就忘了。”
“希望吧。”她叹气。
宋乐鱼还要抄写，董晨飞和陈雯没和她聊多久，回到自己座位上。
她找了本不要用的本子，重重拍在桌子上。
越抄，心里的火越大，最后到了忍不了的地步，她把笔拍在桌上，笔帽差点裂开。
罪魁祸首正在睡觉，头埋在臂弯里，生人勿进与世隔绝。
气打不成一处来，她想狠狠踩一脚他，但看见他今天穿的白鞋，很干净，不忍心踩脏，只好换攻击对象。
宋乐鱼把他拉拽起来，伸出双手用力扯他的脸，像揉面团般扯左扯右，“卫豫你个大傻逼！”
她看向对方的眼神又羞又怒，难以形容。
说完，泄愤似的踹了一脚他的桌子，然后低头接着抄写。
被无缘无故捏了一下脸的大傻逼的心历路程：
“？”
“……”
“。”
他眼神有些莫名，又哪里惹到这位祖宗了？
等了一会见她不说话，接着趴桌睡了-
下午五点半下课。
食堂吃多了就会腻，陈雯提议邋遢街看一看，这里买一点那里买一点，足够吃得饱饱的。
董晨飞自然是没意见，宋乐鱼也想去，但还没抄完，她不想等会留下来抄，所以拒绝了。
她转头命令罪魁祸首，“给我买上次吃的里脊肉饼。”
卫豫没说话，宋乐鱼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要是他没买，她就吃他的。
三个人结伴出去，宋乐鱼在心里算着时间，预估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她拿着水杯出去接水，说不定能和他们碰上。
知行楼和知真楼两栋教学楼靠一条走廊连着，每一层都有一条连接的走廊，走廊上放的就是饮水机。
走廊是露天的，能看到不同方位的学校风景，大门和操场都能看见。
宋乐鱼接好水，趴在栏杆上看。
三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进来，董晨飞走在最前面吊儿郎当的，陈雯在后面追他，有说有笑。
卫豫还是那副老样子，插兜走在最后。
现状没有维持多久，三个人的画面中突然闯进来一个外来者。
宋乐鱼愣住，然后瞪大眼睛仔细看是谁。
不过距离太远，那人又是背对着她的，认不出是谁。
不过能肯定的是一名女生。
女生穿着及膝的百褶裙，一双高邦帆布鞋。
身材很好，腿很白很细，和自己差不多高，这是宋乐鱼的第一个念头。
她跑过来做什么？是找卫豫吗？和他表白？
这是宋乐鱼的第二个念头。
毕竟这种场面她见得不少，可以说是习以为常。
那种莫名不适的感觉又出现了。
——有点闷，比刚才被老师批评更难受。
宋乐鱼没再看下去，冷哼一声转身回教室。
两三分钟后，董晨飞的声音最先传进来，“卧槽，豫哥，刚才那女生腿真白，看的我都想恋爱了。”
“……”宋乐鱼突然想把董晨飞揍到说不出话来，她不爽，很不爽。
“你拉倒吧，有谁看得上你？”陈雯的声音。
“我虽然没豫哥那么英俊潇洒，但姿色好歹是有的吧？一周换仨不是问题。”
“666，太666了。”陈雯说，“死渣男就守一辈子寡吧。”
“……”
讲话声越来越近，一个装着饼的透明塑料袋放到她桌上——
“不想吃。”宋乐鱼把饼还回去。
“？”卫豫没懂。
他又把饼拿过去，结果同上。
半晌，卫豫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青黄色包装的棒棒糖，捏着白色的棒杆在她眼前晃了晃，“吃不吃？”
“不吃。”宋乐鱼语气比脸还臭。
心想等会就把这根棒棒糖捅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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