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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61章 陪 着 我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马真听到这句话更觉得他是中邪了。


    像是见鬼了一样绕过他, 向球场里的贺敬走去，而他也跟见了鬼似的，盯着手机半天没动静。


    马真虽然好奇, 但也没有多问。


    拿出手机，发现许久没有消息的同学群里炸开了锅, 而原因就是赵清瑶半个小时前更新在朋友圈的视频。


    她对大家的反应并不意外，甚至颇为自豪，在赵清瑶的动态下面点了一个赞。


    贺敬把群里的消息迅速浏览了一遍后抬起头：“宋哥这是有名分了啊。”


    马真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一本正经道：“让我们恭喜宋哥。”


    贺敬配合地拍了拍手，回想起在青海见到宋言呈的每一幕，颇为感叹道：“宋哥当年考燕清，估计都没这么愁过。”


    “可不是吗？”马真生有同感：“他在燕城那会儿，连你的醋都吃。”


    “……什么意思？”贺敬不解道。


    马真粗略向他解释了一遍, 贺敬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过了很久才难以置信指着自己道：“我？”


    马真认真地点了点头。


    贺敬：“……”


    他可真是谢谢宋神抬举了。


    “那现在宋神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马真应了一声，“不过他也放弃了很多吧。”


    “不见得，”贺敬回道：“他们在燕城的总部又没什么影响，这边除了有瑶瑶和家乡的小伙伴，人工成本也会便宜很多，而且无论地方和上面都特别重视新区的科技发展，在多项政策扶持, 他在这边的发展不见得会比燕城差。”


    “那也是宋神的能力在那，你换个人试试, 有没有这本事？”


    没有。


    几乎是马真的话问出来，他心里便有了确切的答案。


    在他见过的同龄人里, 比宋言呈更厉害的人, 他一个人都没见过。


    天之骄子, 名不虚传。


    他输得心服口服。


    见他默认, 马真也不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开，而她走出球场的时候，陈行正好从外面进来。


    她下意识低头躲避他的视线。


    他同样也没有看她，而是盯着她身后的贺敬：“你开车了吗？方便送我一程吗？”


    “走吧。”贺敬不以为然道。


    蒲三也十分自来熟的从后拦着贺敬的肩膀：“也送我一下。”


    “不要。”未等贺敬开阔，马真已经替他拒绝道。


    “你个死珍珠！”蒲三原形毕露，说着就要掐马真的脸，结果被陈行一把攥着手腕制止下来。


    蒲三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你干嘛？”


    陈行垂眸俯视着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女孩子是像珍珠一样宝贵的东西，要好好保护。”


    “大哥你没病吧？”蒲三看他的眼神更微妙了。


    陈行看着马真，没有说话。


    而马真偏偏在他的眼睛里感到了真诚。


    真是要了命了。


    马真跟见鬼似地拉着贺敬离开了，最终谁也没带。


    陈行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远去。


    蒲三一拳头砸在胸口道：“你干什么呢？”


    陈行仿若未闻，直到贺敬的车完全消失，才轻声回道：“我刚才给小珍珠表白了。”


    蒲三正在点烟，刚抽了一口，就被他这句话呛到了。


    “咳咳，你说什么？你给谁表白了？”


    “你喜欢她啊？”蒲三无比诧异道。


    陈行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什么时候的事？”蒲三好奇道。


    陈行语气平常地低下头道：“好多年了。”


    蒲三脸上疑惑更甚。


    但是陈行没有多解释，“要回去吗？我送你。”


    “你拿什么送我？”


    “我开车了。”


    蒲三：“……”


    **


    宋言呈送了赵清瑶，回到家后才看见，她在两个小时前更新的朋友圈。


    无论是同学群还是朋友们的小群都在@他。


    他一一点开，而后统一回答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是我追得赵老师，祝大家最后都能得偿所愿。”


    这段话后来也被他放在朋友圈。


    配着他和赵清瑶在嘉峪关夕阳下的合影。


    赵清瑶起初不知道他找自己要找这张照片的原因，直到看到他最新且唯一的一条朋友圈，顿时心下了然。


    就连在她面前素来趾高气昂的徐春玫，看到他朋友圈的截图那一刻，也输得心服口服，原来他也会因为拥有一个人的时候，露出这么温柔的笑容。


    给赵清瑶那条朋友圈点了一个赞。


    **


    赵清瑶准备返校的前夕，忽然接到了马真的电话。


    彼时，她正把看着宋言呈把自己的行李箱放进他越野车的后备箱，连连应声说“好”，宋言呈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


    挂断电话后，她面露迟疑地拉着宋言呈的外套道：“那个，马真心情不好，我去陪她两天。”


    “两天？”他意味深长的向她确认道。


    赵清瑶自知理亏，抿着嘴唇，不敢看他。


    宋言呈淡淡收回视线，非常有自知之明问道：“我不同意有用吗？”


    好像……的确……没什么用。


    赵清瑶更是理亏，用外套的衣领挡着自己下半张脸。


    “现在去吗？”


    赵清瑶轻不可闻应了一声。


    宋言呈没有多言，径直导航到了马真的小区门口，马真在门口等她，见到宋言呈的谁会，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总觉得他的眼神不太对。


    比平时还要更冷一些。


    但是转瞬即逝，他若无其事打开后备箱的车门，把她的行李取了下来。


    赵清瑶也有些心虚，轻轻道了声谢。


    宋言呈唇角微挑，揉着她的头发道：“早点儿回来。”


    她轻轻点了点头。


    等到宋言呈离开后，马真才开口道：“我没打扰你吧。”


    “没有。”赵清瑶认真地摇了摇头。


    马真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猛地叹了口气道：“你说我最近都是犯得什么烂桃花啊？先是我们单位那个弟弟，然后又是……”


    她犹豫着要怎么给赵清瑶解释，陈行可能喜欢她这件事，而赵清瑶似乎早有预感：“陈行？”


    她不由一惊：“你怎么知道？”


    赵清瑶简单复述了一遍自己和陈行那天晚上的对话：“我还在想，他怎么那么沉得住气，我都那么暗示他……”


    “姐！”马真掐着她的脖子道：“什么叫我不挑啊？我很挑的好吧？”


    赵清瑶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马真脑海中顿时想到了她那个倒霉催的前男友，松开赵清瑶的脖子道：“之前那个不算。”


    “那你念念不忘的那个初恋呢？”


    马真：“……”


    那也不算。


    “那你跟渣男分手以后……”


    马真一把捂住她的嘴，“好了，别说了。”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没一个靠谱的。


    但是……也比陈行靠谱好吧！


    赵清瑶挣脱开她的手，回到她最开始的问题：“我也不是想让你和他在一起，只是希望大家都别有遗憾。”


    “我能有什么遗憾……”


    赵清瑶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而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小了下去，其实也有遗憾的，不然她现在也不会看蒲三一次，就想骂他一次。


    “我想要他和蒲三跟我道歉。”虽然他不是始作俑者，但是蒲三捉弄她的时候，除了她真的要哭得时候，他一次都没有阻止过。


    甚至还一直在后面看热闹。


    “不过……”她说起陈行那天制止蒲三的事，以及他那些见了鬼的话，让她觉得他叫她小珍珠的时候，并不是像蒲三一样取笑捉弄她。


    而是真的把她是像珍珠一样珍贵的女孩。


    “这是……我的错觉吗？”


    她甚至后知后觉的从“小珍珠”三个字里读出了一丝温柔的味道。


    真是见鬼。


    “不管是不是你的错觉，你要想他道歉，那就要让他道歉。”


    马真犹豫不决地抿了抿嘴唇。


    “不管了，我们先去爬山吧。”


    赵清瑶一惊：“爬山？”


    “你不想去吗？”她小心翼翼地盯着赵清瑶。


    赵清瑶顿时心软了，沉吟片刻：“……那我回去开车？”


    “赶车去也行。”


    赵清瑶看了一眼她想去的地方，觉得还是开车更方便一些。


    于是陪着马真去收拾背包的时候，也让叔叔把自己的车开过来了。


    赵清瑶将自己的行李丢在后座。


    驾驶着自己的小车往出城的方向看去，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公路两侧出现连绵的青山，而马真订得民宿在山脚下，院子里有一处温泉。


    但马真志不在此。


    径直去了山上的道观，而她此行的目的很明确，一是求财，二是斩她的烂桃花。


    不料一出姻缘殿，就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初恋。


    他在寺庙里做义工，留着一头齐肩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坐在小卖部的柜台后面，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见有人走近，他下意识抬起头，淡淡扫了一眼后，又将视线在她脸上定格。


    两人四目相对。


    他拢了拢额前掉落下来的碎发：“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马真：“……”


    到这一瞬间，她才真正意识到，她那些念念不忘的，都只是虚情假意。


    她没好气地吹了一下自己的刘海，态度顿时强硬了不少，“马真。”


    他似乎觉得耳熟，试探着挑眉道：“谈过？”


    岂止谈过。


    她还记了他好多好多年。


    他认认真真地歪头打量着她，但始终还是没想起来。


    终是作罢：“要买什么？”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清瑶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两瓶水。”


    他示意她们自己拿，“三块。”


    赵清瑶扫了码。


    拿了水便拉着马真离开。


    马真失魂落魄跟在她身后，感觉她曾经说过的每句话，都像巴掌一样打在脸上。


    她还想着跟他走，结果人家压根儿忘了有她这个人。


    她自嘲地笑了起来：“真真，他好像完全忘了有我这么一个人。”


    “也不是完全，”赵清瑶神色平静：“至少还觉得你有点儿眼熟。”


    马真：“……”


    赵清瑶显然对她这个初恋没有好感，句句都不留情：“怎么？你还对他怀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我以为他至少会记得我。”


    赵清瑶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那个，美女，等一下。”


    马真闻声回头。


    他挠着头道：“不是，我俩真谈过啊？”


    “你跟我分手的时候，还替我修好了自习室门口的路灯。”马真特别认真地回道。


    他面露尴尬：“我对我每一任女朋友都挺好的。”


    言下之意便是，他对谈过的女生都不差。


    她只是其中一个。


    马真听明白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这有特产土蜂蜜，要点儿吗？”


    马真紧紧握着赵清瑶的手，没有说话。


    赵清瑶觉得马真都快哭了，拉着她的手腕径直往前走去。


    不料他却挡在赵清瑶面前道：“那美女加个微信吧，以后你们想买土蜂蜜，可以联系我，包邮。”


    赵清瑶眉头微皱，强忍着心里的不耐烦道：“不买。”


    他扫过她旁边的马真，欲言又止张了张唇，退到了一旁。


    马真一声不吭地跟在赵清瑶往下走。


    走到第二层台阶，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挣脱开赵清瑶的手，跑过去狠狠喘了那男的一脚。


    赵清瑶和她的初恋都惊了。


    那男的惊呼道：“你有病？”


    “你他妈才有病！”马真趁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对着他的膝盖又是一脚，“不喜欢老子还找老子谈什么恋爱？主动给我拍什么照片？装他妈什么好人！”


    她越想越气，抓着他脑袋后面的长头发，对着他拳打脚踢道：“就你这样的人也配修道？你修他妈呢！知道我跟你谈过，还好意思问我朋友的微信？谁他妈给你的脸啊？”


    赵清瑶从来没看过她这么猛的样子。


    完全傻了。


    直至道观里的道长闻讯赶来，才将她制止，但她急红了眼，死死拽着他的头发不松手。


    最后还是赵清瑶把她拦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老子有多喜欢你啊？我老子从来没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一个人！我之前还跟我朋友说，只要你愿意回来找我，一定会跟着你走！”马真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结果你就这样！就这样！你既然不喜欢我，给我修什么路灯啊？你是傻逼吧？”


    马真用袖子在自己脸上狠狠擦了一下。


    那男生从地上跳起来道：“我靠！老子让你喜欢我了？真他妈晦气。”


    听到这句话，赵清瑶也没忍住上去甩了他一巴掌。


    于是两个人都被送到山下的派出所。


    晚上十点过，宋言呈和陈行推开派出所的门，风尘仆仆从外面走进来。


    马真的初恋坐在椅子上，跟警察据理力争，坚持他是受害者，让赵清瑶和马真赔钱。


    赵清瑶和马真乖乖坐在座位上，满脸不服气，但又不占理，面对对方的言辞激昂一言不发。


    宋言呈和陈行同时走进来，而未等宋言呈开口，陈行已经开始从气势上震慑对方：“你敲什么敲？”


    赵清瑶和马真同时回头。


    赵清瑶一眼就看见旁边的宋言呈，顿时撅起微丰的唇瓣，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他揽过她的后脑勺，自下而上看了一遍：“你没事吧？”


    赵清瑶乖乖地点了点头。


    “你别管老子敲什么！赔钱！”马真的初恋斩钉截铁道。


    “要多少？”宋言呈大概从电话里了解过事情的来龙去脉，直奔主题道。


    “两万。”


    马真和赵清瑶齐齐倒吸了口气，但还未等他们开口，宋言呈已经应承了下来：“签字吧。”


    赵清瑶欲言又止。


    宋言呈淡淡看了她一眼，她也知道这件事不占理，悻悻闭上了嘴。


    可是两万是不是太贵了？


    签了调解书后，宋言呈当场转了两万给他，随即把牵着赵清瑶往停车场走去。


    马真从后追上他：“宋神，我扫你吧，这本来……”


    “陈行还我。”宋言呈微微偏过头道，但是并没有看她，径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赵清瑶上车。


    “不是……”马真想要跟他解释，就听陈行在她身后拿着手机道：“转给你了。”


    马真立刻转过身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单手环胸地盯着她：“这个报价是我和老宋答应的，怎么跟我没关系？”


    马真哑口无言。


    另一边的赵清瑶也在和宋言呈对峙，“我自己开车了。”


    “让陈行给你开回去。”他双手环胸地挡在她面前道。


    她不自然地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道：“谁跟你说我们要回去的。”


    “那不回去干什么？”他耐着性子问道。


    “我们还订了民宿呢。”


    “在哪儿？”


    赵清瑶大概给他指了方向，他不再多言，放下手臂往驾驶座绕去：“上车，我送你过去，把你的车钥匙跟陈行。”


    赵清瑶自知理亏，不得不把自己的汽车钥匙交给了陈行。


    陈行接过钥匙，看向马真道：“坐哪儿？”


    马真想到车上的宋言呈，默默跟着陈行走了。


    赵清瑶上车以后，宋言呈才不慌不忙地开着车往前驶去，而等他们出了停车场，马真的初恋都还没有走。


    他正在推着自己爆胎的摩托车在马路上艰难前行。


    宋言呈开车从他旁边的路过的时候，路边恰好又一个水坑，而他罕见的没有减速，并且加速通过了。


    马真的初恋被溅了一身水，正想骂人，身后紧随其后又开来一辆车，狠狠溅了他一身泥。


    他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声“草”，而两台车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清瑶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这两万块钱花得也挺值的，宋言呈见她情绪缓和，不慌不忙道：“下次要干坏事的时候，记得挑一个人少的地方，别让他知道你是谁。”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话。


    又听他补充道：“或者找我。”


    赵清瑶被他后面这句话逗笑了，理智也渐渐回笼，轻轻向他说了一声“对不起”，他掌着方向盘斜睨着她：“真错了？”


    她低着头应了一声。


    “那等会儿好好跟我说。”他收回视线平视着前方道。


    赵清瑶：“？”


    这还不算好好说。


    还想怎么说？


    未等他询问，民宿已经到了。


    因为是淡季，民宿里空置的房间还有不少，陈行和宋言呈在他们隔壁开了一间房，简单地吃过饭后，四个人一起坐在院子里泡脚。


    赵清瑶和宋言呈坐在中间。


    马真和陈行各坐在一侧，前者紧紧搂着赵清瑶的胳膊，坚决不跟陈行说一句。


    陈行卷着裤腿，若无其事越过宋言呈和赵清瑶，探头看向马真：“怎么的？怕我吃了你？”


    马真不搭理他。


    她发现他这个人真不是省油的灯，在车上的时候，他假意让马真扫自己的付款码，结果扫出来的是他的微信，在她还在出神的刹那，他已经替她点了好友验证申请。


    马真一点儿都不想加他的好友。


    他特别坦荡：“你不加我，你怎么转我？”


    马真再度无言。


    宛如此时。


    她扭过头不搭理他，他仿若未闻地再度向她靠近：“小珍珠，我怎么感觉……”


    马真一听他这语调就没好话，回过头道：“怎么？”


    陈行一听她恢复到平时的语调，不由挑唇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


    “对个屁，”马真也不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扭捏过什么劲，虚张声势道：“你不觉得你应该为当年的事跟我道歉吗？”


    “什么事？”他显然不记得了。


    “就是蒲三骂我，你还在旁边笑的事。”


    “他什么时候骂过你？”他更是意外。


    马真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他都把我骂哭了，那还不算骂吗？”


    陈行恍然大悟地张了张唇。


    仿佛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当时的事对她伤害这么大，难怪她每次一看到他和蒲三就炸毛。


    “说对不起的话，有用吗？”


    她没想到他认错的这么快，不由愣了一下：“有……吧。”


    “对不起。”


    马真：“……”


    “还要我为你做什么？”他继续追问道：“都可以。”


    不知道为何马真想起他在急室说过“对她负责到底”的事，发现也不全是虚情假意，而后想起蒲三双手合十向她道歉的一幕。


    发现他们其实也没那么面目可憎。


    于是决定不再跟他计较：“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宋言呈猝不及防的开口道，略微垂下的眼眸，透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赵清瑶怕他又生事端，暗暗拽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


    他放下环在胸口的手，握着她的手道：“他做梦都盼着你能找他算账呢。”


    陈行神色微变。


    在宋言呈背上打了一拳，示意他闭嘴。


    宋言呈仿若未闻道：“你脚受伤的时候，他买了一个电动轮椅和拐杖送到你家小区楼下，结果却不敢给你……”


    “宋言呈！”陈行急了，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警告道。


    “恩？”宋言呈微微侧过头，斜睨着他。


    他立刻闭上了腿，面露哀求地望着他。


    然而宋言呈唇角一挑，漆黑眼底的浮现若有似无的促狭，显然没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怕给你的生活带来困扰。”


    陈行：“……”


    周遭顿时鸦雀无声。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宋言呈的声音还在继续：“还说如果你的腿一直不好，你男朋友要因为这个事跟你分手，他愿意照顾你一辈子，当你的拐杖。”


    陈行：“……”


    这跟当众扒他的裤衩有什么关系。


    “宋……”


    “所以，他当时说想对你负责是真的，”宋言呈揶揄的语气陡然变得认真起来，但是他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目不斜视地望着面前氤氲的雾气：“他没有阻止蒲三，而是在旁边笑，也不是因为你好笑，而是觉得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斜睨了陈行一眼道：“原话我就不说了。”


    陈行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宋言呈把他扒了一个精光后，又像无事人一样站起身，穿着拖鞋和赵清瑶往身后的房间里走去。


    马真脸颊通红。


    不知在想什么。


    “宋言呈！”陈行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声。


    宋言呈头也不回向他挥了挥手，“不用谢。”


    赵清瑶第一次发现别人的瓜也可以这么好吃，但又不得不按耐下来，走到陈行看不见的地方，终是笑出了声。


    捂着肚子，靠在墙边道：“你快跟我说，他的原话是什么？”


    “这么感兴趣？”他垂着眼睑向她靠近一步，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赵清瑶后知后觉回过味来，敛起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他单手撑着她身后素色墙面。


    俯身向她靠近：“恩？”


    赵清瑶抬眸平视着他的眼睛：“也不是那么感兴趣。”


    他默不作声和她对视。


    赵清瑶直至此时才意识到，她好像一直因为别人的感受，在忽略他。


    不禁生出一抹愧色，抬手抚上他的脸：“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呀？”


    他哑然失笑。


    原本淡漠俊美的脸上顿时生出一抹温柔。


    “想起我了？”


    “一直都记得呢。”她温热的掌心轻轻在他脸上蹭了蹭，中指冰凉的触感，像是在提醒他，戒指在呢。


    可是这样还在道观里被人追着要微信。


    他抬手覆上她的手背：“那要是今天没进派出所呢？”


    赵清瑶：“……”


    他也知道这个事的责任不在她，没有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走吧。”


    “去哪儿？”


    他看了她一眼，再度握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赵清瑶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而他没有回之前订好的房间，拉着她径直上了民宿的二楼，重新拿出一张房卡刷开了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门关上。


    他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疲态，卸下所有防备的向她靠去，赵清瑶撑不住他，不自觉往身后的软塌跌去。


    他看似将所有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但左手一直在身后护着她的腰。


    赵清瑶跌坐在身后的棉被上，一面推着他的肩，一面往后挪去，半靠在床头的抱枕上。


    他顺势俯下身趴靠在她的胸口，握住了她腰际的两侧。


    赵清瑶情不自禁揽在他的颈后。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侧过头，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光是抱着她，他都会感到幸福。


    “宋言呈，有这么喜欢抱我吗？”她歪着头问道。


    “废话。”


    “我以前也喜欢这么抱你。”


    “那现在呢？”他眯眼睛，抬头问道。


    这话说的，就跟现在不喜欢了似的。


    她静静地看着他，而后猛地捧着他的脸，吻上了他的嘴唇。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可只是碰了一下，便再无下文。


    他等了一会儿，就不见他有下一步的动作，睁开眼睛道：“就这儿？”


    “不然呢？”赵清瑶理直气壮道：“小真还等着我回去呢。”


    “晚点儿回去不行吗？”


    “我明天就回来了。”


    “你六天前也这样说。”


    赵清瑶哑口无言。


    两人对视片刻，她心虚的败下阵来：“那你想要怎么样？”


    “陪我睡会儿。”他起身躺在她的身侧，拉着她的手臂从后环着他的胸口，随即闭上了眼睛。


    “那陈行找你怎么办？”


    “管他干什么。”他不以为然道。


    赵清瑶：“……”


    不管怎么说，她对马真是做不成这种事。


    “那我陪你待一会儿。”


    他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床头昏黄的灯光亮着，赵清瑶也不禁将脸枕在了她的颈后，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


    等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


    宋言呈在她枕侧的呼吸深沉而绵长，她被吓了一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四点。


    完了。


    打开微信。


    马真四个小时前给她发过微信。


    「瑶瑶，你今天还回来吗？」


    她到现在都没回复。


    显然是有异性没人性。


    宋言呈被她吵醒了，搂着她腰上的手又紧了紧，顺势往她身后靠了靠：“怎么了？”


    赵清瑶没搭理他，手指飞快地回复着马真的消息：「不好意思，真真，我睡着了」


    马真自是没有回复。


    她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掀开身上棉被，拿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人，往床上走去。


    他睡意惺忪地睁开眼睛：“要回去？”


    她没有听到，径直走了门边的卫生间。


    听到淋浴的声音，他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再次闭上了眼睛。


    等她洗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再次进入了梦乡。


    她轻手轻脚掀开棉被背对着他躺下，生怕惊扰了了她，而几乎是她一睡下，他便从后抱住了她。


    赵清瑶以为自己把他吵醒了。


    故而没有再动。


    可他的唇却沿着她的后颈的弧度吻了下来。


    随即揽过她的脸，半撑起身，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赵清瑶不知道他何时醒过，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同他身上如影随形的木质香交织。


    不自觉张开嘴唇，给了他可乘之机。


    她没有带睡衣，身上只有贴身的背心，而他身上连一件恤衫都没有，交叠在他颈后的双臂，清晰的感觉到他背部线条拂过肌肤的感觉。


    他什么都还没做，她已经蜷曲起膝盖，抵靠在他的腰侧。


    “有没有想过我？”他低头吻上了她的颈脖道。


    她抬起颈脖应了一声。


    “怎么想的？”他的唇向着她的锁骨延伸。


    许是习惯了他的趁火打劫。


    赵清瑶垂着眼睑，游刃有余回道：“你怎么想的，我就怎么想的？”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靠在她耳边笑了起来。


    “那可不兴想。”


    赵清瑶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的。


    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然而他却顺势握着她的手往下延伸。


    同时吻上了她的嘴唇。


    两个人在黑暗中极尽的坦诚，相拥。


    呼吸声逐渐变得急促。


    赵清瑶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在恍惚间，迈过了一重一重山峰。


    而他显然也感觉到了她的迷失。


    趁火打劫地凑在她的耳边道：“赵清瑶，叫我。”


    “宋言……”她知道他想听什么，却偏偏不如他的意，谁知刚开了口，就被顶了回来，软着嗓子道：“老公。”


    他如愿以偿挑起唇角，低头靠上她的额头：“继续。”


    赵清瑶被他哄得找不着北。


    而这时，她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觉得是马真的信息，伸手越过他撑在自己身侧的手臂，拿过来一看。


    果然。


    马真回道：「没事啦，我现在到道观里还愿，等我回来联系你。」


    她神色恍惚地敲击着屏幕。


    幽兰的亮光投射在她脸上，清丽的脸上泛着难以言喻的瑰色。


    他见她现在还有心分神，不由跳起了唇角。


    赵清瑶晃得看不清屏幕，软着向他告饶，“老公，慢点儿。”


    而在他犹豫的片刻。


    她已经回复了过去：「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


    语气克制而清醒。


    马真完全没有多想。


    赵清瑶放下手机，一边喊着一边说道：“我要陪真真去道观里还愿，你要去吗？”


    他听出她怀里的深意，沉着嗓子道：“这就想把我打发了？”


    “回去都依你。”


    “你说的。”他勾起她一侧的小拇指道。


    她轻轻应了一声。


    他再度低头吻上她嘴唇，同时，勾着她的大拇指轻轻抵上她的手指，便是盖过章了。


    ……


    赵清瑶和宋言呈出来的比马真还快。


    前者神色如常，后者睡眼惺忪，显然都刚醒来不久。


    马真面露愧疚。


    “瑶瑶，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的，你们再去睡会儿吧。”


    赵清瑶轻轻摇了摇头。


    揽过她的肩膀道：“走吧。”


    正准备往前走去，陈行也出来了，而他才是真的困，走过来都是闭着眼睛的。


    四个人齐齐往停车场走去。


    宋言呈负责开车，陈行习惯性地坐在副驾驶，倒头便又开始睡，赵清瑶和马真坐在后面。


    车开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便开不上去了。


    还有两公里需要徒步。


    等他们爬到山顶的时候，天边刚好亮起第一抹日出。


    翻滚的云海里金光闪耀，四个人都不自觉停下了脚步，静静欣赏了这一会儿美景，才继续往道观里面走去。


    道观里有其他义工在上早课，见到她的时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仿若未闻地进到姻缘殿里。


    上一秒还在求正缘，斩烂桃花，结果下一秒就把最烂的那个斩掉的。


    如果不是知道那个人最烂的一面，她可能会一直活在幻想中无法向前，所以她心悦诚服的来还愿。


    随了一百的现金，才从殿里离开。


    出来的路上，遇见昨天她的道长，道长微微颔首，她也同样点头示意，擦肩而过时，道长轻声道：“有些东西你求不到，是上天在保护你，放心，上天安排给你的，比你自己想要的还要更好。”


    马真衷心道谢。


    走出道观，远远地便看见一个人站在台阶下等着她，在清晨的雾气里，陈行长身而立，温润柔和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鲜有的露出一丝冷意。


    听到身响，回头向她看来。


    “好了？”


    她莞尔一笑，“恩。”


    快步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62章 转 学 生


    ◎“他在见到黎明之前，也曾忍受过漫长的黑夜”（回忆+部分学生视角）◎


    从道观回去的路上, 马真和陈行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虽然也没有怎么说话，但至少也不像之前那么一点就炸。


    赵清瑶回去后, 把车开回了自己在学校的宿舍。


    宋言呈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但终是什么都没问, 主动接过她手里行李拎了上去。


    赵清瑶还是向他解释道：“我爸说，谈恋爱归谈恋爱，但还是不能太便宜你。”


    潜台词就是，我爸不让我跟你住，我也觉得我爸说的挺对。


    宋言呈被她逗笑了，忍不住捏着她的脸道：“又骗我。”


    “没骗。”她理不直气不壮的小声嘟囔道。


    “那是谁说回去都依我的？”他抬眸望着她，浓密的睫毛如蒲扇般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光影。


    “但我得听我爸的。”


    “放——”宋言呈脏话到了嘴边, 又咽了回去，也不跟她死犟，不然搞得就跟他只想睡她似的：“行了，收拾一下，去吃饭吧。”


    赵清瑶也识趣地没有再提。


    转眼便到了开学前夕。


    寒假还没有结束，赵清瑶已经返校进行开学前的准备工作，而一到学校，其他人便对她在朋友圈的“官宣”津津乐道。


    尤其是跟她玩得好的几个老师, 想起聚餐时对宋言呈的侃侃而谈，觉得自己蠢得要死, 但也不能怪她们。


    要怪就怪赵清瑶藏得太好了。


    纷纷让赵清瑶“赔偿”她们的精神损失费。


    赵清瑶对大家的调侃账单全收。


    主动请大家喝了奶茶。


    但最让其他人庆幸的是她们从来没有打趣过她和罗怀玉，不然可太尴尬了, 非给罗怀玉逼辞职不可。


    罗怀玉也比她们想象中更有自知之明, 得知“对手”是宋言呈以后, 便自觉退出了竞争。


    所以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尴尬。


    而新学期还没开始, 罗怀玉已经忙得飞起，赵清瑶能帮就帮，生怕给罗怀玉累走了，又把这个重任落在她的头上。


    但是最让他头疼的还是班上的学生，成绩说差不差，说好也不是太好，属于不管又有点儿可惜，管了又有就那样。


    然而他依旧敬职敬责，天还没亮就到学校，晚上又等天黑才走。


    只是总体成绩依旧没有多大的起色。


    班上的学生也不太服他，一个个阳奉阴违的，远不如赵清瑶带班那会儿，主任不止一次暗示过她多“帮帮”罗怀玉。


    赵清瑶心领神会，每周总有两三天，天还没亮就出门，晚上临近睡点儿才回来。


    连给宋言呈打电话的时候都没有。


    宋言呈说忙不忙，说闲不闲。


    不加班或者不出差的时候，就会到她办公室等她下晚自习，他们班上的学生只要知道他来了，就跟看大熊猫似的围在办公室门口，一口一个“姐夫”喊得比谁都亲。


    宋言呈挺受用的，但是赵清瑶脸皮薄，慢慢就不让他来了。


    他也不反驳，就在宿舍楼下等她。


    她下班的时候，远远就能看见他站在的昏黄路灯下，清瘦高挑的身形空旷的停车场格外引人注目，吸引着路过的人都会对他投以注视。


    赵清瑶一眼就看出他的意图，踩着低跟的鞋子，小跑着到他面前站定：“故意的？”


    “故意什么？”他垂着眼睑，明知故问道。


    “你明明知道。”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道。


    他莞尔轻笑。


    略微俯下身道：“所以啊，为什么不跟我回家住呢？”


    “你想得美。”她轻哼一声，扭头往上走去。


    他不慌不忙跟在她的身后，而上去的时候，正巧碰到几个同事下楼，跟她比较熟悉的女老师道：“瑶瑶，你男朋友又来啦？”


    虽然别人没什么恶意，但赵清瑶这个人从小到大循规蹈矩习惯了，对此十分不适应，总觉得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未等同事完全走出楼道，便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他来拿一个东西就走。”


    宋言呈淡淡地扫过她，没有说话。


    而上了楼，连门都没让他进，就随便塞给他一个东西让他走了。


    宋言呈单手撑着门框，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一句，就碰了一鼻子灰。


    老旧的防盗门毫不客气在他面前闭合。


    他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单手握着她塞到自己手里的摆件，拿出手机道：「赵清瑶，你不要太离谱」


    赵清瑶自然也知道做得过分，可她也不像让别人说什么闲话。


    发了一个双手合十的表情道：「对不起，我过几天一定登门给你道歉」


    「登门？」这话说得就跟他家不是她的家似的：「别登了，就这样吧」


    继而干脆利落地转身往楼下走去。


    赵清瑶看到这句话，拉开门想要跟他解释的时候，他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已经在楼道里渐行渐远。


    她也只能作罢。


    可猜到他生气的原因，又觉得好笑，嘟囔道：“小气鬼。”


    随即关上了门。


    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班上来了一个新的转学生，他原本在外地读书，但因为高考需要回原籍，根据他以前的成绩被分到了他们班。


    他们班因为是普通班，成绩拔尖的并不多，总体氛围还算好，除了罗怀玉和部分学生比较紧张以外，其他的基本已经放弃挣扎了。


    罗怀玉对他们这部分学生，唯一的要求就是别惹事。


    安安稳稳把这学期度过就行。


    可是转学生入学不到一周的时间，他便发现，他们班上的男生好几次把转学生堵在教室监控的死角处。


    转学生身形单薄，还缺了一只手，苍白的面容和他们的人多势众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他喝止过几次后，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把几个男生叫到了办公室。


    “你们想干什么？”罗怀玉在学生面前素来严肃，此时更是变本加厉，几个学生一进来，便将手里的茶杯敲得砰砰作响。


    几个学生都是班上的刺头。


    一个个牛高马大，站在那里，比他都高出都出半个头，面对他的质问，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而后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罗怀玉震怒：“走哪儿去？这书你们不想读了是吧？”


    几个男生听而不闻，一副随便他怎么想，大过小过都无所谓的姿态。


    “你们给我回来！”罗怀玉脸涨得通红，“全部给我回来！”


    没有一个人回头。


    直至他们在楼梯口遇到了正准备上楼的赵清瑶，她扫过身后歇斯底里的罗怀玉，停下脚步，往着面前的几个男生道：“怎么回事？”


    在罗怀玉面前拽得要命的几个人，一看赵清瑶立马流露出一丝不服气的委屈。


    “赵老师，是他。”原本不屑解释的几个男生，顿时就像小鸟一样围在她身旁叽叽喳喳，赵清瑶听不清，连忙抬手叫停。


    “待会儿下课，你们到我办公室一个一个的说，现在先回去上课。”


    “不行！”罗怀玉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当着学生的面驳回了赵清的提议：“他们现在就得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几个男生显然不信任他，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扭过了头。


    赵清瑶也没有想要站他的对立面，放缓语态道：“罗老师，怎么回事啊？”


    “他们几个在班上霸凌新同学！”


    “我们没有！”几个男生齐声反驳道：“是他先惹萧哥的。”


    “他能怎么惹你们？他是一个残疾人，你们不爱护同学就算了，还几个人把别人……”


    “谁说我们没爱护他？看他不方便，我们在路上碰到了，还替他背书包，帮他打饭，他到萧哥他们摊位上吃饭，萧哥也没收他的钱，对他一个新来的，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道：“结果他骂萧哥家里穷，是阴沟里的臭虫，不知道他这种人为什么还在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不是自己找打吗？”


    “你的意思是，他挑衅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去打他、欺负他是吧？”罗怀玉想都没想便反驳道：“究竟是你们脑子不好，还是我脑子不好？”


    萧凌沉默不言。


    赵清瑶知道他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要面子，上次在科技馆跟徐春玫的学生争吵的人也是他，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妄作评判。


    “你不信拉倒。”戴眼镜的男生破罐破摔道。


    反正他们从一开始也没指望罗怀玉会信。


    说完就越过赵清瑶往前走去。


    只有萧凌立在原地斜睨着她：“老师，你相信吗？”


    他脸上的表情明明又冷又臭，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是在向她寻求帮助。


    赵清瑶认真而温柔地看着他：“我相信。”


    “赵老师……”罗怀玉下意识就想制止她，而赵清瑶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重新落回到了萧凌脸上。


    “待会儿上完课，到我办公室来，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赵清瑶补充道。


    萧凌脸上的表情这才柔软了一些，低下头应了一声，往楼上走去。


    罗怀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赵清瑶温声解释道：“我觉得他本性不是那么坏的孩子。”


    “你觉得？”罗怀玉咄咄逼人的反问道。


    赵清瑶盯着他有瞬间的恍惚。


    宋言呈当年险些被退学的时候，为宋言呈说话的女老师也说了和她同样的话，而那时候的副校长也是这样问前者的。


    只是前者比她更有力量，不仅是优秀班主任，也是高级、骨干教师。


    校长都要给三分薄面。


    赵清瑶没有那位老师的底气，但依旧无比从容和坚定。


    “对，我觉得。”


    她的气势一起来，罗怀玉反而软了下来。


    “我也就是问问。”


    “新来的这个小孩，我们也不了解，还是听了两方的话再做判断吧。”赵清瑶也放缓了态度。


    等这节课结束，赵清瑶先是听了萧凌的话，跟另一个同学说得差不多，而转学生却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番说辞。


    他们不仅没有帮助过他，甚至合着伙来欺负他。


    抢他的书包丢来丢去，中午在食堂打饭的时候，也故意来挤掉他手里的餐盘，在萧凌家的摊位上吃东西的时候，前者不仅拿他的断手取笑，还当着他的面，在他的炒饭里吐口水。


    还没说完，转学生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望着赵清瑶和罗怀玉道：“老师，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赵清瑶和罗怀玉对视了一眼。


    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先让他回到了班上，几乎是他一走，罗怀玉心里便有了决断，双手一摊道：“你看吧？我就说是他们有问题吧，这群兔崽子！”


    赵清瑶拦住他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把这个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怎么调查？”


    “掉监控或者找证人。”


    “疯了吧？”罗怀玉想都没想就反驳道：“你还嫌平时工作不够忙啊？”


    “可是任何事都要讲证据，不能单听某一方的一面之词。”


    罗怀玉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但他实在分身乏术，也不想在这种事上耗费心力：“那麻烦赵老师，你去查一下？”


    赵清瑶看出他不想管，但她答应了萧凌会相信他们，同时也不想让这个新来的转学生蒙冤，于是应了下来。


    而事情的调查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顺利。


    食堂里的监控她来来回回全部看过了，但是人实在太多了，她不仅没看到他们说的事，而且连他们的人也没有看见。


    其他的事更是连监控都没有。


    教导主任知道这件事后，不由叹了口气：“小赵，你有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吗？以后别再发生不就行了吗？”


    赵清瑶觉得不是这么算的，婉言谢绝了主任的好意。


    连着忙了几天，她精疲力尽回到宋言呈的房子，屋里静悄悄的，仿佛并没有人。


    她猜测他应该是出差了。


    而她太忙了，就连他主动给她发消息，都没怎么回，更别说了解他的近况。


    现在就是遭报应了。


    她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沙发上给他发微信：「你在哪儿呢？」


    他没有回。


    她又补充道：「老公」


    宋言呈敲击着键盘，透过没有度数的镜片扫过屏幕上接连弹出来的信息，冷哼着勾起唇角。


    见他没有回复。


    她又发来语音电话，他犹豫了两秒钟，还是接通道：“现在知道是老公了？”


    赵清瑶乖乖地抿着嘴唇，不敢吭气。


    “恩？”见她久久没有开口，他再度出声追问道。


    赵清瑶听到他那头敲击键盘的声音。


    小心翼翼问道：“你是在公司……还是出差了？”


    他没有回答。


    赵清瑶知道他在等什么，小声唤道：“老公。”


    “听不见。”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她在生活中几乎不这样叫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颇为难为情的加大了音量：“老公。”


    他的声音顿时缓和了不少：“恩？”


    赵清瑶在心里骂了一声，但嘴上还是又甜又软：“你在哪里啊？我想见你。”


    “怎么了？”他温声回道：“遇上什么事了？”


    “我想当面跟你说。”她没有回答。


    他没有说话。


    径直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书房的门就打开了。


    他穿着黑色的开衫毛衣，里面搭配着一件圆领的纯白T恤，双手环胸地倚在走廊的墙壁上，微微歪着头，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慵懒。


    赵清瑶掀起眼睑，借着书房里透出来的光打量着他。


    真好看。


    那种光是看着他就觉得人间值得好看的。


    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上的疲惫，费力抬起手道：“抱抱。”


    “不抱。”宋言呈毫无留情的回拒道。


    “要。”她不满的娇嗔道。


    他神色依旧，但还是抬步向她走近：“怎么了？”


    “你低一点儿。”她躺在抱枕上道。


    他双手环胸地俯身向她靠近。


    “再低点儿。”


    他清瘦挺拔的腰背越埋越低，而她还是不满意，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坐过来。”


    “坐哪儿？”


    她拍了拍脑后的抱枕。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挑起唇角道：“你让我坐就坐？”


    “你让我靠一下嘛。”她拽着他家居服的袖口娇嗔道。


    他眼睑微垂。


    她柔软的长发平铺在浅色的抱枕上，白皙的颈脖修长而分明，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宛如豆沙的粉色。


    她抓着他的手指又往自己怀里收了收。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小心思，不由眯了眯眼睛。


    她太清楚他吃哪一套了。


    纵然心里还有几分不情愿，但身体已经无比诚实地取走她脑后的抱枕，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赵清瑶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木质香，不由侧过身，闭着眼睛，在他腿上蹭了蹭。


    像小猫似的。


    他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在此刻消失殆尽。


    握住她拽着自己的手指，替她整理了一下掉落在脸上的头发。


    “你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赵清瑶整个人都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闭着眼睛跟他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事，他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知道不是故意不回你信息，就是太忙了。”


    他依旧沉默。


    赵清瑶知道他估计在和教导主任想一样的事，觉得她在没事找事，“我知道……”


    “你了解过你们班上那个转学生吗？”他打断她道。


    赵清瑶一怔，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坐起了身：“我今天去查过那个转学生以前的成绩，从高一开始就是班里的尖子生，每次考试总分都在六百五以上，直到高二下学期，成绩才开始一落千丈。”


    “发生什么事了？”


    “打工的时候伤了手，休息了一年，”赵清瑶眉眼间闪过一抹不忍，“涉事的工地只赔了很少的钱，而且现在也只给了很少的一部分。我找我同学的同学的同事问了一下，他爸爸走得早，早些年一直跟着妈妈在沿海读书，在班上的时候也是独来独往，跟班上的学生属于井水不犯河水。”


    他原本的老师提起这个事也非常生气，他们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费尽心思把他招了进来的，又是免学费、免住宿、免学杂费，就连校服都是由他这个班主任出的。


    知道他家里条件不好，想尽办法给他补贴，结果他还是背着他们悄悄到工地上打工，为了几百块钱毁了自己的前途。


    他前班主任对他只有四个字的评价：目光短浅。


    从那以后，他就降了一级，人越来越孤僻，成绩也一落千丈。


    “叫什么名字？”宋言呈问。


    “陈梓鑫。”


    宋言呈微微沉吟：“其实你要判断他们谁在说谎很简单，你可以观察他们面对彼此的反应就可以了。”


    他想到的，赵清瑶也想到了。


    只是她不太敢面前这个结果。


    “可是他们任何一方在撒谎，对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赵清瑶抬眸望着他的眼睛。


    “我宁愿是萧凌他们在说谎，你知道如果萧凌他们说的是真的，那意味着他在诱导他们去伤害他。”


    宋言呈对萧凌隐隐有些印象。


    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做事直来直去，一双眼睛根本藏不住事。


    他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赵清瑶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那你现在遇到的问题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帮助他，”赵清瑶脸上鲜有的露出一丝茫然：“我经过这几天的走访，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在学校附近做生意的叔叔阿姨，都没见过萧凌他们欺负过谁。”


    萧凌他们放学的时候，总是乌泱泱一群人。


    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中午在食堂陪餐的行政后勤，也没有发现学生之间有欺压别人的情况，更别说萧凌那群人本来就是学校里有名的刺头，如果真像陈梓鑫所说，他们敢那样在众目睽睽欺负他，早就被行政后勤注意到了。


    萧凌这群人虽然成绩不这样，在外面也和其他学校的人冲突不断，但是从来没欺负过自己班上的同学。


    只是偶尔在班上和老师唱唱反调。


    总体来说，并不是一个坏孩子。


    “实不相瞒，我今天已经去试探过萧凌和陈梓鑫了，萧凌特别抗拒，觉得我疯了，而陈梓鑫非常诧异，目光躲闪的说随便吧，并没有那么被欺负的恐惧和害怕。”


    赵清瑶在这件事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她替他讨不了千里之外的赔款，也不能为他的人生指一条属于他的明路，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劝他打起精神，可是他现在的精神状况非常危险，就像站在悬崖边上的人，就算是想帮他一把，都要担心会不会反而加速他的坠落。


    “我当老师有一个原则，我不会放弃每一个想要自救的学生，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帮助那些自我放弃、自我放逐的孩子，一个人自己不想往上爬，你怎么拽他都没用。”


    “你觉得他的消沉是因为什么？”


    “太多了。”赵清瑶觉得她刚才说的每件事，任何一件单拎出来，都可以摧毁一个普通人的一生，更何况是那么小的孩子。


    “你刚才说得每件事，我都可以替他解决，包括他缺少的那只手臂，”宋言呈波澜不惊地回道：“我也有当律师的朋友可以帮他讨薪，也有做媒体的朋友可以把他的这件事报道出去，可是你要先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如你所说，他是在面对这一系列的打击，在自我放逐，还是本性如此？你对他的帮助和热心，会不会弄巧成拙？”


    赵清瑶怔怔地看着他。


    她眼睛里的错愕和动容过于明显，让他反而觉得有些大题小作，不由生出一丝疑惑：“怎么了？”


    她猛地扑倒他怀里抱住了他。


    “宋言呈。”


    “恩？”他顺势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揽住了她的腰：“现在又不是老公了？”


    赵清瑶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他们在做多么伟大的事。


    网上关于脑机接口的争论从未停止过，都觉得这个概念从本质上而言就是一个骗局，然而他们却是真的将目光聚集在了被忽略的“少数人”身上。


    无论是受精神疾病折磨的病人，还是受躯体所困的患者都能迎接属于自己的“新生”，再度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


    她忽然有点儿理解，宋言呈对她说“就算最后做不成，也能卖给其他公司”的落寞，对他而言，这不单单是几个落在存款上的数字，而是他们能为这个时代做点儿什么。


    所以，他和孙洲的初衷是完全不同的。


    难怪孙洲不能理解他对锦安医院和雾城大学脑科中心的倾力相助，这与钱无关，只与他的理想和抱负有关。


    赵清瑶听了他的话，心里顿时有了底，捧着他的脸，胡乱在他脸上亲了几下，不等宋言呈回过神，已经起身道：“哥哥拜拜！”


    这种情况叫他老公，还是太为难她了。


    宋言呈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她走到玄关的背影：“我送你。”


    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关上门走丢了。


    宋言呈自嘲一笑。


    算了，这个时候就不跟她计较了，等她忙过了，再秋后算账。


    **


    赵清瑶心里有了方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


    早起上班也有了精神，给打了鸡血似的，罗怀玉一度以为她是被这个事搞得失常了，旁敲侧击道：“赵老师，咱能做多少做多少，偶尔还是别把自己憋得太狠了。”


    赵清瑶没搭理他。


    又拨通陈梓鑫母亲的电话，而接电话的不是陈梓鑫的母亲，是他的外婆。


    外婆年纪大了，三两句话在电话里说不明白，赵清瑶便按照花名册里留得地址，去了陈梓鑫家里。


    陈梓鑫的家在一个巷子里，车开不进去，赵清瑶走了将近十分钟才找到，她轻轻敲了敲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打开门道：“请问你是……”


    “我是陈梓鑫的老师。”


    老太太顿时露出慌张的表情，连忙邀请她进去，而还未等老太太说话，一个瘦小的中年女人披着起球的夹棉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道：“老师你好，我是陈梓鑫的妈妈，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赵清瑶扫到她浮肿的面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我来做个家访。”


    中年女人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把赵清瑶邀请了进去。


    但是屋里实在简陋，连张沙发都没有，老太太取出一张塑料凳递给她，脸上露出一丝窘迫，“老师，你别嫌弃啊。”


    赵清瑶顺手接过，“不会。”


    而后直接坐了上去，不动声色和陈梓鑫的家人拉着家常，等着她们逐渐对她放下警惕，才故作不经意道：“我能问一下陈梓鑫成绩下降这么多的原因吗？”


    方才还对她笑盈盈的两个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一片阴霾无声的笼罩在两个人的头顶。


    陈梓鑫妈妈的神色格外暗淡。


    赵清瑶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立刻打圆场道：“没关系，我就是随便……”


    “怪我，”陈梓鑫妈妈打断道：“我那时候在厂里打工，舍不得花钱去治病，鑫鑫为了我才悄悄到工地上去的……”


    她的声音透着颤抖的哽咽，但还是攥着拳头向她解释道：“结果被人骗了，合同什么的都没签，出了事也没人赔……都怪我，为了省那几百块钱毁了孩子的一生。”


    而最近大半年，她的病越老越严重，已经到了不能工作的地步。


    家里所有的开支都来自老太太一千多的退休金。


    赵清瑶从陈梓鑫家里出来的时候，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落在她的身上，而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老太太从后面撑着伞出来送她。


    “老师，麻烦你在班上多照顾一下梓鑫，他那个孩子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也不愿意跟别人说，我和她妈也帮不上他什么忙，请你有空多关心他一下。”


    赵清瑶点了点头，谢绝了老太太的好意。


    独自往停在巷口的车辆走去。


    她关上车门，并没有立刻将车开走，而是将脸埋在方向盘面前，久久的陷入了沉默，满脑子都是他前班主任的那句评价：目光短浅。


    可是有些人的人生，就是被那几百块困住的人生。


    她不可自抑的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宋言呈，高考前夕，他们学校新来一个年轻副校长，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副校长一来就看宋言呈不顺眼。


    觉得他骄傲自负，仗着自己成绩好，在学校里为所欲为，连校长都不放在眼里。


    学校里的老师也的确对宋言呈逃课上网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私底下讨论的时候都是对他的无可奈何：“那狗日的不学成绩还那么好，你有啥子办法？”


    然而这个副校长偏偏要和宋言呈硬碰硬，逼着宋言呈低头。


    似乎把他这个最大的“问题儿童”拿下了，他在学校里的威名就立下了。


    那时候的宋言呈远比现在更为自傲，甭说是校长，就是局长都不一定放在眼里，副校长有意拿他杀鸡儆猴，而他从来不给副校长面子，左耳听右耳出，继续我行我素。


    甚至连着两周没来上晚自习。


    请家长、找老师都不好使，副校长感觉到自己的权威遭受到了挑战，那时候本来有名额是想让他保送的，但是硬生生被拦了下来：“他既然那么厉害，那就靠自己的努力上燕北啊。”


    其他老师都不认同，觉得他没必要跟一个孩子计较，而且这个年纪的小孩有个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是那么有天赋的小孩。


    全市有几个能考七百分以上的？


    这不用问都知道是以后的状元。


    只是他现在的学习态度实在让人堪忧，指不定会遭遇滑铁卢，保送的话会稳妥许多。


    可是也拗不过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宋言呈也如他们所预料的，一贯的骄傲，近乎自负。


    面对副校长保送名额的威胁，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不需要，我自己能考。”


    副校长暴跳如雷，扬言要将他退学，而他的反应平平，斜睨着他一眼道：“随便你。”


    这件事当时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


    男生们对他的佩服几乎到了极致。


    一口一个“宋神”，而他反应始终平淡，回到班上，拿起书包，便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她至今都记得他那一刻的表情，决绝，孤傲，一如既往的桀骜难驯。


    而她看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觉得以他的性格，就算自己苦死、累死也绝对不会说一句求人的话，估计收拾书包从教室里走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就算不能参加高考，也会凭借自己的能力闯出一条路。


    什么都别想困住他。


    赵清瑶以为他真的被学校退学了，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六神无主，双手不受控的发颤控制，身边的人都被她吓坏了，连连问她怎么了。


    她不知道该跟谁说，只知道不能再给他添麻烦，死死抓着贺敬的手臂，逼自己冷静下来。


    直至在下课的时候，找到马真才原形毕露，抱着她嗷嗷大哭，也喊出那句让马真至今难忘的名言：“他凭什么要承受世界这么答的恶意呢？他都那么努力了，为什么其他人就是看不到呢？”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混，觉得他玩物丧志。


    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被几百块困住的人生。


    ……


    她思绪渐渐回到眼前。


    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没关系，现在还有机会从头来过。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着像爷爷寻求帮助的小女孩，而当年那个两手空空的少年，也拥有了为别人撑伞的权利。


    她打起精神，打燃发动机和转弯灯，转动着方向盘往学校里驶去。


    **


    陈梓鑫下晚自习回去的时候，才从母亲口中得知赵清瑶来过的事情，他反应平平，并不在乎赵清瑶来干什么。


    母亲说了赵清瑶很多的好话，而他对赵清瑶的印象还停留在办公室的那一幕，天真、柔弱，居然妄想让他和萧凌成为同桌，让他们“握手言和”。


    他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如果萧凌真的是霸凌者，按照她这个安排自己能死十次了。


    蠢货。


    比他以前见过的那些蠢货有过之无不及。


    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他又在学校门口的早餐店看到了萧凌，萧凌哈欠连天，显然还没有睡醒。


    他无声无息从萧凌身后走过，萧凌身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叫住他：“喂，陈梓鑫。”


    他停下脚步，满不在乎地回过头。


    一副萧凌想干什么，都奉陪到底的姿态。


    萧凌刚刚按下去的火气顿时又窜了起来，但扫过他校服下面空荡荡的手臂，又同情心作祟，伸出自己刚刚装好的包子问：“吃点儿？”


    陈梓鑫心里升起一股没来由的厌恶。


    “滚开。”


    萧凌强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收回递到他面前的说道：“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你他妈说什么？”陈梓鑫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抬脚就给他踹了过去，然而萧凌也不是省油，还没等他抬脚，就已经预判到他的预判，跳着往后躲去，正准备出声嘲讽他，就看见他重心不稳地往旁边摔去，萧凌下意识伸手拽他，不曾想却拽到他空荡荡的袖子，单薄苍白的少年顿时恼羞成怒，涨红了脸道：“你给我滚啊！”


    萧凌隐隐察觉到自己戳痛了他的自尊心，拉着他的校服，将他扶正。


    “对不起，我只是……”


    话到一半，都觉得不对。


    自己凭什么给他道歉啊，老子好心去扶他，还他妈有错了？顿时话锋一转：“摔不死你狗日的。”


    说完，就大步往前走去。


    陈梓鑫气得要命，又无可奈何，突然心生一计，走到学校鲜有人来的楼梯间，脱下自己的校服，狠狠在上面踩到了几个脚印，随即再次穿上，故意在罗怀玉办公室前面徘徊。


    罗怀玉走出办公室，看到这一幕都懵了。


    下意识就联想到了萧凌等人身上，顿时怒火中烧，“这群兔崽子！”


    他虽然做不到像赵清瑶那么尽心尽力，但是也不会容忍自己班上有这种事情出现，于是气冲冲走到班上，不等其他人回过神，就在门上狠狠敲了几下：“萧凌，张沿、夏光晨、程锦一你们全部给我出来！”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丢掉手上的篮球，向门口走来。


    罗怀玉将手里的书狠狠丢到萧凌怀里：“你们就是这么照顾新同学的？”


    萧凌看着他那满身的脚印，人也傻了。


    “我靠，你他妈给谁揍了啊？”


    罗怀玉见他装傻充愣，更是气得想要打人：“这不是你们几个杰作吗？”


    “啊？”四个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疑惑。


    程锦一最先反应过来，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我们有病啊？没事欺负他玩。”


    陈梓鑫也立马解释道：“他们没欺负我，是我自己摔的。”


    “你在哪儿摔的？还能摔这么多脚印出来？”罗怀玉本来都有点儿相信萧凌他们了，可听到这句话，顿时又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陈梓鑫支支吾吾。


    罗怀玉以为他受到了威胁，更加认定是萧凌他们所为，言辞间没有一句好话，而程锦一等人也被激怒了，同罗怀玉争论起来，眼瞅着火药味越来越浓，赵清瑶正好走了过来。


    她冷冷扫过情绪激动的程锦一等人，“干什么？”


    刚才还慷慨激昂的几个人，瞬间冷静了下来，又恼又委屈地指着陈梓鑫道：“老师，是他。”


    赵清瑶简单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动声色扫过他校服上的脚印，其实一旦抛开他是受害者的设定，就会发现他的这个谎言十分拙略。


    校服上的脚印明显都是一个人的。


    陈梓鑫也在打量她，似乎已经察觉到被她看穿了，但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赵清瑶觉得如果自己在这里拆穿他，对罗怀玉和陈梓鑫都会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前者是心灵三观的冲击，后者很有可能成为别人心中放羊的小孩，从而真的被排挤。


    可是她不可能再放任他伤害无辜的人了。


    甚至是一群真正对他怀着善意的人。


    赵清瑶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罗老师，你先去上课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罗怀玉以为赵清瑶真的是在体谅他，看了一眼时间，默认了她的说法：“那赵老师，麻烦你了。”


    罗怀玉走了以后，赵清瑶也让萧凌等人回去了。


    她太了解这群小屁孩了，但凡知道自己是占理的一方，屁股非得翘到天上去不可。


    空旷的走廊上，顿时只剩下赵清瑶和陈梓鑫两个人。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赵清瑶问：“喝酸奶吗？”


    陈梓鑫愣了一下：“不喝。”


    赵清瑶眼睑微垂，若有所思道：“那回去吧。”


    “回哪儿？”陈梓鑫一时没回过神。


    赵清瑶冲着他身后扬了扬头：“回班上去。”


    陈梓鑫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是也没有多问，转身往教室里走去，而他一整天都因为这件事有些惶惶不安。


    可是赵清瑶一直没找过他。


    他渐渐也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放学的时候，赵清瑶却在班级门口拦住他道：“走吧。”


    “去哪儿？”


    “你跟我去就知道了。”赵清瑶转身往旁边的阶梯走去。


    他犹豫了下，跟在了她的身后。


    彼时学校里还有很多学生没走，天边残留着一抹斜阳，赵清瑶让他坐在自己汽车的副驾驶上，径直往外开去。


    “饿吗？”赵清瑶问。


    陈梓鑫没有回答。


    赵清瑶从扶手箱里拿给他一个面包。


    他没有接。


    赵清瑶也不勉强。


    收回面包道：“没关系，你不想吃这个，我们可以吃点儿其他的。”


    “你要干什么？”陈梓鑫隐隐感觉到她和之前的老师不太一样，默默攥紧了自己身前的安全带。


    “你身上的鞋印是你自己踩得吧？”赵清瑶猝不及防地开口道。


    他猛地抬头看向她，而她依旧维系着之前的姿势，目不斜视地凝视着前方，仿佛只是在和他闲聊。


    他没有反驳。


    “为什么？”赵清瑶追问道。


    见她已经猜到了，他也不装了，扭头看向窗外道：“看他不爽。”


    “看谁？”她微微一顿：“萧凌？”


    他没有否认。


    “为什么？”


    “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他不耐烦地回过头道。


    他觉得她在装好心，问再多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完全就是在浪费他们彼此的时间。


    “因为他把你当残疾人吗？”赵清瑶开门见山反问道。


    他的心猛地被这句话揪了一下，但他并不想在她面前怯弱，满不在乎道：“我本来就是残废，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介意就介意，装什么不在乎，”赵清瑶轻描淡写道：“我也觉得，你不需要被特殊对待。”


    陈梓鑫失去左臂这么久，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眼睛里不由闪过一抹诧异。


    顿时反应过来，难怪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替他开车门或者系安全带，原来是这个原因。


    可他只是觉得可笑。


    觉得她和那些作秀的“爱心人士”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你想告诉我，不过是一只手而已？我还有光明的未来，不必为此自暴自弃？”他阴阳怪气的讥讽道。


    赵清瑶不认同他下一句话，但是赞同他后面那句话：“的确还有光明的未来，不是吗？”


    他冷笑出声：“你去过我家吧？我妈，尿毒症，一周要透析两次，我，一个残废，我外婆糖尿病、高血压，我身上穿得这件校服都是别人穿剩下的！你告诉我，什么叫光明的未来？”


    “陈梓鑫，我知道这些都困不住你的，”她一语道破：“我也知道你不是什么坏小孩，如果你真的像你表现的这么坏，你就不会把这件事做得明显了。”


    以他的智商要是真想算计萧凌，估计能把萧凌卖了，还要替他数钱。


    “你不要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陈梓鑫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烦躁：“放我下来。”


    “说了请你喝酸奶。”


    “我说我不喝。”


    赵清瑶不冷不淡：“来都来了。”


    陈梓鑫拗不过她，只能以沉默相抗。


    然而车程比他想象中还要漫长。


    一路穿过城区，抵达了新区，新区高楼林立，因为是通勤时间，平时基本没人的街道上，哪里都是人。


    陈梓鑫神色恍惚地望着窗外的高楼。


    不远处的大楼是他曾经最向往的游戏公司，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里面的一员，实现自己人生抱负的同时，也能挣很多很浅的人，替母亲治病。


    可是从他失去左臂的时候，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这还不算完。


    赵清瑶径直将车驶入了一栋写字楼，他光是看到周围的装潢，就能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他的自尊心再次收到了刺激。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梓鑫忍无可忍道：“我说了我要下车！”


    赵清瑶将车停好，解开车门的安全锁：“下车吧。”


    陈梓鑫：“……”


    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而他没走几步，就看见一群年轻男生迎面向他走来，


    他不以为然地加快脚步，从他们走过的时候，撞到了最旁边的男生，下意识想要侧身想要道歉，却在看到了那男生手臂的那一刻愣住了。


    一整条仿生臂。


    他怔怔地望着对方，而对方只是柔和笑了笑，便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向站在后面的赵清瑶挥了挥手：“姐！”


    赵清瑶莞尔轻笑，不慌不忙向他们走来：“你们怎么在这儿？”


    “吃了饭下来散散步啊，”一个男生解释道：“你来找老大吗？他和源哥在楼上比赛算量子场论呢。”


    赵清瑶光是听着就开始头疼，一点儿都不想深究：“没有，我带弟弟过来吃饭。”


    “弟弟？”几个男生这才发现刚才的确看见了一个高中生。


    陈梓鑫因为太过震惊，盯着使用仿生臂的男生，久久没有动。


    其他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同时意识到了他左手空荡荡的袖子，顿时反应过来：“那上我们食堂吃吧，今天有排骨和鸡。”


    赵清瑶笑道：“你们都不下班的吗？”


    “下班哪有上班好玩啊？”一个男生反驳道：“走呗，弟弟，上楼看哥哥们的机械狗赛跑，酷得一逼。”


    似乎看出了他的拘束。


    使用仿生手臂的男生主动揽过他的肩膀，往电梯口走去。


    赵清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由衷松了口气。


    他有兴趣，这个事就成功了一半。


    陈梓鑫全程没怎么说过话，但一直在观察他们。


    而这里并没有人同情他，或者特别照顾他，他们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弟弟。


    吃过饭后，他们主动提出要带陈梓鑫去玩。


    赵清瑶有些放心不下，可是比起他，陈梓鑫显然更想和他们待在一起，于是给他们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才往宋言呈的办公室走去。


    宋言呈不在办公室。


    她找了将近十分钟，才在一个会议室见到他，他和一个男生面前铺了几十页打印纸，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草稿。


    赵清瑶没有贸然打扰他，而是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他猛地抬起头，望着对面的男生道：“我算出来了。”


    “我也算出来了，”那男生紧张兮兮地抬起头：“多少？”


    宋言呈说了一个答案，那男生拿出答案对了一遍，发现宋言呈对了，而自己错了，不甘心的骂了一声“靠！“


    宋言呈放下手里的笔，倚着身后的椅背笑了起来。


    “明天的早餐谢了。”


    那男生沮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没有回应他。


    他自顾自地将椅子往后退去，起身转头的时候，看到穿着过膝长裙站在门边的赵清瑶，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立在原地迟迟没有回过神。


    她不禁望着他歪了歪头。


    他瞬间回神，推开一旁的椅子，大步向他走来，坐在对面的男生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只看见门外一闪而过的裙摆。


    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耸了耸肩，再度低下了头。


    而在门边的走廊上，宋言呈猝不及防捧着她的脸，闭着眼睛吻了下来。


    赵清瑶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长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后退着挣脱开来：“宋言呈，你疯了？”


    他垂着眼睑，步步向她逼近道：“不叫哥哥了？”


    赵清瑶：“……”


    死去的记忆在这一刻开始攻击她。


    她难为情地抿着嘴唇往后退去，低跟的鞋跟抵着身后的墙壁，见她退无可退，他再度闭上眼睛向她吻来，而她却用手背挡在自己的嘴唇。


    他柔软的嘴唇温柔地贴上她的掌心。


    他缓缓睁开眼睛，两个人隔着一个掌心的距离，安静的对视。


    这时，她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缓缓和宋言呈拉开距离，接起了电话，将陈梓鑫带走的男生让她下去，她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向他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宋言呈垂着眼睑。


    在很认真听着她的话，赵清瑶一直很戒备地看着他，然而他什么都什么做，缓缓直起身道：“那走吧。”


    赵清瑶似乎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好说话。


    颇为意外地看着他。


    宋言呈猜到她在想什么，但什么都没有问，拉着她的手往电梯走去。


    抵达楼下的陈列厅，他们正在让陈梓鑫体验全新升级的仿生臂，他眼睛里有在极力克制的兴奋，试探性地问道：“这个会很贵吗？”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恰巧碰到赵清瑶和宋言呈进来。


    冲着门口扬了扬头：“问你老师。”


    赵清瑶没有说话。


    宋言呈径直上前道：“喜欢啊？送给你。”


    “真的？”陈梓鑫眼睛顿时一亮，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生出一丝防备：“不会是想以捐赠的名义，让我给你们打广告吧？”


    “不用，赵老师说你是一个好孩子，我觉得这是你应得的。”宋言呈倚在旁边的陈列柜上。


    陈梓鑫脸上透着难以置信的雀跃，但看到他身后的赵清瑶，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古怪的拘束。


    赵清瑶温柔一笑，透着鼓励的目光看着他。


    感觉到他的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往外走去。


    陈梓鑫从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感觉这一切都像是梦一场。


    宋言呈将他们送到停车场，双手插兜地站在副驾驶外，目送着他们离开。


    陈梓鑫放下车窗，颇为别扭道：“哥哥，再见。”


    宋言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俯下身看向他道：“听说你以前成绩不错是吧？那就好好学，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别人定义不了你。虽然这句话对你还为时尚早，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不要小看人生，可也不要轻易向命运投降，知道吗？”


    陈梓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宋言呈单手撑在他面前的车窗，若有似无地扫过他身后的赵清瑶：“我在见到黎明之前，也曾忍受过漫长的黑夜。”


    陈梓鑫听不明白，可是赵清瑶听明白了。


    她静静地望着站在窗外的宋言呈，面前这个单薄的少年和他的身影无声重叠，升起车窗，温柔的和他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宋言呈目送着她离去的尾灯，迟迟没有离去。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故事，就凑在一起发的。


    不好意思，来晚了。


    第63章 第63章 想 娶 她


    ◎“前路漫漫，与你同往”◎


    陈梓鑫没有立刻使用那条仿生臂, 但是在班上也不再表现的那么具有攻击性，甚至去找萧凌道了歉。


    萧凌一点儿都不明白，自己帮他怎么帮出仇了, 翘着二郎腿道：“你这个人什么毛病？”


    “我只是希望你们帮我当正常人对待。”陈梓鑫认真地解释道。


    “哈？”萧凌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梓鑫又重复了一遍。


    萧凌不解道：“我们想帮助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骄傲却又一碰即碎的自尊心。


    “对不起，”陈梓鑫又认认真真道了一声歉：“是我太敏感了。”


    “啊？”大大咧咧的萧凌自是不明白他所谓的敏感是什么意思, 但也没有太计较，这件事便掀了过去，陈梓鑫也捡起了曾经被他荒废的课本。


    那一刻，他感觉恍如隔世。


    赵清瑶见状也不再去打扰他。


    退回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上。


    —


    越是临近高考，班上的气氛就越是凝重，罗怀玉肉眼可见的老了一圈，相亲的时候, 介绍都忍不住问他，孩子多大了。


    赵清瑶听了之后，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回去跟宋言呈分享。


    谁知宋言呈一本正经的反问道：“那你说，我这个年纪要小孩的话，算不算老来得子？”


    赵清瑶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


    佯作沉思道：“不算吧。”


    宋言呈捏着她的脸，逼她正视自己，赵清瑶抱着抱枕, 双腿交叠地倚靠在身后的沙发上，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 人畜无害地望着他。


    “那什么时候才算？”他盘坐着双腿，俯身向她靠来。


    赵清瑶看着他越来越近的眼眸, 抬手覆上他的眼睛：“宋言呈, 你别想了, 我近几年都没有生小孩的打算。”


    “那我什么时候转正？”他煽动地睫毛轻轻滑过她的掌心, 顺势松开了扣在她脸颊上的手。


    有些痒。


    “你问我爸。”赵清瑶收回手，避开他的视线道。


    “我跟你爸在谈呢？”


    赵清瑶一时哑然。


    “恩？”


    “我听我爸的。”赵清瑶收回捂在他眼睛上的手道。


    他眼睛微眯。


    “赵清瑶，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你爸在你家说话这么有份量。”


    赵清瑶：“……”


    难怪老赵那么提防他呢。


    瞧这话说的多不给老赵面子。


    “现在我们家是老赵说了算。”赵清瑶觉得老赵说的还是有道理的，现在就跟他同居，那结不结婚对他而言就没有意义了。


    以他的性格，说不定还能哄着她给他求婚呢。


    她光是想想觉得不行。


    不能拿给他吃得死死的。


    宋言呈笑而不言。


    自然上扬的眼角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促狭。


    她假装没有看见。


    只是有了她的这句话，宋言呈心里就有了目标，隔三差五就去给老赵送东西，提着酒陪他吃饭，几千块钱的茅台跟不要钱似的往他那拎，老赵这个人也绝，东西收了，酒也喝了，但是在他和赵清瑶的事，一直在马虎眼。


    不管是醉着还是醒着都是那句话——“你知道叔叔是一个开明的家长，不是那种会干涉孩子谈恋爱的家长。”


    就跟那天在客厅里坐到十二点钟的人不是他似的。


    宋言呈也不拆穿他，暗自寻思着，要不要让王艳霞和赵清瑶父母见一面，但是怎么见也是一个问题。


    他只是简单和王艳霞提了一下这件事，王艳霞就紧张的不得了。


    一直嘟囔着要去烫头发，买衣服，生怕再让邓菊看轻。


    他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告诉赵清瑶，征求了她的意见。


    赵清瑶第一反应：“会不会太着急了？”


    宋言呈漆黑平静的眼睛里鲜有的浮现出一抹诧异：“不想跟我结婚？”


    赵清瑶略微沉吟：“现在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欲望。”


    宋言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那你给我送什么戒指？”


    “区区一对情侣戒指，能说明什么？”赵清瑶满不在乎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厨房里面走去。


    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可乐。


    转过身，还没来得及打开，一一道阴影便覆了下来。


    他单手撑在双开门的冰箱上，俯身凝视着她的眼睛道：“真没想过？”


    赵清瑶眨着眼睛。


    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那你给我写得情书也是假的？”他修长的颈脖微微埋下，漆黑的眼眸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威压。


    然而赵清瑶完全不受他影响，神色如常的拉开可乐罐的拉环。


    “是真的，但我是十八岁的赵清瑶写的，管二十六岁的我什么事？”


    “赵清瑶。”他一字一顿，满是警告的意味。


    她仿若未闻地挑起他的下颚：“现在不叫姐姐了？”


    “叫姐姐有用吗？”他不躲不闪道。


    “试试呢。”她背靠着身后的冰箱，喝了一口可乐道。


    “姐姐要跟我结婚吗？”他叫得也越发顺口。


    “跟你结婚有什么好处吗？”


    “有。”


    “给我看看。”她摊开掌心道。


    他二话不说的直起身，拉着她的手往书房里面走去，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几张银行卡和房产证递给她。


    除此之外，柜子里还有金条和手表，以及各种入股合同、分红协议。


    赵清瑶没有细看，只是随手翻开了他手里两本房产证，一套在燕城、一套在雾城，她都去过。


    车也有两辆。


    而且都没有贷款。


    他打开各个银行的APP，给她看了每张卡上的余额，后面的位数多得离谱，而他投资的项目也比她想象中还有多。


    似乎还觉得不够，又给她看了自己的征信。


    赵清瑶好奇道：“你们这一行的老赖很多吗？”


    “不是我们这一行，是创业就这样，九死一生。”


    “那你们算活着的这个吗？”


    他轻轻应了一声。


    赵清瑶又翻了一下他投资的项目，发现主要集中在人工智能，而这些公司里面只要有一个能做到上市，就能弥补其他所有投资的亏损。


    她发现，比起他挣得那些钱，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低调了。


    她由衷的相信，知识真的可以改变命运。


    “这些全给你管，里面的钱你想怎么怎么用，如果你想卖房子，给我说一声就行。”


    “跟你结婚以后吗？”赵清瑶合上手里的合同道。


    “不用，现在就都给你，只是结婚会对你更有保障。”


    “可也算婚前财产啊。”赵清瑶提醒道，让他别用做这种事来诓她。


    “我又不跟你公证。”


    赵清瑶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毕竟她也没有认真的研究过，于她而言，他有钱没钱好像都一样。


    只要是他。


    最普通的人生便已经是上上签。


    “宋言呈，你知道我每个月挣多少钱吗？”


    “我不过问。”他摆明态度道。


    “扣了五险一金，每个月差不多在六千左右，没房，一辆小破车，卡里的存款还不到十万，跟我结婚，会亏死你的。”


    他莞尔一笑。


    屈膝在旁边的桌面坐下：“哪亏了？很公平的。”


    他很久就想把这些给她，可是总是寻不到合适的契机。


    今天可算让他找到机会了。


    “你现在就把这些给我，万一我把你的钱花光了，也不跟你结婚呢？”她自以为聪明的试探他道：“那你不是人财两空。”


    “没关系，你用得速度应该比不上我挣钱的速度。”


    赵清瑶顿时哑然。


    “至于你要不要和我结婚，”他垂着眼睑道：“说真的，不跟我结婚也没关系，你过得好就行。”


    赵清瑶正想问他什么叫过得好。


    又听他补充道：“哪怕你要分手，这些都给你。”


    赵清瑶怔怔地望着他。


    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点儿端倪。


    然而里面满是真诚。


    她由衷的能感觉到，就算她要跟他分手，他也希望她不要有任何后顾之忧。


    “那你怎么办？”


    “如果没有你的话，这些对我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他追求这些这些世俗的成功，只是为了在走向她的时候，能让她在其他人面前更有底气而已。


    赵清瑶因为他这句话彻底没了脾气。


    将手里的东西全部还给他。


    “行了，我知道了，”她微微一顿：“但我不需要。”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需要？”他没有多言，而是直接打开自己的支付宝给她转了五万块钱，连着转了三次，赵清瑶就这样看着十五万存入自己的余额。


    转第四次的时候，被限额了。


    故而只转了三万。


    每笔都备注了一句“自愿赠与”，生怕她觉得自己在耍小聪明。


    “宋言呈，你少拿钱来砸我，我不吃这套。”话虽如此，她心里还是有点儿发慌。


    “你不是觉得不公平吗？现在有觉得公平点儿吗？”他放下手机问道。


    赵清瑶：“……”


    他看出她眼底的忐忑，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


    “别有负担，我只是不想让你吃亏。”


    她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唇。


    但终是什么都没说，背过身道：“我要回去了。”


    “走吧，我送你。”他撑着桌面站起身道。


    她的宿舍离他住得小区并不远，直线距离只需要几百米，然而按照正规的路线却需要七、八分钟。


    可就是这么几分钟的路程，两个人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走到她的宿舍楼下。


    他双手插兜地站在路灯下目送着她离去。


    赵清瑶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他。


    而他似乎记得她的窘迫，并没有走近，只是向她挥了挥手。


    赵清瑶见惯了他的意气风发，每每看到他这样为了她委屈自己，就会心头一软。


    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陈梓鑫让我跟你说声谢谢。”


    他宽薄的眼睑略微垂下。


    看破不说破道：“不用谢。”


    两人再次无话。


    她抿着嘴唇，鲜有的露出一丝扭捏：“我走了。”


    他点了点头。


    她走了几步，不知想到什么又跑了过来，他薄唇微启，正准备说话，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亲了一下。


    浅尝即止。


    他下意识吮着她的嘴唇想要回应，而她已经放下脚尖，和他拉开了距离。


    赵清瑶从来没有这种场合干过这种事，不由感觉到脸红心跳，所幸现在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周遭并没有什么人。


    她正准备真的和他告别，不经意扫到他身后站着人。


    顿时被吓了一跳，脸猛地烫了起来。


    站在宋言呈身后的罗怀玉也被吓了一跳。


    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宋言呈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不得不说，罗怀玉再次被他的美貌冲击了一波，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普通的翻领白色毛衣，里面搭配着一件简单的白色体恤，宽松休闲的卡其色西装裤依旧掩盖不了他双腿的修长，肩宽腰窄的身形让他清瘦又富有力量感。


    罗怀玉不自觉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人字拖和手里的塑料购物袋。


    怎么说呢。


    他这辈子最有自知之明的事，就算没有妄想过能和宋言呈平分秋色。


    赵清瑶不自然清了清嗓，但神色还算镇定：“罗老师？这么晚，你还没回去呢？”


    “我在这边申请了一间宿舍。“


    “你也要住校？”赵清瑶颇为诧异。


    “恩，”她过于自然，罗怀玉反而尴尬起来：“不然早上起太早了，扛不住了。”


    赵清瑶也守过早自习，理解地点了点头。


    罗怀玉也没有久留，拘束地抬起手道；“你慢慢聊，我先上去了。”


    赵清瑶向他点了点头。


    等他走了以后，宋言呈才不慌不忙道：“怎么办？你同事好像看到了。”


    赵清瑶知道他在揶揄自己，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


    恼羞成怒道：“我回去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往宿舍里跑去。


    第二天，赵清瑶又收到宋言呈十九万的转账。


    赵清瑶人都麻了。


    之后陆陆续续几天，给她转了将近一百万。


    而这显然不是他的极限，是银行卡转账的极限。


    周一，赵清瑶正在开周例会的时候，又收到他十万的汇款。


    他说对了，以她的消费水平和习惯，根本花不完。


    忍不住给他发了一个微信。


    「宋言呈，别发了，OK？」


    就他现在转给她的钱，她不买房的情况下，感觉近几十年可能都花不完。


    他很快回复道：「瑶瑶，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还嫌钱多的」


    赵清瑶：“……”


    她想了想，还是想把这笔钱还给她。


    她已经见过他的诚意了。


    至于钱的话，她并没有那么缺。


    他没有回复她。


    等看完以后，赵清瑶才知道他已经在燕城了，而且这半个月都不会回来。


    赵清瑶也只能作罢。


    而这半个月，他又给她转了三百万，足足够五百万，才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赵清瑶麻了又麻。


    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马真，马真的电话立马打过来道：“我靠，姐！发了啊！”


    的确。


    光是这笔钱就够她一辈子不工作了。


    可是宋言呈还是觉得良心不安：“你说宋言呈是不是疯了？”


    “姐！”马真纠正道：“这是爱情！”


    赵清瑶：“……”


    “要是有个男人给我转五百万，别说五百万，就是五十万，我都觉得行。”


    “不要这样想，你值得五百万。”赵清瑶从自己银行里给她转了两万。


    马真电话还没挂，就看到自己微信里弹出一笔转账。


    她以为赵清瑶转得是宋言呈的钱，差点儿没哭死。


    这种感觉就跟朋友傍上大款，然后拿大款的钱养她有什么区别。


    她十分感动，然后点了退换。


    “姐，你有这么心意就够了。”


    “你看让你拿两万，你都这么有负担，更别说我了好吧？”


    “这不一样。”马真试图狡辩道。


    “怎么？我对你就不是友情了？”


    马真一时哑然。


    逐渐冷静下来以后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赵清瑶觉得还是得想办法把这句话还给他，过了大半个月，终于等到了他回雾城，然而她下班去找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家。


    赵清瑶以为他在加班，给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复的很快却很简短：「有点儿事，晚点回，别等。」


    而后便再无下文。


    赵清瑶以为他在躲她。


    铁了心在家里等他，而到了晚上八点过的时候，她突然收到赵东成的微信：「不是我说，小宋他们家这个情况有点儿复杂啊」


    赵清瑶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给他发了一个问号。


    他很快打了视频通话。


    赵清瑶虽然嫌弃，但还是接了起来，随后他爸那张没有任何角度和美感的大脸便出现在镜头里。


    赵清瑶不忍多看，直奔主题道：“怎么了？”


    赵东成单手枕在脑后道：“王艳霞新找的这个老李不是省油的灯啊，他不是有个儿子吗？之前一直跟着前妻住，听说老李和王艳霞在一起，就来问宋言呈借钱买房子。”、


    “什么？”赵清瑶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凝重起来。


    “王艳霞这看男人的眼光不行，这老李看着老实本分，但感觉也是奔着她有钱的儿子来的，你不知道老李的儿子媳妇都来闹一晚上了，现在都还没走。”


    赵清瑶瞳孔微怔。


    赵东成一看她这个反应就知道宋言呈没告诉她，也是，这种事怎么能告诉她呢？那可不得给她吓跑了。


    如果不是自己女儿，他也不来淌这个浑水。


    “那王姨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就在旁边看宋言呈的脸色，而宋言呈……到底是体面人，对付这种绝对吃亏的，那个老李在旁边装得可怜兮兮的，可是没他的允许，他儿子媳妇儿敢来这么闹吗？”


    “爸，你给我盯着，我现在就回来。”赵清瑶起身往外走去。


    “你回来干什么？”赵东成颇为意外：“他家里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觉得他家里的关系比较复杂，虽然他自己很有出息，但是他这个妈……”


    话音未落，赵清瑶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一路飞奔回去。


    抵达小区的时候，李叔的儿子媳妇还没走，但是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哭天喊地，而是跟他下软话。


    “哥，这笔钱我们也不是不还你，只是跟你借的，”李叔媳妇儿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打量着坐在塑料独椅上的宋言呈，她似乎刚哭过，眼睛有些泛红：“我和李子也是真的没办法了。”


    宋言呈低头点燃了一只烟，没有说话。


    王艳霞在旁边打量着他的脸色，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边是自己现在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儿子。


    而她性格本身就属于比较没主意的，别人说什么就喜欢听什么，可她也不敢得罪宋言呈，只能由着他们这么僵持。


    赵清瑶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不出其他什么进展，便推开虚掩的门，径直往里面走去。


    屋里的人齐齐向她看来。


    宋言呈单手环在胸前，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睑，一看是她，呼出一口烟雾的同时，摁灭了手里的烟。


    在房间里挥了挥手。


    起身打开了阳台的窗户。


    王艳霞不自觉站起了身，脸上浮现出一抹讨好的笑容：“瑶瑶。”


    赵清瑶出于礼貌地喊了一声“阿姨”，而后越过客厅里的众人径直向他走去，他隐晦不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下来，满是温柔地向她看去。


    “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她垂着眼睑，主动拉着他的手道。


    他站在漆黑的夜色前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那瞬间，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柔软了下来，眼前的这些烂事突然离他很远很远。


    瞬间从眼前的苟且抽身出来。


    以第三方的视角看着这满屋的人。


    尤其是王艳霞。


    说不寒心是不可能的，她全程虽然没说过一句话，但依旧给他一种在伙同外人对付他的感觉。


    可她到底是他的妈。


    他在这耗了一晚上，就是在想，要不要走出这扇门，就此和她决裂。


    但是他和王艳霞都太清楚了。


    他不会的。


    所以王艳霞才会用这种牺牲他的方式来讨好她的新丈夫。


    赵清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径直拉着宋言呈往外走去。


    李叔媳妇儿拦住她道：“姐姐，你是宋哥哥的女朋友吧？我们是有事来求哥哥的。”


    “谁是你姐姐？”赵清瑶冷冷盯着她道。


    李叔媳妇儿一怔。


    她来之前听自己公公说过，宋言呈这个人体面，而他的女朋友更是一个是斯文没脾气的，只要他们死缠烂打，一定能借到一些钱的。


    可是而今看来，一切都和她想得不一样。


    “妈，”李家媳妇儿看向王艳霞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们只是想借点钱而已。”


    “借多少？”赵清瑶知道王艳霞是一个没主意的，也不等她开口便回答道：“现在他的钱都是我在管。”


    李家媳妇儿自是不信。


    然而王艳霞显然也很怕她，可见她在这个家里也是有一定注意的，将信将疑地竖起一根手指。


    “一万？”


    李家媳妇儿和自己老公对视了一眼，这是看不起谁呢？


    忍着脾气，摇了摇头。


    “十万？”


    李家媳妇儿还没说话，王艳霞便回答道：“一百万。”


    赵清瑶立马笑了起来：“你去银行贷一百万都要验资呢，你们到底有什么脸来这儿借一百万？凭你爸爸啊？”


    赵清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笑更甚：“你爸天仙啊？”


    李叔大概没想到会从赵清瑶嘴里听到这么刻薄的话。


    一张老脸又是红，又是白的。


    “小赵，你这话未免就说的太难听了。”


    “我说话的确难听，可你们一群人围在着要钱不是更难看吗？”赵清瑶气得都要炸了，还还是极力维持着镇定道：“王姨，你也知道，你儿子挣钱不容易，他的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你害怕得罪李叔，不好意思拒绝他们，我说实话，有一百万，找什么老头啊。”


    王艳霞的脸也跟着红了。


    “瑶瑶，你李叔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赵清瑶打断道。


    王艳霞哑然。


    宋言呈在后望着她的侧脸，不禁扬唇笑了起来。


    其他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都知道他对王艳霞是有感情的，不然早就走了，所以都认为他不会赞同赵清瑶的观点儿，故而李家媳妇儿又站了出来：“姐姐，你何必说话这么难听呢？哥哥挣钱不容易，那妈妈……”


    话音未落，宋言呈已经冷笑着打断道：“谁是你哥哥？谁允许你在这对着我女朋友指手画脚的？你算什么东西？”


    他们跟他闹一晚上，他都没有说过一句难听的话。


    可是关于赵清瑶的，他一句都忍不了，但凡他素质再差点儿，都能直接骂出来。


    李家媳妇儿怔怔看着他。


    仿佛不敢相信会在他这么矜贵的人身上看到这么重的市井气。


    “妈，你和他是什么意思跟我没关系，但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回来，也是我最后一次卖你一次面子。以后我也会继续给你打钱，但是你干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


    说完就拉着赵清瑶往外走去。


    初春的夜里还有雾气。


    赵清瑶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孤寂，人人都道他淡漠薄情，可明明他才是最重感情的那个人。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微微湿润，紧紧回握住了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64章 求 婚 吗


    ◎“他有他的爱人，有自己家了，不再是那个单薄无依的少年”◎


    宋言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忽然侧头向她来了。


    四目相对，她眼睛里闪过一抹慌乱，下意识侧过了头。


    他看到她眼底有泪光闪烁。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大概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会这样感同身受，比他更痛他所痛。


    他拉过她的手腕将她搂入怀中。


    另一个手揽过她的后脑勺道：“阿瑶, 我不委屈的。”


    赵清瑶的鼻尖贴着他胸口的外套。


    莫名觉得心里发酸，抬手攥紧了他腰际两侧的外套。


    察觉到他的她应，他搂着她的手又紧了一分。


    “宋言呈。”她喉头微微有些发哽，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当年看见过他和王艳霞决裂的场景，可这又事关一个少年的尊严和隐私，她再度陷入缄默。


    “恩？”他揽着她的脸低下头道。


    她过了许久, 才平复下情绪，不露声色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你都不会觉得难过吗？”


    “难过啊，”尽管如此，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是也习惯了。”


    赵清瑶没想到会主动听他抬起这件事，脸上不由闪过一抹诧异。


    “我从很多年前就已经不渴望她的理解了，”他不自觉回头向身后老旧的单元楼望了一眼：“可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至少我还有妈妈。”


    不知为何, 她听到这句话以后，就更难过了。


    松开攥着他外套的手, 穿过他外套的下沿，隔着单薄的衬衫抱住了他的腰。


    “可是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 ”他低头贴近她的耳垂道：“赵清瑶, 我现在很幸福, 很幸福。”


    他生着薄茧的脂腹轻轻抚过她的下眼眶, 不动声色擦去了她眼底的热泪。


    赵清瑶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躲开他的手，在自己眼角擦了擦。


    这时，王艳霞从楼上追了下来。


    她远远看着相拥在路灯下的两个人，犹豫着上前道：“阿言，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赵清瑶听到她的声音，不声不响从宋言呈怀里退了出来。


    宋言呈侧低着头打量着她，确定她没有再哭以后，才缓缓收回视线向王艳霞看去：“不重要了。”


    需要解释的是那个少年时代的宋言呈。


    而不是现在的他。


    王艳霞只当他在说气话：“我只是不想看你叔叔那么为难，我一个当阿姨的也不好拒绝……”


    宋言呈看破不说破，转身准备拉着赵清瑶离开。


    可是赵清瑶却拽着他的衣角留在了原地。


    宋言呈垂眸看向她。


    在无声的对视中，他读懂了她沉默下的倔强和执着，她让他开口，让他和王艳霞对话。


    似乎只要他说出来了，她就会理解。


    他不这么认为，可是赵清瑶这么想，他愿意给她一个交代。


    短暂的沉默后，缓缓侧过头道：“所以就让我来当这个坏人？”


    王艳霞一怔。


    宋言呈几乎不跟她袒露自己真实的想法，所以她一直都以为他不知道，也不在意。


    生皱纹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窘迫：“也不是这个意思，妈妈也没有让你一定要借钱给他们，只是他们都问了……你叔叔也不是什么坏人，如果你能帮忙就帮一下，如果帮不了也没关系。”


    “没关系？”宋言呈很多时候为了彼此的体面，看破也不会说破，可此时毫不留情地拆穿道：“那你之前至少应该提前问我一声，而不是伙同一堆外人在这儿算计我。”


    “我没有算计你……”王艳霞急了：“我真的只是……不想看你叔叔为难，一百万对老李是挺多的，可是妈妈知道对你……”


    看着宋言呈阴沉的脸色，她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听不见了。


    “那也跟他没关系，”宋言呈看着她近几年在自己面前，越发佝偻的背脊，终究还是把有些话咽了回去：“对我而言，他只是你的丈夫，跟我没有关系。”


    王艳霞没想到他面对老李时的沉默，居然是这样的想法。


    “我也理解你年纪大了，需要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我也觉得这挺好的，但仅此而已，”宋言呈尽量还是克制，没有将话说的太过难听，“回去吧，风大了。”


    “他们会还的，”王艳霞仍然试图为自己辩解：“就算他们不还，我和老李也会替他们把这笔钱……”


    “可以，我给你打一百万，”宋言呈发现还是跟她说不通，打断她道：“以后我就不给你打钱了，行吗？”


    王艳霞的大脑一时没转过来。


    忘记了反驳。


    宋言呈反而松了口气，再度转身拉着赵清瑶的手道：“我明天会把钱打到你的卡上。”


    说完就径直往前走去。


    王艳霞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追上前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无所谓，”宋言呈不想再浪费时间与她做无用的争论，停下脚步看向她道：“我有家了。”


    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单薄无依的少年了。


    他有他的爱人，有自己家了。


    赵清瑶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发现比往日更亮一些。


    隐隐有些湿润。


    可他的唇角依旧平展，不露一丝情绪。


    她抿着嘴唇，在心里默默补全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所以，她要去做谁的家人，对现在的他而言都无所谓。


    可是……


    她暗暗攥紧了他的手。


    然而王艳霞看见的只有他的冷漠和沉着。


    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目送着他和赵清瑶驾车离开。


    可是在宋言呈拉开车门的时候，她猝不及防地哭了出来。


    宋言呈停下脚步，隔着车顶冷冷地看着他。


    “我要是不把你生得这么有优秀就好了……”她觉得是他走到越来越高的地方，才会越来越看不起她，和她之间的距离也是因此才会越来越远：“你要是能再普通一点儿该有多好啊。”


    那她就可以享受和其他母亲一样的天伦之乐。


    仿佛当初那个逼着他去长大，推着他去承担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时的人不是她。


    如果他再普通一点儿，那她也只会困于生活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把生活的不顺全部发泄在他身上而已。


    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居然能心安理得说出这样的话。


    不由扬唇笑了起来：“那你不生我的话，可能会更好。”


    王艳霞愕然。


    似乎没想到他能如此气定神闲说出这句话。


    而他没有再做任何停留，坐进驾驶座，反手关上了车门。


    赵清瑶暗暗打量着他的脸色，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她以为这么多年王艳霞应该也有所成长了，结果……只是她以为而已。


    王艳霞至今都不明白，她和宋言呈走到这一步的原因，是宋言呈和她之间的沟通没有用。


    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发地眺望着窗外的夜景。


    临近小区才缓缓开口道：“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跟你没关系的。”


    可是如果她自以为是的让他和王艳霞对话，也不会让他遭受第二次的伤害。


    甚至说出了不出生在这个世界会更好的话。


    “你真的会觉得不出生在这个世界会更好吗？”她忍着哽咽问道。


    他平视着前方没有回答。


    她也没有再追问。


    偌大的车厢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而这时她收到了赵东成的微信：「闺女，走了吗？我看到你的车还在院子里」


    「走了，我过段时间再来开」赵清瑶面无表情的回道。


    「方便接电话吗？」赵东成问。


    赵清瑶直言不讳：「不方便」


    赵东成只能作罢：「那他们家里的事情怎么解决的？」


    赵清瑶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发来两条微信：「你没有参与进去吧？我跟你说，你别看他现在跟他妈吵得厉害，但是这母子哪有隔夜仇，到头来还是他妈，你别傻乎乎为他出头，到时候两个人和好了，受气的还是你」


    赵清瑶没想到他对这里的弯弯绕绕这么清楚。


    顿时觉得他会被离婚这件事，更没道理了。


    但她也没想践踏赵东成的关心，回道：「我知道，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不用担心了」


    然而赵东成的话匣子却停不下来，「我跟你说，这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一旦涉及到两家人就麻烦了，我跟你妈怎么离的？实不相瞒，跟你奶奶还是有关系」


    赵清瑶跟她奶奶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自是从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赵东成也是第一次跟她提起这个事：「以前觉得你年纪小，跟你说不明白，也就没跟你说过」


    赵清瑶不想听。


    毫不留情的回拒道：「你现在也不用跟我说」


    赵东成只能作罢。


    回到家后，两个人也没有说话，赵清瑶径直回到房间洗了澡，正在吹头发的时候，宋言呈从后接过她手里的吹风。


    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柔软顺直的黑发，浓密的长睫在明亮的灯光下，专注的凝视着她披在肩后的发烧，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


    赵清瑶透过面前的梳妆镜打量着他。


    感觉到她的视线，他不经意地抬眸向她望去，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碰了一个正着，她其实有时候不太明白，面对这么一张脸，王艳霞怎么还能生得起气。


    如果她有一个这么漂亮懂事的儿子，生活再苦，她都能尝出一点儿甜味。


    他心疼她做得每件事，她都觉得理所当然。


    她不明白，他原本没有必要提前长大，也没必要那么懂事。


    他没有怨过生活，可王艳霞却总把自己当作生活的受害者。


    而宋言呈就是罪魁祸首。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抚上宋言呈握着吹风机的手，关掉了机器的开关，侧身向他看去。


    他倚着身后的门框，居高临下的和她对视。


    “怎么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赵清瑶也不再重提，收回视线道：“好了，不用吹了。”


    声音温温柔柔的，不露一丝端倪。


    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走进卧室，发现他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不由催促道：“你还不洗澡吗？我准备睡觉了。”


    宋言呈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应了一声，再无下文。


    赵清瑶掀开棉被的一角，正准备睡觉的时候，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下了下来，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后，从后抱住了他的腰。


    他宽薄的眼睑略微垂下。


    短暂的出神后，垂下环在胸前的手，握在了她的手指。


    原本紧绷的双肩，也不自觉沉了下来。


    “宋言呈，我困了，”她抬起脸，将下颚枕在他的背肌上：“但我今天想跟你睡。”


    言下之意就是催促他，赶紧去洗澡了。


    “知道了。”他略微侧过头，捻着她的手指温声回道。


    在她转过身，准备抽回手的时候，他忽然从后抱住了她。


    高挑宽厚的腰背自然弯下，俯靠在她身后单薄的肩胛：“我爸死得时候，我刚满七岁，那时候我妈总是跟我说，要是没有生我就好了，所以在我上初中以前，我真的觉得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就好了，那她就不会这么辛苦。”


    赵清瑶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他横在自己锁骨前的手臂。


    一个劲儿的摇头。


    可是她喉咙里堵得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瑶，你听我说，”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他搂着她的手臂再度收紧，低头靠在她的耳边道：“等我稍微长大了一点儿就发现，可是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我让他们把我生出来的，我有什么错呢？但那时候，我还是对她抱着天真的幻想，觉得她是被生活逼成这样的，如果我多替她分担一点儿，她就不会这么想了。可我得到的，只有变本加厉。她从来没有想过我是怎么在帮她摆摊的时候，怎么把学习兼顾下来的，她觉得我天生就是会考一百分的，就像我现在挣得每笔钱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我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一种站在悬崖边的感觉，悬崖下是万丈深渊，而无一人可以替我兜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是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可那时候我觉得无所谓，我对这个世界无关紧要，世界对我也不过如此，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了，活都活了，总不能去死吧。”


    赵清瑶又想否认。


    然而他又再度开口道：“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我有家了，悬崖边上会有人拉住我了，我对这个世界上无关紧要，但是我对这个人很重要，她会因为心疼我而掉眼泪，会为了我的理想去委屈自己，我想为这个人好好活着，直到这个世界上没有她为止。”


    赵清瑶忍不住转过身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他抬起头，揽过她的后脑勺靠在自己的胸口，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将汹涌的情绪一一咽下，才笑着捧起她一侧的脸颊道：“有什么好哭的？都过去了。”


    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生怕他下一秒会消失了一样。


    他勾着背，由她抱着。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她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缓缓松开环在他脖子上的手。


    看着他胸口前的水渍，颇为难为情道：“你去洗澡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往身后的床垫走去。


    他哭笑不得，但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往浴室里走去。


    很快，浴室里便传来流动的水声，她这才如释重负地合上了眼睛，而没过多久，浴室里的水声便戛然而止。


    他穿着黑色的半绒睡衣从浴室里出来，望着她台灯下的背影，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柔软，单膝跪在床垫道：“我关灯了？”


    她没有否认。


    他关掉了台灯，房间里陡然陷入了黑暗，他没有立刻躺在她身边，而是隔着盖在她身上的棉被，从后抱住了她，修长冷白的指节紧紧扣着她的肩膀，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抱得用力。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和你妈会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你们的沟通不够。”赵清瑶背对着他解释道：“我知道有些话不能跟妈妈说，她帮不了忙，只会睡不着觉，可我觉得……”


    王艳霞也应该睡不着觉了。”


    不然她会觉得这个儿子活得该多轻松。


    才能为了几个外人，张口就来问自己的儿子要一百万。


    可是她不能对宋言呈说，那归根到底还是他的妈妈。


    如他所言，幸好他还有妈妈。


    宋言呈勾起唇角，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关系，你又不知道。”


    也不知他是不在意还是没听出来。


    赵清瑶没有回答。


    他再度对她解释道：“也不是不想跟她沟通，只是没有意义，她理解不了就是理解不了，逼着她去理解也没意思，更何况那些最难熬的日子都咽下去了，这点儿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什么都往心里咽。


    那心里该多苦啊。


    赵清瑶不想勾起他伤心的往事，忍着没有说，故作轻松道：：“恩，睡吧。”


    他没有动。


    赵清瑶轻轻拍着他扣着自己的手背，闭上了眼睛。


    他久没动静，她以为他睡着了，故而也渐渐放松下来，进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他宛如呢喃的低语：“不过比起做这些，我更好奇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一个人？”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或者说，你喜欢的那个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的声音还在继续：“是不是很厉害？好像无所不能，但其实我也有做不到的事，也有望着无边的夜色，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时候，也曾有委屈难过到想要放肆大哭一场，也曾在某个刹那埋怨过命运的不公。如果你发现你曾经那么喜欢憧憬的少年，归根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会迷茫会难过会生气的普通人，你会不会很失望？”


    赵清瑶彻底清醒了过来。


    原来在这段感情里，卑微和小心的不止是她。


    “宋言呈，如果我说，我一直都知道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会不会很失望？”她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身面朝着他道。


    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很难从沉默中揣测他的想法，但依然继续道：“我承认我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你的背影，但我一直都知道，你难过的时候也会掉眼泪，也曾经被生活掐着脖子喘不过气，所有人都说你离经叛道，可是如果可以，谁不想只坐在教室里，安安静静听完每一节课呢？宋言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哪怕在我决定不喜欢你的时候，我依旧比谁都希望你能实现你的梦想。”


    他觉得这段话有些耳熟，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坐那么久的火车去给你送蛋糕吗？因为我希望你会觉得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很美好的事情，它并非全是坎坷，对吗？可我后来发现我太天真了，不管我们以前的人生是什么样的，但是你我往后人生的分水岭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宋言呈听到这句话就更加确定，她不止一次听过他和王艳霞吵架。


    而关于“你真的会觉得不出生在这个世界会更好吗”的话题，她不是今天才想要问他的。


    默默收紧了揽在她肩上的手臂，她浑然未觉，靠在他的胸口继续道：“可是我依旧很开心，因为从这以后，你的人生应该就尽是坦途了。我之前总是喜欢问你，是不是挣了很多钱？那是不是就代表你不用再像以前那么辛苦，整天没日没夜的为了钱发愁？”


    宋言呈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那时不是他的错觉，她是真的在问他：是不是有在好好生活？是不是有在好好吃饭？是不是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天天为了钱发愁？是不是没有那么辛苦了？


    他的眼眶陡然有些湿润。


    原来那段无人问津的长路，她陪他走得那段路，比他想象中还要久，也还要远。


    “你不知道上高中那会儿，我有多担心你，怕你沉迷游戏，从此成绩一落千丈，我我感觉我那几年看过最多的就是你从网吧里走出的背影，可我后来发现，有空担心你，不如多担心担心我自己。你觉得我对你有滤镜，我觉得你对我也是，你总觉得我读文科的话，就能拿到比当时更好的结果，其实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厉害，我这个人读书就是靠死背、多练，选什么都不会太轻松，至于结果只是运气的问题而已。”


    宋言呈没有反驳。


    并非认同她的说法，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对一条没走过的路，报以太多的假如。


    没有意义。


    她说完以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回忆着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告诉他的，而他已经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


    她已经见过他最狼狈、最窘迫、最脆弱的一面了，他不必害怕她会失望，骄傲的他，失意的他，对她而言，都是他。


    而无论是怎样的他，都不会影响，他在她心里发着光。


    难怪她光是想着他往返雾城和燕城都觉得辛苦。


    在她看来，他前面的人生已经吃过很多的苦了，往后余生，应当尽是坦途。


    “原来你早就都看过了啊，”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人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她也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陷入了沉默。


    而宋言呈脑海中也回想起和王艳霞最激烈的那一次争吵，许多细枝末节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从书包里取出一摞钱丢在王艳霞怀里，让她以后都不要再管自己的事。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看见的，但自己那时候的样子应该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真的没有失望吗？”他对此非常存疑。


    “我也会跟妈妈吵架，甚至要拉着我妈跳楼，威胁她要死就一起死，那你对我失望吗？”赵清瑶反问道。


    他哑然失笑。


    “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发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赵清瑶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


    “那不就结了？”


    宋言呈似乎真的被他这句话安慰到了。


    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赵清瑶也没有再冒然开口。


    然而他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侧翻过身，俯趴在她的头顶上看着她：“阿瑶，其实真要说起来，我这些年加起来的苦，都没跟你分手那段时间苦。”


    赵清瑶没想到还可以起承转她，


    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默默背过了身。


    然而只是刚刚有了一个动作，他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扣着她的手腕，压到了枕头的一侧，迫使她不得不平躺着和他对视。


    “躲什么？”他宽厚的肩背压倒性的覆在她的身前，身上醇厚的木质香透着丝丝甘甜，顺着她的呼吸，扰乱着她的思绪，她支起腿，挣脱开来。


    他伺机起身，将膝盖跪抵在她的双膝之间。


    赵清瑶隐隐觉得不安，“我要睡了。”


    他仿若未闻地低下头，轻轻咬开了她领口前的纽扣，“阿瑶，你让我和别人对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我该跟你说的都说完了，我要——唔。”话音未落，他高挺的鼻梁已经抵着她锁骨下的肌肤，吻了过来。


    柔软的嘴唇，温柔的含吮，辗转。


    她薄唇微咬。


    努力平复着思绪道：“你要说就说，你别——嘶。”


    他猝不及防地咬了她一下。


    不轻不重，但够她倒抽一口凉气。


    “宋言呈，你属狗啊！”看似生气，但又软又糯，毫无杀伤力。


    他眼睛微眯，隔着她身上的睡衣，沿着她肋骨的上缘，不慌不忙地托揉道：“以前的日子再苦，它也不至于让我绝望，可是在你甩我这件事上……”


    “我没有甩你！”赵清瑶意识到他是再跟她秋后算账了，连忙打断他纠正道。


    “你的确没有甩我，只是跟我说了三次分手而已，”他眼睑微垂，在黑暗中找寻着她的嘴唇，缓缓凑近道：“赵清瑶，你岂止是甩了我，你还甩了我三次。”


    赵清瑶：“……”


    默默移开脸，开始装死。


    “说话。”他不慌不忙道。


    “我那还不是为了……“她回整头，正准备开始狡辩，他的唇便已经落了下来，后面几个字都变得模糊不清，可她凭着顽强的意志力，从齿缝间把后面两个字补全道：“你好。”


    然而这却又给他可乘之机。


    含吮着她嘴唇的同时，伸出舌尖缠着她的舌，赵清瑶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双手推抵在他的胸口，试图和他拉开一些距离。


    他却握着她的手，越过自己睡衣的下摆，引领着她往上探去。


    同时，低着头往她的颈脖吻去，


    她渐渐放松了戒备。


    而他却在她肩上轻轻咬了一口。


    她眉头微皱。


    不疼，只是让人头皮有些发麻。


    “宋言呈，你要来就来，你别跟我耍这些花样。”她语气不满，却诚实地仰起脖子，抽回被他摁在掌心的手腕，有条不紊地解去他身前的纽扣，环住了他的脖子。


    迫使他再度俯下了身。


    话音落下，他便在她脖子上吮了一下。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而后反应过来，正欲制止他，他又侧过头，在旁边的位置轻轻吮了一下。


    她连忙松开环着他的手，试图躲避开来：“你疯了吗？我明天还要上班。”


    然而他却抱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颈脖笑了起来，宽阔的肩背微微颤抖：“所以你现在懂我那时的绝望了吗？”


    “你这……”


    算个屁的绝望。


    比起她那些年差得远了。


    可还是忍了下来。


    “恩？”他追问道。


    她冷哼一声，扒下他睡衣的领口，狠狠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扯平了。”


    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往她嘴里送了送。


    赵清瑶觉得没劲透了，松开他，再度躺了过去。


    他揽过她的腰，闭着眼睛，贴近她的锁骨道：“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我不知道我还能用什么留下你，我像一个疯子，一遍一遍看你的照片，却又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见你。那时候所有的成功和世俗的荣誉都对我失去的意义，我做过最荒唐的一个梦，是在这间房子里，这张床上，捆着你的手脚，白日黑夜，你只属于我。”


    赵清瑶瞳孔微怔。


    竟然试图去想象这个画面，而仅仅是开了一个头，她的脸便不可抑制的滚烫起来。


    “你变态啊！”


    他似乎也觉得好笑，抬起头，将下颚枕贴在她的胸口：“我要是真这么变态就好了。”


    那至少得少坐十年弯路。


    “屁，你没听弗洛伊德说过，梦境是潜意识的投射吗？”


    他莞尔轻笑，眼睛里弥漫着显而易见的温柔，揽过她的后脑勺，撑坐起身道：“可我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她嘴唇微张，然而未等她反驳，他已经再度吻上了她的嘴唇。


    她顺势闭上了眼睛。


    ……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


    赵清瑶拉开窗帘，昏暗的天光顺着落地窗散落满屋，床上的男人还在安睡，她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试图拿起自己掉落在枕头中的手机，却被他一把扣着手腕，摁回在起来前的位置。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上衣。


    修长的双腿在阴沉的天光下一览无余。


    赵清瑶想到他描述的那个梦境。


    试图推开他，却发现他那张脸比她想象中还要会蛊惑人，光是自然垂下的睫毛都会让人怦然心动。


    赵清瑶从来没有和他在白天这样过。


    一个循规蹈矩，一个尚算克制。


    可是这种情况下，谁顶得住啊。


    “宋言呈，你不要太离谱……”窗外弥漫着化不开的雾气，她一侧的膝盖不自觉支起，而他已经熟练的跪抵在她的双膝间，揽过她的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嘴唇。


    赵清瑶扫到他没有任何遮挡的锁骨和肩臂，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欲。


    结实有力的线条，让他褪去了所有的克制和矜贵，不加掩饰的沉沦和渴望都在此刻一览无余。


    这一刻，她比他更渴望拥有他。


    主动将膝盖贴上了他的腰。


    “我真的要上班。”她温声提醒道。


    “恩。”他眸光温柔，再次吻上了她的嘴唇：“不会让你迟到。”


    赵清瑶几乎快要溺死在他的眸光里。


    发现黑暗是为了保护她，不然她真的会任由他为所欲为，将自己的底线一放再放。


    她放任自己沉沦在他的温柔里。


    随波滉漾。


    同时，他不慌不忙低下头，在她的耳边问了一个问题：“瑶瑶，你爱我吗？”


    “什么？”她一时没回过神。


    “那嫁给我好不好？”他双手扣着她的手指，举过她的头顶，那双自然上扬的眼尾微微泛红，在昏暗的天光下格外富有蛊惑性：“恩？”


    赵清瑶张了张唇。


    想说看他表现，然而却感觉右手的无名指陡然一凉，未等她抽回手查看，他已经再度了扣住了她的手。


    用其他的事把她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后来，赵清瑶每每回想起这件事都感觉自己像是被骗了一样。


    可她现在没有任何感觉。


    完全深陷于他此刻带来的幸福里。


    等赵清瑶回过神，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无名指上的钻戒夺目的过分，而她因为着急上班，并没有注意。


    她起初只觉得耀眼，趁着其他人觉得她在炫耀之前，摘下来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而在柜子里找包的过程中，她突然反应过来，她怕不是被他求婚了吧？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没赶上12点前


    但还是说一声晚安。


    第65章 第65章 家 人 们


    ◎“他从她身上得到了好多好多的爱”◎


    可是……


    就这？


    赵清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别人是烛光鲜花，最差还有一个单膝跪地，到她这儿, 就剩一个美男计和一枚钻戒了？


    她承认她今天的感觉的确很好。


    这颗钻戒也的确很闪。


    但是……


    毫无诚意。


    她冷静片刻，拿出那枚钻戒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通过微信发给他道：「不算」


    他没有立刻回复。


    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回了一个问号，追问道：「不算什么？」


    「今天早上求婚不算」她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隐隐有些难为情道：「我不同意」


    「好」赵清瑶不知道他屏幕后面是什么表情，但是此时的态度尚未良好。


    「你要跟我求婚就好好想想……」她在屏幕里敲下这句话又觉得不太对劲，就跟她上赶着想要嫁给他似的，于是又点了删除, 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宋言呈看着对话框上“正在输入”，最后却空无一字的对话框。


    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睑。


    却又终是什么都没问。


    转眼一周过去。


    赵清瑶也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周五，她和几个老师在外面吃饭，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而她一打开宋言呈家里的门，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宋，你以后, 有什么事，就跟叔叔说, 叔叔就是你爸爸。”


    赵清瑶一边脱着鞋，一边诧异地抬起头。


    她爸在这方面一贯嘴严, 没想到此时也松口了。


    饭厅里, 赵东成已经醉到东倒西歪, 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但还是拍着宋言呈的肩膀道：“你今年才二十七岁啊？那不是跟瑶瑶差不多，说起来，瑶瑶生日都快到了，你给她准备什么礼物了吗？”


    宋言呈有气无力地托着头，白色的衬衫袖口被拉到手肘，撑在桌面上的小臂结实而有力。


    黑色笔挺的西装裤系着一条同色调的皮带，没入裤腰的衬衣，勾勒出劲窄的腰胯和宽厚的肩背。


    两个人明明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风。


    赵清瑶整理了一下玄关上摆放杂乱的鞋子，不慌不忙往饭厅走去，赵东成坐得方向对着门，几乎是她一进来，他便发现了，顿时喜上眉梢。


    晃晃悠悠的想要站起身，双脚却使不上劲，只能作罢。


    醉眼朦胧的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我宝贝闺女回来了。”


    赵清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就他们两个人喝这么多干嘛。


    宋言呈同时抬眸向她看来，平日里淡漠的双眸弥漫着没有任何设防的迷蒙，整个人少了一些距离感，多了一丝单纯无害。


    看着就怪好骗。


    赵清瑶扫过桌角空了的酒瓶，一看就知道是赵东成怂恿的，而宋言呈这个人的酒量不差，上次在敦煌喝成那样，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可见他今天喝了多少。


    忍不住又瞪了赵东成一眼。


    “你灌他这么多酒干什么？”


    “啊？”赵东成满脸迷茫，大着舌头解释道：“我，我没有灌，是他自己说，可以，可以喝，不信，你问他。”


    说着，又开始扒拉宋言呈。


    宋言呈一言不发，显然已经喝懵了。


    赵清瑶对他的不满顿时达到了顶峰，拍开他的手道：“行了，别拉了。”


    赵东成悻悻收回了手。


    “你让他喝他能不喝吗？”赵清瑶从来没看过他在谁面前低过头，如今就因为她，被她爸灌成这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以后不准找他喝酒了！”


    赵东成脸色迷茫更甚，口齿不清的指着对面的宋言呈道：“不是我，是他叫我来的。”


    “那还不是你爱喝！”赵清瑶看着宋言呈这样心疼惨了，感觉脸都白了，捧着他的脸问：“你没事吧？”


    声音陡然温柔了下来。


    得亏赵东成现在喝醉了，脑子反应不过来，不然非得觉得这女儿白养了不可。


    宋言呈望着她，轻轻歪了歪头，没有回答。


    仿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眼神像孩子一样无害。


    “别喝了，”赵清瑶移开他面前的酒杯道：“到沙发上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他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无奈之下，赵清瑶已经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扶着他往沙发走去，赵东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小宋这是咋了？”


    “还不是让你灌成这样的。”赵清瑶见他还有脸问，不由喊了出来。


    “你凶什么凶。”赵东成撑着椅背站起身，晃晃悠悠往沙发走去，径直往最中间的位置坐去，赵清瑶见状，只能扶着宋言呈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温声细语道：“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给你热牛奶。”


    “不用了，我不难受。”他拉着她的手腕道。


    而还没有等她说话，赵东成已经不满的开口道：“不就喝点儿酒吗？你至于这么夸张吗？他之前可没陪我少喝。”


    “他之前也是这样跟你喝的？”赵清瑶都快炸了，“爸，你可以啊，咱们市长可不见得能让他这么喝。”


    “嘿嘿，”赵东成立刻露出一抹得意：“所以说是我女婿呢。”


    赵清瑶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了口气，往厨房里走去。


    “女儿，你要热牛奶记得给我热一杯。”赵东成翘着二郎腿点燃了一只烟道。


    “你不是……”赵清瑶正想反驳他嘲讽自己小题大做，就听赵东成继续道：“小宋，你这个房子什么时候买得啊？”


    宋言呈醉得都快不省人事了，但听到他闻起来，还是打起精神坐起道：“前几年了。”


    “那时候房价不贵吧？”


    “还好，一万多一平吧。”宋言呈客气恭敬地回道。


    这一刻，赵东成的虚荣几乎达到了顶峰。


    忍不住开始指点起来：“但这房子还是不行，我还是看好靠近嘉陵江那个楼盘，正对着那个夜景啊，美啊。”


    宋言呈温柔礼貌的笑了笑。


    “刚开盘那会儿三万多一平，现在好像五万了，好多明星都买在那儿，你要不然跟瑶瑶去看看？爸爸还是能拿几十万的，”赵东成现在说话稍微清楚一些了，“以后我孙子出生了，离我也近，我还能来帮你们带带孩子。”


    宋言呈听到这里是真的笑了。


    赵清瑶也生出一丝好奇，从厨房里退出来道：“你能拿几十万啊？”


    赵东成竖起两个指头。


    “你可以啊，跟我妈离婚这几年都存这么多了？”


    “那可不是吗？”赵东成说着就从兜里掏出来一张卡递给她，“来，拿着，密码就是你的生日，爸以后的退休金也是在这张卡上，你拿去还房贷，我呢，准备再找个小区当保安，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赵清瑶看着他一脸认真往旁边倒去，哭笑不得的侧过了头。


    而一旁的宋言呈望着他，却笑着红了眼眶。


    赵清瑶唇角的笑容陡然一僵。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头捏着自己鼻梁，发出了一声轻笑。


    赵东成被他的笑声吸引。


    转头向他看去。


    他不得不解释道：“只是想到了我爸爸。”


    赵东成一怔。


    宋言呈的爸爸他自然认识，两个人虽然不在一个车间，但是他爸爸人长得帅，会弹吉他，性格也好，跟单位上大部分的人关系都很好。


    如果老宋没死……


    赵东成脑海中不禁闪过宋言呈小时候的样子，单薄寡言的少年总是游离在人群以外，给人一种不合群的感觉。


    他那时候还抱怨过，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嘴不太甜。


    可他现在回想起来，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一个失去爸爸的少年太苛刻了。


    赵东成都不敢想象自己不在赵清瑶身边的样子，而宋言呈已经这样过了很多年，并且长得很好。


    “没关系，叔叔以后也是你爸爸。”


    宋言呈虽然没有明确回答，却也笑着默认了。


    赵清瑶默不作声往厨房里走去，从冰箱里取出牛奶，倒进杯子里，放在微波炉里加热，而在等待牛奶加热的过程中，宋言呈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扶着门边的橱柜，步态不稳的向她走来。


    赵清瑶连忙上前去搀扶他。


    他抽回被她抱着的手臂，倚着冰箱旁边的柜台道：“我来热吧，你去忙你自己的事。”


    “你来热什么？“赵清瑶俯身侧向着他，戴着手套取出里面的牛奶，倒进骨瓷杯里递给了他：“站着都费劲。”


    他脸上泛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接过她递来的牛奶，道了声谢。


    赵清瑶欲言又止地看了斜睨了他一眼，却又什么都没说，拿起牛奶，正准备热第二杯，客厅里便传来赵东成打呼的声音。


    得。


    刚好省了。


    赵清瑶把瓶装的牛奶重新收进了冰箱里。


    宋言呈见状不禁笑了起来，撑坐在身后的柜台上道：“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你爸。”


    “他老酒蒙子了。”赵清瑶不以为然道：“你呢？还有哪里不舒服？”


    “天旋地转。”他气定神闲道。


    赵清瑶一脸无语。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躺着。”


    “我想看看我能做什么。”


    “你什么都别做了，”赵清瑶抬手让他打住，“把牛奶喝了，我扶你进去。”


    “你扶我？”他看着她纤细清瘦的腰背，生出一丝疑惑。


    “不然呢？”她耐着性子回道：“喝完没有？”


    说完就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杯子。


    不料他却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前一带，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窗外万家灯火闪烁。


    他们贴近的身影倒映在干净明亮的玻璃上，与窗外的灯火交辉相映。


    赵清瑶不自觉闭上了眼睛，但又很快回过神来。


    “我爸还在外面呢。”


    他沾染着醉意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


    仿佛是沾染了雾气的星辰，温柔又落寞。


    赵清瑶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不自觉避开了他的视线，伸手揽过他的腰，让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我先扶你进去。”


    他垂着眼睑没有反驳。


    从后搂着她的脖子，俯身贴近她的背道：“扶的了吗？”


    他大半的体重都压在她的身上，比之前沉了不少。


    赵清瑶被压得喘不过气，没好气道：“大哥，你自己也搭点儿劲行不行？”


    他显然是真的醉了。


    听到这句话，不仅没有直起身，反而将脸靠在了她的肩头，温热的鼻息时不时拂过她的颈脖。


    她起初还有些不自在，觉得脖子发痒，而后实在没力气计较了，撞开卧室的门，扶着他往床上倒去。


    她被他压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过了一分钟才缓缓平复起来，随即推开他，准备起身离开，然而根本推不动。


    “宋言呈……”她双手抬起他的脸，试图坐起身，而他却躲开她的手，握住了她两只手的手腕。


    赵清瑶以为他不喜欢这样推他，理亏的收了收手：“你起来一下。”


    他不仅没有动，反而扣着她的手腕，举过了她的头顶。


    赵清瑶顿时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下意识扫过一旁虚掩的房门，蜷缩着双腿往后躲去：“我爸……”


    话音未落，他的唇便已经落了下来。


    温柔又强势含着她的嘴唇，在她齿间攻城夺地。


    赵清瑶想要躲开，但是他这个吻过于富有蛊惑性，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


    虚掩的门外，赵东成打呼的声音绵长而洪亮。


    他的手探到她衣服的下沿。


    顺着肋骨往上延伸，漆黑的卧室里，鸦雀无声。


    赵清瑶发现到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后知后觉意识到又被他骗了。


    没好气用膝盖撞了一下他。


    “恩？”他的声音里满是懵懂和无知。


    赵清瑶发现他现在越来越会装了，闷声闷气回道：“又骗我。”


    “骗你什么？”他似乎真的不知道，单膝跪在她的膝间，将头埋进她的怀里：“想喝水。”


    高挺的鼻梁时不时从上拂过。


    她的脸不可控的红了起来，“你想喝水就去喝，别在这……”


    然而他却隔着衣服咬了一下。


    她连带着耳朵也跟着红了起来。


    “瑶瑶，阿瑶，老婆，姐姐，”他拖着若有似无的尾音抬起头，借着从门缝投进来的光，神色委屈又无辜的凝望着她的眼睛：“你要怎么才肯嫁给我？”


    赵清瑶：“……”


    双眸亮晶晶的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


    “恩？”他又抬起脸，往她面前凑了凑。


    赵清瑶觉得他这张脸顶着这种表情简直就是作弊，可又忍不住想要欺负他，毕竟这样的机会，她这么多年才等上这一次，捏着他的脸道：“当然是让姐姐高兴啊。”


    “那姐姐怎么才会高兴？”他半支起身，低头俯视着她。


    “当然是由你自己想。”


    他宽薄的眼睑略微垂下，抬起一只手，温热的指节拂过她小腹的肌肤，落在她牛仔裤上的纽扣，“这样？”


    赵清瑶没好气的用膝盖在他腿上撞了一下。


    “宋言呈，到底是我跟你求婚，还是你跟我求婚呢？”


    “原则上是我，但是你想要跟我求婚也行。”他一本正经回道。


    赵清瑶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示意他好好说。


    “我想跟你结婚，想每一个清晨在你身边醒来，想要和你去看这个世界的四季变换，想要和你有个家。”他将脸埋在她的颈脖，贴合她的脸道。


    赵清瑶脑海中浮现出他描述的场景，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揽过他脑后的头发道：“我们不是已经有家了吗？”


    “可是我还想和你在同一个户口本上，”他闭着眼睛，仿佛快要睡着了一般，宛若呢喃道：“想要一个像你的小孩，叫我爸爸。”


    他光是想着就忍不住泛起了唇角。


    “我是不是要得有点儿太多了？”


    赵清瑶忍不住笑出了声，反而还未等她回答，他已经趴在她的肩头，发出了绵长的呼吸。


    确定他真的睡着了，她才推开他，缓缓坐起了身，回到客厅，收起桌上的碗筷，往厨房里面走去。


    等她把一切收拾好了，取出棉被正准备盖在赵东成身上的时候，他陡然清醒，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几点了？”


    “快十点了。”赵清瑶还是将棉被盖在了他的腿上。


    “得回去了。”他掀开赵清瑶搭在他腿上的棉被，用手在自己脸上胡乱地搓了搓。


    赵清瑶看了一眼开始落雨的窗外。


    “你明天再走吧。”


    赵东成摆了摆手：“这别人家哪有自己的家住着舒服啊。”


    说着就站起了身。


    赵清瑶也只能拿着伞跟他下楼。


    她本来想开车送他回去，然而赵东成坚持不要，电梯抵达一楼，他便径直走了出去。


    她也只能作罢。


    举着伞跟在他的身后。


    “就这点儿雨打什么伞啊？”赵东成躲开她撑过来的伞，干脆利落的往前走去。


    赵清瑶无声地叹了口气，再次将伞支在他的头顶：“打着吧，还以为自己二十几岁呢。”


    “我现在这身体比二十多岁都——阿戚。”话音未落，他已经打了一个喷嚏，赵清瑶一脸无语地看着他，默默把伞往他那边偏了偏。


    赵东成也不再坚持，接过她手里的伞，赵清瑶也随之打开了手里的另一把伞，两个人并肩走在连绵的细雨里。


    “瑶瑶，我还记得你下雨天穿着雨衣坐在我肩头的样子，怎么一晃眼都这么大了。”赵东成颇为感叹地抬起头道。


    “你都要领退休金了，我还不长大啊。“赵清瑶不以为然道。


    赵东成笑了起来，望着前方的眸光颇为失神，仿佛陷入了某段回忆：“也是。”


    赵清瑶不动声色扫过他的背影，发现记忆中伟岸的父亲好像也没有那么高大，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没有翻出来的衣领。


    “一晃眼，宋言呈也这么大了，”他都还记得老宋死得时候，宋言呈穿着麻衣，在人群前抱着遗像的样子，“早知道……我那些年就多关心他一点儿了。”


    “行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赵清瑶察觉到他的落寞，温声打断道。


    “其实他和王艳霞那天在院子里的话，我都听到了……”


    “那你还问我？”赵清瑶打断他反问道。


    “我那不是担心你吗？”他说完这句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舔了舔嘴唇道：“我之前老怕你淌上什么混水，可我发现我想错了。”


    “恩？”赵清瑶不解道。


    “我从前总觉得这个小孩薄情，善于算计，你跟他谈恋爱指定吃亏，但自从听了那天晚上的事后，我发现这小孩聪明是聪明，可他从来没用在这些事上。”


    赵清瑶没有回答。


    他又继续道：“一个人心太好，注定是要吃亏的，而一个人心好又聪明，那必须是又苦又要吃亏，因为他什么都知道。”


    赵清瑶不知道宋言呈跟他说了什么，能让他生出这么多的感慨，张了张唇正想说话，却看见赵东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停下了脚步：“我真是想不到他以前都过得什么日子，怎么可以一点儿抱怨都没有，还长得这么好呢？”


    赵清瑶隐隐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大概和她外公看宋言呈的心理差不多，拍了怕他的后背。


    “瑶瑶，爸爸能为你做得很少，但是只要是我能为你做得都会为你做，我觉得小宋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值得我把你托付给他，而我也不想占小宋什么便宜，不管他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在我这儿，他就是和你一样需要被关心和保护的小孩。”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今天给你那笔钱，不是说一定要让你们买房子，就是……别在挣钱这件事上有太大的压力，有爸爸，爸爸会想办法的。”


    “爸，你心疼宋言呈都心疼到这儿了？”她对挣钱一直都没什么压力，买不买房她都无所谓，可是宋言呈显然不会这样想，他爸这番话自然也不是说给她听的。


    “废话，你不心疼啊？这要搁你身上，我心都要疼碎了，宁愿自己每天去打十份工，都不想你受创业这个苦。”


    赵清瑶被他逗笑了。


    脑海里陡然蹦出一个字叫爱屋及乌。


    催促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区的门口。


    赵清瑶走到街边，伸手替他拦车，而他在即将上车的时候，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道：“瑶瑶，人果然还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度过这一生才行，对吧？“


    赵清瑶没有回答。


    目送着他离开。


    待车开走以后，她才不慌不忙地转过身，而她没走几步，就发现身后有人在等着她。


    宋言呈不知道何时醒了。


    正举着伞单手插兜地站在路灯下看着她。


    四目相对。


    他自然而然伸出手道：“回家了。”


    她不禁笑了起来。


    小跑着向他跑去，赵东成只说对了一半，不止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度过这一生，还要那个人喜欢才行。


    她握着他的手。


    他自然将自己头顶的伞向她倾斜。


    赵清瑶见状收起了自己的伞，“你怎么醒了？”


    宋言呈俯身接过她收好后握在手里的伞，“听到关门的声音就醒了。”


    她发现他和她爸都很离谱，居然睡一觉，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你爸跟你聊什么了？”他甩着雨伞上残留的雨水，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告诉你。”


    他甩伞的动作一顿，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歪了歪头。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66章 似 梦 中


    ◎“咬他”◎


    赵清瑶似乎铁了心不想告诉他, 他也没有再追问。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了一会儿，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侧过头道：“我睡着前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说什么？”她一脸茫然的问道。


    他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 试探着问道：“……求婚？”


    赵清瑶：“……”


    她本来都默许了，被他这么一问, 反而有点儿下不来台。


    盯着他没有说话。


    “没有吗？”他自顾自的挑了挑眉。


    赵清瑶依旧没有说话，周遭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只剩下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那应该就是我在做梦吧。”他喃喃自语道。


    赵清瑶没法回答他。


    故而换了一个话题道：“你酒怎么醒这么快？”


    “不算醒，只是不放心你这个点儿一个人在外面。”他脑袋现在还是昏昏沉沉，每一脚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边界。


    赵清瑶全然不知：“不是还有我爸吗？”


    “你爸不是走了吗？”


    赵清瑶哑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回道：“那我之前这么多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是我来晚了。”他落寞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赵清瑶略微沉吟，


    搂过他撑着伞的手臂，“也不算很晚。”


    宋言呈心头一动，微微低下头，正想说话，又听, 她不慌不忙补充道：“至少我还不是三个孩子的妈。”


    宋言呈：“……”


    他听出她的揶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加快步伐往前走去。


    而他腿比她长, 轻轻松松便跟上了她。


    她跑了几步后想起他酒还没有醒，又停下了脚步, 慢慢悠悠往前走去：“宋言呈, 你读书那会儿有没有羡慕过别人这样在操场上散步啊？”


    “羡慕这个干什么？”


    “我可羡慕了, 我那时候就老想……”她不知想到了什么, 忽然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他正听得认真，见她突然打住，不由好奇道：“想什么？”


    她没有回答。


    “恩？”


    “没什么，我饿了，”她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道：“快点儿回去吧。”


    然而他却好似想到了什么。


    突然停下了脚步。


    赵清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周遭雨声如鼓，而他的目光却是深邃而温柔的，宛如月光下宁静的海。


    “也不是完全没有羡慕过，有时候会想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赵清瑶瞳孔一怔。


    不知道他是在哄她，还是在说真的。


    可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唇角，故作从容的回道：“恩，我有时候也会这样想。”


    他暗自垂下眼眸，犹豫着要不要再把之前的话说一遍。


    他虽然喝醉了，但又记得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


    他们接吻。


    他们相爱。


    她今天的香水是玫瑰香的。


    他明明还记得她颈窝里的温度和她身上的气息，可她却说没有。


    他几乎是在她默认没有的同时，就知道她在撒谎。


    可是为什么呢？


    是他太着急了吗？


    他想不到赵清瑶拒绝他的理由，可转念一想，她在那种情况下都能甩他三次，不接受他的求婚，也实属正常。


    他若有所思地垂眸打量着她。


    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刘海。


    赵清瑶读不懂他眼睛里的深邃，只是看见了他被雨水淋湿的肩头，握着伞柄，将伞往他那边靠了靠。


    见他一直望着她。


    她不得不指着他的肩头，向他靠近道：“打湿了。”


    而他却在这时揽过她的腰。


    吻住了她的嘴唇。


    雨声不歇。


    赵清瑶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长睫，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


    回去以后，沾满水渍的雨伞被随意丢置在玄关，他搂着她的双腿，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腰间，仰头回应着她的吻。


    于他而言，这一切都像是一个不够真实的梦境。


    他感觉这一夜的灯格外昏沉。


    他抱着她进了浴室，而赵清瑶碰到他被雨浸湿的面料，觉得这么睡觉一定会感冒的，轻轻推了推他一下：“去洗澡。”


    他没有反驳。


    抱着她一起进了浴室。


    他将她放在梳妆台上，随手打开了浴缸里的淋浴，赵清瑶的发间也沾染了些许雾气，连带着眼睛都变得湿漉漉的，在温暖的灯光下仿若一个拽入凡尘的仙子。


    “阿瑶，”他双手撑在她两侧大理石的台面上，双眼迷蒙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想看你哭。”


    赵清瑶双臂交叠在他的颈后，不解地歪了歪头。


    他却再次搂过她的腰，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她无处着力，下意识收紧了环在他脖子后的双臂，紧紧地贴靠着他。


    他单膝着地将她放在了浴缸的边缘，温热的水在浴缸里升起雾气，赵清瑶隐隐感觉到他想干什么，脑海里生出一个想法：不应该这么纵容他的。


    而他已经顺势仰起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他的嘴唇熟练的在她唇瓣辗转，探入的舌尖在她齿间越吻越深，他的身体不知不觉向她倾靠，她支撑不住，双手紧紧攥着浴缸的边缘，却还是猝不及防往后倒去。


    他眼疾手快护住她的头，揽着她腰，和她一起往浴缸里摔去。


    赵清瑶的头顶瞬间被淹没，而她尚未回神，他已经将她捞了起来，她双手紧紧抓着两侧的浴缸，躺在齐肩的水波里，发出了一声呛咳。


    他双膝撑跪在她的双腿两侧，淋浴上洒落下的水肆无忌惮的落在他的头上，如柱的水顺着他的头发和睫毛落下来，他随意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拢到，露出清晰深邃的眉骨和凛冽的眉眼。


    湿透的衬衫紧紧贴着他的肩背。


    冷白的肌肤和红润的嘴唇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水珠，在粼粼的波光里格外有吸引力。


    赵清瑶张了张嘴，而尚未说话，他已经揽过她的脸，吻了下来。


    她尝到了他唇间残留的水渍。


    这对她来说过于离经叛道，试图推开他，让他打消这个念头，然而他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指节拂过她纽扣的同时，顺着她的颈脖吻了下来。


    她薄唇微启，而他冷白的指节，抵在她的齿间，让她把到嘴边的又咽了回去。


    一室雾气。


    她本来还有些抗拒，可他比她更清楚怎么做会让她心动。


    理智也逐渐分崩瓦解。


    水波荡漾。


    她背对着他，细长的双臂撑着浴缸的两侧，尚未从纷乱起伏的思绪回过神，他已经再度将她抱了起来。


    赤脚走进卧室里。


    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从浴室里透出来的光。


    赵清瑶嗓子有些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而未等她回过神，他已经将她从怀里放了下来。


    随即再度俯身向她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失去了平时的克制。


    她在昏暗的光线下双眼通红。


    他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眼眸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温柔，薄润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瑶瑶，你怎么连哭起来都这么可爱？”


    赵清瑶对此刻的他又爱又恨。


    如果他清醒着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也不会让她因此红了眼眶。


    她倚着床头，委屈巴巴又生气的看着他。


    然而他依旧只是觉得可爱，闭上眼睛，侧头吻住了她垂落的泪珠。


    他的老婆怎么可以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我把你欺负哭了吗？”他眼睛里弥漫着显而易见的迷蒙，“可是……还想欺负怎么办？”


    赵清瑶被吓坏了。


    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道：“疼。”


    他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出了声。


    赵清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明明知道是做梦，却还是舍不得你疼。”他唇边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缓缓撑坐起了身。


    赵清瑶：“……”


    所以，他一直都以为是在做梦？


    她到现在才发现，他的酒居然没没醒，来接她那一刹的清醒，被称之为回光返照也不为过。


    顿时想起他说过的梦境，而今看来也不像是骗她的。


    她暗自骂了一声，忽然抓过他的手臂，对准他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他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但是也没有挣扎，肉眼可见的反应迟钝：“原来在梦里咬人也会疼啊。”


    “宋言呈，你这个傻逼。”赵清瑶气得要命，但语调依旧温柔，就连“傻逼”这么富有攻击性的词汇，都缺乏伤害力。


    “瑶瑶，你怎么连骂人傻逼都这么可爱呢？”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满是笑意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赵清瑶不理他，拉过棉被，背对着他睡下。


    他浑然未觉的从后抱住她，双手揽着她的手臂，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呢喃：“瑶瑶，瑶瑶，我的瑶瑶。”


    而后将脸埋在她的颈脖，沉沉的睡去。


    赵清瑶也实在没力气将他对峙，也随之闭上了眼睛，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身旁早已人去楼空。


    深有一种酒醒以后，畏罪潜逃的感觉。


    她自从上班以后，很久没有在八点以后醒来，费力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只觉浑身疼得厉害，尤其是腰和腿。


    宋言呈要是还在的话，非得受她两脚不可。


    她撑着腰，艰难打开了卧室的门，而一开门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厨房里传来碗筷撞击的声音。


    不想用都知道是谁。


    她忍着一口气，不慌不忙的向厨房走近，而昨日的罪魁祸首，正单手插兜地站在炉具下，黑色的头发自然垂落在额前，遮住些许的眉眼，浑身上下都散落着人畜无害的“人夫感”。


    赵清瑶被自己的想法气笑了。


    他听到声响抬起头，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故作从容的直起身道：“要喝咖啡吗？”


    肉眼可见的透着一丝心虚。


    “不喝。”赵清瑶双手环胸地倚着身后的门框，


    “那准备吃饭吧。”


    赵清瑶没有说话。


    一派兴师问罪的姿态。


    他几乎是早上醒来的知道会有今天。


    内疚的情绪瞬间将他淹没，走到她面前老老实实低下头道：“对不起。”


    “就完了？”赵清瑶神色冷淡地挑了挑眉。


    显然还在气头上。


    “打回来？”他乖乖俯下身把脸凑了过来。


    赵清瑶冷冷看着他，没有动，“给我买包。”


    “好。”


    “好贵好贵的包。”


    “好。”


    赵清瑶下定决心要狠狠宰他一顿，吃过饭后，便回到梳妆台前化妆。


    他熟练的收起碗筷洗净，而后将洗好的衣服放进烘干机，把房间里前前后后拖了一遍，最后才走到卧室里换衣服。


    随即就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等她。


    赵清瑶化了一个全妆，精致到每一根睫毛都没有放过，相比之间，宋言呈就要随意很多，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横纹毛衣，搭配着一条黑色的阔腿裤，指尖戴着她上次送给他的戒指。


    慵懒随意，却依旧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而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搭配着一双同色调的高跟鞋，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从头到脚都弥漫着气质美人的感觉。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忍不住问道：“不会疼吗？”


    赵清瑶下意识以为他在问自己的鞋。


    “逛一会儿应该没关系。”


    他欲言又止。


    赵清瑶这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臭流氓。”


    他百口莫辩。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进了电梯以后，他还是放心不下，俯身靠近她的耳后道：“真的不疼了？”


    “还好，”她站得笔直，目不斜视道：“只要你今天晚上别想着又来就行。”


    宋言呈：“……”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砸在他心理如千斤重。


    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清瑶当然知道，可她还不想这么快原谅他。


    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


    他感觉到她的敷衍，继续解释道：“我以后一定不喝那么多酒了。”


    赵清瑶没有回答，后知后觉想起赵东成，拿出手机道：“我爸怎么样了？”


    “刚起一会儿，”宋言呈不敢有丝毫怠慢回道：“我起来就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没接，我准备开车过去的时候，他就给我回了一个，然后等睡醒的时候，又给我回了一个，应该没什么事，就是脑袋疼。”


    赵清瑶见他人没事，仅存的那点儿“孝心”也荡然无存，只剩下对他醉酒的不满，冷哼一声道：“活该。”


    宋言呈站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到了停车场，赵清瑶径直往前走去，宋言呈主动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赵清瑶毫不客气地坐了进去。


    抵达商场。


    这个商场里从一楼到六楼全是奢侈品，赵清瑶早些年和同事来过几次，光是一楼的衣服就没有一件低于一千的，而且还是那几年的价格。


    这栋楼里，她就买得起一支口红。


    而这也没舍得。


    随着电梯徐徐上升，赵清瑶不禁跟他说起以前的事：“我跟我同事第一次来逛这里的时候，看到一楼一件秋装还是春装，卖一千多的时候，我觉得贵惨了，但是等我们逛完六楼重新回来的时候，再看这件衣服，觉得一千块钱可太便宜了。“


    可见上面几层楼的价格贵得有多离谱。


    宋言呈莞尔轻笑，“今天上千的衣服可以买，上万的包也能买。”


    赵清瑶没有吭声。


    电梯抵达四楼，一眼望过去全是国际顶奢大牌，她径直走进提前看好那家店，里面的柜姐立马迎了过来。


    赵清瑶从来没买过这么贵的包，难免有点儿露怯，柜姐的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但看见跟在她身后的宋言呈，先是看到他的衣着，再到他指间的戒指，最后落在他袖口处的腕表。


    顿时眼睛一亮。


    连忙招呼人给宋言呈倒茶。


    宋言呈自然而然在沙发坐下，对倒茶的阿姨习惯性的道了声谢。


    柜姐不禁对赵清瑶道：“小姐，你男朋友好帅啊。”


    赵清瑶全神贯注地打量着手里的包。


    尽管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价格的这一刻，依旧被吓了一跳。


    柜姐见状连忙向她介绍起来。


    包是新款，两万多，加上配饰五万就能拿下。


    这个“就能”把赵清瑶狠狠惊了一下。


    果然。


    奢侈品就是奢侈品。


    她最终还是舍不得，把手里的包放了回去，留下一句“我再看看”，便转身向宋言呈走去。


    用口型说道：“好贵。”


    宋言呈闻言浅笑，放下交叠在膝上的腿，自然而然的俯身握着她的手，同样用口型问道：“多贵？”


    赵清瑶没有具体回答，拉着他起身后，挽着他的手道：“换一个吧。”


    他眉眼含笑地跟着她身后，而在即将出门的时候，用口型对着身后的柜姐道：“包起来。”


    柜姐似乎没听懂。


    眼睛猛地一睁。


    “我等会儿来拿。”他依旧没有出声，但是柜姐看明白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


    赵清瑶仿若未闻拉着他往楼下走去，最终在二楼的选了一支大牌的香水。


    一千多。


    但是相比之下已经非常便宜了。


    宋言呈反复向她确认：“真的只买这个？”


    她喝着奶茶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


    看着不远处的电影院道；“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他立马打开手机，找出了几部他觉得还不错的电影递给她，她选了一部青春校园电影，而后拿出自己的自己开始选票。


    “我请你。”她头也不抬的解释道。


    他莞尔失笑。


    没有拒绝。


    距离开场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两个人提前往电影院走去，进了影院后，两个人依次入坐，而电影结束的时候，电影的主创居然出现在了现场。


    因为演员都比较有名，现场的反应特别热烈。


    然而现场的主持人一眼就看见人群中反应最冷淡的宋言呈，示意现场的工作人员将话筒递给他。


    他没有接。


    赵清瑶暗暗拉了他一下，他勉强接了过来，主持人让他提问，他显然没有什么问题，直言不讳道：“我没有什么问题。”


    “那先生你看完这个电影的结局后，会觉得有遗憾吗？”主持人反问道。


    他长得太好看了，让主持人一度以为是哪个公司邀请来的艺人，忍不住想要多给他一些镜头。


    “没有，”他语气平淡：“我十七岁喜欢的那个人，已经在我身边了。”


    周围一片哗然。


    纷纷向赵清瑶望来，而赵清瑶害羞地捂住了脸，拽着他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


    “那你觉得我们这个电影好看吗？”


    “还行。”他回答的敷衍无比，但主持人还是向他道了声谢。


    赵清瑶立马拉着她的手跑了出去。


    脸涨得通红：“你干什么？”


    他无辜地耸了耸肩。


    “他问我的。”


    赵清瑶：“……”


    拉着他往电梯里走去，往停车场走去，而一进车，他便从后座拿出一个礼盒，赵清瑶一眼就知道是自己舍不得买得那个包。


    “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看电影的时候。”他解释道。


    赵清瑶这才想起，他中途继续出去过一段时间，她还以为他接电话呢。


    不禁露出一丝心疼：“这么贵……”


    宋言呈显然不这么想，但是没有多言，眸光含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示意她不要多想。


    她抱着礼盒反复端详道：“你怎么舍得啊？”


    “你舍不得是你的事，”他神色如常地转动着方向盘：“但我不能仗着你懂事就欺负你。”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67章 要 名 分


    ◎“瑶瑶，你这是有了吗？”◎


    偌大的车厢登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赵清瑶静静地看着他。


    依旧是那张淡漠到没有任何情绪的脸, 但她却能感觉到他藏匿在淡漠下的温柔。


    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平视着前方道：“宋言呈，你真的想跟我结婚吗？”


    他斜睨了她一眼, 似乎是觉得她说了一句废话，但还是耐着性子应了一声：“恩。”


    赵清瑶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唇, 而他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淡淡解释道：“你睡了我这么久，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名分了？”


    赵清瑶：“……”


    短暂许久后，她故作轻松地开口道：“我倒是无所谓。”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仿佛并不相信。


    她不慌不忙往身后的椅背靠去，“我主要是怕我妈把你吓到。”


    “你妈没事吓我干什么？”他仿佛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


    赵清瑶转念一想，他几百万都给她转了，几万块钱的包也买了。


    她妈的那些要求应该也吓不到他。


    “那你去见我妈吧。”她故作镇定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动声色的和她对视了一眼，挑起了唇角。


    “跟你妈商量婚期？”他明知故问道。


    赵清瑶没想到他居然还会问出来，脸不自觉烫了一下，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他唇角的笑意一深。


    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陈行、蒲三、马真和另外两个男生，正提着大包小包走到宋言呈家门口。


    陈行抱着一大套气球，掏出手机，艰难的输着密码。


    另外四个人齐齐在身后望着他。


    蒲三自从知道陈行喜欢马真以后, 怎么看马真怎么尴尬，别说调侃, 就是连正眼看她都觉得局促。


    今天宋言呈本来只拜托他和陈行、马真三个人，可是他觉得自己太“亮”了, 又拉了两个高中就玩得很好的男生。


    气氛才勉强没有那么尴尬。


    特别是陈行, 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一路上对马真言听计从, 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喜欢，那双眼睛笑得都快看不见了，而且明明说好来做苦力，陈行打扮的跟花蝴蝶似的，不仅喷了香水，头发喷了定型喷雾。


    简直没眼看。


    马真也不是省油的灯，见蒲三明显在回避她以后，暗暗眯起了眼睛，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但蒲三隐隐也能感觉到什么。


    一路上默默和她保持的着距离。


    “滴——”面前的门也终于打开了。


    陈行算是来过最多的了，进去就张罗着大家换鞋，找地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按照宋言呈发过来的图片开始布置。


    而主要的细节，宋言呈让马真全权把关，主要除了她，其他人都不了解赵清瑶到底喜欢什么。


    马真自是不敢怠慢，比她自己求婚都还上心。


    希望赵清瑶有一个完美的求婚，不要留有遗憾。


    除了蒲三，其他三个人都非常配合。


    蒲三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和陈行，不知是不是自己心态的问题，只是两个人坐在一起的背影，他都觉得暧昧不清。


    另外两个男生也看出了端倪，但没有他想得那么多，只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像之前那么水火不容了，不自觉嘟囔了一句，陈哥和小珍珠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蒲三心里生出一种难言的酸楚。


    有一种陈行被马真抢走了，眯着眼睛，挤坐在扎气球的两个人中间，两个人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陈行不解道：“干什么？”


    蒲三狠狠地瞪着他。


    显然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陈行，”他盘腿向陈行靠近，咬着牙道：“一个马珍珠而已，你至于就把你爹给忘了吗？”


    陈行：“……”


    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在这儿没事找事。


    蒲三偏不如他所愿。


    两个人的视线无声交锋。


    马真却一把揽过蒲三的肩膀，往自己这边靠近，陈行的瞳孔微沉，而她全然不知，阴阳怪气道：“怎么？被你家陈哥冷落了啊？”


    蒲三抬肩想甩开她的手，却没有甩开。


    “你给我松开。”


    马真自是不会如他所愿，甚至将头虚靠向他的肩膀。


    “叫声姐姐，姐姐疼你。”


    “滚。”蒲三被恶心坏了，没好气挣脱开她的手，站起了身，往后走去，而马真重心不稳，一下就摔靠在了陈行的肩上。


    陈行看着瘦，但是肩膀也挺结实的，马真没觉得疼，下意识发出一声“哎哟”。


    陈行系着气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马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缓缓坐直身道：“没撞疼你吧？”


    “这倒是不疼，”他自下而上打量着她：“就是心里有点儿酸。”


    马真：“……”


    她假装没有听见。


    “你跟男生……”陈行欲言又止，但一想到自己的立场又悻悻闭上了嘴，“算了。”


    马真疑惑的挑了挑眉，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再追问：“宋哥说他和瑶瑶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经他提醒，他才后知后觉拿起手机：“他现在去赵姐家了，估计还要晚点儿回来，让我们饿了自己点外卖，他给报账。”


    马真对点餐的事没兴趣，系着气球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不再多言。


    **


    邓菊没想到赵清瑶和宋言呈会突然过来。


    家里除了邓菊和叔叔，还有她的外公、大姨、小姨和表妹，赵清瑶也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顿时打起退堂鼓，让宋言呈先把找邓菊商量结婚这件事放了放，然而宋言呈仿若未闻，直言不讳道：“阿姨，我想和瑶瑶结婚。”


    事出突然，邓菊的脑子一时也没转回来。


    不知道这句话是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回道：“那就结啊。”


    其他人都被她的回答吓了一跳。


    大姨用手臂撞了撞她道：“谁嫁女儿像你这么轻松啊？你不问他父母啊？不问他彩礼啊？不问他房车啊？不问他婚前财产？不看他工作稳不稳定啊？什么他说结就结啊。”


    大姨声音不大。


    但是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宋言呈始终坚定从容地看着邓菊，“阿姨，什么条件你提，我能做到都做，我做不到，也想办法做到。”


    邓菊下意识看了旁边的赵清瑶一眼。


    她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后，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比她想象中更有主意，既然宋言呈敢来跟她提这个事，自然是赵清瑶也已经决定了。


    而赵清瑶已经决定的事，那他们的意见便不重要了。


    通常就是走一个过场。


    而且，最好还是顺着赵清瑶的意思，不然……


    邓菊光是想到赵清瑶拉着她去跳楼的事，就觉得后怕。


    “我相信瑶瑶的眼光。”邓菊对自己大姐的话听而不闻，由衷的觉得赵清瑶的眼光比自己好。


    大姨热脸贴了冷屁股，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往旁坐去。


    邓菊继续解释道：“什么买房，买车，你们年轻人决定就行了，我没有意见，当然如果妈妈帮忙的话，开口就是了，无论是出人还是出钱，我都行。”


    赵清瑶颇为难以置信。


    邓菊肯定的向她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我的想法吧，虽然现在住得房子距离瑶瑶上班的地方很近，但是也比较小，不方便以后带小孩。”


    赵清瑶听到“带小孩”三个字，猛地转头向他看去。


    她显然还没想过这茬。


    宋言呈仿若未闻道：“准备重新买一套，写瑶瑶的名字，我付全款。”


    “哇——”小姨在旁边由衷的发出一声感叹，而表妹拿着手机，默默在旁边记录这一幕。


    赵清瑶狠狠拽了他一下。


    她知道他有钱，但也不是这么用的。


    而且他的公司还处于发展阶段，随时都可能用钱，赵清瑶并不觉得应该在不动产上面投入这么多钱。


    可是宋言呈比她想象中还要坚定。


    反握着赵清瑶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我觉得没有必要，”外公打断道：“如今房地产不景气，没必要在房子上投入这么多钱，还是多留点儿现金比较好。我们也不图你的钱，你给五万的彩礼就行了，到时候我们这边再随五万，总共十万，全部给你和瑶瑶。”


    小姨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唇。


    然而未等她开口，邓菊已经附和道：“对，没必要为了让我们安心去买这个房子，你还是多留点儿现金吧，以备不时之需。”


    小姨目瞪口呆。


    觉得自家二姐和爸爸是不是傻了。


    他再有钱也是婚前财产，而且他都说了是准备，指不定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买不买还不一定呢。


    她立马补充道：“不买房子也行，但是这笔钱你得给瑶瑶拿着。”


    “好。”宋言呈没有犹豫的回道。


    他回答的过于干脆，反而给赵清瑶小姨整不会的，难以置信的和自家大姐对视了一眼，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小姨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压根儿就没这笔钱，才能回答的这么爽快。


    她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好男人，但不认为赵清瑶或者他们这一大家子人能遇上。


    宋言呈气定神闲地望着她。


    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反而陷入沉默。


    邓菊也发现了，在钱这方面完全难不住宋言呈，他真的是做好了所有准备来的，反而让他们无言以对。


    “那……”


    “瑶瑶，你是怀了吗？”邓菊话音未落，赵清瑶的大姨便突发奇想打断道。


    赵清瑶被呛得不行。


    连连向她摆手。


    大姨将信将疑。


    宋言呈哑然失笑，“阿姨，你放心，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我不会做。”


    邓菊和其他人这才心下稍安。


    故而也不再这件事上多言，邓菊邀请他们吃饭的同时，追问道：“婚期看了吗？”


    赵清瑶连忙摇了摇头。


    “那我去给你们看个日子。”邓菊说着就走开了。


    “婚纱看了吗？结婚照订了吗？”小姨追问道。


    赵清瑶再次摇头。


    “那我给你们看看。”


    “不用，”赵清瑶见他们马上就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不由感到紧张：“我觉得先领证就行了。”


    正准备张罗的其他人齐齐一愣。


    不约而同向邓菊望去，邓菊最先回过神：“也行，我去给你拿户口本。”


    赵清瑶的大姨似乎没见过谈婚事这么痛快的。


    忍不住又问道：“那小宋，你这个婚前财产……需要公证吗？”


    “不需要，”宋言呈从善如流：“我不公证。”


    于是赵清瑶的大姨也默默闭上了嘴。


    赵清瑶见邓菊进了卧室，久久没有出来，犹豫着推开虚掩的门，发现邓菊正蹲在床头柜前抹眼泪。


    她不动声色合上门，打开了卧室的灯。


    轻轻唤道：“妈。”


    邓菊连忙在自己脸上擦了一下，笑着站起身道：“诶。”


    “哭什么呢？”赵清瑶坐在靠近她那边的床尾直言不讳道。


    “没哭，”邓菊靠在窗边背过身道：“妈，妈就是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你。”


    赵清瑶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似乎并不明白，她哪里对不住自己。


    “我一想起之前让你嫁给小禹的事，就觉得特别对不起你，”邓菊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当时错在了哪里，“我以前觉得婚姻只要门当户对就可以了，有没有爱情并不重要，可是现在妈妈觉得，妈妈错了。爱很重要，很重要，它很重要。”


    赵清瑶不知想到了什么，收回视线，望着窗外的夜色，没有说话。


    邓菊看着她的表情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坐在她的旁边，同她望着同一窗夜色：“我在小宋身上真的看到了一个男人爱你的样子，除了你，其他的都不重要，钱也好，工作也好，能克服的，不能克服的，都可以克服，而且……他从不委屈你，妈妈觉得太难得了。”


    可是赵清瑶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样子，是在赵东成身上。


    但她不能说。


    她暗暗深吸了口气，用最平淡的语气道：“妈，结婚不是结了就算了，而是要和这个人走过漫长的一生。这一生中，生老病痛，起伏不定，无数的人可以共苦，却不能同甘。我从前觉得爱是瞬息万变的东西，婚姻这条路，山高路远，全凭良心。”


    “可是我现在知道，光有良心不够，人只有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去理解他，读懂他，宁肯委屈自己，也不想委屈他，而只有一个人的喜欢是不够的，如果那个人不喜欢你，只会把你做得一切当作理所当然，压根儿不会你的委屈放在心上。”


    邓菊从前不理解，但此时她轻轻应了一声。


    不是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同。


    婚姻不是找个人同行的事，而是两个相爱的人，决定分享和相守一生。


    她认真拍了拍赵清瑶的肩膀：“你是对的。”


    赵清瑶没有回答。


    邓菊又问：“他妈没有为难你吧？”


    赵清瑶摇了摇头。


    无论是宋言呈的态度，还是王艳霞对邓菊的敬畏，都不可能来为难她。


    “那就好，别像……”邓菊欲言又止舔了舔嘴唇，终是什么都没说。


    赵清瑶也知道她停顿的原因。


    她离婚这么久，从来没在赵清瑶面前说过她奶奶半句不好，如果赵东成不说，赵清瑶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邓菊在这段婚姻里也是有过委屈的。


    她没说，赵清瑶也没有多问，起身抱住了她。


    “没关系，我理解的，婚姻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邓菊时隔多年，终于得到了他的理解，暗自深吸了口气，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把手里的户口本交到了她手里。


    从卧室里出去时，时间已经不早了，赵清瑶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和宋言呈从邓菊家里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不禁好奇道：“你和你妈说什么了？”


    赵清瑶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妈跟我说，她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个男人爱一个人的样子，我跟她说，爱是瞬息万变的东西，婚姻这条路，山高路远，全凭良心。”


    宋言呈侧过头，深深的和她对视了一眼，然后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一下。


    “是你的喜欢瞬息万变，还是我的？”


    赵清瑶有意逗他，收回视线，看向窗外道：“都是吧。”


    他唇角微挑，发出了一声冷哼。


    “你笑什么？”赵清瑶问道。


    他气定神闲歪了歪头：“赵清瑶，你有多爱我，只有你自己知道。”


    赵清瑶：“……”


    发现自己在这种事上还真是骗不了他。


    倾身凑近她道：“那你呢？”


    他眸光深邃的望着她：“你会知道的。”


    如她所说，婚姻这条路，山高路远。


    他还有一生的时间向她证明，他究竟有多爱她。


    越野车抵达停车场。


    赵清瑶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觉得腿酸不行，张开手让宋言呈背她。


    他倒是没关系。


    只是……他想到那一屋子的人。


    可也想不到拒绝她的理由，还是蹲下了身，提着大包小包将她背了起来。


    她双手搂在他的颈脖，趴在他的肩上道：“要不要我帮你拧点儿？”


    “不用了，”他语气平淡：“按下电梯。”


    赵清瑶立马乖乖摁了下去。


    趴在他背上，腿也不痛了，腰也可以了，一路上开心的唱歌，而且还是那种特别娃娃音的儿歌。


    他哭笑不得地皱了皱眉。


    走出电梯便立刻将她放了下来，温声警告道：“不准唱了。”


    她不满地撅起嘴唇，“为什么？”


    他张了张唇，尚未说话。她已经自顾自唱着歌往前走去。


    看着特别无忧无虑。


    他眼底不禁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无声的跟在她身后。


    赵清瑶全然不觉，如往常一般打开门，隐隐听到有歌声在回荡，以为是自己错觉，不曾想，一打开门便在一片漆黑中看见了银河。


    仿若置身于茫茫星河。


    赵清瑶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回头往后望去，然而一转头便撞在了宋言呈的胸口上。


    他若无其事地俯下身，“怎么了？”


    赵清瑶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宋言呈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握着她的手，顺势关上了身后的门。


    房间里有温柔的歌声流淌。


    他将手里的东西，顺势放在玄关上，同时，房子里亮起一串串小灯。


    落地窗前有一轮用气球制作的月牙，温柔的星光宛如渐暗时镶嵌在云朵里的星辰，而月牙前摆放着几个字母：MARRY ME.


    嫁给我。


    房间两侧摆放着许多的各色的玫瑰，点缀成一条的小路，而在道路的尽头，是两件他们高中那会儿的校服。


    原本蓝白相间的校服。


    却被洗得老旧泛白。


    赵清瑶认出了那是她和宋言呈的校服，胸口的校徽已经褪去了颜色，但是“雾城六中”四个字依旧清晰可见。


    校服上贴着几张照片。


    她上前认真端详，才发现那是他和她少年时为数不多的几张“合影”，她坐在书桌前望着镜头比了一个“耶”，而他恰巧从她身后的路过。


    青涩明媚的少女和沉默桀骜的少年。


    赵清瑶想笑却先一步湿了眼眶。


    房间里原本轻柔的声音也变成了她最为熟悉的一首歌——「从前我的另一边通往凌晨的街」


    几乎是前调响起，赵清瑶的脑海中便自动浮现出了歌名：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身边。


    「最好的人注定会到身边孤注一掷的执念」


    「等着一切都被你了解十指错落相牵」


    ……


    歌词落下。


    宋言呈从后握住了她的手，在星河中，十指错落相牵。


    他的目光一一从照片上扫过。


    最后落在了靠进校服的左下角。


    两张连续拍摄的照片。


    第一张。


    她坐在第三排的位置，低头写着作业，黑色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面庞干净无暇，一看就很乖，而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微抬着脸，漫不经心地盯着她的背影。


    可是转瞬即逝，下一秒他便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而听到贺敬提醒的她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他面无表情凝视着窗外的侧影。


    这便是第二张照片。


    赵清瑶的视线，也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第二张照片上。


    她记得当时她正在做题，贺敬在帮老师拍毕业典礼上可能用到的照片，而后不知拍到了什么，忽然低头靠近她道：“宋神好像在看你。”


    她猛地回过头，看见的只有他冷漠的侧影。


    以为贺敬在逗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贺敬百口莫辩，调出照片自证清白，而她看了一眼，明明就是出于好奇往这边看了一下。


    什么叫在看她。


    而今在看这张照片，却觉得是她妄自菲薄了。


    他那时候真的在看她。


    此时，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回头向他看去。


    他感觉到她的视线，收回目光低下了头，无声的与她对视。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清瑶佯作不知道。


    “本来是想跟你求婚的。”他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那现在是觉得不用求了吗？”


    他眼睑微垂，“倒也不是。”


    可他站得端端正正。


    全然没有要向她下跪求婚的意思，她不禁歪了歪头，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说，结果被她这么一问，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唇，可看着她的眼睛，却又闭上了嘴。


    赵清瑶也没有贸然开口，而是在固执地望着他。


    而躲在侧卧里的其他人也暗暗攥紧了拳头。


    宋哥这是在干什么啊？


    不会还等着赵清瑶开口吧？


    可了解宋言呈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心高气傲，从来不肯轻易向人低头。马真都快急死了，恨不得冲出来替宋言呈开口，然而陈行却拉着她攥紧的手指，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马真不得不按耐下来。


    宋言呈眼睑微垂，背对着他们不知在想什么，声音清冷的开口道：“把门关上。”


    赵清瑶和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陈行最快反应过来，把所有人招呼到一旁，关上了卧室的门。


    赵清瑶还在四处张望不停，不知道是哪里的门没有关，而这对他求婚又有什么影响。


    而他已经跪了下来。


    单膝着地的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首饰盒，清冷俊美的脸上鲜有的透着一丝紧张，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知道我错过你生命中太多太多重要的时刻了，但是以后，你每一个重要的时刻都会有我。”


    他的喉结情不自禁咽了咽。


    唤着她的名字抬起头的时候，两个人四目相对，那一刻他的眼眶泛起一层水雾，眼尾也开始泛红。


    “我差点儿就以为，我娶不到你了。”


    赵清瑶眼睛也跟着湿润了。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被周围昏暗的灯光勾勒出阴影，但是眼睛里满是柔软，让人光着看着就觉得心软。


    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捧到他面前。


    他全然不知，压下喉头的哽咽，极力保持着平静道：“对我来说，娶你这件事，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它让我的努力、我的……所有的一切有了归处。谢谢你，一直在终点等我。”


    赵清瑶听到他最后那句话忍不住哭了出来。


    抱着他的脖子，双膝跪地的扑倒了他怀里，他微抬着头，一道泪痕无声的从他的眼眶滑落，但他没有露出任何端倪，抬手搂住了她的腰。


    躲在卧室里的人都傻了。


    一个个举着彩带的礼炮，不知所措地望着对方。


    “陈，陈哥，我们这还要出去吗？”


    陈行也有些懵，“等，等会儿吧。”


    等到门外的哭声彻底消失，才打开门，但是客厅里的气氛实在太微妙了，全然不是值得庆祝的样子。


    于是只能一个个灰溜溜地门后走出来。


    手里的礼炮藏在身后，肉眼可见的尴尬。


    赵清瑶这才知道那句把门关上，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这一屋子的人。


    她也尴尬的要命，不知所措地从宋言呈怀里退出来，擦着脸上的泪痕道：“好，好多人啊。”


    当中要数马真最为尴尬。


    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从陈行身后举起手：“嗨，瑶瑶。”


    灯光太暗了。


    赵清瑶完全没发现陈行身后还跟着人，直到听见她的声音，顿时如获大赦，将她从陈行身后拽了出来：“这么大的事，你居然……”


    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我这不是想给你惊喜吗？”马真没敢告诉她自己还藏了摄像头在全程拍摄，“怎么样？还满意吗？我全程统筹的。”


    赵清瑶看着她邀功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认可地点了点头。


    “那宋哥这是……”陈行的视线在赵清瑶和宋言呈脸上来回扫视：“成功了吗？”


    宋言呈倚着旁边的立柜，轻轻点了点头。


    “YES！”陈行握着拳头，情不自禁庆祝了一下。


    其他人也如释重负，蒲三建议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一起拍个照吧。”


    好歹布置了这么久，至少得给他们一点儿参与感吧。


    赵清瑶没有拒绝，站在人群中，靠近宋言呈的肩头比了一个“耶”，而等其他人走出去后，马真又折返出来，举着自己的相机道：“让我再单独给你俩拍两张吧。”


    赵清瑶自是配合。


    握着宋言呈的手，站在月牙前，问马真想要什么造型。


    未等马真开口，宋言呈已经揽过她的脸，低头吻了下来。


    马真顿时发出非常满意的尖叫，举着相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门外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


    只有陈行在电梯前等着她，见她过来，正想熄灭手里的烟上前，只听她一声惨叫，整个人往前扑去。


    赵清瑶和宋言呈听到声响，纷纷从门后探出头来。


    只见陈行单膝着地的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赵清瑶担心着上前，马真生怕给她添麻烦，环着陈行的腰，强装没事地挥了挥手：“没事，没事，你回去吧，我就是摔了一跤。”


    赵清瑶已经满是担心地看着她。


    她每走一步都攥心的疼，但还是强作镇定，直到电梯的门彻底关上了，才敢攥着陈行的腰道：“好痛。”


    痛得她都要哭了。


    陈行也被她掐得生疼，但皱着眉头什么都没说，将她横抱在怀里，往副驾驶走去。


    抵达医院的急诊室，经过医生的诊断，她之前受伤的那只脚又扭伤了。


    马真又疼又是无语。


    对着陈行撒气：“都怪你，没事在家里放什么轮椅。”


    这不就是咒她吗？


    陈行也不生气，账单全收的将她抱起来：“好好好，怪我。”


    “这件事你得负全责。”马真喋喋不休道。


    “负责，我负责到底，”陈行将她安置在副驾驶上，替她拉好了安全带道：“你家里现在有人照顾你吗？”


    “这个点儿我上哪儿去找人照顾我？”马真以为他想推诿，没好气道。


    “那我照顾你，去你家还是我家？”陈行堂堂正正问道。


    马真颇为意外地盯着他。


    在她的记忆中陈行这个人虽然不坏，但也绝对不算什么好人，可他抱了她这么几次，一次都没有占过她便宜。


    就连胸口都有意保持着距离。


    从某种意义上还称得上一个君子。


    马真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唇，正想说话，赵清瑶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她立刻向陈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故作轻松地接起电话道：“喂，瑶瑶。”


    赵清瑶仍然放心不下：“你脚没事吧？”


    “没事啊，”马真用眼神示意陈行上车，“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儿担心你，”赵清瑶心下稍安：“你到家了吗？”


    “当然到啦，正准备上床给你发消息呢，你和宋神怎么样呢？”


    一到这儿，赵清瑶的话就少了，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羞耻：“能怎么样，就那样，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说什么呢！以后你结婚布置婚房我还要来呢，这就是提前预习了，对了，等我一会儿把相机里面照片的捣出来给你。”


    赵清瑶不疑有她，又和她闲聊几句。


    才挂断了电话。


    宋言呈从浴室里探出头道：“怎么样？”


    “没什么事。”赵清瑶回道。


    他这才点了点头。


    继续吹着半干的头发。


    等他出来的时候，赵清瑶正穿着睡裙盘坐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上的气球，他自然而然屈腿在她身后坐下，“在看什么？”


    “真的好像婚房啊。”赵清瑶仰头感叹道。


    宋言呈莞尔失笑。


    “你怎么让我们家小真叛变的？”赵清瑶回过头道。


    “我让陈行去问她，你喜欢什么，结果她知道是要跟你求婚，就自告奋勇来了，我就麻烦她把细节把关了。”


    “那你得好好感谢我们家小真。”


    “当然。”他每个人都给了不低于一千二的红包，一点儿都不比真正的布置婚房差。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头顶的气球，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宋言呈率先开口道：“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赵清瑶蓦然回神：“我还没看日子……”


    “我看了，星期一就可以。”


    赵清瑶：“……”


    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道：“你……计划多久了？”


    从求婚到领证。


    简直一气呵成，将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没有解释，而是缓缓坐起身，揽过了她的脸，吻了过去。


    赵清瑶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往后仰靠和他拉开距离道：“说话。”


    “比你所以为的还要久。”


    他闭上眼睛，揽过她的后脑勺，吻住了她的嘴唇。


    赵清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已经俯身向她倾覆，含吮着她的嘴唇，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68章 写 给 她


    ◎“她不知道的事”（宋言呈第一人称视角+部分互动）◎


    我爸死得那一年, 我刚刚七岁，我至今都记得那天，我和同学比赛谁先回到家, 然而我如往常一般率先回到家，我家门口却一反常态的聚集着好多人。


    许多过年才能见上一面的亲戚朋友, 将我妈围坐在人群中央，我妈哭得歇斯底里，一直拿拳头锤自己的胸口。


    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老宋，没有你，我怎么活啊”，家里的姑妈也在跟着她哭，而我站在人群外, 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只有一个想法。


    哦，我没有爸爸了。


    许多人跑过来安慰我，我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同其他人的悲伤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直到我爸下葬，我都没有掉过一次眼泪。


    有人骂我冷血，自己爸爸死了，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有人替我辩解, 说我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离开的仿佛是一个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过了两年，我爸的赔款金下来了, 我妈一分钱都没有分给我的爷爷奶奶，之前还和我妈哭成一团的姑妈, 从此与我妈反目成仇, 老死不相往来。


    我妈用这笔钱买了我爸他们单位上的家属院。


    从我爸还活着就一直念叨着的那套房子。


    我对此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直至我妈叫来大货车, 让我帮着她把收拾好的箱子搬下楼, 我怔怔地望着她，不自觉问道：“那我爸呢？”


    她明显愣了一下。


    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可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爸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再也不会看到他从这扇门后面走进来。


    再也没有一个人用他独有的语调会叫我“儿子”了。


    我真的没有爸爸了。


    我没来由感到一阵巨大的悲伤，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妈被我吓坏了，连忙抱着我问怎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不出来。


    只能不停地抽泣，死活不跟她走。


    后来，她终于明白了我在哭什么，也跟着我哭了起来，将我搂在怀里道：“没关系，还有妈妈，妈妈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固执的以为，只要我不离开这里，总有一天，我爸还是会从这扇门外再走进来。


    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出了一趟远门而已。


    我妈一直都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她好言劝了我几句后，见我听不进去，开始一边打我一边哭，而我这个人从小就倔，被她打得小腿发红，依旧不肯服软。


    后来她没有办法了。


    丢掉戒尺自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还要妈妈怎么做？你以为我不想你爸爸吗？可是他已经不在了，我们活着的人总要还在继续生活吧？”


    我不懂。


    只是哭着问她要爸爸。


    最后她也累了。


    由着我自己哭，她独自开始搬家，我坐在台阶上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不知不觉停住了哭声。


    那些属于爸爸的活。


    而今全部落在了她的肩上。


    从前连提袋水果都费劲的人，而今扛着几十斤的箱子，声也不吭。


    那是我就明白，我没有资格再做一个小孩了。


    那个替我遮风挡雨的人不在了。


    我要替他照顾妈妈。


    好好的活下去。


    我用力地擦干了眼泪，学着妈妈的样子，拖动着比我还要重的箱子，妈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红了眼眶，默默抬起我手里的箱子，往门外走去。


    等所有东西都搬走了以后，我站着空荡荡的房间门口，望了好久好久。


    直到我妈在车上催促我，才转身往车上跑去。


    这个小平房不起眼，甚至还有些破旧。


    可它是我关于家的所有记忆，它一点儿都不寒碜，它温馨，美好，永远始终崭新如初。


    在搬去新房子的路上，我妈一直都在嘱咐我，那个小区里的人和我们以前的邻居不一样，让我要懂礼貌，要主动和其他人交朋友，不要动不动就跟别人起冲突。


    我一个字都听不去。


    抵达目的地以后，我妈和搬家的叔叔们忙上忙下，只留下我独自在单元楼下守着搬下车的家具。


    我这就是见到赵清瑶的。


    她穿着雪白的裙子和黑色的小皮鞋站在一个年轻女人面前挨训，像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娃娃，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她似乎感觉到我在看她，暗自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这也是我对这个小区里的人第一印象。


    不过如此。


    一点儿性格都没有。


    真无趣。


    后来，我妈从楼上下来跟她们打招呼，年轻女人显然还在气头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剩下我妈的手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而那个一看就没什么脾气的小姑娘，却礼貌握着她的手，轻轻叫了一声“阿姨”。


    我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发现这个小区里的人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讨厌。


    但也仅此而已。


    我不喜欢这个小区的人。


    因为我妈总是在不断告诫我，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人，所以我从不和这个小区里的孩子玩，总是独来独往。


    但是通过和班上同学的相处，我发现大家都不是我妈形容的那种人，没有人看不起我，也没有人欺负我，我有了每天上学放学的新朋友，而她在我们隔壁班，偶尔也会有人认识她的人，叫她和我一起走。


    她从不拒绝，但也不多言。


    和我各自走在人群的两头。


    等到人群散去以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也不会和我说一句话，就这样默默跟在我的身后，如她受训时一般沉默。


    我不知道她是不喜欢我，还是不爱说话。


    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能假装身后没有她这个人，掏出钥匙往屋里走去。


    后来，上了初中。


    她从我沉默的邻居，变成了我没有任何交集的同班同学，我和她各坐在教室的倒数第二排和第三排，连做课间操都碰不上一块。


    她在班上的存在感也并不强，除了收作业的时候，几乎不怎么跟班上的男生说话。


    可依然有男生嫌她碍眼。


    觉得她在英语老师那里告了自己的状，带头不交作业，跟她唱反调。


    小姑娘低着头，睫毛微微发颤，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一样。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我觉得特别生气。


    打心眼不想她给别人这么欺负，于是我公然和带头的男生唱反调，将一份作业放在了她的桌上。


    她轻不可闻的跟我说了一声谢谢。


    我忍无可忍质问她道：“他们这么骂你，你都不生气吗？”


    她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似乎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也不知道，我都快要被气炸了。


    恨不得拿起桌上的书直接砸到那群傻逼的头上。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就觉得她受她妈的气就够了，这群人没资格欺负她。


    下午打篮球的时候，我毫不留情的进球和防守，让那群跟她唱过反调的男生，在人群中颜面尽失，其中还有他们喜欢的女生。


    人群散去后，几个人垂头丧气地围着我：“宋哥，你干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就见不得别人给她委屈。


    “怎么了？”我佯作不知地反问道。


    “不是说好了让我们几个球吗？”几个男生委屈巴巴，全然没了在赵清瑶面前的嚣张。


    我心里顿时好受了些。


    轻描淡写道：“忘了。”


    一群人无语又无奈地看着我。


    我也没有多言，说了一句“下次注意”把这件事掀过去了。


    后来，再也没有人跟她唱过反调。


    但我因为不交作业挨训的时候，总能在办公室里看见到她挨物理老师的训，我就没见过像她那么不适合学物理的人。


    我闭着眼睛都能拿八十分的卷子，她睁大眼睛都只能考四十分。


    我那时候就想，她这辈子可能跟理科无缘了。


    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文理分科的时候，我们居然又分到了一个班。


    我那时候以为她是倔，哪科不好偏要学哪科，佩服她勇气的同时，也有些不理解。


    可是以我和她的关系，自然是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我不过是和她住在一栋楼的邻居而已。


    可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留意她。


    上课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盯着她的背影走神，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居然连她今天带了和昨天不一样的发圈都知道。


    我只觉得我奇怪。


    甚至悄悄在游戏里咨询过比我年长的网友，问对方这样会不会有点儿变态？


    对方安慰我道：“在你这个年纪，对异性没有憧憬才不正常。”


    他告诉我，这是由青春期的荷尔蒙导致的，跟让我产生憧憬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将信将疑。


    毕竟我也没有更好获得消息的渠道。


    暂时相信了他的说法。


    认为只要过了青春期，这种感觉就会自然而然的消失。


    我开始有意和她保持距离，尽管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遥远。可是晚上我依旧会被她身上的白裙子晃得移不开眼。


    她漂亮干净的和我妈的小推车格格不入。


    在为为此感到心动的同时，也会陷入一种没来由的自卑，觉得自己鞋子不够干净，头发不够利落，不自觉想要回避她的眼神。


    所幸她从不看我。


    她对别人的温和善良，唯独在我面前失效，我看过最多的就是她扬起下颚和骄傲的侧脸。


    说来奇怪，我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可我会想她怎么看我，尤其是老师当着所有人的面批判我不务正业的时候，我总会下意识看她的反应。


    而她从来没有回头看过我。


    只有一次，新来的副校长扬言要将我退学的时候，她只是像所有人一样，出于好奇的看了我一眼，我看莫名的感觉到一种悲伤。


    这种悲伤是我知道我走出这道门后，再也无法和她坐在同一间教室的悲哀。


    可我无路可选。


    我需要继续挣钱，才能活下去。


    而只有先活下去，才有资格谈梦想，从而有机会走到她的身旁。


    我很难形容那时的她，在我心里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只是一想到她，我就觉得人生还有希望。


    只要想到这段道路的尽头，有她那样一个人，再苦都不会觉得苦。


    可是直到我知道高考成绩那天，我才知道，她有她喜欢的人，有赌上一切都要去理解的人。


    当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而是在我上了大学以后，有女生跟我表白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在网吧里对我说那段话的她。


    原来她那时候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


    从后莫名的生出一丝愤怒。


    我对她的感觉并没有伴随着青春期的离开而消失，反而总是会在梦里梦到她，梦到我和她的那些年。


    我们走过同一个楼道，穿过同一片林荫，跑过同一条街道。


    最后成为毫不相关的两个陌生人。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仍然不明白她在我生命里扮演的角色，只是在每个夜深人静或者撑不下去的长夜里，我会想到她。


    也会偶尔对她嘴里的“喜欢物理的人”，产生前所未有的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值得她那样的喜欢。


    可是她的朋友圈和□□空间都看不出任何端倪。


    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


    我也更加确信，她在为这个人付出这么多以后，依旧没有和这个人在一起。


    我并不觉得庆幸。


    只是在想，到底是什么傻逼，这么不知好歹。


    可我理不出头绪。


    我想象不出她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那时候的我，极度的自负，又极度的自卑。


    觉得她连我都不喜欢，又能喜欢谁呢？


    直到很多年后，我知道这个人是我。


    我所有的困惑都在那一刻引刃而解，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的视线从未离开过。


    此刻，她正在我的怀里安睡。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她一样知晓我所有的来路，也包容我所有的去路。


    我听过很多的喜欢，却也只有她的喜欢会让我心动。


    而今，我二十七岁。


    我忽然想起，我上大学那会儿打得那场篮球联赛，球场外人山人海，无数人为我欢呼，可我依旧会因为人群中没有她而感到落寞。


    脑海中不断闪过我站在领奖台上，她在台下看着我的样子。


    目光温柔而明亮，仿佛有包容一切尖锐的柔软。


    我发自内心觉得，我每一个意气风发的时刻，都应该有她在。


    网友口中伴随着青春期应该消失的感觉，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流失，反而越发浓烈。


    我也越来越清楚，这种感觉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而只能是她。


    此刻，我终于明白了她在我生命中扮演的角色。


    ……


    赵清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没有人，卧室的门虚掩着，门外隐隐透着光。


    她先是喊了一声“宋言呈”，无人应答，而后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只能从床上爬起来，拉开了门。


    走廊和书房里都亮着灯。


    书房的门大大敞开着，他背对着着她，戴着耳机，抱着笔记本坐在落地窗前，落地窗上倒映出她穿着的身影，而他浑然未觉，依旧勾着背，在键盘着来回敲打。


    她不动声色蹲下身，随着他敲打的速度，盯着他打得字，唇角的弧度不自觉的上扬，却又不敢真的笑出声，默默捂着自己的唇。


    宋言呈不声不响敲到最后一行字——「此刻，我终于明白了她在我生命中扮演的角色」


    赵清瑶正是好奇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余光忽然扫到了她，被吓了一跳。


    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也随之掉落在地毯上。


    他不动声色摘下耳机，暗自平复着呼吸。


    赵清瑶的足尖轻轻踮起，双手抱着自己的肚子，望着他轻轻摇晃道：“所以我在心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一个角色？”


    他舔着嘴唇，没有正面回答：“你怎么起来了？”


    赵清瑶同样回答他这个问题，抓着他的手臂，跨坐在他的腿上道：“快说，我在你心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倚着身后懒人沙发的背靠。


    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腰：“我爱你。”


    “我知道。”她气定神闲地整理着他睡衣的领口。


    他哑然失笑。


    “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赋予了意义，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在问，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可我知道我人生的意义是，我想和你有个家。”他仰起头，眸光坦荡而温柔地望着她：“瑶瑶，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从很早就知道人无论取得多么大的成功，多么了不起的事业，终究还是要有让你安心归去的地方才行。”


    赵清瑶垂眸道：“宋言呈，我已经跟你领过证了，你就不要再用这种向我求婚的语气跟我强调啦！”


    可是对他而言还是不够。


    他搂着她的腰，将脸埋进了她怀里。


    “你里面不是写我在你怀里安睡吗？可我怎么没发现呢？”明明她醒来的时候是空无一人。


    “我当时写到那儿的时候还在呢，后来想抽烟才出来的，”他耐着性子解释道：“不过我还是准备戒烟了。”


    “戒吧。”赵清瑶对他戒烟这件事没什么感觉，顺着他道：“写完了吗？写完就去睡觉吧。”


    “还没，你先去睡吧。”他抬起头道。


    “你还要写什么？”赵清瑶捧起他的脸道：“这是写给我的情书吗？”


    他莞尔轻笑，仰起头在她嘴唇轻轻亲了一下。


    “你说是就是。”


    她装模作样地皱了皱眉。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在我面前这么自卑呢。”


    他仿佛猜到她要说什么，在她腰上掐了一下。


    “我自卑我的，你，闭嘴。”


    “谁闭嘴？”赵清瑶瞪了他一眼，然而毫无杀伤力，他已经再度直起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赵清瑶半推半就。


    过了好一会儿才推开他，“宋言呈，你有那么喜欢我穿白裙子吗？明天就专门去为你买一条。”


    他被她调侃的不行。


    垂着眼睑，哭笑不得的舔了舔唇。


    赵清瑶越说越来劲，“你不知道，我看到前面的时候都快哭了，我的宝贝儿小时候怎么过得那么苦呢？但是没关系，苦吃完了，以后就都是甜了。”


    他虽然知道她在很认真的取笑他，但是他认同她最后一句话。


    她就是那颗被老天爷塞在他嘴里的糖。


    望着她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又情不自禁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赵清瑶感觉他在自己面前越发自如了，不由感到开心，掩下唇角的笑意：“过几天就是你爸爸的忌日了吧？”


    他唇角的笑容一淡。


    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恩，再过两天。”


    “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吧。”她单手撑在他的肩上，抚着他脑后的头发道。


    “恩。”


    “那现在去睡觉吧。”


    他也不再纠结，抱着她站起了身。


    回到卧室后，他静静地躺在她身侧，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每年我爸过忌日这几天，我都会突然惊醒，然后失眠。”


    她闭着眼睛，侧靠在他的胸口。


    “然后呢？爬起来给你爸写小作文？”


    宋言呈被她轻松的语气逗笑了。


    “赵清瑶，我现在很严肃的。”


    她立马也严肃的压下了唇角。


    “恩，然后呢？”


    然而忧愁的思绪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是溢出胸腔的幸福，“忘了。”


    “因为我吗？”


    “恩。”他侧过身，搂着她的肩道：“睡吧。”


    她的脸靠在他的胸口，沉默片刻后，不慌不忙开口道：“宋言呈，如果你是我的小孩，我应该舍不得让你这么提前长大。”


    “不可能了，”他松开搂着她的双臂，俯撑起身道：“但你可以生一个像我这样的小孩。”


    她没好气用膝盖撞了他一下。


    “我在好认真的跟你说。”


    “我也很认真的回答，”他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想过要生几个没有？无论几个，我都养得起。”


    “滚，”赵清瑶温声道：“我不生。”


    他唇角轻扬。


    低头吻上他的唇。


    赵清瑶以为他还在想生小孩的事，推开他道：“说了不生。”


    “没让你生。”他抬起头，好脾气地解释道。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在持证上岗。”他一本正经解释道。


    赵清瑶被他逗笑了，骂道：“不要脸。”


    他也不解释，握着她撑在自己胸口的手，垂眸吻上了她的嘴唇。


    她从最初的抗拒，逐渐放松下来，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赵清瑶，那不是写给你的情书。”在她最为心动的时候，他没头没尾的解释道。


    她不解地皱了皱眉。


    又见他不慌不忙的挑起唇角：“我才是。”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69章 结 婚 证


    ◎“全世界都知道他娶了她”（日常）◎


    赵清瑶被他笃定自信的语气逗笑了。


    在极致的纠缠中, 依旧忍不住分神道：“怎么？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啊？”


    “恩。”他一本正经地应了一声。


    她眼底的笑意一深，他轻轻扣着她的手腕，压过她的头顶, 腰上暗暗用力道：“笑什么？”


    她望着他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发出一声娇软的轻叹。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很好，”他低下头，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你说这条婚姻这条路，山高路远，全凭良心，但是光有良心是不够的。”


    还要有蓬勃生长的爱意。


    “我知道，”她仰头揽过他的后脑勺, 亲吻上他的嘴唇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不再多言。


    闭上眼睛回应了这个吻。


    **


    赵清瑶和宋言呈决定去领证的当天。


    她提前请了半天假，领导问她什么事，她不想同事们知道以后起哄，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但她支支吾吾的态度，明显让人感觉不太对劲。


    一时间谣言四起。


    以至于赵清瑶坐在民政局大厅签字的时候，突然收到同事的微信问：「瑶瑶，你是有了吗？」


    赵清瑶：“……”


    假装没有看见的收起手机。


    领过证以后，赵清瑶便准备回学校上班, 宋言呈微偏着头，但也没说什么, 收起两个人的结婚证，开车将她送到了学校门口。


    连顿饭都没有吃。


    赵清瑶反应平平, 觉得并没有什么区别, 然后她刚走到办公室, 她的微信就炸了, 十天半个月都不见有人说话的同学群，唰唰唰冒出几百条未读消息。


    打开一看，全部都在@她和宋言呈的。


    其中还夹杂着几张宋言呈朋友圈的截图。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朋友圈里发了两个结婚证而已。


    然后大家就脑补了前因后果，纷纷在群里问道：「我靠，这么快啊？」


    快吗？


    赵清瑶不觉得。


    若无其事的关掉群，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马真也更新了朋友圈，发了那天布置求婚现场的合影，什么都没说，只发了两个字的配文：「嘿嘿」


    赵清瑶正当疑惑之际，马真微信私聊她解释道：「我们班上那群傻逼说是你倒贴的宋言呈，我就让他们看看是谁求的婚。」


    赵清瑶顿时心下了然。


    虽然对她这个动机心存质疑，但还是给她发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


    那群原本对赵清瑶阴阳怪气的“老同学”，看到马真的朋友圈也乖乖闭上了嘴。


    尤其是以徐春玫为首，给宋言呈写过情书的那些女生。


    尽管早有准备，但看到宋言呈主动亲吻赵清瑶的照片，徐春玫还是嫉妒的心里发堵。


    赵清瑶，你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啊！


    她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到底输在了哪里。


    早上天不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微信里翻到朋友很早以前推给她的宋言呈的微信，她对他没什么想法，只是不理解而已。


    犹豫许久，还是点了好友申请。


    她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而宋言呈久久没有通过。


    直到她下班都没有回应。


    她又申请了一次，甚至在好友申请那一栏客客气气写道：「你好，我是六班的徐春玫，那时候大家总传我们的绯闻，你还记得吗」


    谦虚的没有提起她曾经是六中校花这件事。


    但依旧没有回应。


    她忍不住跟朋友吐槽道：“宋言呈到底在拽什么啊！”


    朋友先是安慰了她一会儿，见她还在发疯，完全不把自己的安慰放在心里，忍无可忍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不回你的意思，可能是完全不记得有你这个人？”


    徐春玫：“……”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读书那会儿和赵清瑶较劲的画面。


    那时候赵清瑶防她能防贼一样，她从来都是趾高气昂的那个，可万万没想到最后她才是输家。


    这世间最让人难过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你的死对头拔得头筹。


    顿时把所有的愤恨全部算在赵清瑶头上，给赵清瑶发了一段语音：“赵清瑶！我讨厌你！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相比之下，赵清瑶的情绪就稳定了许多，不慌不忙回复道：「？」


    然后又问：「我结婚的时候你来不来啊？」


    徐春玫愣了一下。


    再度爆发道：“你还想收我礼呢？”


    赵清瑶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怕你有遗憾吗？」


    徐春玫：“？？？”


    这能弥补她什么遗憾？


    「就算不能嫁给他，看着他走进婚礼也是很好的嘛」赵清瑶装模作样的安慰她道。


    “赵清瑶，你去死吧。”说完，她就把赵清瑶拉黑了。


    赵清瑶本想还想说点儿什么，结果看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忍不住坐在沙发上笑出了声。


    宋言呈切好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将果盘摆放在茶几上，自然而然地靠着她坐下：“笑什么？”


    赵清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向他：“你记得我们学校一个叫徐春玫的女生吗？”


    他握着遥控器，直直盯着她。


    显然不记得了。


    “那会儿大家总爱传你俩绯闻，说你是校草……”


    “我是校草？”他似乎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赵清瑶也很意外；“你不知道吗？”


    宋言呈眉头微皱，他知道他长得还行，但是距离校草……不由歪了歪头道：“我们学校的男生质量那么差吗？”


    赵清瑶：“……”


    盯着那张好看的让她找不着北的脸。


    突然想打人。


    算了。


    她没有深究，继续道：“这不重要，那时候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


    “校花？”他猛地坐起了身，离开身后的椅背道：“我看看。”


    赵清瑶：“……”


    眯着眼睛盯着他。


    问他什么意思。


    “我们学校还有人能美过你啊？”


    “哈？”赵清瑶大为震撼，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评价这么高。


    宋言呈没有告诉她，读书那会儿他们一群男生聚在一起总爱讨论那个女生更好看，他虽然从来没参与过，他打心眼里认同陈行和蒲三的观点——赵姐应该是他们学校最好看的。


    但这种东西是主观的。


    虽然他们打心眼这么认为，但是人微言轻，校花榜上从来没有赵清瑶的名字。


    赵清瑶将信将疑，找出很早之前和徐春玫的一张合影。


    那时候徐春玫还是张宁安的未婚妻，她臭着脸站在张舜禹旁边，跟身边的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


    宋言呈俯身靠近，她不动声色挡住了旁边张舜禹的脸。


    用下颚点了点她后面的徐春玫：“就这个。”


    他漠不关心地看了一眼，便把心思放在了别的地方，推开她的手指道：“还留着呢？”


    这话问的就跟她有多念念不忘似的。


    “徐春玫发给我的，一直没清内存。”说着，她就点了删除。


    宋言呈看着她的眸光多了一丝深意。


    似乎对他们这个组合感到好奇。


    赵清瑶有些后悔跟他提这件事了，她和徐春玫的关系不难解释，但是她们之间那些幼稚的争风吃醋就很丢人了。


    于是她避重就轻道：“那时候她来我们楼里找过你，问我认不认识你，我对她撒了谎，还被她发现了，她就一直觉得我喜欢你，跟我暗中较了很多年的劲。”


    “只是她觉得你喜欢我吗？”宋言呈抬眸向她确认道。


    赵清瑶发现他的重点有问题，她在跟他讲徐春玫，而他听到的都是赵清瑶。


    “宋言呈，我现在是在跟你聊我喜欢你吗？”


    “不是吗？”他若有所思的反问道。


    赵清瑶：“……”


    行吧。


    她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再度开口道：“所以她对输给我这件事很不甘心，觉得大家都一样，为什么最后被你喜欢的人却是我。”


    “哪里一样了？”这一次，他发自内心的感到不解。


    赵清瑶知道自己不应该为此感到开心，可还是忍不住抿紧了嘴唇。


    脸上透着藏不住的笑意。


    “笑什么？”宋言呈虽然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却还是情不自禁跟着她扬起了唇角。


    她情不自禁捏着他的脸道：“你怎么那么爱我啊？”


    “废话。”他没好气的笑道。


    “那问你一个事，以后咱俩有小孩了，你还会像现在这么喜欢我吗？”


    他眉头一皱。


    对她提得这些问题感到困惑。


    赵清瑶解释道：“我听说有小孩以后，大家的注意力都会转移到小孩身上，就没有人会在乎大人的感受了。”


    他眼睛微眯，“赵清瑶，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他俯身往她怀里靠去，仰头望着她的眼睛道：“有了小孩以后，还会这么喜欢我吗？”


    赵清瑶想了想，“不确定。”


    他知道赵清瑶有意在逗他，但还认真回道：“那还是不要小孩了。”


    赵清瑶被逗笑了。


    情不自禁捏着他一侧的脸颊道：“宋言呈，你有那么喜欢小孩吗？”


    “我不喜欢小孩。”


    “那你还想想让我生？”赵清瑶大为震撼道。


    “我只是想和你有一个小孩。”对他而言，重要的“和你”，不是小孩。


    赵清瑶不说话了。


    他抬起头道：“怎么了？”


    她捧起他的脸，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她好像把他这个人想得太复杂了。


    他满是不解。


    但没有追问，而是顺势坐起身，起身往书房里走去，而后把之前已经给她看过的那些银行卡和股份放到她的面前。


    这一次比上一次还有诚意。


    一一规整装在文件袋里。


    “你现在可以保管了吧？”


    赵清瑶不再推诿，拿起文件袋道：“哪个是你的工资卡？”


    “这几张都是。”他从里面拿出几张卡道：“有的发底薪，有的是绩效，有的是年终奖、半年奖和年终分红。”


    赵清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们公司现在是开始盈利了吗？”


    “去年就已经在盈利了，我们的所有产品都卖得很好，而且还有一些专利和核心技术，不出意外的话，三年后上市应该没问题，”宋言呈从不讨论和她工作上的事，但是对她有问必答：“但人闲不下来的，孙洲又开始布局人工智能了。”


    “就是我上次看到的人工智障吧？”


    “恩。”他点了点头。


    “你参与吗？”


    “能参与，但是没必要。”他懂但是不精：“总要留一些钱给别人挣吧？”


    “那你回来这边这么久，你那个合伙人说过什么吗？”


    宋言呈想了想，觉得说没有，她也不会信，索性向他坦白道：“说过，但我有我想做的事，在此之前我都不会考虑回到燕城。”


    赵清瑶能猜到他是想为雾城和锦安医院做点儿什么，点了点头：“没关系，就算哪一天你想回燕城了，我也会跟你去的。”


    他脸上闪过一抹深意。


    “不用。”


    这样就像想骗她结婚似的。


    “你听我说，”赵清瑶拉着他的手道：“一个人的能力越大，他的责任就越大，如果你有能力帮助到更多的人，那自然是要选择去更好的地方，可是人生总有取舍，你现在在成全我的理想，那我也愿意成全你的理想。”


    “没到这个份上，没必要想这么远。”他如今的工作也不完全是在雾城，只是大部分时间都在雾城而已：“你不要觉得我为你牺牲了什么，也不要觉得耽误我什么，也不要有负罪感，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包括此时享受生活的权利。


    赵清瑶见状也不再多言。


    **


    徐春玫久久没有得到宋言呈的回应，渐渐也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毕竟成年人的生活里，感情只占很少的一部分。


    可她没想到她会在一个下雨天的蛋糕店碰到宋言呈。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柜台前，玻璃柜里明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不言不语，却已经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周围的同事都对她议论纷纷，她犹豫着上前道：“嗨，宋言呈。”


    他淡淡地扫过她。


    没有回答。


    “给瑶瑶买蛋糕呢？”徐春玫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只能试探着问道。


    提到赵清瑶，他终于拿正眼看她了，轻轻点了点头。


    徐春玫抿着嘴唇，直直地盯着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歇斯底里，心里而是意外的平静。


    由衷被他身上的那种幸福感染的平静。


    他知道她在看他，但始终都没有回过头。


    接过从收银台后递过来的蛋糕，便径直离开了。


    在他的生命里，像他这样的女孩太多了，并不能掀起他任何的涟漪。


    他提着白色的蛋糕盒，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夜色里，而后径直上车，驾车离开。


    待他越野车的尾灯彻底消失，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几个同事围了上来，满是羡慕地问道：“徐老师，你认识啊？”


    徐春玫神色恍惚的点了点头。


    “帅哥啊，但是看他无名指上戴着戒指，是已婚了？”一个年轻老师问道。


    徐春玫这一次确定的应了一声。


    “可惜了。”同事由衷道。


    可是徐春玫从未像此时一样欣慰过，她慌慌张张的青春里喜欢过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尽管他从未注意过她，可他依旧如她记忆中一般在闪着光。


    他没有被生活磨去少年时的棱角，也没有被利益熏心，成为向像她这样平庸又无趣的大人。


    对无数而言，初恋和前任都像是黑历史一样，让人在看清对方的真面目后，觉得两眼一黑。


    可是宋言呈不一样。


    他让她觉得骄傲。


    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是我读书时候喜欢过的人。”徐春玫收回视线补充道。


    “啊？”同事一惊。


    似乎不相信像她这么明媚张扬的人，也会有求而不得的人。


    “那他太太是怎么样一个人？”同事好奇道。


    徐春玫有许多的牢骚想要宣泄，可是想到赵清瑶那张虽然欠打但并不可恨的笑脸，俯身靠近面前的玻璃柜，若有所思道：“一个配得上他的人。”


    同事们恍然大悟的应了一声。


    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她在此时为她和赵清瑶保留最大的体面，而这也是她作为昔日“情敌”，能给予赵清瑶最高的评价。


    **


    赵清瑶久等不到宋言呈回来，正想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家里的密码锁响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宋言呈提着一个蛋糕开门而入，四目相对，赵清瑶开口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昨天不是说想吃达乐士的蛋糕吗？”


    “可是那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远吧？”她难以置信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蛋糕盒，都跨区了。


    他不以为然地揉了揉她的头。


    往卧室里走去：“我去换一件衣服。”


    赵清瑶拧着蛋糕放在茶几上，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到厨房里盛了饭，等着他过来，他换好衣服，后知后觉道：“你们班学生快要高考了吧？”


    言下之意便是她怎么还有空这么早回来做饭。


    她似乎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点了点头道：“我们罗老师的确忙得快要飞起来了，快吃吧，我等会儿还要帮他去守孩子们晚自习呢。”


    宋言呈知道她那么“热心”帮忙的原因，“要我陪你吗？”


    赵清瑶本想拒绝，而后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道：“你高中的知识还记得吗？”


    宋言呈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没有说话。


    她捏着嗓子道：“我最近嗓子疼，你帮我给他们讲两节？”


    “讲什么？”


    “物理数学都行，”赵清瑶和大部分老师一样咽喉不好，不自觉咳嗽了一下：“刚好罗老师还有一套卷子没有讲。”


    “你这不是让我抢人家饭碗？”


    “好像也是，”赵清瑶想了想：“那不然你给他们讲点儿鸡汤，打打鸡血？”


    “有用吗？”在他看来，这两个月的努力并不能改变最后的结果：“但是我帮你带两节课也行，不过你需要给你们领导说一声吧？”


    从领导那过一遍这个事可就麻烦了。


    但她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提议欠缺妥当，“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吃过饭后，宋言呈送她到了学校，而后就在办公室等她。


    闲到无聊，他不慌不忙走到教室的后门，所有的学生都在安安静静的做试卷，赵清瑶双手背在身后的来回巡视。


    板着脸的样子，极有老师的威严。


    他不禁倚着门框笑了起来。


    赵清瑶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顿时严肃尽散，像个小女孩似的，小跑到他面前：“你上来干什么？”


    “太无聊了。”


    “早说啊，我还有几节备课没有写，你帮我写了吧？”她特别诚恳。


    宋言呈眼睑微垂：“可以。”


    赵清瑶说着就要回讲台上给他拿备课本，然而他却一把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回了原地。


    将脸凑近她道：“但是要亲我一下。”


    赵清瑶无语：“你是没被我亲过吗？”


    “不嫌多。”


    赵清瑶推开他的脸：“回去再说。”


    “回去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赵清瑶假装没有听见，正准备往班里走去，而班上几个好事的男生发现了他，以萧凌为首的男生纷纷自来熟的喊道：“姐夫，姐夫。”


    宋言呈气定神闲的向他们挥了挥手。


    跟开粉丝见面会似的。


    赵清瑶没有驳他的面子，扶着门，没有关上，催促着学生道：“好了，继续写。”


    而他们显然对除了学习以外的事都很感兴趣：“姐夫，姐夫，你给我们讲讲考上燕清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呗。”


    作者有话说：


    推荐一个朋友酥皮芙芙子的新文《还得让我来[电竞]》，喜欢的朋友可以收藏一下呀～


    简介：新赛季，RT战队迎来了个新打野，据说招来的时候韩服登顶，一手刺客打野玩得节奏起飞。


    拍定妆照那天，才见着人。


    RT新来的打野竟然是一个，瘦弱、娇小的小女生？


    在男性玩家众多的LPL，虞迦书谁的面子都不给，口头禅就是——


    “啊？你个大男人，玩成这样还要姐来C，会不会玩游戏？”


    “姐服了，男人有什么用？还得让我来！”


    “男人别来沾惹姐，我男人过敏。”


    虞迦书性格尖锐，没人敢招惹。


    后来RT建队元老级大神，前队长陈缚归队，在路上听闻了这新队友的一些事迹，回到基地第一件事：“SOLO一把。”


    此前的SOLO，她还没输过，跟陈缚那次是虞迦书第一次吃到苦头。


    “输了，惩罚是什么？”虞迦书愿赌服输。


    陈缚点了支烟，随口：“以后少骂两句。”


    …


    后来虞迦书没放在心上，该骂还是骂，不小心脱口而出把陈缚一起骂了：“草，没用的男人！”


    清晨，天微亮，她一晚上没合过眼，从被子里冒出头，又马上被陈缚摁回去。


    陈缚压着人亲了几分钟，嘴都给她咬破了，老男人不讲理的，跟她硬碰硬。


    “老实了？再说没用试试？”


    *典型电竞/萌妹野王X远古神话/恶人还得恶人治/一些个“暴力”手段的恋爱法。


    *年龄差六岁，老男人治理法。


    第70章 第70章 青 春 啊


    ◎“你真的想要一个孩子？”◎


    宋言呈眼睑微垂, 唇角还残留着未淡去的笑意。


    让他少了几分往日的漠然，多了几分鲜有的柔软，以至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他很好说话的错觉。


    兴致勃勃等着他的回答。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


    大家正是疑惑的时候, 赵清瑶沉着脸敲了敲身后的门板，大家才后知后觉回过神, 继续写着面前的试卷。


    坐在萧凌旁边的陈梓鑫犹豫着侧过身，望着宋言呈，小声地喊了一声“哥”。


    他没有指望宋言呈会回应。


    毕竟现在的他对现在的宋言呈而言，过于微不足道了。


    可是宋言呈却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双手环胸地走到他身后，俯身看他的试卷，赵清瑶说的对，孩子基础还是很好的, 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追上来。


    陈梓鑫忐忑不安地攥紧了手里地中性笔。


    宋言呈感觉到他的不安，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便若无其事直起了身，往外走去。


    萧凌从来没看过陈梓鑫这么局促地一面，不以为然地晃着二郎腿向身后的宋言呈看去。


    然而此时他唇角笑意全无，眼睛里尽是漠然。


    萧凌感觉到前所未有地压迫感，乖乖放下搭在膝盖上的腿，低头写着手里的试卷。


    教室里鸦雀无声, 只剩下翻阅试卷的声音。


    赵清瑶不由撞了撞他的手臂，后仰着头, 凑近他耳边道：“我感觉你当老师好像也不错。”


    他自然而然地低下头。


    思索着她的话回道：“没那个耐心。”


    她自是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你挺有耐心的。”


    “那只是对你。”他觉得她对他误解太深了，不得不向她挑明道。


    赵清瑶一时哑然。


    宋言呈随之直起身, 正准备转身往楼下走去, 谁知教导主任正好背着手从楼梯里上来,


    两人四目相对。


    赵清瑶顿时感到紧张, 拉上教室的门，主动向主任解释道：“他拿一个东西给我就走。”


    然而主任完全没注意到她，喜上眉梢的伸出手道：“宋总？”


    宋言呈反应平平，但是比起他往日的淡漠，此时略显松弛的神情，已经算得上和蔼可亲。


    虚握着主任的手：“你好。”


    “上次吃饭的时候，多谢你对我的照顾。”主任说的十分隐晦，但是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也谢谢你平时对瑶瑶的照顾。”他回答的游刃有余。


    赵清瑶怔怔望着他。


    那一刻，她有些恍惚。


    记忆中那个单薄倨傲的少年，真的长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不仅可以实现自己的野心，也可以为她撑一把伞。


    她压下心底的思绪，若无其事推开门，回到了教室里。


    原本正在作弊的学生，迅速坐正，装模作样地继续做题。


    赵清瑶视而不见，走到讲桌前敲了敲。


    “大家抓紧试卷，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结束。


    赵清瑶没有将卷子收起来，而是直接开始讲题。


    以萧凌为首的男生们一片哗然。


    “老师，你不收的话早说啊。”


    他们连弊都难得作了。


    赵清瑶难得搭理他们，让其他学生自主查分，她在讲台上认真讲题的时候，宋言呈一直在走廊的护栏上和主任说话。


    从赵清瑶的角度，正好能透过窗户看见他的侧影，晚风轻轻吹拂着他的衣领，不夹杂一丝笑意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阴影，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谨和肃穆。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宋言呈听着她从教室里传来的声音，心不在焉的和主任聊着。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心无旁骛的在教室里听完一节课，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很快，第二节 晚自习结束了。


    其他年级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而宋言呈和主任依旧还在原位，她摘下身上的扩音器，正准备向他们走去。


    只听主任问道：“你们公司给那个转学生捐赠东西那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学校说呢？到时候大家也可以邀请媒体举行一个捐赠仪式，对你们公司也有好处。”


    宋言呈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头也不抬地俯视着楼下散去的人群道：“不需要。”


    主任还想说点儿什么，又听他道：“我们只想帮他，没想利用他。”


    赵清瑶瞳孔微怔。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教室陡然一暗，周遭一片哗然。


    学校里一片漆黑。


    主任联系着学校里值班的电工师傅，匆匆下了楼，赵清瑶和其他班主任连忙打着手电筒，招呼学生们进班点名。


    确定所有人都在以后，赵清瑶才让班长举着手机里的照明灯到罗怀玉的办公室取了蜡烛。


    但是没有打火机。


    她想起宋言呈，而还未等她开口，宋言呈已经主动进来，替她点燃了蜡烛。


    赵清瑶下意识问道：“你不是要戒烟了吗？”


    “在戒了。”他波澜不惊道。


    “老师，既然停电了，我们不能直接放了吗？”萧凌举起手道。


    “那也等主任说放才能放。”赵清瑶回道。


    “那现在我们干什么啊？”另一个男生问。


    “那姐夫就跟我们讲一下上燕清是一种什么体验吧？”萧凌喊道。


    宋言呈淡淡扫过旁边的赵清瑶，见她没有反对，才不慌不忙道：“哪方面的体验？”


    “有没有觉得自己特别牛逼？”萧凌问道。


    宋言呈单手撑着自己的腰胯，原本挺拔的身形弥漫着一丝松弛和慵懒：“我什么时候都觉得自己挺牛的。”


    教室里安安静静。


    所有的学生都一言不发地望着他，这句话很拽，但不知道从他嘴里说出来就特别理所当然。


    他自然的偏了偏头，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不妥。


    “那燕清的姐姐们漂亮吗？


    “追你的姐姐多吗？”


    “你和赵老师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赵清瑶眉头微皱，隐隐感觉他们在夹杂私货。


    轻轻敲了敲讲台道：“这么难得的机会，就不能问点儿学习相关的？”


    “那请问你是怎么考上燕清的？”坐在讲台的女生举手问道：“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可以让我们参考吗？”


    “对你们没有参考价值。”宋言呈言简意赅。


    可还是有人不死心的，一个劲的追问到底是什么学习方法，只听他淡淡道：“只要上课认真听就行了。”


    大家一本正经地拿出笔记本，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再无下文。


    “没了？”讲台下发出一片诧异的声音。


    他不置可否。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问这个问题，就是在自取其辱了。


    大家一时之间不知道还有什么能问他了。


    一个男生举起手道：“我们老师还说，你用了一个月就上燕清，是真的吗？”


    宋言呈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


    “我们赵老师说的。”男生读不懂他表情的含义，唯唯诺诺补充道。


    宋言呈的视线不动声色落在赵清瑶身上，“我在你心里这么牛逼呢？”


    “你在我心里什么时候不牛逼？”赵清瑶目视着前方回道。


    他哑然失笑。


    没有正面的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回话语权道：“你们觉得考燕清厉害，当状元厉害，但是我告诉你们这些都不厉害，在燕清最不缺的就是状元，山的外面还是山，永远都有人比你厉害。”


    讲台下的学生似懂非懂地望着他。


    “真正厉害的，不是那些贴在你身上的标签，而是那个无论跌倒多少次，都能重新着爬起来的自己，”他气定神闲站在晃动的灯火中：“我知道这个过程很难，也会很痛，但是永远不要轻易放弃你的理想，和你所热爱的一切。”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眉眼间终于有了一抹正色。


    猝不及防向身旁的赵清瑶看去：“我在走到这里之前，也不知道有一天我会站在这里，也不知道我会得到我曾经所梦寐以求的一切。”


    他的理想。


    他的女孩。


    他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这一场像梦一样。


    讲台下大多数孩子的眼神都是茫然的。


    只有赵清瑶和极少数的孩子懂他在说什么。


    他们可能没有宋言呈的天赋，却有着和他曾经一样的理想与困境，甚至比那时的他更加迷茫，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可他的话，像那盏黑暗中的烛火一样，为他们带来一丝光亮。


    如他那般的天之骄子都有看不见前路的时候，那他们此时的困境又算什么呢？


    那股对未来的恐惧突然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陈梓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黑暗中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跌倒没关系，爬起来就好了。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只要坠落深渊，就再也没有办法爬起来了，可是啊，人生不是这样的。


    没有人的一生是可以一帆风顺的。


    每个人都在不停的上山下山、翻更大的山，而真正能帮你走过这一切的，只有那个无数次爬起来的自己。


    他喉头哽咽的厉害。


    扭头望着旁边的墙壁，深吸了口气。


    而坐在旁边的萧凌完全不同宋言呈在说什么，双手枕在脑后，喃喃自语道：“这学神和我们这些学渣之间果然有壁啊，说的话都听不懂。”


    陈梓鑫没搭理他。


    默默在试卷下写下一行字。


    他要去燕清。


    赵清瑶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但没有做任何评判，仿若未闻道：“我知道学习很苦，但是人生本来就不容易。我相信你们一定都有乘风破浪的勇气，做生活的对手。”


    那时候没有人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可是在后来的很多年，当他们遇到挫折和过不去的坎，总是会想起这一幕，并为之动容。


    话音落下的这一刻，头顶的灯骤然亮了起来。


    赵清瑶反应平平，“好了，继续自习吧。”


    宋言呈温柔地垂下眼睑，替她吹灭了讲台旁的蜡烛。


    晚自习结束，赵清瑶看着最后一个学生走出教室，才关上灯，往办公室走去。


    宋言呈久违的拿着手机在打游戏，余光扫到她，抬头向她看来：“走吧。”


    “你打完了吗？”


    “不重要。”说着就收起了手机，站起了身。


    “你就这么坑你的队友？”赵清瑶都觉得不合适。


    他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将手机塞到她手里：“那你来。”


    赵清瑶下意识接了过来，但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不会啊。”


    “我教你。”他拉着她顺势在椅子坐下，从后环着她的腰，将脸枕在她的肩上道：“点这儿。”


    赵清瑶坐在他的腿上。


    尽管周遭的教学楼里一片漆黑，只有走廊上亮着灯，但她依旧觉得不安。


    “这样不好吧……”


    “专心。”他神态专注的握着她的手，精准的操控着屏幕的按键。


    赵清瑶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什么叫工具人。


    松开握着手机的手，侧过身道：“你要玩就认真玩，我等你就是了。”


    他漆黑沉静的眸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


    屏幕上的手指不停，同时倾身吻上了她的嘴唇。


    她的手指不自觉落在他的胸口，却没有将他往外推。


    他仿若得到了某种默许，顺势张开了嘴唇，加深了这个吻。


    偌大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只有他手里传来的游戏声音，而后陡然响起一阵枪击的声音，她如梦初醒，猛地从他怀里坐直起身，而他还维系着之前的姿势，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他手里的屏幕一片漆黑。


    在短暂的静谧中，他缓缓睁开眼睛和她对视。


    赵清瑶颇为尴尬的指着他的屏幕道：“结束了。”


    他莞尔轻笑，“那就走吧。”


    赵清瑶从他腿上站起了身，随后门外的走廊便闪过一束手电筒的光，保安大叔站在门口问道：“赵老师还没走呢？”


    “马上。”赵清瑶客套而不失礼貌的笑道。


    保安大叔不疑有他，继续往前走去。


    赵清瑶后怕的在宋言呈拍了一下，那要是让别人看见，她这面子往哪儿搁啊。


    “抱歉。”宋言呈也不辩解，主动拧过她手里的包，温声致歉。


    碍于他的态度过于端正，赵清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下次不许了”，便转身往前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此时的校园安静的口袋，宋言呈单手插兜地走在她的身后，温柔的注视着她的背影，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她走在前面撑了一个懒腰。


    他从后叫住她。


    她温声回头。


    随之往上拉起的衣角露出一截细腰。


    他不动声色替她拉好衣角。


    “人果然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他漆黑的双眸略微有些失神，“从前总是着急赶路，从来没有意识到能走在你身后的我，是那么的幸福。”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


    他若有所思道：“那时候只要我抬头就能看见你，可是后来就不行了。”


    赵清瑶想起他在那个失眠的深夜写在电脑上的话——


    我们走过同一个楼道，穿过同一片林荫，跑过同一条街道。


    最后成为毫不相关的两个陌生人。


    “恭喜你，现在也可以。”她故作轻松道。


    他心领神会地挑起唇角。


    “谢谢。”


    赵清瑶退回到他的身侧：“谢谢你今天愿意对他们说那些。”


    他神色如常地牵着她的手道：“不客气，我只是突然有点儿理解，你为什么想要做老师了，看道他们的时候，恍惚间总能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算是吧。”赵清瑶低头回道：“不过你们燕清的女生漂亮吗？”


    宋言呈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随后想起，这是她的学生刚才提过的问题。


    “没注意过。”他听出她的揶揄，但还是若无其事回道。


    “那追你女生多吗？”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似乎想说，多不多你还不知道吗？


    但话到了嘴边，换成了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多吧。”


    “我们学校的女孩都很漂亮，就是男生……”她眉头微皱：“但凡有一个能像你这么好看的，我都谈……”


    话音未落，他已经掐住了她的脸。


    “你都怎么？”


    赵清瑶白嫩的脸被掐得泛红，与他指间的冷白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我都，谈不上。”


    宋言呈不依不饶。


    停下脚步直直地盯着她。


    “他们能有我对你好吗？能有我这么喜欢你吗？能有我这么对你千依百顺吗？”


    赵清瑶被他问得头晕。


    连连打住道：“我开玩笑的。”


    “开得很好，回去我们继续。”他收回手，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而后继续往前走去。


    “我真的开玩笑的，”她主动上前搂过他的手臂道：“谁在我心里比得过你。”


    “现在知道了？”他意味深长斜睨了她一眼：“晚了。”


    赵清瑶也不知道他说的晚了是什么意思，假装听明白了，抱着他的手臂求饶。


    他仿若未闻。


    回家进门的那一刻，直接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摁在一侧的墙面上，玄关处昏暗的灯光衬得他眉眼深邃，“真的有一个比更帅更优秀的就谈了？”


    她贴着墙壁，一本正经道：“逗你的。”


    “但他肯定也没我爱你。”他单手撑着她脑后的墙壁，俯身平视着她的眼睛道。


    赵清瑶被他的严肃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捧着他的脸道：“说了逗你的。”


    “可是，”他垂下眼睑，声音隐隐透着一丝伤心：“除了你，我从来没考虑过别人。”


    赵清瑶：“……”


    他再度抬起头，漆黑湿润的眼神，透着宛如小狗般的委屈和失落。


    “宋言呈，你别给我搞这套。”赵清瑶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指着他警告道。


    他握着她的手指，换了一个姿势，将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腰侧。


    “怎么了？我搞哪套了？”


    赵清瑶说不出来。


    眼神里布满防备地看着他。


    “阿瑶，就算你不承认，我们之间也只有我在乎，”稳重内敛的男人弯下清瘦挺拔的腰身，解开一颗纽扣的领口露出一截锁骨：“婚是求着你结的，证是我逼着你去领的。”


    赵清瑶张了张唇，觉得“逼”这个字用得有些重了。


    然而未等她开口，又听他继续道：“这名分也是我努力求来的。”


    赵清瑶张着嘴唇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他依旧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领证那天，你连饭都没跟我吃，就回去工作了。我知道你的那群崽比我重要，也比我更需要你……”


    赵清瑶又想反驳。


    但仍然没有说出口，他已经自顾自回道：“但是我理解，也没说过什么。”


    “你……”赵清瑶想说，你有什么好说的，当时明明都不介意的事，现在跟她翻旧帐是想干什么，而他已经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你不要着急反驳，听我说完，”他有条不紊道：“结婚证你也从来没在朋友圈发过，是我见不得人，还是……”


    他微微一顿，抬起眼睑，“嫁给我，委屈你了？”


    湿润的瞳仁里满是强势，两者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委屈又强大。


    赵清瑶想和他对抗，又莫名觉得心软。


    赵清瑶知道他在跟自己装，不相信他会这么脆弱，拍着他捂着自己的手腕，示意他松手，让自己说话。


    他心领神会地松开了手，但是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眸光布满悲伤和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往里走去。


    “宋言呈，你不要在这儿借题发挥，上纲上线。”赵清瑶追着他身后道。


    “我？”他径直走进厨房，拿起白色的水壶倒了两杯水，端起其中一杯，背靠着身后的料理台，面朝着她问道。


    赵清瑶也不跟他绕圈子。


    径直在他面前站定：“你直接说你想干什么。”


    可是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他微佝着背脊，宽薄眼睑自然垂下，缓缓向她的脸凑近，赵清瑶盯着他越来越近的嘴唇，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并没有吻她。


    可是他也没有真的激怒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她的下颚道：“瑶瑶，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是……”


    他微妙的闭上了嘴。


    赵清瑶睁开眼睛，正准备看个明白时，他却闭上眼睛，吻上了她的嘴唇。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随后松开她，直起身往外走去。


    他什么都没说，甚至对她比之前温柔，可赵清瑶总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抹若有似无的失落。


    让她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不在乎他的感受，可他看起来……真的不像在乎这种事的人。


    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趁着宋言呈去洗澡的时候，给马真发了一条微信。


    言简意骇的说明事情的经过后，问道：「他这是什么毛病？」


    彼时的马真正躺在沙发上，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意思，听着自己的手机响了，眼神都没往旁边移一下，直直盯着面前的电视道：“帮我看一下，谁发信息了？”


    陈行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陪她看着电视。


    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手呢？”


    但身体已经诚实的坐起了身，熟练的把屏幕对着她的脸解锁，打开。


    “赵姐找你。”


    未等他看清赵清瑶发了什么，马真已经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抢过了她手里的手机。


    因为她什么信息都不避着他，下意识坐在她旁边，往他的屏幕看去。


    然而马真却一把推开了他的脸。


    “坐好。”


    陈行瘫坐在沙发上，不解的抬起眼眸：“有什么不能看？”


    马真没有回答他，聚精会神的读着赵清瑶发来的信息，不由眉头微皱：「大姨妈来了吧？」


    赵清瑶：“？”


    「你认真的？」赵清瑶向她确认道。


    「开玩笑的」马真正色道：「不过男人女人都有那几天，等这几天过了就好了」


    赵清瑶觉得不像，他倒是觉得他另有所图。


    「你觉得他这样做的诉求是什么？」


    「公开他？」马真回道。


    「还要怎么公开他？」他和她结婚的事，就算他不说，但是已经基本差不多到了人尽皆知的份。


    但凡是认识他们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那他想要干什么？」马真反过来问她。


    而她心里却突然有了答案。


    他在等她哄他。


    「他是不是在等我哄他？」赵清瑶向他确认道。


    「不可能吧？」在她心中宋言呈根本不是这种人，又冷又傲，哪里像是要人哄的样子。


    可是他太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赵清瑶见过。


    赵清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催促她早点儿睡觉，便放下了手机。


    马真还是不太相信，宋言呈是会用这种方式向赵清瑶撒娇的人，不禁看向陈行道：“你觉得……宋言呈是什么样一个人？”


    “宋哥？”陈行面露不解：“怎么了？”


    “他是那种……需要人哄着的人吗？”


    “他？”陈行难以置信道：“不需要吧。”


    ‘


    他心中的宋言呈强大冷静，就如游戏里传言的那种，是联盟里神一样的存在，自控力强，抗压能力也强，从不受情绪支配。


    所有人都崩溃的时候，他都还能保持冷静，在绝境里找出生路，力挽狂澜。


    马真也这样觉得。


    “可是瑶瑶说，宋神……再让她哄他。”


    “那不是挺正常的？”对于其他人而言，这样的宋言呈可能永远都不会看见，可对方是赵清瑶那就不足为奇了，“他在赵姐面前一定是最放松，最快乐，最幸福的。”


    马真见他一副很了解的样子，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陈行却若无其事的握着她的手道：“我在你身边也这样。”


    马真这么久，跟他有过不少身体接触，但他一直都很注意分寸，所以她觉得还好，而且也不是没和男生接触过，所以这么久以来，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可是此刻，他握着她的手，她却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生出厚茧的指腹，轻轻厮磨着她的手背：“哪怕这样跟你在一起看电视也会觉得快乐。”


    马真心跳剧烈地跳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思绪，从他手里抽回手道：“油嘴滑舌。”


    陈行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


    马真无法回答。


    不知为何，现在的陈行看起来还有点儿帅，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拿起放在一边的拐杖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儿回去吧，我要睡了。”


    陈行也不多言，说了一声“晚安”，便目送着她进了卧室。


    ……


    另一头。


    宋言呈已经洗过澡了。


    赵清瑶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他只穿了一条家居裤，站在浴室门口，用毛巾擦着头发。


    身上的肌肉线条堪称完美。


    隐隐能看见腰腹两侧的鲨鱼线。


    她不动声色咽了咽喉头，起身往卫生间里面走去。


    不知道他一天天把身材练这么好干什么，这不是引诱她入歧途吗？


    等他擦完头发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关上了门。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正躺靠在床上看书，床头昏暗的灯光亮起，在墙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影子。


    此刻他已经穿上了T恤。


    自然垂落在额前的头发，透着一丝清冷的少年感。


    赵清瑶发现哄他这件事，自己不亏的。


    于是关上卫生间的门，单膝跪上他腿侧的床垫，“可以关灯吗？”


    “你要睡了？”他眼睑微抬，低沉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赵清瑶没有回答，而是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他放下手里的书，顺势坐起身道：“怎么了？”


    “你公司，最近忙吗？”


    “不忙。”他扶着她的腰，仰头望着她的眼睛道。


    “那我们要不要……休几天假，去哪里玩几天？”她说的委婉，其实就是婚假有三天，结合周末的两天，总共差不多五天。


    只是他们班正值高三，她一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假。


    觉得办酒席度假什么时候都可以，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可他提出来了，她也不好意思一直装傻。


    毕竟除了工作，她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


    “度蜜月啊？”她难以启齿的几个字，偏偏被他用一种十分暧昧的语调，自然而然的问出了口。


    她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放心的下你班上那群崽崽吗？”


    放心不下。


    可是她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激怒他，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他哑然失笑。


    松开扶在她腰上的手，往后靠去道：“撒谎。”


    赵清瑶连忙攥住了他的手臂。


    他微微仰着头，垂着眼睑透着一丝游刃有余的慵懒。


    赵清瑶感觉到自己好像又被他拿捏了。


    俯视着他的眼睛道：“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小声的，带着一丝纵容的妥协。


    宋言呈觉得自己好像玩过了。


    唇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逗你的，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睡吧。”


    “什么意思？”赵清瑶不依不饶地拉着他道。


    他倚着身后的背靠，漫不经心的玩着她垂落在肋骨前的头发：“瑶瑶，别把这个事情想得这么严肃，你把它想得简单点儿，我很好哄的。”


    赵清瑶眉头微皱，似乎不明白他说的好哄是什么意思。


    宋言呈只觉得她乖。


    拉着她趴靠在自己的胸口。


    “你想想，我平时怎么哄你的？”


    赵清瑶想了想，而后反应过来。


    着急忙慌起身道：“宋言呈，你在想屁吃。”


    “所以不是让你睡了吗？”他语态平和，没有丝毫的恼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关灯了？”


    赵清瑶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她有些看不懂他。


    明明都要骗她到手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宋言呈似笑非笑地歪了歪头。


    “怎么了？”


    “你别装了，”赵清瑶毫不客气地拆穿道：“我不同意。”


    “好，那就睡觉。”他用眼神示意她从自己腿上下来。


    可是赵清瑶还是觉得不对劲。


    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眼睛，此时他身上的落寞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得逞后怎么都压不去的唇角。


    “又怎么了？”他握着她的手腕道。


    她没有回答，而是顺势俯下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张唇反含住她的唇瓣，而她随即直起了身，他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眸光深邃而隐忍。


    赵清瑶似乎读不懂他眼睛里的深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道：“是这么哄的吗？”


    “恩。”


    她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试着吻上他的嘴唇，而他根本受不住她的挑拨，几乎是她的唇吻下，他便反客为主的含住了她的嘴唇。


    赵清瑶不想让他占据主动权，并没有吻得太久，便抬起了头。


    他喉结自然滑动，克制的望着她的眼睛。


    她俯身贴近他的胸口，试探着吻上他分明的喉结，他的喉结不自觉又滑动了一下。


    她仿若未闻的顺着他的锁骨往下吻去，沿着松开的睡衣纽扣，落在他衬衣的下摆。


    他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用掌心托住她的下巴，捏着她的脸，迫使她抬起头来：“不用。”


    她茫然地看着他。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他已经起身，将她待到自己胸口，覆身，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这样就够了。”


    赵清瑶张着唇，来不及回答，他的唇便又落了下来。


    到了后来，赵清瑶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哄睡，黑暗中，满是她的软语。


    他情不自禁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对她的占有欲和眷念几乎达到了顶峰。


    一个无比自私的念头在他心里升起。


    “瑶瑶，今天能不能……”


    但他转念后面“不带”两个字咽了回去。


    她一定会同意的。


    可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他不想欺负她，


    “恩？”赵清瑶不疑有他，对他突如其来的停顿，生出一丝疑惑。


    “再来一次。”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


    她难为情地抿了抿嘴，可最后还是轻轻应允了一声。


    尽管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但他依旧能从她的声音猜到，情不自禁抬手抚上她的头发。


    她真的好乖。


    乖到他一点儿都舍不得欺负她。


    “我下周可能要去上城出差，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去多久？”赵清瑶曾经很习惯与他的分别，觉得没有他，自己也可以，可是而今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下意识抱着他的脖子，收紧了抵在他腰侧的膝盖。


    他眉头微皱，闭上眼睛，暗自深吸了口气。


    “半个月吧。”


    那还好。


    她搂着他的手松了松。


    “去干什么？”


    “我们在上城的公司跟那边的大学有一个合作项目。”他心不在焉的回道，额头上生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赵清瑶知道他们的项目都涉及保密技术，故而没有多问。


    他显然不满足此刻的拥有，揽过她左侧的大腿，俯身，“抱紧我。”


    赵清瑶的思绪也再次回落在此刻。


    搂着他的脖子道：“你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吗？”


    他薄唇微抿。


    露出瞬间的迟疑，随后埋头，贴近她的耳边道：“逗你的。”


    她信以为真，不再追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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