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没控制住打了个寒颤，心下大骇。
“瞧瞧你这像什么样子，”秋启荣皱眉看着衣衫不整的秋盛旭，斥道，“赶紧把衣服穿好，你妹妹还在这呢！”
秋盛旭：“？”
他略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亲爹，现在是教训他衣服没穿好的时候吗？
外面出大事了啊啊啊！
“毛毛躁躁，一点都不稳重，”秋启荣斥责完秋盛旭，还不忘转向秋月栖叮嘱，“你别跟他学。”
“我知道的，”秋月栖同样正色点头，下了定语，“他没出息。”
秋盛旭：“……”
饶是秋盛旭再傻，被这两人一来一回挤兑的，也终于能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他悟了，于是他也不着急了，一言不发乖乖的穿好鞋袜整理衣衫。
虽然还不知道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乱，但家里最聪明的两个人都在跟前坐着呢，他们都不急，他自然也没什么好慌张的。
留意到他的举动，秋月栖和秋启荣对视一眼，眼底皆带上了一丝笑意。
有时候心大，也是个优点。
“左右外头闹腾不休，也睡不着，”秋启荣冲秋月栖招手示意，“来随为父下棋吧，省的无聊。”
秋月栖应声，把蜡烛移到棋盘附近，执起棋子。
“这个时辰，宫里差不多该短兵相接了吧，”秋启荣轻轻落下一子，语气随意道，“就是可惜了那些宫殿，日后想修缮如初怕是要花费不小。”
“若是不出意外，火应当是从几处冷宫偏殿烧起来的，”秋月栖跟着落子，淡定道，“国库空的能跑马，他想要的是那个位子，只要没疯，总不会给自己找太多麻烦。”
说白了，国库空虚是朝堂上下都一清二楚的事。
安王是想登基没错，但也得想想若真事成了，该如何善后的问题。
“不过爹就真的不担心么？”秋月栖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棋子，就着昏黄的烛光，试图看清秋启荣的神色，“秋家如今算是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八殿下的船上，若是八殿下和四殿下败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吉利，那边还在对敌呢，这边就想着事败了。
但秋月栖着实好奇，爹爹真就对她和两位殿下这般放心？
“你选的人，难道你自己还不放心？”秋启荣面色平静，语气淡淡道，“为人行事，只要目标坚定，就不必瞻前顾后。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做了你该做的，等着出结果就好。”
秋月栖闻言一愣，旋即失笑。
她突然觉得，哥哥这么“心大”，大抵是遗传。
“爹说得对，”秋月栖点点头，迅速落下一子破了棋盘上的围堵，语气松快道，“好歹是谋划了这么久，甚至搭上了秋家大半家产的支持，若是还失败了，就说明两位殿下着实不行，还加上勤王一起，三个人都斗不过一个安王的话，也着实太过丢人了。”
秋月栖同秋启荣一边下棋一边说说笑笑，语气松快的好似在谈论今夜的天气一般。
秋盛旭坐在旁边，听着听着都迷茫了。
到底是他有问题，还是面前这两位有问题啊？
他们讨论的是宫变，是夺嫡的大事啊！
尘埃还未落定，秋家前途未卜，这两人竟还能谈笑风生？
秋盛旭木着脸仰头灌了一杯凉茶，心下暗暗腹诽：爹爹和妹妹还总说他心大，明明这俩人的心宽程度比他还要更胜一筹！
知晓了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秋盛旭的瞌睡彻底消退。
睡又睡不着，那两位忙着下棋的又没空搭理他。
秋盛旭只得自觉找了张毯子，抱着窝在小榻上，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苦中作乐，猜测着宫变进行到了哪一步。
这么听着听着，他竟然不知不觉还睡了过去。
直到被鸡鸣声吵醒，秋盛旭倏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外头已天光大亮。
不远处坐着手谈的二人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看棋局不是先前的模样，已不知是这一夜过去的第几局了。
外头一片静悄悄的，连惯常小贩赶早摆摊叫卖的动静都听不见。
偌大的汴京城，寂静到让人害怕。
秋盛旭恍然意识到，时局大抵已定，宫里的争斗，理该分出个胜负来了。
一想到这，秋盛旭的心跳渐渐加快，频频看向还在下棋的两人，有些坐不住了。
结果都出了，爹和妹妹真就一点都不关心谁赢了吗？！
“急什么，”秋月栖神情自若的打趣道，“不管是谁赢了，都会派人来敲咱们家门的。看看登门的是来抓人的官兵，还是传信的熟人，不就知道结果了？”
秋启荣深以为然，点头认同的同时还不忘催促秋月栖快点落子，“动作快点，在来人之前还能下完这一局。”
秋月栖闻言也严肃了起来，立刻正色看着棋局，落子的速度果真快了不少。
秋盛旭：“……”是他输了。
秋月栖和秋启荣都如此不以为意，秋盛旭也只得勉强耐住性子，只等着自家府门什么时候被敲响。
好在没让他煎熬太久，约莫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院外传来了动静。
秋盛旭蹭的从小榻上一跃而下，紧张地掐住自己的手，眼睛直勾勾盯着房门的方向。
“叩叩。”
房门被轻轻扣响，外头传来了昌伯的声音。
“老爷，宫里来人了。”
秋月栖同秋启荣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骤然放松的神色，二人旋即相视一笑。
纵使二人还算镇定的下了一夜的棋，但在答案即将揭晓的那一刻，终归还是会紧张的。
但好在，熬了这一夜，迎来的是个好消息。
“怎么就好消息了？”秋盛旭不明所以，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昌伯只说是宫里来人了，可没说是谁派来的人，这要是万一，万一……”
“怕什么，”秋月栖站起身，理了理坐了一夜有些褶皱的衣摆，“既然是敲门禀报，而非直接冲进来拿人，就说明是自己人。”
若真是安王赢了，怕不是章祈安立马就会带着士兵包围秋府，冲进来拿下她了。
秋月栖看着棋盘边燃尽的蜡烛，恍惚了一瞬。
犹记得前世，章祈安亲自上折子，实名告发秋家勾结前朝余孽意图不轨。
因他揭发有功，皇帝特地下旨，将此事交由他去调查。
还不知即将大祸临头的秋月栖，梦中都是章祈安八抬大轿迎娶她过门的场景。
至今回想起来，那一日都像是一场噩梦——
皇帝亲兵包围了秋府，章祈安亲自领兵冲进内院，把还在睡梦之中衣衫不整的秋家人全抓了起来。
突逢如此变故，秋盛旭和秋启荣的第一反应，仍是在士兵的押解下，还拼命想要护着她。
秋月栖低眉敛目，掩住血红的眼底，仔细捋顺了衣裙上的每一条褶皱。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明亮天光倾泻而入，驱散了满室昏暗。
秋月栖有些不适的眯起了眼睛，心头笼罩的阴霾却像是在瞬间被驱散了，让秋月栖感觉无比松快。
昌伯说是有贵客前来，正坐在前厅等候。
秋月栖颌首，示意秋启荣先行，自己则落后一步，同秋盛旭并肩而行，同时不忘低声提醒他。
“把你这一身皱成了芝麻叶的袍子理理，”秋月栖嫌弃道，“被外人看见了，还当咱们家是破产了，竟让你连件体面的衣裳都穿不起了。”
秋盛旭：“……
他有些委屈的看了秋月栖和秋启荣的衣服一眼，同样是没换衣服，这两人对坐一夜，只袍角裙摆压出了些许折痕，捋捋就顺了。
而他则是抱着毯子，窝在小榻上不知不觉睡了几个时辰，一身衣服早就滚得满是褶子不成样，现在就算是捋也捋不顺了。
早知有客登门，不想他丢了秋府脸面，就该早早提醒他，哪怕及时换个外衫也能遮掩一二么。
秋月栖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假装没看到秋盛旭委屈的神情。
尘埃还没落定之前，她其实并没有面上表现的如此平静，哪还有心情关心秋盛旭的仪表整洁与否。
这不是有了结果，她才有闲心管管这点杂事么。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让秋盛旭听到的，否则他又该吵吵嚷嚷的说她针对他了。
秋月栖一想到那个场面，就止不住的头疼，同时嘴角却压也压不住的逐渐上扬。
虽然是烦人了些，但能再看到能蹦能跳气息鲜活的哥哥，真好。
*
秋月栖猜了几个有可能会被指派来秋府报讯的人选，甚至想到了可能是同她打交道次数最多的周长春。
但她万万没料到，昌伯口中登门求见的贵客，竟是郁风凌！
看到端坐在前厅客座上的郁风凌时，秋月栖差点怀疑是熬了一夜没睡，出现幻觉了。
她没忍住快行了两步，诧异询问：“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郁风凌难道不该稳坐宫中，帮着郁泓熙平定风波剿杀叛党么？
郁风凌冲着秋月栖微微颌首，却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眸看向了秋启荣。
“贸然登门，还请见谅，”郁风凌一点都没有皇子的架子，还主动冲秋启荣拱手，行了个晚辈礼，“感念您举家相助的恩情，先时一直没机会亲自来谢，还请谅解。”
秋启荣的视线落在郁风凌的身上，没有作声。
堂堂皇子殿下，还是一场宫变后的胜利者，却在他面前行晚辈礼，言辞谦逊态度亲近……都是冲着他家水灵灵的白菜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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