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你们怎会找来这里?”麒冰问。
楼起笙言简意赅:“带你回去。”
麒冰叹了声气,正要说什么,突的脸色一变,原本沉黄色的眼眸发红,狞笑道:“我怕你们没这个本事!”
“……”
这是体内的魔念占了上风吧。唉。
没办法,又是一场Boss战。战斗过程不必多说,总之颇为激烈。
麒冰虽然暂且失去自我意识,可她的战斗本能还在,加上魔念驱使下越发出手狠绝。而我们则投鼠忌器,都收敛实力,不敢像以往打地图Boss那样全力出击,以至于实力相差有点大,我们几l度面临扑街。好在最终还是磨蹭赢了。
麒冰重重地摔到地上,扬起漫天的灰尘。
楼起笙正欲靠近她,她艰难地抬起头,哀切地看着他,道:“我儿,你莫非真要将娘抓起来,关回那个不见天日、彻骨冰冷的地方吗?他们还成天图谋斩草除根杀掉娘。娘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娘被关在那个地方二十年啊!”
这魔可真是……
楼起笙还真被这几l句话给绊住了脚,眸色复杂地望着他娘,许久没有言语。
之所以历尽千辛万苦去找取那几l样宝器,便是为了将他娘从封印出解救出来,而他至今未对他爹释然的原因无外乎是他爹当年亲手封印了他娘。哪怕他爹是为了苍生大义。
而眼下,他面临着同样的抉择。
我知道,他面上不肯原谅他爹,心中却其实早就知道他爹的迫不得已,那缕绝不原谅的恨意其实不过是怨,不过是一缕缥缈的心灵寄托,逃避的地方。总要为自己面对现实时的无能为力寻找一个发泄出口吧。
他若非是这样想的话,此刻怎会沉默这么长久的时间。
我也知道,他在这一刻,必然有着十万分的痛苦,心口被活活撕裂也不外如是。
在不能选和可以选择之间,其实前者才是更多人想要的。倘若是前者,若结果不如人意,尚且有幻想的余地,可以埋怨他人。而若是后者,就只能自己痛恨自己了。
“……叽叽歪歪。浪费我时间。”
我突的出声,楼起笙仿若从梦中惊醒,身子微颤,转头
看我,这一瞬间他的眼中有着茫然和无措,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没再看他,而是盯着麒冰,朝她走去。她色厉内荏地低吼道:“站住!你想干什么?!”转而又柔弱地呼唤道,“我儿……”
楼起笙又岂能不知这是那股魔念的拙劣表演?可知道与做到之间的鸿沟对于智慧生物而言犹如天堑。越明白,就越彷徨。毕竟造物主总不能让一个生物过于完美。
我直接对麒冰出手,却被楼起笙下意识地拦住了。从他忧伤的眼神中我能看出他知道自己不该拦,可却又不得不拦。
可恶的麒御,不让他出来现眼的时候他活跃得像个电诈分子,该他出面的时候他装死。这种麒麟到底谁要啊。怪不得在槐玉之前就算身为麒麟族的王都依旧光棍那么多年,一切都有源可溯。
“让开!”我粗声粗气地说,“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阿宝……”
“我现在可没心情和你说别的,她是你娘又不是我娘。”我瞥了眼一旁的霁宁雪,当着楼起笙的面挖他墙角,冷冷道,“霁姑娘在旁边看戏呢?若让麒冰未祛除魔念就逃离在外,去到人间为祸,又该如何是好?”
霁宁雪明白我的意思,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很配合地走上前来,对楼起笙道:“楼兄,得罪了。”
下一秒,她就突的朝楼起笙出手。楼起笙下意识闪躲。
趁霁宁雪引开楼起笙的这机会,我转身追上欲逃离现场的麒冰,再度与她缠斗起来。不多久,回过神的白枭垢过来帮我,而麒铃铃在原地蹲下,抱着头,看起来没比她表哥此刻心乱如麻的状态强多少,但这样也行,至少没帮对面。
因为之前那场打斗,麒冰其实早已体力不支,如同强弩之末,现在我和白枭垢联手,她很快就再度败下阵来,被我们所擒获。
我看一眼还在打的楼起笙,没理他,自顾自离开山洞朝麒麟城回去。麒铃铃起身一路追我:“等等!你揣着我大姨想去哪啊?等等我……”
我回到麒麟城,将被我暂且放在一颗灵珠里的麒冰交还给麒舒,麒舒小心翼翼地拿着灵珠,从外面可以看到缩小化的珠子里面的画面,麒冰趴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尾巴在睡觉。
麒舒的眼中一片湿润,欲言又止。
“我们发现她时,她由于短时间内服用了过量的咕咕草而行动缓慢、精神萎靡。”我淡淡地说,“我想她是故意的。她在尽力克制自己。”
魔念令她在狂乱状态做出了违背她本心的事情,那股力量太霸道,若与之正面周旋恐怕胜算极低,还会打草惊蛇。
她只能在勉强清醒的时候多吃咕咕草,令自己哪怕再度被魔念侵占思维,却也不得不受困于无能为力的躯壳,最大限度减轻可能发生的危害,争取时间让麒舒抓到她。
“她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麒麟战士。”我说。
麒舒苦笑了下,轻轻摩挲着灵珠,仿佛在摩挲麒冰的脸颊或发丝一般温柔多情。半晌,他低声道:“我也一直这样认为。”
他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勉强振作起来,抬头看着我,郑重道:“此次多谢殿下出手相助。麒冰对魔刚硬,却极亲人,若当真被魔念所控去到人间为祸,必然抱憾终身。”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讲这种客气话。
接下来如何重新封印麒冰,就是麒舒与祭司殿的事了,而我归来时,几l位祭司已经在麒舒这里了,我见状没有多说什么,和祭司们打过招呼就要离开,却被麒舒叫住了:“殿下!嵊儿他……”
“他此刻与霁姑娘在一处,一会儿自会回来,族长不必担忧。”我宽慰他道,“他并非当真不懂你的为难,只是心中有些执念。慢慢自会好转。”
麒舒长叹气,朝我道:“有劳殿下照顾这孩子了。”
我:“……不必客气。”
谁懂。不想装知性沉稳了。搞得好像什么年下忘年恋似的。我再强调一遍,你儿子比我年纪大!
我无语地回到了我和楼起笙如今在麒麟城的居所。
此处是当年麒御和槐玉住的地方,数千年来一直保持原状,供麒麟及外族友好者参观瞻仰,就是名人故居景点那意思。如今我俩双双转世并且重返麒麟城,麒舒做主,把这儿简单翻新了一下,还给了我们住。
我前脚刚进屋子,屁股还没挨到凳子,楼起笙后脚就推门进来了。
我回过头与他对视,他停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移开目光,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许久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搭
在膝盖上的手。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我开口告诉他已将他娘交还给了他爹。他一动不动,依旧没有说话。
我去墙边,伸手将窗子支得更开一下,好让空气更流通,一面听到了身后他起身朝我走来的轻微脚步声。
他的脚步声很轻,若是起初普普通通的农家之子列新雁,应该听不太到,可如今我的成分太复杂了,身体的各项机能也与那时候大不相同,堪称耳聪目明。
他从我身后两条手臂搂抱住我的腰,头靠在我的肩上,沉沉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小声地说:“谢谢你,阿宝。我……”
说到这里,却没“我”出个什么后文来,挺难说的样子。
我便主动说道:“不必多说,我明白。谁都难逃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劝人易,若自己做来,就知其难了。”
他搂着我的胳膊锁紧,反倒有了话说:“唯恐你嫌我优柔寡断。”
“那样的情况,谁又能真正当机立断?”我说,“你能这么快冷静下来,已经很好,别再自责,今日就好好休息吧。待你爹安置好你娘,或许你可以再去看看她。”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却没松开我。我没催他,如此静静地立在窗前望着外头的景色。
白枭垢进院来好像是要找我们,远远从窗户看到我俩这样子,一秒都没犹豫,十分流畅地向后转,原路返还。我能说什么呢。只能说,不愧是中华田园犬,很会读空气。
又过了一会儿,楼起笙道:“当时……我却没你这样心细体贴。刚刚想来,难怪你生我的气。”
我知他指的是我作为于彦那时与于彦妈妈的事,我不想多谈,就说:“别说了。”
“对不起,阿宝。”他说。
“说了无需再说。”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正如我先前所说,劝人易,自己做来方知难。我可以冷静客观地看待、处理他母亲的事,却不能对自己母亲的事也如此。这就是所谓双标吧。!
第182章
“阿宝……”
我打断他的话:“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早早休息吧,今天都累了。”
他沉默了下,应了一声。于是我俩正要洗洗睡,外头传来麒铃铃的声音:“我和白枭垢要进来了哦!你俩没在卿卿我我吧?没有我们就进来了哈!回答一声啊!”
“你回答吧。”我对楼起笙说。
他便提高声音道:“进来吧!”
哼,这会儿倒是挺老实的,有话照做。要是平日也这样多好。可我知道,他现在就是在装乖呢,因为看我这段时间架子大脾气差。若我给他好脸了,谁知道又要怎么样。
我回过头瞥他,示意他松开我。总不能这个姿势见人吧,就算不是人,是麒麟和狗,也不合适吧。
楼起笙顿时不乐意了,悻悻然道:“早知道不让他们进来了。”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松开了我。
很快麒铃铃就拉着白枭垢走进屋里,一路碎碎念:“让你干这么个事儿都干不来,你还能干嘛,他俩抱一起就抱一起呗,又没抱你,你就当他俩是连体婴……”
我死鱼眼看着麒铃铃。她看似在念叨白枭垢,我看实则是在点我和楼起笙,呵呵。
她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道:“我是来请你们到我家去吃饭的!今天难得我爹和我哥都在,我哥亲自下厨,他做饭可好吃了,你们来嘛,宁雪已经在我家了。”
楼起笙没回答,先看我,我能怎么办,却之不恭。
麒铃铃家离得有一点距离,边往那边走,她一边异想天开地问我们觉得她哥有没有机会。
“什么机会?”白枭垢问。
“哎呀没问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能知道什么。”麒铃铃边说边使劲瞅我和楼起笙,“问你们呢。”
白枭垢就来问我们:“她说什么啊?什么机会啊?”
楼起笙一点不含糊,立马说破:“她哥和霁宁雪。”
白枭垢顿时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着麒铃铃,“你”了好几下,没你出下文来。
麒铃铃有点心虚,轻轻地咳嗽了好几声,然后开始给小狗洗脑:“哎呀,我知道你喜欢宁雪,可是感情不能勉强,很显然她只把你当小弟…
…呃,弟,小弟弟……”
“我哥年纪不大,性格稳重,祭司殿大弟子,配天乩门大弟子,这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策划,啊不,老天爷,搞不好真是这么配的,没开玩笑,哎呀,我这么一说,真是越想越觉得是!”
她美滋滋地说了一堆,然后忽略白枭垢满脸的不情愿,径直看我和楼起笙,又问一遍:“你俩觉得呢?”
楼起笙摆出酷哥脸,淡淡道:“不知道。”
麒铃铃便催我。
我反问:“为什么一定要问我俩怎么觉得?”这事儿我俩能做什么数?
她特别理所当然:“这里就你俩不是单身啊,我肯定要问有前科、啊不,有经验的啊。”
话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霁宁雪是不是姬佬这事儿我也不是很确定……哎?等等。
我打量起麒铃铃来,她敏感地问:“什么眼神?”
我如今黑得很,就有话直说了:“我以为你喜欢她。”
白枭垢火速插嘴:“谁?”
我不由得看了一眼白枭垢。明明是只小狗,却这么花心,霁宁雪他也喜欢,麒铃铃他也在意,嗐,狗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反正不是你!”麒铃铃浅怼他一下,然后对我说,“我是喜欢她,但不是你觉得的那种,就是单纯的喜欢。”
白枭垢在一旁自己终于琢磨明白了:“你们说霁姑娘啊?”
没人理他。
麒铃铃一个劲儿地催我回答她哥和霁宁雪有没有希望这个问题,我无奈道:“我从何而知。”
“你就说说你自己的看法嘛。”她说。
“没有看法。”我婉拒道。
她撇撇嘴,改而纠缠楼起笙,楼起笙也说自己没有看法,麒铃铃就说:“你让麒御王说说!他和宁雪的前世不是关系很好嘛,问问。”
你可真敢说啊!我都不敢轻易这么说!
果不其然,楼起笙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再没理她。麒铃铃见他如此敏感,自知失言,讪讪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我。
别看我,我要明哲保身。我默默地看向别处,假装无事发生。
“咳咳,反正,那就,呃,等下大家见机行事哈!”麒铃铃道,“如果
有戏,你们帮着撮合一下啊。”
没人答应,我和楼起笙和白枭垢各怀鬼胎、啊不,各怀心思与情绪,继续装聋作哑。眼见麒铃铃她家就在眼前,她只好不再说什么了。
来到她家,麒风正在厨房忙活,霁宁雪则在一旁帮忙打下手,还别说,麒风这大小伙子一表人才,眼神清明,俩站在一起还真有两分那意思。当然,更多就没有了。
麒风听到我们来了,打了声招呼,说他爹听说麒嵊要来家里吃饭,出去买菜了,家里这点菜不足以显示热情和诚意。
倒不是说麒铃铃她爹对霁宁雪和白枭垢就没有热情和诚意,而是这俩每次来麒麟城都是直接住在麒铃铃家,一直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
来都来了,没必要扭捏。楼起笙索性进厨房帮忙了。
白枭垢生怕霁宁雪和麒风真培养出感情来,忙不迭地插|进去,说是帮忙,实则捣蛋。
我眼瞅着麒风看笨手笨脚的白枭垢时那饱含笑意温柔的眼神,可真怕最后他俩给培养出感情来了。给这故事里的年轻一代留对儿异性恋吧!啊!嗐。
厨房就那么大,事儿也就那么多,我和麒铃铃就待在了外面,排排坐,吃跟我不能说八竿子打不着、只能说是确实毫无亲戚关系的果子。
吃着吃着,麒铃铃突然用很小的声音问我:“你没事吧?”
我继续透过大开的窗户看着厨房里忙碌的那几个,也用很小的声音说话:“我能有什么事。”
她叹了声气:“可能是我想多了哈,但我总琢磨着一件事……你知道这是游戏吧?吧?”
我转头看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很明显就是默认。她余光注意到,也转头,看向我。
我俩对视了好一会儿,她迟疑着说:“婴勋都被你搞成那样了,总不可能我们最后真的是去打那个天尊。从游戏设计的角度来说,这Boss战太不合理了,根本就是碾压,一般而言不会真让我们接触到那个天尊的。你信我,我上辈子是编剧,参与过好几个游戏项目。”
“……我们都穿进来了,可能这已经不是游戏的形式了。”我想了想,说,“搞不好是同人。”
“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她嘀咕道,“但我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同人也是故事,和游戏故事的设定、发展大同小异……我就这么一说哈,你就这么一听。原本看似是最终大Boss的反派提前倒了,出现了一个很明确看起来就板上钉钉的新最终大Boss,那这个新的疑似Boss虽然确实是Boss,但他不一定就是最后的那个Boss。能get到我的意思吗?”
“大概。”我说,“实不相瞒,你撮合你哥和霁宁雪的时候,我怀疑过白枭垢会不会因此黑化成大Boss。”
“……实不相瞒,”她说,“我怀疑的是你。”!
第183章
我一时没说话,这可把她吓坏了,两条眉毛都挑起来,瞪大眼睛用气声问:“真的假的?”
“我只是无语。”我说。
“真的假的?”她问。
“无聊。”我说,“那从现在开始我改成怀疑你。”
“怎么可能是我,我的情节都过了。而且事到如今,这究竟是游戏还是同人小说都不重要了,总之你和楼起笙都搞基了,那肯定我不会是主角,因为纯爱里面配角BG很常见,BG里出纯爱就……”
她如今说起她自己前世的那事儿,倒是神清气爽的样子,甚至还很俏皮。
之前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加上我还要忙自己独自在内心黑化,实在是没顾上打听麒铃铃回到前世后复仇的事儿;楼起笙差不多,他忙完外面,还要忙着和自己的前世残魂内讧,没顾上跟我说。
这会儿正好说到这里,我索性顺着话题问她。
她撇了下嘴,说:“没什么好说的……那群傻吊都倒大霉了呵呵。我们搞到了他们的一堆证据,犯法的犯法,乱|伦的乱|伦,证据要么送检察院,要么群发到他们方圆十里人的邮箱,蹲大牢的蹲大牢,社死的社死。活该。”
“就这么简单?”我问。
“其实实操起来不简单,但都值得。”她说。
我还是觉得有所遗憾,问:“都没死几个吗?”
麒铃铃看我的眼神瞬间不对劲了:“铁子,你还说你没黑化?”
糟糕,总是一不小心就露馅。我急忙补救:“又没说让你动手,我说没意外什么的吗……”
“哦。有,意外死了一个,但不是跟我有直接关系的,是羞辱我的那个狗腿子贱人她儿子。”麒铃铃说到这里,有点不自然。可能在为一个间接的孩子在此事中死亡自责。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继续说:“当时,我把那贱人她老公出轨的事儿抖露出来了,他们就吵架嘛,但很快就没吵了。我一看这哪行,正好宁雪找到了那贱人以前卖身给公司老男人上司们求上位的证据,我就发给了她老公和亲戚朋友下属,他俩就又吵起来了,她老公倒是绝不原谅,非要跟她离婚。”
“我说呢,以前我因为那老不死的性骚扰我而辞
职,这女的干嘛眼巴巴跑来特别愤怒地羞辱我恐吓我,实在是不关她的事啊……搞半天,他俩有一腿啊!”麒铃铃长叹一声,翻了个白眼。
“我也真是‘佩服’她,当时她都结婚了,居然还会因为那个老不死性骚扰我而单方面和我争风吃醋,她可真是好胃口。不过她胃口向来好,她那个出了轨她都能原谅的老公倒是不老,但是个绝对的猪头。我一直都特别纳闷她长得挺好看,职业也体面,怎么会跟她老公结婚。”
我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也可能不是争风吃醋,至少不完全是。可能,她更多的是因为嫉妒你而成了恨。因为你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选择了自尊和骨气,而当初的她选择了堕落。”
“至于你说的那个猪头老公,假设他确实各方面都远不如她,那么也许是因为,她自己的内心深处一直悔恨与自卑于自己曾接受潜规则,觉得自己很肮脏,因此只能配得上这样的男人。那这就更说得通她对你的妒恨了。”
“倘若你做了和她同样的选择,她就能心安理得,可你没有。你选择了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活着,那她过往为了往上爬而做出的一切出卖自己灵魂和肉|体的下贱的事情、为此下嫁给了一个猪头的事情,就都被衬托得非常可笑,足够她质疑自己一直以来的人生。”
“那么,她所咬牙做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什么?她的人生似乎忙东忙西忙完了,一回头发现到处是腥臭,并未得到芬芳。恐怕她自己都开始迷惑起来了。”
“所以她必须打击你,把你打击到无法站起来,她才能维持住自己那摇摇欲坠、赖以生存的尊严和信念。否则她人生的一切都会因此崩塌。”
麒铃铃平时眼中总是带着笑意,此刻一丝都没有。她垂着眼眸,沉默了好一阵,才缓慢地说:“可能是吧。”
“她孩子是怎么死的?”我问。
麒铃铃叹了口气,说:“她婆婆知道她的事之后,坚决支持儿子离婚,而且为了防止她带走自己的孙子,非要连夜带着孙子回老家,大半夜的在高速上出车祸了……其他人伤的伤残的残,那个孩子则是当场死亡。”
“那女的知道这事后,差不多疯了吧……”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想了很久,
憋出一句:“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复仇吗?”麒铃铃低头看着自己用右手指头捏左手指头,声音微沉,说,“你可能以为我会后悔,但其实没有。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开朗和单纯。可能最初的我是,但后来事情改变了我,我也可以充满怨恨。起始和根源并不是那个贱人,可她在那个过程中给了我很重的一击,我前一世的人生被摧毁的这件事,她难辞其咎。所以看着她疯了,我很高兴。我甚至是特意跑过去看她崩溃的样子。”
说到后面,她停止了玩手指,并且抬起头来看着我,表情是一种异样的平静。静水流深,越是如此,我越知她心底那块寒潭之深。
“所以你看我多伪善,我好像对意外牵连了她儿子这件事感到内疚,其实我看着她为此崩溃发疯特别高兴。我确实不曾设想从这个角度报复她,可当这一切意外发生时,我觉得十分巧妙,好像冥冥之中就该如此,冥冥之中有谁觉得我做得不够,帮我来更稳准狠地打击她,我事后去庙里捐了五千块钱。”
她一直看着我,问我:“你说,庙里的佛收到我这五千块钱,会是什么心理?我跪在蒲团上,一直在感谢神灵。”
我看到她的眼睛湿润了,她的神情并不得意,反倒忧伤和茫然。
“……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心理吧,”我慢慢地说,“才五千块。”
她一下子被我噎住了,我俩面面相觑了一阵,她噗的一下子笑出了声,给了我一个哭笑不得的白眼,扭头看向另一边,埋怨道:“我这儿感情正酝酿呢,你干嘛啊……”
“没办法,我以前是脱口秀演员。”我暗戳戳地去掉了业余俩字。
她回头来看我:“真的假的?”
“真的。”我说。
“你?”她说,“想象不出来。那你怎么转世之后是哑巴?”
“我还想问呢。”我说。
她又笑了起来,露出小虎牙,很天真烂漫。但笑着笑着,这可爱的笑容就淡了。
“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的恶?”她问我。
而我给她的答案是:“不要去深究这个问题,这没有意义,因为它就是亘古存在。”
“所以你不会成为那种,就是那种,深爱着这个世界,所以想要让它没有恶只有和谐、可是发现不可能,于是决定毁灭它的扭曲的坏掉的完美主义的Boss,是吗?”她向我这么确认道。
“……”可恶,剧情发展到这里,我不灭口她好像说不过去。区区一个主角团的配角,怎敢单挑本大Boss。!
第184章
我酝酿了一阵,正要尝试着开口说点什么,麒铃铃突的站起身来,提高声音叫了一声爹。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也起身,向她和麒风的爹颔首问好。她爹和她哥麒风父子俩的相貌颇为相像,只是一个年岁长些,更显成熟。
她爹走过来,先向我回礼问好,然后顺手慈爱地摸了把闺女的脑袋,提醒她别对大贤者殿下没大没小的。
“无妨。”我说,“与她在一起时,我并非槐玉。”
她爹轻叹了一声气:“殿下自可这么说,可铃铃却不能因此失礼。”
嗐,不仅外貌和儿子像,性格也一样板正。我不由得想起了他们家的先祖麒贝。咋滴,这一脉的一板一眼只传公麒麟,不传母麒麟,是吗?
我摇了摇头,没把话往下续。
吃过饭,坐了会儿,我和楼起笙就起身告辞了。
我俩慢慢地走在麒麟城的街道上,夜空如一块巨大的深蓝色天鹅绒,点缀其中的繁星则是璀璨的碎钻,凉风习习,难得的惬意。
“刚刚你和麒铃铃在说什么?”他忽的开口问我。
今时不同往日,我也会开屏蔽了。我当时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得问我。那会儿他就时不时瞄我和麒铃铃。
“说她之前复仇的事。”我说。
“若只是此事,何必屏蔽我?”他问。
“我乐意。”我说。
他顿时不乐意了,停下脚步瞅着我,露出微微受伤的表情,用眼神谴责我对他的隐瞒。
我正要拿麒御的光辉事迹来堵他,他竟先我一步,堵住我的前路:“什么事都瞒你的是麒御,又不是我,你也瞒他我并无丝毫意见,可我与你坦诚相对,你若如此待我,岂不是不公平?”
好好好,好一张尖牙利嘴。
我反问:“你没瞒我?你把这话当着我于彦的面再说一遍?”
“我那又不是故意瞒你,只因你当时并未恢复这一世的记忆,我就算和你说,你也不信啊。”他理直气壮,“何况,后来我和你说了,你确实是不信,反倒还越发质疑我的人品。我早料到会如此才……”
我呵呵了两声。
他上前来拉住我的手:“阿宝,我……”
“别说了。”我打断他的话,“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不到时候,你问也白问。”
“什么时候?”他敏感地反问。
我不再回答他,转身继续走。他拖着我的手,却反而被我拖着走。我俩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月亮在我们的身后,将我们的影子照在身前,拖得老长。
如此走了一段距离,他快走一步,与我并肩而行,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眼看住所就在前面,忽的楼起笙停住脚,语气复杂道:“麒舒叫我。”
“那去见他吧,或许是他安顿好了你母亲,要和你说这事。”我说。
“除非你跟我一起去。”他说。
“嗯。”我没有拒绝。
麒舒就在不远处,我们很快找到了他,打过招呼后,他果真是说楼起笙母亲的事。麒冰已经被重新封印回了隐雾洞的寒冰地底,只不过此刻神智依旧清醒着,说想见见儿子。麒舒也是这么个意思,忙不迭跑出来找麒。
楼起笙一听,甚至顾不上傲娇,立马答应。
我们又一次来到隐雾洞,应该是我的心理作用(总不能是温室效应突然爆发),这洞里比起之前,温度都回升了不少。
麒冰卧在厚重却清晰能见的泛着微微幽蓝色的冰底,稍稍仰起头,温柔而欣慰地望着我们。她的声音因为冰封的原因,显得有些闷,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殿下。嵊儿。”
我向她颔首:“抱歉,当时不得已……”
“殿下不必抱歉,”她说,“反倒要多谢殿下助我。”
我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一旁的楼起笙。这小子,刚才跑得迫不及待,这会儿却“近乡情怯”,比我还站得离他娘远半步,一脸装酷的样儿。
麒冰的视线也移向了楼起笙,又叫了他一声:“嵊儿。”
“嗯。”楼起笙闷声应了一下。
“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吧?”她关切地问。这似乎是所有与孩子被迫分离多年的母亲都会在重逢时问的话。除了于彦的妈。虽然我知道她对于彦的爱并不比其他的母亲少。
楼起笙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逐渐软化下来,说:“还好。”略停了下,他说,“当初我流落人间,有一对猎户夫妇收养了我,他俩……我的养父养母,都对我很好。”
他还记得楼猎户夫妇俩。当然,这并不令我惊讶。我知道他一直都记得。
桃源村的房子被毁之前,那么多年,他一直供着那夫妻二人的牌位,牌位似乎是他亲手刻的。
他们的坟就在屋子后头,不大,但被楼起笙修葺得很精致。大小均匀的青石覆面,周遭被他撒了熟土,埋了一圈雄黄等物,不会乱生杂草,只有他特意放置了肥沃土壤的地方才整齐地栽种着花草。
逢年过节,他都会给他们供饭供菜,烧镇上能买到的最贵的冥元宝。他甚至细心到给他们烧当季时兴的纸衣家具。
直到上次我们去地府,被判官送入轮回镜之前,他向判官询问楼猎户夫妇二人的近况,言下之意便是想见一见。
判官说那二人是积福之人,下地府后没有遭罪,早早就投胎去了好人家。楼起笙闻言,神情有些怅然,又极为欣慰。!
第185章
麒冰对楼起笙的养父养母很感兴趣,或者说,她对楼起笙的童年很感兴趣,细细地问了一阵。
楼起笙有问有答,但尽量只挑了好的说。实在只有坏的能说,他就“美化”它。
譬如,麒冰问起他在桃源村时,养父母过世后,除了我,还有没有其他关系亲近之人。养父母已然仙逝,而我就在这里,自不必说,若有其他还在世的,她与楼起笙的父亲必然要略表心意酬谢一番。
楼起笙实在是凑不出一个来,却不说是自己被孤立,而说自己知道自己是麒麟,与那些人族合不来,不爱搭理他们,生怕被人族占了自己便宜。
这么一说,就显得他孤高,有被害妄想症(这个倒是确实有,还挺严重),而非凄凉。
麒冰闻言,没多想,只是哭笑不得地叹了声气,便就不很为此难过。
而麒舒,他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跟着听,压根不敢出声,生怕楼起笙嫌弃他就不说了。毕竟之前楼起笙可没主动跟他提起过养父母这回事儿。
如此说了一阵,楼起笙可能是怕露馅暴露自己童年少年的凄苦,便不动声色地结束这个话题,说人族村野里没有太多可说的事,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几乎每天都是一样的画面,平淡,安稳。
麒冰颇为欣慰与羡慕:“人界是个很好的地方,没有魔,平平淡淡地活着,未尝不好。”
“没有魔,却也有战争。人族并不像你所想的那般良善美好,他们不与魔直面冲突,却从内部自乱起来,争权夺利,自相残杀,改朝换代,天下大乱。”楼起笙淡淡道,“只不过我与阿宝住得太偏远了,没乱到那儿去。”
麒冰叹道:“这我也有所耳闻……”
这话题说起来过于沉重,并且与他们无关,麒冰便主动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别的:“嵊儿,你果真是麒御王的转世?”
楼起笙有点勉强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我怀你时,总爱吃辣的。”麒冰说着看向麒舒,麒舒忙点头说是的是的有这么一回事,现在想起来原来如此啊!
嗯?这跟麒御有什么关系?麒御又不喜欢吃辣的。算了,爱怎么说怎么说吧,高兴就好。
麒御是麒冰的偶像,
她把自己的麒生偶像给生出来了这件事儿,显然令她很是兴奋。
就连刚怀楼起笙那阵子,麒麟城有过极昼,这肯定是征兆,这种话都给说出来了。而麒麟城从几千年前就会每年有几天极昼……推算日子,确实是那会儿。
麒舒则在一旁兢兢业业地捧哏,两口子颇有妇唱夫随那意思。
楼起笙静静地听着,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出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温柔。
这样多好。
说完麒御,麒冰开始说我。
她并不像麒舒族长那样,对麒御和我因为很尊敬而显得疏远,她将我和槐玉、楼起笙和麒御视作一体,却又能够区分开来。
提及后者,她当然崇敬,可与前者说话时,是很自然亲近的。楼起笙和我,在她看来,就是她儿子、她儿子的对象,只不过这二者有个显赫传奇的前生罢了。
这样很好。她性情爽朗,不拘小节,自有这样的好处。
当然,不是说我那绿茶丈麒就不好的意思。丈麒挺好的,尤其那脸。不止人形脸,原形麒麟的脸那也叫一个绝代佳麒。
虽然外族寻常可能不太容易分辨出麒麟的脸,可槐玉混迹其中太久,我如今完全融合了他的记忆,看麒麟就如同看人。
楼起笙的麒麟原形的脸和他爹挺像的,也像他娘,糅合了俩麒的优点,既有他爹的柔,又有他娘的俊。
一家四口在隐雾洞里絮叨到了深夜,谁都没提时候不早了这句话,直到麒冰困乏起来,说着说着,脑袋一歪,趴那儿直接睡着了。
她体内被魔念侵占,即便被封印在这里时,都要无时无刻不分神费力去压制它、与它无声厮杀,守住自己如今所剩的清明。而之前魔念控制她的身体,让她与麒麟们、主角团大打出手,受了伤,更是令她难支。
见她睡着,我们剩下的仨都极有自觉与默契,立马都不再出声。我与麒舒都看着楼起笙,他则继续看着他娘,许久过后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离开。
被冷落的丈麒见状面露郁郁,我见犹怜,我便慌急慌忙地把那个眼光传递过去,让丈麒不至于尴尬。丈麒的情绪顿时好多了,感激地对我点点头。谁懂啊,这种强装坚强的破碎人夫感。建议楼起笙这低
阶绿茶进修一下,为了我好。
我们甫一走出隐雾洞,便齐齐一愣,相互交换眼神(我好忙,和楼起笙换完眼神和丈麒换,他俩都只跟我换,嗐),然后加快了脚步朝雪梅潭走去。
走到潭边,果真……
“大智者殿下。”麒舒尊敬地行礼叫道。
“族长无需多礼。”麒凯温和道。
他一直站在潭边的一棵红梅下,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枝头红色点点,身后寒潭水气缭绕,石块堆砌而成的干净地面上有薄薄的一层雪,月光从他的身上流泻下来,衬得他有些苍白、柔弱,却也因此愈发唇红眸亮,有一种惊人而又眼熟的美丽。
说起来,以前我就觉得他隐隐约约和谁很像……谁来着?这一时去想,想不起来。
但我顾不上继续深想,刚刚只不过是在思绪一瞬间而已,下意识地先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不是不想看到他的意思,而是他因神界那枚毒药仙丹的缘故,离开祭司殿就会一直精元流逝。想来此刻脆弱的美感就来自于一直在掉血啊喂!
他明白我的意思,摇了摇头,道:“母亲不必为我担忧,我自有分寸。”
你有个der!就跟你那死鬼爹一个样儿,嘴上全是分寸,其实这俩字儿都不会写吧!
如今因有槐玉的潜意识,我不仅仅是关切,简直是着急,正要斥责他并喝令他马上回去祭司殿,他抢先一秒开了口:“我已知道了第四样宝器的确切身份与所在,因而迫不及待立刻来找你们了。”
楼起笙闻言,秒接道:“是什么?!”
“新神名册。”麒凯说。
楼起笙微微皱眉:“这是什——”
我打断他的话,说:“回祭司殿再说!”
楼起笙看我一眼,不敢多看,转向麒凯,十分乖觉(狗腿)地说:“对,马上回!”
我却一怔,盯着他看了一阵,直到他与我对视,我猛地回过神来,收回目光,低声说:“什么都等先回祭司殿再说。”
是告诉他,也是告诉我自己。
我们很快就回到了祭司殿,关上门,开小会。
门刚关上,楼起笙就迫不及待地问麒凯:“什么新神名册?”
麒凯解释道:“神界并非下界所想的万年和平,云端之上,便是至高神祇,相互之间也有纷争,也会争权夺利,争夺信徒,自然便就也有得势失势。当东风压倒西风,也会一朝天子一朝臣。”
“何况,还有天道在其中掌控。春夏秋冬、白日黑夜、生老病死,皆是天道,天道便是生生不息、去旧迎新。”
“据我如今所知,当年下界联合抗魔大战,虽是神界在幕后挑唆、坐收渔翁之利,可天道昭昭,不受神界干扰。大战后,天道应运生成了一本新神名册。若我没有猜错,天道愠怒于神界的自私贪婪,奖罚分明,新神名册里应该是有父亲等。”
“我们一直以为真鉴天尊只是出于对父亲与下界各族险些坏他计划的报复,才下那些狠手,可如今知道了新神名册之事,我想,会不会,报复是其次,真鉴天尊……不,或者是大半个神界……整个神界……”
烛光下,麒凯有半边脸隐入了黑暗之中,另半边脸却被映得亮堂,我们便依旧能看到他隐忍而难过的神情。
他缓缓说完:“……出于失势的畏惧,才做出……对父亲做出,那些种种。”!
第186章
下界总认为神界超凡脱俗,可如今看来,那里同样红尘滚滚,庸俗不堪。所谓的“凡”与“俗”,到头来,谁都没能超脱。神界只是一个地位更高的圈子,神也不过是权势更大的存在,于品德上毫无高的必然性。
不知楼起笙心中是否会与我一般有这许多的黯然感慨,总之他表面上主打一个直奔中心:“这新神名册在哪里?”
麒凯垂眸道:“归墟。”
“当年,新神名册突然现世,神界大为震动,惊慌不已。若让名册上的新神得知,并向名册表顺从接任之意,便会当即归位,被取而代之的旧神则就此殒没。于是众神密谋过后,决意联手毁掉这个名册。”
“然而,此名册乃是天道化作,众神试过许多的法子,始终不能将之销毁。最终,他们只好将其扔入了归墟。”麒凯慢慢地说着。
归墟……这是一个在华夏传说中很有名、极其神秘的地方,亦作:归虚。它在渤海东面,传说为海中无底之谷,全天下的水最终都会汇聚于此,而它不会满溢,自然也永远不会枯竭。
楼起笙看向我,说:“既如此,我们明日便启程前往归墟。”
呵呵,我看他心里偷着乐呢,如此一来,就有理由拖延我去挖某死鬼遗骨的事儿了。
可我确实不好说先去挖遗骨后去找名册。毕竟,死了的都已经死到投胎转世又把我给搞了的程度,而麒冰活生生地等着我们集齐四大宝器把她救出来,我的绿茶丈麒也正眼巴巴……
我给了楼起笙一个极其微小的白眼,看向丈麒,柔声宽慰道:“族长但放宽心,我们会尽早归来,你与夫人也能早日团聚。”
他以前还会关怀一下他儿子能否担当如此凶险大任,如今知道儿子是麒御王转世,就放飞自我,一点不拦着,只说:“如此便都托付给你们,路上务必小心。我与大智者殿下在麒麟城静候佳音。”
他这话音刚落,麒凯便说道:“其实,此行我计划与母亲等一同前往。”
别说麒舒一愣,就连我和楼起笙都不料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话,都看了过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麒凯见状便知我们惊奇,又说了一遍:“我是说,我要跟随母亲一行离开麒麟城,一同
前往归墟。”
这回轮到他话音刚落我就出声:“不可!”
麒凯知我心意,恳切地对我说道:“母亲不必为我挂怀。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在寻找能够离开祭司殿的方法。若当真只能永生永世被拘在这石头房子所铸就的牢笼之中,我……又何必生于世间。看过的典籍越多,知道的世间宇宙越广,便越是向往,甚至生出不甘。”
“不自由,宁毋死”,这样的心情,我自然能够理解,可理解归理解,真要面临身边人的自由与生命二选一的情境,我哪能选前者。若出去那么远的地方,他会精元尽失!
我正要开口,麒凯抢白道:“母亲且先不要反对,听我说完。”
“……”行吧,我先听听他怎么说。
我朝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说。
他没急着开口,而是先低头,挽起左手的衣袖,然后将手伸出,反转,雪白一截的小臂内侧上有一方大约成男两个拇指粗大的疤痕,就这么展露在了我们的眼前。
夜里光线暗,我眯起眼睛,身体前倾,凝神去辨认,越看越觉得这疤痕形状方方正正,有点像……印章?而那红色花纹则是极古的符箓文字,颜色已经有些淡了,隐约能看出是……若我没看错……是“崆峒”二字?
我刚想到此处,麒凯就适时地说了出来替我解惑:“此乃崆峒之印。”
竟真是崆峒之印?!
我讶异道:“你从何处得来?”
他说:“是紫衣神君向太上老君借来此上古神器,在我手臂上盖下一印。”
得知这是崆峒印时,我的眼神还停留在印记上,听到此话,一瞬间几乎忘了崆峒印,蓦然抬眼看向麒凯的眼睛:“紫衣神君?!哪个紫衣神君?!”
他与我对视,说道:“就是真炁宫的紫衣真人,他当年得成大道,已是神君。”
当年紫衣真人下落不明,我们猜他是到了飞升的关头,只是不知最后成功与否,甚至隐隐怀疑他是失败了,因为完全就是了无音信。
如今从麒凯嘴里得知这个消息,我和楼起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欣慰。
麒凯继续说:“紫衣神君飞升后被事所困,迟迟未能下界,待他得知下界变故赶来时,一切都已
经发生。他在为你们难过之余,见我被那仙丹所害,便艰难地借来崆峒印为我盖上。崆峒印执之可废立人皇,拥有极厚之泽,可保我在外出时的性命精元流逝缓慢许多……”
我安静且仔细地倾听着。根据麒凯所说,这印记能让他外出,只不过时间限制,用完就失效,印记也会随之消失,就像没存在过一样。所以他平时轻易不用,很珍惜。
如今印记已经消退了一些,但他仔细算过,若是从麒麟城出发去归墟,路上不过多耽误时间的话,最多最多也就是半年,完全够用。
可我依旧担忧,这万一路上有个闪失……
麒凯见我劝阻,叹了声气,道:“其实,我此去归墟,并非是任性只为沿途游历,而是因为紫衣神君曾说过,我身上诅咒的解除之缘地或许正在归墟,但需我亲自前去。”
他说着,看向麒舒,道:“我心知,若我说出此事,历任城主都必然会鼎力支持,不仅不会阻拦我,更会派精锐一路护我。”
麒舒点了点头,承认道:“自然如此。”
“所以我一直没说。”麒凯道,“麒麟城镇守于此,日夜都要防备魔族,有时魔族来势汹汹,本就自顾不暇,若因我这一事削弱了麒麟城的护卫力量,令魔族趁虚而入,造成祸患,我必然悔恨终身。”
麒舒张了张嘴,想宽慰他,却又不知从何宽慰起,毕竟他说的都是大实话,各有各的难处。于是麒舒把嘴给闭了回去。
麒凯转向我和楼起笙,脸上带着信赖的笑意,说道:“如今你们都在,又原本就是要去那里,顺带上我,我心里便好受许多。也因此,我才会甫一得知新神名册的下落就迫不及待前往雪梅潭找你们。”
他这么一说,我思来想去,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反复几次,最后化作长长的一道叹息,然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劝你了。”
“多谢母亲。”他说。
“不要说这话,”我说,“是我害你如此。”
若当初我在临死前把那颗仙丹毁掉,麒凯就不必承受这千年的痛苦了。这孩子懂事,性情温厚,并不多说自己的艰辛,可我能从那同样因偶然而得以长生的咕咕草精身上窥见其中一二。
咕咕草精至少还能在北荒峡道里
转悠,可活动面积比麒凯的大多了,而且他只是胆小才被困在那,若真想离开,马上就能离开,只要他低调些,而且不往魔的地盘里跑,被杀概率其实很小。
麒凯却不一样,若没有崆峒印的短暂护持,麒凯出门就妥妥是找死行为。那麒凯的心理压力肯定比咕咕草精更大。
麒凯却一点也不怨恨我,反倒听了我这话之后露出很不赞同的神色:“母亲若说这话,麒凯无地自容。”
嗐,何必搞得这么凝重。我忙道:“好了,我们都不说这个。”
他乖顺地点头。
楼起笙一直没吱声,我和麒凯达成一致后,看向他,他这才开口,道:“我没意见。”
他没意见,麒舒也没意见:“若是如此,我也暂且放心。只不过,大智者殿下头一次出远门,要不就还是带上几只麒麟,至少把麒风和……”
麒凯打断他的话:“我知族长拳拳爱护之意,可是有母亲他们在,实在不必为我担忧。”
麒舒不死心,又劝了一阵,见麒凯心意已决,这才不得已放弃。
我们约定好翌日晌午出发,就各自散了。
回到住所,我简单洗漱过后,正要休息,刚坐到床沿上准备脱鞋,某麒麟就期期艾艾地挨过来坐下,嘴里道:“阿宝,你今夜在雪梅潭旁看我的眼神有一瞬的讶然……”
“没有,你想多了,睡觉。”我低头继续脱鞋。
他却按住我的手:“阿宝,你可还爱我?”
“不爱,睡觉。”我挣开他的手,继续脱鞋。
他又一把按住:“这话肯定是诈我的。若真不爱我了,以你性情,不会如此轻易说出。”
我求求你了大哥,恋爱脑收一下吧,你现在要去救你妈、救你崽,顺便救全世界,你到底背着大家在干什么啊,啊。
他趁我腹诽,凑过来吻我:“阿宝……那家伙……那老东西极其阴险霸道,我无力阻挡,不得不让他融入,可我还是我,你别因为讨厌他,就不爱我了。”
什么老东西?我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麒御的残魂。
麒御死的时候正值壮年,并不老。但凡他是老死的,槐玉也没那么意难平。
不过话说回来,在雪梅潭时,我看楼起笙那一眼,确实是为了这事儿。因为我在那个时候意识到,麒御的残魂已经与楼起笙的魂魄顺利融合了,楼起笙的言行中隐隐开始体现出来麒御的影子。
……就像我完全觉醒槐玉的记忆之后,最近已经对肉没什么兴趣了,就爱喝水和晒太阳……
这是很微妙的一件事,我甚至并未融合所谓槐玉的残魂,我从来就是槐玉的一整个完全的魂魄,但拥有那段记忆前后,又确实会受到一些影响。就好像记忆是有实体的。
譬如说,我被一鞭子抽到手,我还是我,但被抽到的地方会留下伤痕,与之前的我就有了自然而然的不同。而楼起笙与麒御的残魂之间,大体与此相似。
我回过神来,楼起笙还在黏黏糊糊,简直了。
我提醒他明天就要出发,赶紧睡吧,早点起了还能在临别前再去看看你妈。他这才收敛许多,却依旧拉着我的手不放,说今晚要和我就这么牵着睡觉。
我:“……”
你小学生啊?!小学生都不牵手睡觉吧?!!
第187章
最后我被迫跟小学麒牵着手睡了一晚上。不开玩笑,早晚我要甩了他——当他成熟到被甩也不会发疯黑化的时候。
毕竟他是麒傲天,根据我的推断,我们的实力大致如此:没黑化的麒傲天<黑化的我<黑化的麒傲天。识时务者为俊杰,俊杰不一定是好东西。我越黑化,就越识时务,英勇正直的战士则会迎难而上,是这个道理。
因为牵手睡觉太累了,所以清晨我很早就起床了。楼起笙的睡眠时间比我短很多,一般情况下和我一起起床的理由只可能是要蹭我。现在我起了,他自然跟着起了。呵,跟屁虫。
定在中午出发,起床后没啥事儿,我就陪楼起笙去隐雾洞看他娘。他娘这会儿睡得正熟,他在一旁叫了老半天都没叫醒,只好悻悻然地坐在地上用幽怨的眼神盯着看。
看着看着,他突然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我,说:“阿宝,你陪我待在这里,很无聊吧?不如……”
嗯?今儿太阳从天上掉下来了吗?居然肯放我自由活动?已经完全地认可了我的实力了吗?嗐,麒御那点残魂居然能对他有这方面的改变?
我心思飞快,然后听到他接着说:“……去心境里休息吧。”
我:“……”SOGA。呵呵。在这儿等着我呢。看似关切,实则想把我收心境,呵呵。
我一时没搭理他,他憋了会儿,憋不住了,试探道:“阿宝,先前因为那缕残魂的缘故,我身体受到极大创伤,居然不能将你放入心境,那处境实在是危险……如今渐渐融合了,却不知这等要紧大事如何,你让我试一试,好不好?”
“不好。”我说。
他立马扯大旗:“阿宝!如此我怎能心安?必定惶惶不可终日!”
“那你就惶。”我冷酷道。
他嘴角一拉,眼中一暗,依旧坐在地上,慢吞吞地挪了个方向,背对着我,抱着膝盖,微微垂头,开始自闭。当着他娘的面。
这不是故意的吗?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万一他娘突然醒来看到这一幕,得怎么看我?!好好好,你很好,楼起笙,我记住你了!
僵持一阵,我不得已,小声恶狠狠道:“只是让你试试,若你收进去之后不放了,后果自负。”
他立马回头,精神抖擞,道:“我又岂是如此不讲道义之辈!”
哈?这句话就听着叫人害怕!整个主角团里最奸诈的就是你!
我极为无语,懒得多说,用眼神示意他速战速决。
过程无需多说,好歹他这回信守承诺,把我弄进去心境后,只是浅浅吓唬我一下,故意说不放我出来了,我还在心里组织语言准备骂他,没组织完,下一秒他就把我放出来了,一把抱住我,一叠声地解释刚才是在逗我,让我别生气。
我怀疑这货就是有预谋、有计划地在他娘面前黑我,搞得我好像很不在意他的心情,还很容易生气。那很好,等出了隐雾洞,我就生气给他看。
这一通下来,算算时候不早了,可惜麒冰始终沉沉昏睡,不能亲自与她告别,却也只能就此作罢。
“来日方长。”我对楼起笙这么说,其实也是对麒冰说的。根据麒舒的说法,她昏睡时偶尔也能感知到身旁的动静,只是眼不能睁,身不能动。
我们回到城内,没走多远就见到麒铃铃坐在树下,百无聊赖地抡着她衣服上的带子,半耷拉着眼皮,瞅着不远处正被一群麒麟围在中央热情抚摸的小黄狗。
也许是气息,或者余光,麒铃铃察觉到我俩走近,忽然转过头来,对我们抬了抬下巴打招呼。
真好,我的小老乡还当我是小老乡,没因为我的另一重身份而搞毕恭毕敬那一套。这令我感觉轻松。
我边走边环顾四周,然后停在她面前,说:“霁姑娘呢?怎么就你和小白?”
“她老家来凤了,正跟她在我家说话呢,我们在那儿杵着,万一她们有想说的不方便说,那多不好,就出来遛遛。”麒铃铃说,“但没走多远就被围住了,嗐。”
我一怔。
她见我神情,解释道:“麒麟城和凤族这些年一直有往来,先前将宁雪之事通知了她们,她们就派凤来探望探望、慰问慰问。”
倒也合理。凤族对外高傲,对内很是护短,重感情。何况凤姜曾是她们那么优秀的王。
我们说话间,突然楼起笙略转了下身子,朝不远处望了过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霁宁雪和一个面容姣好、英气勃发的红衣女子朝我们走来。
来
到面前,她向我们介绍,身边这红衣女子是凤族如今的少族长,名为凤岚。
我们与凤岚相互见过礼,凤岚便直接道:“诸位晌午出发,我便不再叨扰,待诸位凯旋再来祝贺。若有需要,凤族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切勿客气。”
她的声音清脆,言语果断,很有当年凤姜的风范。不,或许该说,凤族大多都是如此。
既是如此,我们就也无需搞繁文缛节拉扯客气那一套,反倒叫凤族不喜。直接道谢,表示若有需要绝不客气。
随后,凤岚朝我们抱了一拳,多看了霁宁雪几l眼,就利索地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我们站在原地目送凤岚走远,麒铃铃开口道:“一会儿就还在我家吃吧,吃完中午饭就走。”
我们正要点头同意,麒舒的声音传来:“能不能算我一个?唉,家中如今只有我一麒,总是凄清。”
你就茶吧,一茶一个不吱声。我是说楼起笙不吱声。这小子不但不吱声,还面露微微的嫌弃,大概是有那么些“同行勿进,面斥不雅”的感觉在。
麒铃铃忙道:“当然当然,本来就算上了,准备一会儿饭菜快好了再去请呢。”
“那我就是不请自来了。”麒舒爽朗地笑道。
麒铃铃想了想,犹豫道:“那……大智者殿下呢?可以请吗?”
问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够她使了,一下子看麒舒,一下子看我,一下子看楼起笙,表情稍显茫然,估计不知道究竟该问谁。要我说,不如直接问她哥。虽然她哥此刻不在。
麒舒道:“不妨我亲自去祭司殿相请,也或许,祭司殿要为大智者殿下践行。”
麒铃铃道:“可以可以。”
其乐融融的氛围中,楼起笙却非要发表自己的意见,用很低、但由于在场的都耳聪目明所以他低了个寂寞的声音道:“他就是想逃做饭。”
“……”
谁懂啊……要不大家都当我和他已经离婚了吧。
大家齐刷刷看楼起笙,连霁宁雪的表情都有些无语。当事麒却坦然自若,依旧死鱼眼,一脸爷很高傲。
“……哈哈哈哈时候不早了,赶紧的吧!”麒铃铃率先打破这微妙的尴尬。
麒舒接话:“不
错不错,我这就去祭司殿……嵊儿,爹很快就赶回来,一会儿下厨,做你爱吃的菜。爹的厨艺不错的。”
他话音刚落,突兀的一道嘶哑中含着尖锐的愤怒的声音叫道:“你们倒是阖家欢乐!还我爷爷的命来!”
下一秒,便有一道杀气浓厚的重剑砍了过来。可惜动作太慢,我们立刻都轻轻松松地闪躲开了,一根头发丝都没被碰到。
站稳后,定睛一看,正是那个二百五麒磊。
他爷爷之前单独留下和我们争吵之时,突然在我们面前暴毙,这事儿虽然麒舒说他能够处理,但我们都心中有数,在大局上或许能被他平稳着陆,可二百五这边就难免一场争执。
其实麒舒已经亲自去找过麒磊谈这事儿,还让其他德高望重的非长老会的正经老麒麟去劝,可麒磊的态度一直都很抗拒,最后直接把麒轰出屋子,反锁门,搞自闭。
此刻他一击没中,抡起重剑,再度朝我们砍来。
这小子太蠢了,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何况家中新丧,失去了唯一的亲麒爷爷,难免落个同情,我们就都只是躲开他的接连攻击,谁都不还手。
他抡了一阵,全是无用功,又气又羞,将半个他高的重剑杵在地上,喘了好久的粗气,脸胀得通红,最后竟往地上一坐,嚎啕起来。
“……”
我们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我想了想,看向楼起笙,却发现他都有点儿为难,微微蹙着眉头看着麒磊,并没有想要落井下石的意思。
一旁撸狗的都不撸了,早在刚刚麒磊突然吼叫着突袭我们时就围了过来,安静地看着,没插手,也没议论。
麒舒长叹了一口气,走近两步,低声道:“麒磊,那些事我都已经和你解释过了……”
麒磊猛地仰起脸,双目红肿欲裂,激动地吼道:“我才不会相信你说的那些鬼话!你儿子杀了我爷爷,你为了替他掩盖,竟倒打一耙污蔑我爷爷!你儿子才是魔种!才与魔族勾结!我爷爷说得没错,麒麟城早晚毁在你们的手上!”
说完,他瞪向我们:“你们……我爷爷说得没错,你们都是装出来的和善!明明已经杀了我爷爷,却还能装得和我一派亲近,你们太可怕了!你们全都是魔!”
他说着,又生出了力气,再度抡起重剑攻击。
还没几l下,突然二只壮年麒麟出现,两只将我们与麒磊隔开距离,一只踹开麒磊的剑,将他摁到地上。麒磊脸色狰狞地使劲儿挣扎,哪里比得过体格子是两个他的那麒麟。
一只麒麟转身朝麒舒面色严肃道:“禀告族长,长老会麒猝、麒鳝、麒坚、麒垰、麒堀,以及麒权的配偶,均已于家中暴毙。”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下,但还是继续往下说了,“……其死状诡异,是有魔自他们体内撕裂皮肉爬出。幸而族长与祭司殿早就部下防范,暗中监视各长老动向,这才得以及时出手将那些魔杀死,否则城中此刻已经大乱!”!
第188章
麒磊听了这话,被摁在地上依旧大骂。正当此时,又来了两只麒麟,向麒舒汇报了和刚刚差不多的事儿,他们监视的长老会高层老登也离奇死亡。
除此之外,他说了一个惊悚的新信息:“我们当时太震惊,愣在原地,动手晚了一步,却见那爬出来的魔在短短瞬间长大,并且……”他停了下,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匪夷所思,沉声说道,“它在幻化成死去的麒凹长老的模样。”
配合他说的话,另一只麒麟将一直扛在肩上的半人高人形物件放到地上,解开布,露出了布单包裹下的真面目,是一个看起来很畸形的玩意儿,已经有了人形。
这个叫麒凹的老登,以前我们和长老会交锋时,他也都狗叫得欢,所以我对他有点印象,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畸形儿很像他,只是还没化完型,1/3还是乌漆嘛黑的魔模样。
现场一时寂静无声,就连骂骂咧咧的麒磊都闭嘴了。大家都很震惊。
片刻后,霁宁雪道:“看来这些魔是早有预谋,以这些麒麟族长老的身体作为自己孕育成长的养分之地,待成熟便脱体而出,幻化成宿主模样,或许是要取而代之,霍乱麒麟城。”
大家都看向她。她的这番话听起来很阴谋论,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确实是正常逻辑推理。
楼起笙瞥了眼麒磊,说:“若只有一两个也就罢了,全集中在长老会,我看这些老东西未必全不知情。”
麒磊本来盯着那畸形儿愣愣的,闻言,当即就又激动起来,骂楼起笙血口喷麒。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以我看来,正是如此。”
大家齐刷刷看去,是麒凯。孩子终于换了一套衣服,不再和之前似的繁杂厚重,看起来更便于行动,但比起我们的还是比较复杂和相对正式。没办法,祭司殿就这风格。
麒磊犹豫了一下,看起来很想连麒凯一起骂,终究没敢。
虽然他连麒御王的转世都敢骂,毕竟麒走茶凉,这都凉馊了。而麒凯则一直活生生杵在那儿,二百五打小见了面就得恭恭敬敬,已经形成本能了。
麒凯走过来,看了看依旧在地上吃土的麒磊,神情慈悲地长叹了一声气,示意摁着他的麒麟松手。麒麟二话不说就照做了,甚至
没等麒舒发话同意。不过我想,既然麒凯要求这么做,麒舒不会反对。
麒磊一时没反应过来,继续趴着,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犹豫着从地上爬起来,没顾上拍身上的灰土,期期艾艾地瞅麒凯。
麒凯又叹了一声气,目光落到地上那畸形儿的身上,缓缓地说:“我曾在古籍中看到过,古时白蛇族练出一副丹来,取名德玄之药,服之,可通过食魔将其身上的混沌之气转化为清醇之气。”
清醇之气对修炼大有裨益,这在场的都知道,不必多说。
这德玄之药的原理,就相当于现代的垃圾回收循环再利用吧,比如塑料废品转化成被子、衣服。
麒凯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白蛇族很快就发现,此药虽确实能够转换混沌之气,却不能完全消化,食入的魔体中有残余的、不能被转换的恶处,若长久积累,体内便会诞育魔胎。这胎由顽固魔气凝结而成,生而有识,狡诈非常,会隐藏气息,宿主不会察觉。待时机成熟,魔胎就会破腹而出,吃掉宿主,自己则化作宿主的模样,取而代之。”
“……”
我陷入沉思。这怎么越听越刺耳呢?
小康幽幽道:“宿主以为只有你越听越刺耳吗?这个家伙是不是在点我呢……他在挑拨离间!一看就是绿茶表!”
它越说越激动,甚至无差别攻击(也不排除是故意的):“宿主你看他长那样儿,啧啧啧啧啧,和槐玉简直一模一样!”
“你再说一遍?”我说。
“哎呀,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咳咳,没什么没什么,宿主听错了!”它狡辩道。
“不是……我不是要找你茬,你真的,把刚才那话再说一遍……算了,不用说了。”我说着,仔仔细细地看麒凯。
先前我就一直觉得他眼熟了,这会儿被小康一提醒,恍然大悟。可真是灯下黑啊。麒凯为什么看着眼熟?因为他的脸跟槐玉、也就是我,很像啊!
只不过发型服饰能影响对人外貌的感官,而且我在现代时不爱自拍,到这儿之后照镜子也少,身边还都是高质量的风格各异的帅哥美女,看麻木了,一下子就没反应过来。
话说回来,这倒也并不奇怪,孺慕之情嘛。他自打见到我就特别亲
我,肯定是一直很思念我的,化形时自己捏脸往我的脸上捏,很正常。麒御当初还因为嫌自己的初始脸太小白脸了而改呢。
麒凯的脸不是问题,倒是另一个问题令我在意……
我问小康:“呃呃,你不会真的是和这德玄之药一样……”
它马上打断我的话:“不是!小康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系统罢了!可以对主脑发誓!”
“呃呃,”我说,“你对你那个显而易见不是好东西的主脑发誓,根本不可信啊……”
小康发出被PUA成功的声音:“嗐,其实,主脑对我很好的。”
“一天到晚把你当试验田的好?”我问。
它执迷不悟:“有补贴的。”
说到这个话题,我就没往下接了。但小康过了两秒,自己开口:“话说回来,宿主你什么时候还小康那十万血汗分?那都是小康在测试新版本BUG中以付出自己身体的代价攒下来的,宿主忍心吗?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小康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彷如破布娃娃!谁若连这种血汗钱都诈骗,那可真是……丧尽天良……”
我这一世是人,你懂吗,不懂算了。
我单方面屏蔽小康的讨债。让它多体验一下人世艰辛吧。
至于外界,麒磊又开始嚷嚷了。他还是不愿相信长老会和魔勾结,说就算如此,也是麒舒故意构陷长老会。
然而事到如今,大家只当麒磊是悲伤过度,谁都不信他说的话,与他关系不算差的麒麟小声在旁边劝他算了算了。但这种事儿,说实话,站在麒磊的立场上来说,又哪能真的轻易算了。
正不知怎么处理麒磊好,楼起笙突然对他说:“闭嘴,我有一法,让你接受现实。”
“你胡说!”麒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吼他。刚刚麒磊才被摁在地上,脸上全是灰土,这一哭,黏糊糊的,看着特别狼狈。
楼起笙没理他,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远方。
大家都照着他的目光看去,又是齐齐一怔,但不算太惊讶。毕竟这会儿有好些麒麟和魔死去,按道理地府是该派鬼差来勾魂带走的。
果然,黑白无常走过来,开口就说是常规工作。麒舒站出来,友好地代表麒麟城外交,表示对方可以自
由地正常地开展工作,不必在意大家。
“挺在意的,”黑无常面无表情道,“其实魂已经勾完了,看你们在这里闹,特意绕路来看下。”说着瞥我一眼。干嘛要瞥我?
白无常有点无语地瞥黑无常:“一定要把实话说出来吗?”
“我又没说是你想看。”黑无常说。
白无常:“……你现在不就说出来了吗。”
“你不说我就不会说出来了。”黑无常理直气壮。
白无常不理他了。
楼起笙见气氛不对,朝他俩抱拳,转移话题道:“多日不见。敢问一事,这些麒麟之死是否都在生死册上早已注定?”
黑白无常看向他,一个说道:“是。”
楼起笙便朝麒磊道:“你听见了吧,命中注定他们合该今日死。”
麒磊却仍不服气,说:“就算如此,也分是不是被蓄意害死的!若是被某些魔种故意谋害,哪怕命中注定,我也要为他们报仇!”
楼起笙不和他吵,直接问黑白无常能否通融一下,暂且放出这些麒麟的魂魄待自己一问。
白无常温和地拒绝道:“活物死后三日之内的新魂都是浑浑噩噩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说得清自己是怎么死的?因而这三日中主动逃跑的新魂其实不多,也省了鬼差到处去逮。”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感慨道:“但也总有那些不老实的……不知怎么要将地府想象得那么恐怖,死都死了,跑又能跑去哪里?跑了做孤魂野鬼,难道不如老老实实排队投胎?”
黑无常吐槽道:“亏心事做多了,都以为自己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自然要跑,跑了再说。”
你俩说归说,干嘛又看我?槐玉跑过是吗?那跟我没关系,我没那段记忆!喝完孟婆汤,他欠的债就不能找我了!
楼起笙再度开口:“如此的话……上次在地府见到记忆磷灰,不知是否方便……”
黑白无常交换了一下眼神,白无常微微点头,黑无常便看着楼起笙道:“可以。”
“多谢。”楼起笙郑重地向他们抱拳。麒舒与麒凯也如此,周遭的其他麒麟见状,纷纷照样。大家都这样,那我和主角团另外仨也这样。
现场就麒磊依旧梗着脖子瞪着眼,直挺挺的一动不动站那儿。!
第189章
黑无常很快放出了麒凹的记忆磷灰,并且将其中的画面投映出来,大家就地看起了“村头电影”。
画面中,麒凹手中拿着一颗荧光色的药丸,欲吃又止,面带犹豫地问麒权是否真的吃下这个药,就能转化魔气为他所用?
看这个颜色都肯定有诈啊我的天。这就不是能吃的东西的颜色。搁现代,敢吃的人我都愿尊称一声勇士。真的,我读书那会儿做笔记的荧光笔都没这荧光。
麒权老登深沉道:“天尊需要我们有朝一日掌管麒麟城为他所用,便不会诓骗我们。”
他略停了下,面上露出浓浓的不悦之色,道:“因千年前那麒御的事,麒麟城与神界看似平和,却其实一直有许多的隔阂。千年前,神界苦于师出无名,不能将那些不识好歹的麒麟放逐出麒麟城……哼,都和麒御一样不识好歹!”
麒凹附和道:“没错。麒御王……麒御,他已死去那么久,尸骨恐怕早已荡然无存了,就算还有,他当初死时,竟也不思将遗骨用于镇守麒麟族的地方,而是守卫那些弱小的人族!哼,我从来都不懂他。”
麒权不屑道:“不懂就对了。他不过,呵,欺世盗名之辈,如此罢了!倒要连累我族世代驻守在这苦寒之地,日夜防备,对战魔族,不得安寝。那些麒麟竟还要为了这样的傻子与神界疏远,都是蠢货!”
两个老登愤愤地骂了一通,我来翻译一下,大致上就是:我们嫌弃麒御在北荒这种破地方建城,但城建得太好了,所以我们一脉当初忍辱负重前来投奔,一边嫌弃辱骂,一边死赖着不走,甚至还想把城据为己有,赶走原住民。
三个字形容:贱出汁。
他们骂着骂着,聊起了自己的阴谋。那个真鉴天尊向他们抛来了橄榄枝,他们当时立刻就接受了。
麒权特别向往地说:“照天尊所言,待麒麟城完全落入我们手中,将来,呵呵,若要麒麟城继续镇守北荒峡道,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人族就必须定时给我们送上奉献之物,这倒也可以商榷……若不给,哼哼,以后麒麟城可就不会再管魔借道去人间肆虐的事了,只顾好我们自己,别的,一概不理!”
“早该如此!”麒凹附和道,“凭什么要白给人族做工?”但他马上又说道,“
恐怕人族不知厉害,不愿意进贡。若是人族不进贡,那我们占着麒麟城,好像也没什么好处。这城处在这关键的位置,我们自己说是说今后任由魔来去人间,可魔哪会信?就算信了,魔狼子野心,天性好斗,恐怕也还是会顺路来攻击我们。”
“这有何难?”麒权嫌弃地看着他道,“人族若不知厉害,我们让他们知道厉害不就好了?先抓两只魔放去人界,待他们尝到‘甜头’了,自然会慌急,我们再出面,这事儿就好办了。”
麒凹想了想,抚掌大笑,连连道:“这个好!这个好!不愧是你!竟能想出这绝妙的好主意!”
我:“……”
两个老登得意洋洋地对着彼此眼神阴笑了好一阵,仿佛养寇自重成功的未来已经近在眼前。
终于,麒权笑够了,摆了摆手,说:“那是之后的事了,先把眼下的做好。”
这回,麒凹不再犹豫,爽快地仰头将荧光丸吞了下去,差点儿噎死,急忙端起旁边的茶水猛灌了好几口。
灌着灌着,让他给尝出味儿来了,砸吧着嘴道:“这茶确实泡来有味。人族虽弱小,捣鼓这些奇技淫巧倒是在行。”
甚至爆出惊天大瓜:“想来,我们也许久没混入人界享受了,上次还是……嗯,一年前了,唉,那春花馆的萃咛儿恐怕都老了,人族寿元短,老得快,可惜了……都怪麒舒,瞧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儿!装模作样地教训我们,不让我们再去,哼哼,我就不信他没偷着去!麒冰都被封印这么多年了!”
我来翻译:老登们经常背地里组团去人界嫖。
这话一出来,除了麒舒倍感丢麒地闭上了双眼不忍看外,其他麒都大为震撼,现场议论纷纷。就连麒凯也面露微妙:“这……唉。”
至于麒磊,这二百五,他,显然没听明白……他张望着四周,表情又防备又迷茫。有麒麟议论着议论着,将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猜他有没有去。
“看我干什么?!他们……他们就去人界看看热闹嘛!你没去过啊?”麒磊恼羞成怒道,“我就坦坦荡荡地承认我去过,还去过不少回,怎么了?!有回你还跟我一起去的呢!”
被他盯着拉扯进来的那只麒麟急忙道:“你可是真傻!我跟你上次去人界可没去青楼……
当然,我们分头行动了一会儿,这中间你去没去,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没去!你可别瞎说,毁我清白。我已经定亲了!我家家风可正得很!”
说罢,扭头拉着身边表情不太对的对象疯狂解释:“麒磊脑子不好这你也知道,而且他现在发疯,胡乱攀扯,你可千万别信……”
麒磊愣了下:“青楼?哪里说到青楼了?刚刚不是只说……啊?那是青楼啊?”反应过来后,急忙否认,“我也没去!我以为是说只是去人间……我哪知道那个什么春什么也是青楼?我常去的衣裳铺子叫秋实布庄!”
但大家都没听他解释,乱过一阵后齐刷刷再度看向“大屏幕”,一个个眼睛瞪超大,耳朵都悄然变大了一圈,生怕听不清。麒磊继续嚷嚷着解释,还有麒麟小声指责他让他闭嘴先别吵。
麒磊:“……”
那俩老登的话题一下子从阴谋转向嫖客心得。
麒权安抚麒凹说那个萃咛儿老了就老了,换个新的相好这还不容易?只要有金子就行。
而这金子的障眼法对他们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反正区区凡人是绝对识不破的,就算日后“金子”失去法效变回了石头,凡人又能去哪儿找他们?
我:“……”敢情还是白嫖啊!
虽说□□已经不对,但他们甚至还是拿石头装金子去嫖,简直是离离原上谱。我美丈麒的小白脸因此绯红,如同春日桃花,替俩老不修的害臊。
现场爆发新一轮热议。这回麒磊完全听明白了,脸羞红得像猴屁股,一个屁都不敢再放。
眼看俩老|淫|棍将话越说越露骨,麒舒再也不堪忍受这公开处刑,小声问黑白无常能否跳过这段儿。
黑无常瞥他一眼,点点头,高抬贵手地快进了。
快进了好一阵才停下,终于老登们回归正题。麒权算着时候差不多了,麒凹刚刚吃下去的德玄之药理应已经在体内奇效,便掏出一块乌漆嘛黑的肉,说是魔的肉,让麒凹先吃了试试。
麒凹接过来,表情有点嫌弃。
麒麟固然吃魔,但这玩意儿谁吃谁知道,只要有别的能选,除非品味独特,不然肯定选别的。尤其是长老会这些老登,都养尊处优,不知道多久没吃过魔了。
他做了
半分钟的心理建设,在麒权的催促下,眼一闭,皱着眉头塞进嘴里嚼吃起来。
待他将肉全部吃入肚子里,在麒权的一旁指导下,尝试转化魔气一次就成功了,眉头这才松开,喜不自胜。
记忆到此结束。
现场一时安静无声,看完后面那段儿,也就没心思讨论前面长老会组团嫖的八卦了,都看向麒磊,眼神各异,有鄙夷的,也有同情的。
麒磊的头都快垂到胸前了,久久没有抬起,似乎沉重得他抬不起。起初他还喃喃地念几句“骗我……”“串通起来诬陷……”,可这话在事实面前太过苍白,连黑白无常都出面了,他实在是不能再自欺欺麒,最终抬起头来,眼中红血丝遍布,憋着泪,看向……麒铃铃。
麒铃铃:“……”
“你说……”他抬起手来,手指颤抖着,指着麒铃铃,说,“是不是真的?”
麒铃铃长叹一声气,道:“我觉得吧……不是假的。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下——”
她话还没说完,麒磊猛地仰天长啸一声,然后扭头就跑。
“麒磊!”麒铃铃和麒舒几乎同时出声叫他,可麒磊都如同没听见,三两下就不见了身影。
麒舒急忙叫了两只麒麟去追他,只不过之后这两只麒麟回来复命,说没追上,麒磊就此下落不明,这是后话了。
总之,长老会基本上可说是团灭了,剩下些家眷,麒舒表态,只要是没牵扯进那些阴谋之中的清白麒,都不会被连坐,还可继续生活在麒麟城。只是这些家眷多少知羞,自感羞愧,自请离开。
麒舒怜他们老弱,再三挽留,他们坚持要走,麒舒只好算了。听他们说要回祖地麒麟泉去,麒舒便拨派了几只壮年麒麟一路护送。他们依旧拒绝,可这回麒舒坚持,他们只能含泪应了,临走前再三拜别,场面还是挺叫麒难过的。
虽然老登们这些年在麒麟城兴风作浪,可千百年来这一脉在麒麟城扎根,麒际关系难免已经融入,一时之间若想掰扯干净很难,都沾亲带故。
这些我们并未亲眼所见,是麒铃铃和她在麒麟城的朋友利用灵蝶通讯得到的讯息,而这会儿我们已经在赶往渤海的路上了。
当时我们离开麒麟城后,其实还去北荒峡道尝试着找过
二百五麒磊,我们都以为他去找咕咕草精求安慰了,不料当我们把咕咕草精找出来后,他却发誓说他真的没见到麒磊,还反过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没有瞒他,照实说了。咕咕草精听完之后,神色怔怔,最后说他要去找麒磊。
我们说麒磊既然没来北荒峡道,麒麟们在城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那只有天知道他去哪里了,恐怕你轻易找不到,何况你不是不敢离开北荒峡道吗?连人间都不敢去,那么别界别族、甚至麒磊很可能去了魔族,你岂不是更害怕去?
咕咕草精没多说,只是我们观他神态,猜到他心意已决,是铁了心要去找麒磊,外人再怎么劝也没用。
嗐,没想到这对二百五塑料CP竟也能患难见真情,我们多少聊表个心意,就将闲置的一些等级太低不再用得上的装备食药都给了他。
不是我们抠门不给高等级的,而是他等级太低,而且天赋有限,就算一路升级,若没有很大的机缘,天花板已经在那儿摆着了,很多东西给了他也用不上。
咕咕草精倒是挺高兴,收下后再三道谢,并且说他若找到麒磊,一定会好好劝的。
我们纷纷安慰他说找不找得到的别强求,你一路还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吧……
这也都是之前的事了。
我们带上麒凯赶路,都挺照顾他的。这孩子打从记事起就没怎么出过门,虽然从书中了解了大千世界,可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理论总是要落实到实践中才算好。
麒凯看着文弱,但一路上适应得算是很快很好了,而且他很乖巧内敛,之前那是在大事上不得不开口,如今日常相处起来,就知道他的话其实很少,总是安安静静地独自待在一旁看着,有种疏离于万物外的温柔与清冷并存的感觉。
唉。
霁宁雪日常也话少,就不算她了,我原本指望白枭垢和麒铃铃这俩活泼担当能把麒凯感染起来,他俩确实也勇敢开朗地试过,可麒凯被他们拉入群聊倒也不排斥,却一副“我很努力,但着实没啥话能说”的样子。
嗐,无论是生理年龄还是心理年龄,都挺悬殊的,不能强求。麒凯不自在,白枭垢和麒铃铃也挺不知所措,渐渐的就也都算了。
还得是我上。
麒凯倒是很愿意和我相处,话也多了些,只不过依旧以倾听为主。他对我前世今生的事情都很感兴趣,什么细节都想知道。
为了打开孩子的心,我只好事无巨细都回忆说给他听。
但楼起笙不干了,趁着麒凯休息时,借口去周围勘察情况,把我拉离营地远点,十分不满地说:“你跟他说的那些,都没跟我说过!”
“……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从我的嘴里能说出这种话来。
楼起笙还要装大方,嘴硬道:“我不是要跟他计较,你跟他说也没什么……但你得先告诉过我,才能告诉他!”
“你小学生吗?”我问。
“我又没读过小学。”他说,“我自由被——”
眼看他又要开始吟唱,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那一下子根本就是啥都没想,手上没拿东西,就直接把我的手塞他嘴里了。然后我俩四目相对,陷入夜の沉默。
挺尴尬的。我应该把手拿出来,但我怕拿出来后,他会毒舌我,就只好僵在这里了。!
第190章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僵持一阵,我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正要掏出手巾擦擦,他把我手拉回去,又一口叼上了。这不纯纯有毛病吗。
我瞪他一眼,狠狠抽回手,掏手巾使劲擦。
他还挺委屈的:“你自己塞我嘴里的。”
我甚至懒得理他,擦完手就要回营地,他伸手拽住我,我以为他要故技重施,赶紧往回抽,没抽成,但好在他也没再往嘴里塞,只是这么拉着我的手,说:“阿宝,我亲亲你,成吗?”
“不成。”我说。
他就摆出一副既然不成那大家都别走了的架势,杵在原地不动。
这大半夜的,明儿还得赶早出发,我岂能和幼崽一般见识?正要退一步海阔天空,跟他说就亲脸一下,亲完赶紧回去别耍赖,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我并不惊慌,因为来者的气息显示是麒铃铃。
楼起笙自然也察觉到了,扭头看向从人高的草丛里冒出来的麒铃铃,死鱼眼写满你最好给我有要紧事。
麒铃铃轻咳一声:“那个,我知道肯定打扰你们了,但是吧,想来想去,还是来说一说……白天大家都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我一听这话就不对劲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霁宁雪和白枭垢的面说?难道她平时跟那俩是假玩吗?
她走近,停在面前,继续用很小的声音说话。
“之前凤族不是到麒麟城探望宁雪嘛,还送来了凤姜生前的披挂武器。”她说。
是有这么一回事。霁宁雪没有特意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却也没有一点瞒着的意思,当时出城不久,打完几波路上遇到的野怪,她就升级了,接着便换上了新装备。
麒铃铃和白枭垢不知,前者还笑着打趣霁宁雪,问她什么时候背着自己去逛街啦,哪儿买的啊,这风格挺独特……emmm,怎么越看越眼熟,却就是一下子怎么都想不起来……
如今已经恢复了几乎所有记忆的楼起笙接过这话,淡淡道:“是上古时凤族服饰的风格。千年以来,已经有了许多变化,但仍流传下来一些影子,因此你看了眼熟,却又一时联想不到。”
麒铃铃听了这话,再细看,恍然大悟,连连道就是这个感觉。
然后霁宁雪就坦率而平静地解释了下来源。
这会儿麒铃铃神秘兮兮地提起旧话,我不解道:“所以呢?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老乡,你别一天到晚沉溺于情情爱爱的!”她说着,突然警觉地扭头瞅了眼目露凶光的楼起笙,轻咳一声,假装没看见,回头来继续看我。
“说认真的哦。凤姜的装备都是极品装备,你们都看出来了吧?”她问。
我点头:“这自然。”
“最近她还和她从师门带出来的那把她前世的剑磨合得越来越水乳交融,剑灵都被唤醒了,是吧。”她继续说。
确实也有这回事。我再度点头。
她一捶手心,道:“这难道不是打终极Boss的前兆吗?!你和麒嵊都恢复了完整的记忆,麒御的头骨也被你拿到了,残魂也解放了。宁雪则穿上了她的终极装备。那个谁,那个恶果,也被你逮住了。我们现在还是去归墟这么个地方。朋友,你难道不觉得不对劲吗?!”
“……哦。”我说。
“哦什么!”她看起来很想摇晃我,但手伸出来又收了回去,插兜里继续道,“我现在很紧张!”
我急忙安抚她:“我‘哦’是因为觉得你言之有理,确实我一时疏忽了,还得是你心细。”
楼起笙生怕他不说话被当成哑巴卖了,不甘示弱道:“其实我早就料到此行必然凶险……”
“哎呀跟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儿,思维不在一个地方!”麒铃铃看着我,“只有你懂。”
我懂。
楼起笙虽然在现代生活过小半年,偶尔玩玩手机上的贪吃蛇推箱子,应该是没玩过RPB这类游戏,终究不懂其中套路。
我想了想,道:“越想越是如此……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别紧张,打起精神随时迎战就是。”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她说,“我不是只来说这个的,还有。”
“什么?”我问。
“你知道凤姜和龙族一个叫龙飞的龙……的那啥吗?绯闻。”她挤眉弄眼地问我。
我一怔,和楼起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知。
但保险起见,我还是开口直接问:“你问下
麒御的那个残魂?”
楼起笙顿时面露不满:“哪儿还有什么残魂……不知道!”
你都和残魂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咋还这么排斥呢,嗐。
“真不知道。”他见我没说话,语气缓和了下来,补充道,“当年他俩的关系就仿若他俩跟我、咳,麒御的关系,实在要说,可能还没有跟麒御的关系好。龙飞恣意飞扬,凤姜则克己复礼。”
他略停了下,然后说:“倒是有传言龙飞和凤姬……不过那是很早前的事了。可也因此,龙飞和凤姜的关系岂不越发微妙?哪能有麒铃铃说的那个。”
啊这,哥,你不觉得这很很很有CP感吗?
我细看,发现这哥是真不觉得,一脸理所当然。
我细细回想一番,对麒铃铃道:“根据我的记忆,也确实不知此事。”
“那可能是你俩噶了之后了……咳咳。”麒铃铃道,“反正有这么回事儿。”
“你从哪儿听的?”我问。
她说:“我哥说的。”
我:“啊?”麒风可不像这种碎嘴子。而且麒风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理活动,接着说:“我哥从我家先祖麒贝大祭司留下来的手札中看到的。”
“哈?”
麒贝就更不像这种碎嘴子了吧……而且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写在传家的手札里啊?!那手札里都写了些什么啊?!
“自信点,”麒铃铃说,“别怀疑,里面还写了槐玉和麒御王的各种八卦,堪称麒麟族自己的帝王起居注。”她说归说,还竖起了意义不明的大拇指。
我:“……”
“那些以后再说,先说凤姜和龙飞的八卦。”她说,“手札上写道,当时两边这段恋爱风声是传了出去的,没什么意外就是真要结偶的程度。可意外偏偏发生了!嗐,其实也不算意外,就是龙飞突然龙族的风流病犯了,移情别恋,沾花惹草,被凤姜抓了正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龙飞你……
“白枭垢也就算了,这家伙我已经三百六十度试探过了,虽然也有悲惨过往,但他是真的毫无阴影,而且就是个男二,可以忽略。”麒铃铃道,“可宁雪她是原定女主啊,虽
说她姐凤姬也是她的阴影,这段剧情过过了,可突然冒出来个龙飞往事,这……”
她这么一分析,我也疑窦丛生,便细问起:“你哥为何突然跟你说这个?”
“他知道我们要去归墟,手札上记载说,龙飞自从落实渣男名分、被凤姜甩了后,彻底放飞自我,到处勾搭美女。他本来就长得帅,还成了神君,一勾搭一个准,搞得各族腥风血雨,去不了神界就三天两头跑到龙族要说法,其他龙都看不下去了。”
“何况这事儿把龙族战时和凤族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感情给毁得七零八碎……最后,说是说龙飞被大魔将所伤,去渤海休养了,可麒贝先祖私下猜测,恐怕是龙飞行事越来越过分,龙族内部纷争,想法子把他给整治了,然后流放到了渤海。”她说。
“竟还有这一段……”我微微皱起了眉头,却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龙性本那个什么,龙飞又是那么个外向的性格,虽然麒御死后他深沉了不少,可随着岁月过去,他终究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不可能要求他如槐玉一般沉湎于悲痛之中无可自拔。
麒铃铃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看了眼楼起笙,说:“龙飞是神君,寿元恐怕至今还未完结,也就是说,我们此行很可能遇到他。”
我想到的却是另一方面:“龙飞当年飞升成为神君,龙族向来护短,何况龙族因性|淫沾花惹草而招来的事儿不少,哪能为了这个就流放一个龙神君?再者说,哪怕真要如此,一介神君,他们说流放就流放?这其中……”
我们仨六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其中,难说不又是和神界有关。当年的联盟抗魔大战背后是神界在操控,而龙飞这事儿背后怎么就不能也有他们的影子呢?
龙飞飞升为神君,凤姜则是凤族族长,若他俩结合,龙族与凤族的关系必然紧密不可摧。神界自然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
我们沉默了一阵,楼起笙先开口打破宁静:“霁姑娘向来心思缜密,我想她早已有数。你只需提醒下白枭垢积极备战不可松懈即可。其他的,如阿宝所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麒铃铃点点头,忽的问:“那,大智者殿下,我要提醒吗?”
我说:“自然是要的。我去和他说吧。”
我们就说到了这里,麒铃铃先回去了营地,我和楼起笙在明亮皎洁的圆盘月下对视一阵,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脸,温柔道:“不早了,我们也回去休息吧。若你愿意,去我心境中好好睡一觉,这几日奔波,你都憔悴了。不过,若你不愿,我不会再强——”
我不等他话说完,两只手抓住他两边胳膊,稍稍踮脚,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他嘴角一下。
“阿宝……”他反应过来,一把将我紧紧地抱入怀中,从喉咙眼儿里低低地呜呜了两声,表达幼崽的委屈,然后低声道,“我还以为,你真不爱我,不要我了。”
恁大一个虽行事风格稍显邪门,归根结蒂本质还是正义凛然的大酷哥,恋爱脑一发作起来,就跟依存系柔弱不能自理小娇花似的,啧啧。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像有很多要说的,却又在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便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风吹动草木林叶的簌簌声。
“我再不让你伤心难过了。”许久过后,他这么说。
我小声道:“你每次都这么说。”
“这次一定。”他说。
“不信。”我说。
他略略松开我,低头与我对视,认真地问:“那你要怎样才信?”
怎样……我也不知怎样……就先这样吧。
我靠回他的怀中,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有些不安,可这感觉稍纵即逝,没能抓住。
也许,是因为刚刚麒铃铃的那番决战警告吧。我不确定最终的Boss是谁。我不认为会是黑化的龙飞。可婴勋如今还被我封印着……难道真是真鉴天尊?
我却总是隐隐约约有股直觉……直觉,不会这么简单。甚至,可能,不是真鉴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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