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月初二,一大早春玉和红泥就吩咐小厨房备好茶水点心,只等年家二夫人觉罗氏的到来。
四爷准觉罗氏来陪年若瑶用膳,觉罗氏就真的看准了点,午膳前两刻钟才赶到。
觉罗氏进屋的时候见到里面有个姿容秀丽的女子正陪着自家姑奶奶说话。
对方显然也见到了她,错愕一瞬后起身行礼退下。
路过觉罗氏身边的时候,那女子柔声道:“年夫人万安。”
仅一个照面,觉罗氏就认出这女子的穿着打扮虽不华贵但也不是雍亲王府有体面的丫鬟婆子可以比的。
虽不知对方身份,觉罗氏亦含笑对她回了一礼。
等人走了,觉罗氏才问道:“方才那位是?”
年若瑶解释:“是去年德妃娘娘赏赐给四爷的郭格格,我前段时间胃口不好,她来送过几道菜。她厨艺好,做什么我都能吃下去。”
“这一来二去的,就经常来我这里坐一坐。”
觉罗氏担忧地把年若瑶上下打量一遍,放下心来后才笑道:“姑奶奶那么挑的嘴,这样夸人倒少见。”
年若瑶挽着觉罗氏的胳膊亲昵道:“嫂子就知道打趣我,别姑奶奶长姑奶奶短的叫了,还跟以前在家一样叫我小名吧。”
觉罗氏知道现在留在屋里的都是从年家带来的人,便放心道:“窈窈,这位郭格格求的是什么?”
不管宫里还是宫外,高位者身边总有慕名前来投靠,不知这位郭格格想从窈窈身上图什么。
年若瑶止住了笑,认真思索道:“她还没开口,求的无外乎是四爷的宠爱或者我的庇护?”
见她没被四爷的宠爱捧的摸不着北,觉罗氏这才放下心来。
“那窈窈想如何应对?”
年若瑶扑哧一声笑了,比花还娇艳的面容上嵌着两个梨涡,只一眼就能把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若以后我和她的关系真的亲近了,我可以庇护她,但是四爷的宠爱她能争取,我却不能让。”若是这样做了,就是断了自己的前程和后路。
没有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心意被对方当成筹码来交易。把郭格格往四爷身边推的那一刻,不用四爷先变心,自己和他的情分就荡然无存了。
“二嫂还要试探我多久?”
觉罗氏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这不是担心你吗,自从知道你有了身孕,阿玛和额娘的信一封接着一封从河北寄来,我桌子上已经放了一沓子信了。”
年家老太爷在康熙四十三年以从二品湖广巡抚的身份致休后就跟着大儿子,也就是年若瑶的大哥一家去了河北。
如今守在京中的只有老二年羹尧的妻子觉罗氏。
年羹尧的长子年熙是已故发妻所出,次子年富才是觉罗氏亲生。老三年斌、老四年兴和其他女儿们的生母都是侍妾。
年若瑶知道,觉罗氏是年家特意留在京城陪伴提点自己的。不能跟二哥去四川任职,觉罗氏心里也很遗憾吧。
“二嫂。”年若瑶握紧她的手,“你不用担心我,等我生下这个孩子后,你就跟着二哥去四川吧。”
觉罗氏立刻否决:“不可,我走了你在京城就孤身一人了。”
窈窈容易冲动行事,落人把柄,之前她病的那么重应该是出自后院某些人的手笔,觉罗氏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年若瑶见劝不动觉罗氏,决定按下这件事,等以后找准时机再提。
两人闲聊了许多话,话题又绕到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你月份大了身子可有什么不适?”觉罗氏是经历过这一遭的人,知道其中凶险,担心年若瑶体弱承不住。
除了之前的反胃年若瑶还真没别的症状,她站起身子转了一圈,“嫂子你看,我好得很。”
觉罗氏急得把她按住坐下后才小心道:“窈窈,女子的第一胎没经验,生的艰难的人多的是。”
“我知道四爷和你都期待生个白白胖胖的阿哥或者格格,但是嫂子也得劝你一句,别为了孩子拼了命的补身体,你身子轻一点会生的更容易。”
“孩子嘛,只要有人悉心照料总会养胖的,可女人生产时遇到了危险就算身边有一百个华佗都不顶用。”
觉罗氏怕她听不进去,还准备认真再给年若瑶解释一遍。
年若瑶微微抬头,想把眼眶里的水憋回去。这些话只有真心待自己的,把自己看的比肚子里孩子更重要的人才能说出口。
“我明白,嫂子说的我心里都有分寸着呢。”
甜食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她已经狠心戒掉了。如今正常吃着饭菜,胃口比怀孕前大了许多,她也控制住没暴饮暴食。
在这种医疗条件差到生产只能靠女人自己努力的地方,年若瑶时刻提醒自己管好自己的嘴,到时候吃的多孩子长得大,生的时候受苦受罪的还是自己。
看到原本明媚鲜妍的小姑娘受到那么多磋磨后变成了现在谨小慎微的模样,觉罗氏就难受到揪心。
嫁人后过得再尊贵也不如在娘家好。
再聊这些就是徒增伤感,觉罗氏止住了话头,陪着年若瑶用了顿午膳。
今儿陆太监大展身手,在厨房里颠勺的手都晃得人眼疼,要不是张荣昌进去把人拦下,他非得把毕生所学都给侧福晋展露一遍。
觉罗氏尝了一口后真心夸道:“这师傅手艺不错。”
不知是有觉罗氏陪着还是今天的饭菜十分合自己胃口,这顿饭年若瑶创下了怀孕以来最大的饭量记录。
春玉和红泥两个丫头看着空荡荡的碗底傻笑,看向觉罗氏的眼睛都发光。
用完膳后,年若瑶屏退了所有人,才小声问道:“二嫂,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觉罗氏叹了口气,把那天的事情说了。
怕年若瑶担心,她保证道:“那天回去后我就和你哥哥说了,让他忍住那倔脾气,得罪四爷日后自己官路不顺畅就罢了,可千万别拖累了你。”
年若瑶摇摇头:“一家人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如今我在府里你们在外面,咱们互相扶持着才能跟四爷的情分更长久。”
觉罗氏攥紧了手心里的帕子,听到这句话再也压不下心底的疑惑,她忍不住问道:“窈窈,你真的认定了?”
觉罗氏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的天,语气里带了不确定问道:“是四爷?”
只要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都有这个自信,年若瑶郑重地点头,“一定是。”
虽说自家老爷心里更倾向于八爷,八爷有能力有声望,礼贤下士最得人心,但觉罗氏心里更相信年若瑶,准备回去后再好生劝劝自家老爷。他最疼的就是年若瑶这个妹妹,这次把她搬出来,觉罗氏还真不信他能倔着脾气和自家妹子犟到底。
把年家老夫人挑好的厨娘和接生嬷嬷安排好后,觉罗氏准备回去了。
年若瑶捧着肚子把她送到东院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觉罗氏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转角后彻底消失不见。
康熙五十二年的万寿节是康熙帝的六十大寿。早在去年就已经下诏,在畅春园设宴邀请六十五岁以上的年长者,不论官民通通可以赴宴。
三月十七日,万岁爷在文武百官的扈从下从畅春园返回京城,命诸皇子和皇孙扶辇而行。沿途几十里道路两侧张灯结彩,城中百姓纷纷跪迎。
三月二十五日这天,从全国各地赶来为万岁爷祝寿的六旬老人有千余人,自午门一直排到□□外。宴会上,八十岁以上的老者被人搀扶到万岁爷面前,圣上赐酒共饮以示恩宠。
万岁爷他老人家见到这种场面自是欣慰,大清在自己的治理下昌盛繁荣,国力富强,才会有那么多老人前来赴宴。
这次寿宴万岁爷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底下的官员和皇子们忙得累断腿。整个三月,百官都要穿蟒袍,着补褂,举行完寿宴后四爷整个人瘦了一圈。
回到府上,四爷不忘往东院来一趟,看到年氏的小脸比之前胖了一圈,轻轻一捏都是软嘟嘟的肉,他心里终于踏实下来。
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抱着年氏就囫囵睡着了。
第二天年若瑶起来时,身旁早已没人。要不是春玉和红泥告诉她四爷来过,她还以为昨晚腰间的温热是自己梦里臆想。
这段时间四爷下了朝回府就直奔东院,四福晋知道年若瑶肚子里是第一胎,再加上四爷对年氏的宠爱,让四爷欢喜紧张到这种程度无可厚非。
四福晋能想开,并不代表后院的女人们都能想开,又一次去正院请安的时候,大着肚子的年若瑶就受到了以钮祜禄氏为首的几个格格的‘厚待’。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年侧福晋独宠后她们备受冷落,希望侧福晋宽和大度些,好歹让她们能见到四爷的面。
钮祜禄氏眼含热泪,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拿出帕子拭泪。
年若瑶面无表情等她说完,双手叠在膝盖上,抬起下巴道:“四爷要去哪儿岂是我能决定的,钮祜禄格格想让四爷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那也管得忒宽了吧。”
闻言,钮祜禄氏面色惨白,年氏三两句话给自己扣了那么大一顶帽子,她慌慌张张看向四福晋。
果然,四福晋面色不虞,看向钮祜禄氏的目光格外凌厉。在钮祜禄氏开口‘求’年氏的时候她就已经心生不满,没想到钮祜禄氏越说越过分。
“年侧福晋有孕,四爷多看顾一点是人之常情。钮祜禄格格当年也是怀过身孕的人,这点都理解不了吗?”
没等四福晋开口,李氏已经把话接了过来。
钮祜禄氏面色一僵,谁不知道她去年刚失了一个孩子,李氏这话就是往她心窝里捅。
其实今天她说的这番话就是单纯的想给年氏拉仇恨,让后院的女人目标一致对付年氏。只要有一个人能打破年氏独宠的口子,其他人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眼见钮祜禄氏落了下风,索绰罗氏立刻出声为其解围。
满军旗的格格们早就不满府里的汉军旗出身的几个人比她们更受宠,一个个地也站出来声援钮祜禄氏。
这次,李氏着实惊到了,没想到钮祜禄氏这样的蠢材身边都能聚齐一群狗腿子。不过,也都是要家世没家世,要宠爱没宠爱的,李氏心中冷笑,显然没把她们这次的蹦跶当回事。
眼见今日的请安被钮祜禄氏搞得乌烟瘴气,四福晋刚想叫散众人,就看见从外面走来一个太监。定睛一看还是熟人,永和宫德妃身边的大太监徐珪礼。
徐珪礼对着四福晋躬身请安后,走到年若瑶面前,“奴才奉德妃娘娘之命给年侧福晋带句话。”
一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静等着他的下文。
钮祜禄氏眼睛一亮,心里痛快极了。
这下,就连宫里的德妃娘娘也看不下去年氏孕期还独占着四爷,忍不住要对她出手了!
第32章
徐珪礼环视一圈后,拿出一个盖了红布的木匣子正色道:“娘娘说,赐予年侧福晋佛珠一串,望侧福晋日后能顺利诞下六阿哥。”
六阿哥!
听到这三个字钮祜禄氏又惊又急,恨不得把徐珪礼扯到自己跟前来让他好好解释清楚,德妃娘娘是什么意思!
德妃愿意赏,就是在抬举自己。年若瑶起身谢恩,二话不说就把佛串套在左手腕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利索极了。
她甚至还故意把佛珠撸低点,三番两次低头确认有没有被袖口挡到。
坐在上方的四福晋看到这一幕突然想到自己赏年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大大方方地吧。
四福晋唇角一弯,心里想着难怪四爷宠她,年氏聪明在了点子上,讨喜又乖巧。
钮祜禄氏甚至还不死心地想,这句话会不会还有别的含义,比如德妃要让年氏生完孩子就和宋氏一样长伴青灯古佛?
接下来,徐珪礼的解释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原来三月底的时候德妃的娘家侄媳妇生了个八斤胖的小子,接生婆子刚喊了一句少夫人发动了,半个时辰后孩子就生下来了。
生产顺利到德妃听到都震惊了,反复打听当时的情况是否属实。
要知道自己当时生胤禛的时候足足在产房折腾了七八个时辰,宫里有那么多嫔妃,又给万岁爷生了那么多儿女,没有一个能像自己娘家侄媳妇这样顺遂平安生下孩子的。
况且,这个孩子出生在三月,和康熙的圣寿就隔了一天,怎么看都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这是乌雅氏一族的喜事,德妃高兴的同时也没忘自己的俩儿子。转念一想,两个儿子府上只有年氏这一个待产的孕妇,德妃立刻派人把乌雅家孝敬给自己的佛珠送到老四府上。
这可是德妃娘家那个有福气的少夫人怀孕的时候去庙里求的,之后便一直戴在身上。要不是家里为了巴结宫里的德妃,还真不舍得把这有福气的东西送出去。
现在众人都明白了,这千金难求的宝贝东西让德妃娘娘赏给年侧福晋了。
府上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李氏,钮祜禄氏和耿氏都生育过,除了四福晋在怀孕的时候收到过德妃的赏赐,其他人连一句问候都没得过。
李氏的三阿哥年长,德妃见到四福晋时偶尔会问一两句。钮祜禄氏和耿氏在德妃那里就是查无此人,脸和名字都对不上。
只知道四阿哥和五阿哥的生母是雍亲王府的两个侍妾格格。
钮祜禄氏气得眼睛通红,死死盯着那串佛珠,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愿意此生除了弘历外再无所出求年氏这胎是个格格。
看着年氏明艳的笑容,钮祜禄氏心一狠,向佛祖重新改了自己的愿望,她希望年氏难产,一尸两命!
她实在接受不了年氏有了四爷宠爱,还能再得德妃的青眼。等年氏平安生下一儿半女,府里哪还有她们母子立足的地方。
年家祖坟上的青烟该歇一歇了,总不能一直往上冒吧!
年若瑶心领了德妃的好意,可惜德妃和四爷母子俩不同频,现在还不清楚自己儿子的打算。
年若瑶望着皓腕上温润的佛珠,没觉得生个小格格有什么不好。女儿多好,软软糯糯的小棉袄。还能一直和自己住一起,不像儿子满了五岁就要搬到前院去住。
徐珪礼把年侧福晋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今天的表现若放在平常德妃肯定是不喜的,觉得年侧福晋性子不稳重,得了一点好脸色就要飘起来。
但今天不一样,是德妃娘娘兴致冲冲要赏人,年氏的举动正和德妃的心意。她就是想通过年氏告诉众人,她德妃还是很关心疼爱四爷这个大儿子的。
徐珪礼作为德妃的眼睛,完成了这次任务后就行礼告退了。
德妃的赏赐极其背后的深意在雍亲王府后院激起千层浪,人人都揣测德妃有意把年氏的阿哥养在四福晋名下,不然为什么那么抬举她呢——
“听福晋说,今天宫里来人了,额娘赏了你一串佛珠。”
四爷在福晋那里用完膳来到东院,颇为稀奇道。
往常永和宫有什么好东西可轮不到自己这儿,十四那边挑拣好了才有自己的份。
小的时候他安慰自己,自己是兄长要让着弟弟,还能和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十四计较不成?
大了之后他就明白了,德妃对他们两兄弟的态度是不同的。德妃对自己的好都是给外人看的,对十四那才是骨子里流露出的疼爱。
再后来,他也不想了,反正从小到大都这么过来了。
这次,听到四福晋说永和宫单独来给年氏送了赏赐,他还是忍不住跑来问。
屋子里就两个人,四爷也没遮着掩着眼里的好奇,年若瑶一打眼就明白了这是从小没娘疼的孩子突然被特殊对待了一回,有些不知所措了。
四爷心里多多少少都会对德妃这个额娘有点期待吧,只是当期待落空后就会变成怨恨。
年若瑶提到这个眼睛里都有了光,含笑对四爷道:“这是娘娘对肚子里孩子的祝福,希望我生产那天能平安顺遂。”
虽说德妃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在四爷跟前说一说她的慈爱,但是她也不敢往德妃脸上贴太多金,毕竟德妃和四爷的关系没到那地步。
再退一步说,人家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亲母子,等四爷继位后还需要德妃一起向天下人展示他们的母慈子孝。
她回答的语气也不能太冷淡,憋了一下午才找到现在这种感激中夹杂了几分惊喜的状态。
年氏绕过了德妃说的那句“六阿哥”,四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后院的女人谁不想生个阿哥,如果可以她们都愿意生一堆傍身。宫里的四妃也是因为早期生子有功,个顶个儿的能生皇子才能一跃众人之上。
年氏胆子小到连阿哥都不敢奢求,自己不该把对年羹尧的不满牵扯到她身上。
“方才你说的是额娘对你的祝愿,你自己有什么想求的吗?”
“我觉得啊,人不能太贪心。既然求了生产时一切平安顺遂那就不要再贪心别的了。”年若瑶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她从头到尾最盼望的就是平安二字。
四爷不语,半晌后才搂住她的肩膀温声道:“遇到怀孕生子这种大事,想来多求一件佛祖也不会怪罪。”
年若瑶靠在他怀里,对他这句话恍若未闻。
四爷不知道怎么又变心想要儿子了,当自己的肚子是有求必应的许愿池吗?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腻歪的时候了,年若瑶一爪子伸进四爷的衣领里,摸着他瘦了一圈但更加紧实的身体,心里痒痒的。
自从年若瑶查出身孕后,两人一点过分的举动都没做过,想得厉害了四爷就抱着年若瑶亲一口。动作极轻,年若瑶在梦里也没被惊醒。所以,她并不知道某些人忍得多厉害。
四爷本来只想单纯抱着年氏睡觉,没想到她如此大胆。锢住她调皮捣蛋的手,四爷继续闭上眼假寐。
越是得不到越心痒难耐,年若瑶觉得今天自己跟吃了假药似的,非得拉着四爷一起不痛快。
“呼,呼……”年若瑶嘟起嘴,对着四爷的睫毛轻轻吹气。
四爷仍旧纹丝不动,工具人表示并不配合。
“四爷,其实这个月份已经可以……”
“胤禛!”年若瑶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脾气,直呼了四爷的名字,“我想要!”
四爷睁开眼,眼底的炙热似乎能把年若瑶灼穿。
顾及她隆起的肚子,四爷只是浅尝辄止,耐不住年若瑶湿漉漉的眼神一次又一次无言的央求,忍了几个月的两人最终还是尽了兴。
四爷凌晨起来的时候脑袋里还是昨晚旖旎缠绵的画面。
昨天晚上的事对年若瑶而言就像多吃了一顿宵夜,睡一觉就消化完了。四爷凌晨起来去上朝都没吵醒她,年若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郭氏已经连着给东院送了两个月的吃食,今儿她没有让丫鬟去送,她亲自提着膳盒,心情雀跃地走在去东院的路上。自从和东院搭上线后,钮祜禄氏也不敢轻易为难自己了。
她到的时候,四爷和侧福晋正在用膳。
看到守在廊下的人有几个陌生的面孔,郭氏把膳盒递到春玉手里,“麻烦春玉姑娘把这个送进去,妾身就不叨扰侧福晋了。”
说罢,郭氏转身离去。
郭氏刻意压低了声音,屋里的人不细听还真不知道外面是谁。
屋子里,四爷吃着饭默不作声,年若瑶也只字不提郭氏的事情。
春玉把膳盒里的菜拿出来摆放好又退到堂屋外,和刘格格不同,郭氏的性格算是温纯端厚,东院的下人见到郭格格也颇为客气。
年若瑶正和羊排较着劲儿的时候,四爷问:“你觉得让郭氏搬到哪儿住比较合适?”
年若瑶愣了,刚夹住的羊排又放回碗里,“一切都听从爷的安排。”
“但是,”她吞了吞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四爷道:“妾身想一个人住这儿。”
想来想去,独居的大院子她还是不想放弃。
四爷看着她,“没了?”
年若瑶点点头,她又不是福晋,有权利管着后院。能把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东院守好,就算她有本事了。
“爷吃饱了。”
四爷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吓了年若瑶一个机灵。
看到年氏被吓到,四爷身形一顿,心里懊悔不该反应那么大。
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只能甩袖离去。
等到晚上年若瑶才反应过来自己白天的大意,四爷好像生气了?其实郭氏和刘氏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一个来势汹涌,另一个手段柔和。
四爷临走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被春玉和红泥深深刻在脑子里,偏偏侧福晋后知后觉,吃喝玩乐一下午到了晚上才想起来这事。
以往这个时候四爷早就到东院了,现在张荣昌守在门口眼巴巴望着一个前院的人都没等到。
“我去找四爷。”
难得侧福晋主动一回,东院的下人都没拦着。春玉和红泥就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一刻钟后陪着年若瑶出现在前院书房前。
“侧福晋。”苏培盛见到人,赶紧迎上来。这位可是稀罕客,从入府到现在前院的门槛儿都没迈进来过。现在又身怀六甲,贵重的很。
要是往常,苏培盛非得把自己的脸笑出一朵花儿来。可是今天,主子爷本来都起身准备去东院了,结果有人先年侧福晋一步找过来了。
这一次,最得宠的年侧福晋被人截胡了。
苏培盛深吸一口气,对年若瑶把身子躬得极低,几乎是吐着凉气道:“年侧福晋您稍等一等,钮祜禄格格正在里面呢。”
第33章
书房里,钮祜禄氏穿着一身家常衣裳,头上简单的梳了个两把头,素净到脸上只扑了一层薄薄的粉。
“爷,四阿哥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喊着阿玛……妾身这才斗胆请您过去看看。”
钮祜禄氏站在这儿还能感受到上一次来前院时自己被四爷忽视的尴尬。
可是想到自己儿子在病中还叫着阿玛,钮祜禄氏不想让他失望,匆匆赶来请人。
四爷和钮祜禄氏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年氏往回走的背影。她挺着大肚子走到这儿,想必是因白天的事来寻自己。
四爷立刻让苏培盛安排人把年若瑶好生送回去。
这几天天气炎热,四阿哥学会了走路后就经常在院子里玩。玩够了就回屋里歇一会儿,奶娘一摸四阿哥后背都湿透了,赶紧给他换衣裳。
尽管伺候的奴才们已经够小心谨慎了,四阿哥还是在一冷一热后起烧了。四爷见到弘历的时候,他的小脸因为高烧不退而憋的通红。
四阿哥躺在床上嘴里呜呜囔囔喊:“我要额娘,我要阿玛。”
钮祜禄氏强忍着眼泪把儿子抱在怀里,把自己的脸抵在四阿哥的额头上,“弘历乖,额娘在,你阿玛也在。”
清朝自入关以后,受到汉人文化的影响,也流行抱孙不抱子。
四爷没有抱弘历,只是抓着他的小手,“弘历,阿玛在这儿。”
四阿哥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费劲地想看清眼前的人,结果只看到一个和阿玛相像的模糊人影。
四爷来的路上已经知道弘历是怎么病的了,这时候苏培盛已经拿了牌子去请擅长小方脉的太医来给四阿哥诊治。
太医来的很快,给四阿哥把了脉后拱手道:“回禀四爷,四阿哥这次病来得汹涌,下官以为应开一剂猛药,先让四阿哥把烧退下来,再另做打算。”
钮祜禄氏一听,急忙开口拒绝:“不可,四阿哥年纪还小,身体承受不住那么大剂量的药性。”
她看向四爷,泫然欲泣。
太医听闻低下头,静静等待四爷的指示。说到底,他需要听的只有四爷一个人的话而已。
四爷知道钮祜禄氏是担忧弘历,眼见着弘历有快烧晕厥的迹象,他顾及着钮祜禄氏的心情解释了两句:“这烧的那么厉害,大人能撑个三两日,弘历年纪小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如果弘历高烧晕厥过去,再次醒来很有可能烧糊涂变得痴傻。
钮祜禄氏仍是不松口,她心乱如麻,一瞬间她想到在前院书房出来时遇到的年氏。
谁小时候没病过,自己不舒服的时候阿玛和额娘先是让自己少饮少食,接着才让大夫把脉开药。
四爷是不是嫌她们母子麻烦,想尽快看着弘历吃完药再去东院陪大着肚子的年氏?
钮祜禄氏的眼神太过直白,把一旁的苏培盛都看的一愣。
四爷可是四阿哥的亲阿玛,这钮祜禄格格连四爷都不信,是不是也烧糊涂了。
见钮祜禄氏明显没把自己的话听明白,四爷没有再看她,不容置疑道:“就按照太医说的法子给四阿哥治。”
钮祜禄氏想拦却不敢拦,最后低下头任由四阿哥的奶娘一勺一勺地给弘历喂药汁。
郭氏看着院子里灯火通明,钮祜禄氏房里的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立刻让人把西厢的门关紧。
丫鬟看着她道:“格格,四阿哥烧的厉害,四爷都来南院了,要不然您也去看看吧。”
住在一个院子里那么大的事情也瞒不住,情况去了也能在四爷跟前露个脸。
郭氏扫了她一眼,四阿哥生病自己往上凑,不管这关心是真情还是假意,在钮祜禄氏眼里自己就是冲着四爷来的。等四阿哥病好后,钮祜禄氏会给自己什么好果子吃?
见郭氏没说话,小丫鬟以为自己说的有道理,大着胆子继续分析道:“格格,您说。”她指了指钮祜禄氏的方向,“会不会是贼喊捉贼?”
一开始郭氏也怀疑过,后来转念一想后院女人再想争宠也不会在自己孩子身上做手脚,尤其还是个阿哥。以钮祜禄氏对四阿哥的看重,肯定不会冒那么大风险用孩子来争宠。
郭氏立刻呵斥道:“这话要是被外人听见传到四爷耳朵里,我们主仆二人的路就到头了!”
小丫鬟立刻噤声,胆怯地打量郭氏的脸色,心中后悔自己一时兴起说了那么多尊卑不分的话。
守到半夜,四爷和钮祜禄氏都熬的两眼通红,最后听素荷惊喜道:“回禀主子爷,格格,四阿哥的烧退下去了!”
钮祜禄氏喜极而泣,四爷心里也松了口气。
自己膝下子嗣不多,夭折过三个阿哥和两个格格。福晋的嫡长子弘晖,就是因高热去世的,他不想再因这个病失去更多的孩子。怕四阿哥再次起烧,四爷以天色晚了为借口留下太医在府上过夜。
这天晚上,甚至惊动了正院的四福晋,没多久后院都知道了。
东院得宠,张荣昌出去一趟就有人‘无意’把消息告诉他,等年若瑶回到住处,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发烧对古人来说不算小事,现在医疗条件跟不上,稍稍诊治的慢一点可能人就没了。
虽然知道弘历最后肯定没事,但是这个过程要遭多少罪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年若瑶叹了口气,吩咐东院的人不可再出去打探消息。
四阿哥当晚就退烧了,但还是虚弱,在屋子里精心养了十来天才恢复了精神气儿。四爷每天都会去南院看望四阿哥,四阿哥现在见到阿玛就两眼发光。
四爷见他大病一场不忍拂了他的亲近之意,每天都陪着他用午膳,没多久四阿哥又养得白白胖胖了。
经过四阿哥生病这件事,年若瑶对自己的身体更加上心。之前坚持食补和锻炼身体给她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如今还能拖着八个月的孕肚在院子里走好几圈。
年家给她挑的接生嬷嬷也伺候过觉罗氏,年羹尧的嫡次子就是这位海嬷嬷接生的。
来雍亲王府前,觉罗氏犹不放心,又把这位嬷嬷的近亲远亲上下几代和交好的人家都查了一遍,确保是个忠心能用的才给年若瑶送过来。
海嬷嬷性子爽朗,见到人总是笑呵呵的,看面相就是个和善的妇人。
年若瑶观察了一个月后,终于借着一次清点库房的机会,把正屋的下人都支开了。
“嬷嬷。”她抚着肚子,面上带着几分忧思,“若是到了那天我生的不顺利,该怎么办?”
海嬷嬷明白眼前这位主子在自己进府一个月后,终于愿意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侧福晋吉人自有天相,必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但凡事都要留有余地,这件事奴才也想过。”海嬷嬷正色道:“若真遇上这事,您先攒足了劲保存好体力,听奴才的话再发力。”
想必海嬷嬷在年家时,觉罗氏就已经叮嘱过她不少话。接着,海嬷嬷毫不犹豫地说道:“奴才来这里只为了侧福晋您,万事必然以您的主意为先。”
年若瑶这才放下心来,海嬷嬷这般通透,也不用自己说出保大不保小的话了。
四爷送来的那两个嬷嬷肯定是有本事的,但是她们的本事只在接生龙子凤孙上,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自己在她们眼里就是个盛放阿哥或者格格的容器。
她必须要在自己生产前,找到一个能在当天能统管全局并且和自己一心的人。幸好,海嬷嬷没有让她失望。
这番深刻交谈后,年若瑶越发倚重海嬷嬷。
有年侧福晋撑腰,海嬷嬷自己也是有本事的,很快四爷当初送来的那两个嬷嬷就以海嬷嬷马首是瞻。
年若瑶的产房设在东厢房,早在她怀孕之初四爷和四福晋就让人准备好了。
海嬷嬷不放心,又亲自把产房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年若瑶孕晚期后她更是三天两头往产房里跑。
进了七月,年若瑶足有九个月身孕了,海嬷嬷每日都会在她睡着时摸一摸她的床单被褥,防止年若瑶在梦里羊水破了而不自知。
红泥把大黄交给小五子,吩咐他这个月看好大黄,别等侧福晋发作的时候出来乱跑给众人添乱。
春玉和红泥每天轮换着守夜,挨在床边踏板上睡觉。万一侧福晋要生的时候是在晚上,她们从外面进来查看情况再去喊接生嬷嬷,这一来一回的耽误时间。
她的产期将至,四爷每天都会抽空来看看她。这几天年若瑶的小腿和脚背肿胀的厉害,走几步路便疼得不行。四爷扶着她回到屋里坐下,春玉和红泥一左一右地给她揉腿。
年若瑶把手放在肚子上,感受里面的动静。这个孩子乖得很,平日在肚子里很少动弹。今天却反常地踢了好几脚,年若瑶笑着和四爷说道:“估摸着在我肚子里待够了,想早点出来呢。”
四爷陪她用完午膳就回前院处理公务了,年若瑶困意涌上来便靠坐在床上歇息一会儿。
眯了一会儿后,年若瑶突然感到肚子一阵一阵地痛。她睁开眼愣了一瞬,对守在自己身边的春玉道:“我好像要生了。”
春玉的心提到嗓子眼,立刻飞奔出去把海嬷嬷叫进来。海嬷嬷进来后伸手往年若瑶衣裳和床褥上一摸,温声和她说道:“侧福晋,咱们起身去产房吧。”
“好。”年若瑶把手搭在海嬷嬷手背上,对她温和一笑。羊水刚破她还能靠着自己走到产房,甚至还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
海嬷嬷平静沉稳的模样抚平了东院上下急躁不安的心,一切都按照当初安排好的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正院和前院那边,张荣昌亲自去通知。
“主子爷,东院那边说年侧福晋已经发动了。”
苏培盛觉得眼前一道残影,再反应过来时四爷已经走远了。
四爷刚到,四福晋那边也赶来了。
这时,年若瑶还在里面惊奇地和海嬷嬷讨论生孩子并不疼啊。海嬷嬷笑着应是,问她还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做好了再送进来。
等小厨房的东西做好了送进来的时候,年若瑶却一口都吃不下了。
年若瑶躺在床上,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掉。她的身体又痛又累,像被重物反复碾压后又生生撕裂一样难以忍耐。
海嬷嬷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给她擦掉脸上的汗珠,“侧福晋,您先攒着点力气,还没到要用力的时候呢。”
四爷和四福晋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低吟。
四爷神色一紧,四福音安慰道:“爷别站着了,坐下来歇一会吧。年妹妹这是第一胎,应该还要再等几个时辰。”
里面,年若瑶宫口开到了五指,海嬷嬷和另外几个接生嬷嬷一看,应该是快了。
又等了一会儿,海嬷嬷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侧福晋之前还是好好的,临到要生了竟然胎位不正!
几个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慌。侧福晋母子二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得跟着交代在这儿。
年若瑶在海嬷嬷的指引下用力,折腾了许久只觉得肚子和下面越来越痛。察觉到周围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年若瑶抓紧海嬷嬷的手。
“嬷嬷……怎么了?”她咬着牙颤着声问。
海嬷嬷顿了顿还是如实相告,空气凝固了那么一瞬,年若瑶甚至有些想笑,没想到自己的运气那么差,怀孕时这好那好,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却掉链子了。
这时,另一个嬷嬷看着她们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这事得告诉主子爷和福晋。”
事关侧福晋和未出世小主子的性命,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能做主。有一个嬷嬷想出去传话,却被海嬷嬷喝住。
“先等等。”
年若瑶嘴里含着参片,咬着牙硬撑着,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做出选择。另外几个嬷嬷已经快吓哭了,这样拖下去说不定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又试了一阵发现孩子还是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年若瑶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海嬷嬷的手,海嬷嬷心领神会。
四爷和四福晋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终于见到有人从里面出来,四福晋不确定地问道:“侧福晋已经生出来了?”
头顶着四爷锐利的目光,海嬷嬷提着一口气,对四爷和四福晋行礼后道:“年侧福晋生产时胎位不正,奴才斗胆来请示主子爷,是保大还是保小?”
第34章
守在门口的张荣昌见状立刻把头低下来,侧福晋千万不能有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孩子以后还有机会再得,大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春玉和红泥也没好到哪里去,心里焦灼不安眼角都是红的,这种紧急关头还不能掉眼泪给主子寻晦气。
四福晋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年氏生的那么艰难,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四爷双拳紧握咯咯作响,手上的力气太大青紫色从掌心蔓延到手指都没在意,他眼神冷冽地看着海嬷嬷,“大人和孩子都要保住,一个都不能少。”
听到产房里面传来痛苦的叫喊和凌乱的脚步声,海嬷嬷面容一沉,立刻飞奔回年若瑶身边。
海嬷嬷把手放在年若瑶肚子上,准备把胎位给按回来。这样下去孩子在肚子里很可能窒息而死,她们准备再试最后一次。若是不行,就是和这个孩子无缘。
这是海嬷嬷的绝技,也是肚子里这个孩子唯一的机会了。
年若瑶现在脸色煞白,整个人如同在水里泡过刚捞出来一样,整个人被汗浸透,她费力地睁开眼,“嬷嬷。”
海嬷嬷看到侧福晋眼神清明地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她瞬间领悟到了侧福晋的意思,那是她们早就约定好的事情。
侧福晋的口型在说,保大!
年若瑶知道若这个时候自己能主动说出保小不保大,四爷的子嗣更重要等话,肯定更符合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要求。
但是她说不出口,她不想因为肚子里素未谋面的孩子丢了自己的命。
可是……转念一想,或许可以趁着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添一把火,光明正大地试一试四爷对自己的情意有多深。
四爷焦急地在外面等待,只听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爷,不用顾着我,一定要保住咱们的孩子!”
年若瑶牟足了劲冲门外喊道,落到外人耳朵里就是猫儿一样有气无力的声音。
年若瑶的话音刚落,突然有丫鬟婆子端着血水从屋里出来,似乎怕污到贵人的眼,刻意用身体挡住铜盆,避开四爷和四福晋的视线。
四福晋询问刚从里面出来的嬷嬷,“现在里面情况如何?”
那个嬷嬷害怕地摇了摇头,匆匆端着铜盆离去。
四爷猛地一下站起来,胸口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痛,脑袋里浮现的都是和年氏的点点滴滴。
虽说子嗣很重要,但是自己又不像老八,家里只有弘旺那一个独苗苗。自己已经有了三个阿哥,还有一个已经嫁人的大格格。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焦灼等待的时间里他想明白了,自己不想失去年氏。
四爷深吸了一口气后,沉声道:“务必要保住侧福晋,一切……以大人为重。”
亲耳听到外面传来的回答,年若瑶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这一步虽然危险,但是也让她明白了四爷对自己的宠爱到哪种地步,也逼着四爷认清了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恋爱脑这个东西自己没有,四爷倒可以慢慢有一个。
……
突然,婴儿嘹亮的啼哭划破长空,四福晋听到哭声的那一刻先是露出喜色,很快又反应过来,孩子哭是不是意味着年氏……
四福晋打量身旁四爷的表情,果然越发沉重。
产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嬷嬷怀里抱着红色襁褓从里面走出来,对四爷和四福晋笑着道:“恭喜主子爷,恭喜福晋,年侧福晋生了个小格格。”
四爷骤然起身,猛地拔高了声音,怒喝道:“小格格?爷不是说了保住侧福晋吗!你们这些混账连爷的话都不听了!”
从四福晋的角度看,四爷此刻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暴怒,四爷因年氏情绪失控了,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刚出生的二格格。
出来报喜的嬷嬷吓得一哆嗦,四福晋身边的采薇眼疾手快把她怀里的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掂了掂,二格格似乎有些轻。
本来以为出来报喜是个好差事,没想到差点被吓死,那个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糊涂,奴才糊涂,忘了告诉主子爷和福晋,年侧福晋平安生下二格格,母女均安。”
母女均安……他的脑袋突然混沌起来,逐渐反应过来这意思是年氏还在。
四爷点了点头,幸好,保住了年氏,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四福晋对四爷福身,笑道:“妾身恭喜爷,也恭喜年妹妹。”
产房外,四爷径直走到门前。
眼见着四爷的情绪有几次差点失控,四福晋以为他想进去,刚想把人劝住就见四爷的脚步在门口。
“窈窈,你还好吗?”
刚生产完浑身疲乏的年若瑶听到四爷喊自己小名,整个人一抖,困意都散了,把嘴里的补汤咽下去后,立刻回道:“妾身很好,天色不早了还请四爷和福晋早点回去歇着。”
“好。”四爷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四福晋静静等着,以为四爷还有什么话要叮嘱年氏,结果下一秒四爷直接转身离开了!
这是个什么章程她也不懂,四福晋在心里叫苦不迭,四爷甩甩袖子走了自己却不能走。
四福晋安排好奶娘进去伺候,又仔细问过年氏母女的情况,听到下人来报二格格已经吃上奶了四福晋才安心回去。
海嬷嬷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在年若瑶身边,她侧着头打量着,刚出生的孩子根本看不出来像谁,皮肤还是红的,小脸有点皱,脑袋上湿漉漉的都是没干的羊水。
今天,不管四爷选择保大还是保小,最后经海嬷嬷的手,能平安活下来的只会是大人。
老天爷还是眷顾她们的,在真的要放弃的那一刻,孩子竟然能生出来了。那股疼痛好像突然找到了倾泻口,她拼尽最后的力气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
明白这个时代的局限性导致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的女子都过得不容易,年若瑶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自己更要好好活着,作为这个孩子最坚实的依靠,为她撑腰。
东院年侧福晋生了格格的消息不胫而走。
“生了个格格?”
听到下人报上来的消息,三阿哥撇了撇嘴,生了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说的。也不知道额娘每天在担忧什么,年氏再得宠有什么用,她肚子又不争气啊。
阿玛就算再喜欢她们母女,二格格长大了还是得嫁人,说不定还得嫁到蒙古去联姻。
李氏听到了这个消息喜上眉梢,年氏的身体出了名的不好,这次生完下次能不能怀上都难说。
等她运气好再怀胎十月生个阿哥出来,自己的三阿哥早就长大成人了,说不定连嫡子都有了,到时候谁都没法和自己的弘时争。
四爷规定在前院读书的阿哥一个月能回后院一次,难得今天不用读书练字,三阿哥想尽快回屋子歇着。
三阿哥见李氏这样开心,拉着自己絮絮叨叨,他有些不耐烦道:“额娘,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咱们的眼睛也不必放在东院,可以挪到别的地方了。”
三阿哥的话,突然让李氏想到了大格格,大格格已经嫁人快一年了还没有好消息传过来。
弘时明年就十一岁了,再过两年就能帮四爷分担些差事了。自己母家李家并不显赫,也没有什么有权势的亲朋旧友,弘时在大婚娶福晋前,唯一能够帮到他成为他助力的只有大格格的夫家。
李氏蹙眉,准备明天给大格格送封信再催一催。大格格得尽快怀孕生子在那拉家站稳脚跟,能在夫家说上话了才能更好的帮衬弘时……
知道东院得了二格格后开心的不止李氏这一处,钮祜禄氏刚得知年氏难产的时候以为菩萨真的显灵了,心里感叹怪不得四福晋和宋氏都有礼佛的习惯,原来真能让人得偿所愿。
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对素荷道:“我啊烦闷了那么多天,到了今儿才算真正解气。”
和自己同住南院的郭格格,三天两头往东院那边献殷勤。依附钮祜禄氏的那几个格格,见郭氏努力往年侧福晋身边凑的时候已经起疑了。
她们都觉得郭氏里的那么近,肯定比她们更了解内情。毕竟,谁会舍了近的人不求,反而去巴结那么远的。这次,年氏要是没了,郭氏竹篮打水一场空就会变成众人眼里的笑话。
再然后,知道年氏平安生下二格格后,钮祜禄氏的笑容就淡了些。
素荷见状,赶紧安慰道:“任凭主子爷再怎么宠爱年侧福晋,她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孕了。三五年后,咱们四阿哥已经在前院读书了,东院都悬能出来一个阿哥。”
钮祜禄氏呵了一声,年氏侥幸生了个格格而已,生阿哥的福气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晚上,二格格吃完奶睡着后,年若瑶仔细端详着女儿的容貌。
不是她自夸,她还真没见过比年氏还好看的人,二格格生下来半天了皮肤还是红的,让她莫名想到了猴子。
二格格来得不容易,伺候的人更是小心谨慎。见年若瑶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二格格,都以为侧福晋是慈母之心泛滥,舍不得让二格格离开自己的视线。
春玉和红泥正被母女间的温馨相处所感动,就听见侧福晋毫不掩饰的嫌弃道:“怎么生下来半天了,二格格还是那么丑!”
已经走到门口的四爷脚步一顿,接着又听见年氏说,“女儿肖父,二格格一定是随了四爷!”
第35章
四爷进来的时候,年若瑶尴尬到能用脚指头在雍亲王府抠出一个迷你版紫禁城。
好在四爷明显是有正事要说,并没计较方才她说的那些话,他坐在床边把手里拿着的那张纸摊开道:“爷给咱们二格格想好了名字。”
年若瑶很诧异,一般都是满三个月才起名,四爷怎么那么快就给二格格想好了名字。震惊归震惊,她还是认真看了四爷写在纸上的字。
福嘉。
‘嘉’字,吉祥,幸福,再搭上一个福字,可见四爷对这个孩子的珍视喜爱之意。
“爷,现在给孩子起名字,是不是太早了?”
当他听到二格格降生时的那声啼哭,以为自己彻底失去眼前这个人了,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大。
在他内心悔恨之际,接生嬷嬷又告诉他母女均安,这句话突然触动了他的心弦,福嘉这两个字瞬间出现在他脑海里。
可是这些话和内心复杂的情感四爷不知从何说起,索性换了种更直接的方式表达。
他拉着年若瑶的手解释道:“二格格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珍宝,名字早晚都要取的,这事也就你我二人知道。”
说是二人知道的意思是在东院能有资格叫二格格“福嘉”的只有年若瑶和四爷。
二格格在悠车里哼哼唧唧,奶嬷嬷听到动静就进来了。
四爷心疼地看她把孩子抱走,对年若瑶说道:“福嘉刚出生体重只有五斤二两,比一般孩子轻了许多。”
二格格出生时的体重确实比她前头的几个哥哥姐姐都轻,李氏的大格格刚出生时足有六斤五两,三阿哥和四阿哥、五阿哥更是超过了七斤。
在他们眼里孩子出生时越重,体格就越健壮,也意味着更不易夭折。
年若瑶本身就体弱,生下的二格格也小,四爷担心东院的人手不够,又从所属的镶白旗里找了两个儿女双全的奶嬷嬷。
到了二格格洗三那天,众人就看到了海嬷嬷抱着二格格,她身边还站了六个奶嬷嬷,年家送来的两个,四爷从内务府挑的两个以及后来从旗下属人里找的。
看到这一幕钮祜禄氏的嘴角都直抽抽,府里几个阿哥刚出生时也只配了四个乳母,不就是个格格吗,竟让四爷宝贝成这样。
除了四福晋,这是众人第一次见到二格格。
再一看到襁褓里比寻常孩子小一圈的二格格,钮祜禄氏心里的不满瞬间消散,原来这二格格生来就瘦弱,才让四爷和年氏如此上心。
府上最小的孩子要数耿氏的五阿哥,五阿哥弘昼现在已经一岁半了,见到襁褓中的二格格好奇地想伸手去摸。
二格格撇嘴一哭,吓得五阿哥缩回了小手,把头埋在奶嬷嬷怀里不肯再抬起来。
耿氏一边担心五阿哥,一边又怕得罪了年侧福晋,慌得不知道顾哪一头。
倒是抱着二格格的海嬷嬷先笑起来,“五阿哥别急,等二格格长得和您一样大了就能和您一起玩了。”
五阿哥一听,重新露出笑容,乖乖地站在额娘耿氏身边。
郭氏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东院了,上次见到年侧福晋还是一个多月前。她并不像李氏或钮祜禄氏这样消息灵通,年侧福晋那天生得艰难她还是后来才知道。
她本以为年侧福晋会一举得男,心中遗憾了许久,见今日二格格洗三办得格外隆重,四爷还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抱起二格格,就知道东院第一胎是阿哥还是格格已经不重要了。
郭氏回头,看到刘格格远远地站在人堆里,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变得死气沉沉,望向人的目光也诡异地平静。
郭氏猛地心跳加速,再想仔细观察刘格格时,发现她已经把头垂下去了。
钮祜禄氏顺着郭氏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刘格格,她嫌弃地看了眼,争宠失败后就心灰意冷的侍妾,刘氏也不是头一个了。
洗三礼结束后,二格格已经在海嬷嬷怀里睡着了。年若瑶看着呼呼大睡的女儿,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等四爷继位到时候福嘉还没满十二,因此也可以躲过被康熙爷送去蒙古联姻的命运。只要这期间自己和四爷的关系稳步发展,福嘉甚至可以留在京城。
一想到不用和自己的女儿分离,年若瑶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
这次生孩子耗损了年若瑶极大精力,她每天最多精神半日,剩下的时间注意力也集中不了,疲乏地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七月底的天气炎热难耐,海嬷嬷只在中午肯开窗通半个时辰风,剩下的时间她都是闷在屋子里。年若瑶不敢随着自己心意坐月子,反正只遭这一次罪,干脆什么都听海嬷嬷的,早点把身体养好。
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到时候连二格格的满月礼都参加不了。
二格格的悠车就吊在东厢房,离得近了也方便她看二格格。若是饿了奶嬷嬷就把二格格抱到屏风后喂奶,吃饱喝足哄睡着后再放到悠车里。
年若瑶很庆幸孩子生下来后有那么多人一起带,不然就冲二格格一晚上那么多回地喂奶和换尿布,自己一个人早就崩溃了。
她每天闲着无聊,时刻注意着二格格的变化,几天后惊奇地发现自家的猴儿好像长开了,比刚出生那会儿顺眼多了。
怕自己看走眼,年若瑶把海嬷嬷和春玉红泥都招来,海嬷嬷笑地合不拢嘴,“奴才瞧着咱们二格格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你看这眼睛,鼻子和小嘴儿,和侧福晋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海嬷嬷睁眼睛说瞎话的境界相当高,年若瑶不知道刚出生几天的孩子从哪儿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年若瑶顺势看过去,她小时候长得有那么丑吗?等以后有机会见到年家二老了,她一定要仔细问一问。
二格格睡觉的时候放在悠车里,醒了睁眼后就在年若瑶榻上,母女二人大眼瞪小眼。
她现在每天除了睡就是吃,兴致高的时候逗一逗孩子,犯困的时候就躺下睡一觉。
四爷几乎每天都会来东院看望二格格,二格格也不负众望,被几个奶嬷嬷喂得越来越胖,皮肤也越来越白,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四爷每次看到都要夸赞一番。
年若瑶在坐月子的最后一天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身体浸泡在桶里的那一刻她舒服到想尖叫。
等到满月的时候,二格格俨然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还是个见到人就咧嘴笑的开心小胖。
四爷以年若瑶身体还没休养好为由,让她在二格格满月这天当个吉祥物,在众人面前露了一面后就被春玉和红泥护送回东院了。
四福晋含笑从奶嬷嬷手里接过来二格格,抱在怀里温柔地喊她“福嘉。”
众人才反应过来,四爷已经给二格格取好名字了!
李氏心中五味杂陈,自己的大格格还是百天的时候才有的名字。
年氏只是生了个格格,四爷就宠成这样,要是以后生了阿哥,自己的弘时该怎么办?难道要让弘时给小十几岁的弟弟让路吗?
前段时间她找人给大格格带去一封信,昨天收到回信得知大格格现在正在保养身子,子嗣这件事估计最快也是年底才有消息。
李氏急得嘴角长泡,大格格生不了孩子在那拉家能有什么话语权。等大格格那边再有消息,说不定年氏肚子里又揣上一个了。
若是有人能和年氏分宠就好了,李氏环视一周都没找出一个像样的人来。
永和宫送来的两个格格都是不中用的,一个被钮祜禄氏压得抬不了头,另一个还被教养嬷嬷给训傻了……
二格格满了月,照理来说四爷又可以留宿东院了,这件事还是海嬷嬷主动和年若瑶提起的。
“侧福晋坐完月子身子恢复的极好。”海嬷嬷十分满意年若瑶此刻的身材,肉十分懂事地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让海嬷嬷这样直勾勾地打量一番后,年若瑶才后知后觉自己刚生完孩子的气球肚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虽然小腹还比不上从前那样紧致平滑,但是有两处丰腴衬托着,更显得她前凸后翘。
小半年没有和四爷亲近,这次又躺在一张床上,年若瑶竟然破天荒地有些不自在。
四爷倒是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福嘉。
“福嘉今日又对我笑了,她只有见到我这个阿玛才笑得那么开心。”四爷道。
二格格见到大黄的时候明显比见到任何人都开心,年若瑶敷衍地点头,没有打击四爷作为阿玛的自信心。
“福嘉的眼睛和我……”
自从二格格满月后,谁见到了都夸她眼睛水灵好看,四爷似乎还没忘自己的那句女儿肖父,逮到机会就炫耀二格格如今的好看是随了自己。
“对对对,一模一样。”
年若瑶撇嘴,二格格洗三的时候她可是听说了,四爷对二格格的外貌只字不提,显然那时候的二格格在亲爹亲娘眼里都觉得丑。
“窈窈?”
四爷终于察觉到了年氏的心不在焉,好像有什么心事。
四爷下意识把人揽在怀里,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年氏已经出了月子。四爷抱人的手越发用力,哑着嗓音唤道:“窈窈。”
温热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年若瑶在他一声声似叹息般的轻唤中迷失了方向。时隔半年,让两人再次感受到彼此是如此的契合,屋子里的烛火到三更才熄灭。
年若瑶万万没想到,这次自己还没出力就被四爷带飞了。很好很不错,下次还选这个动作。
苏培盛眯着眼睛守在外面当门神,听里面开始叫水了才带着人进去伺候。主子爷明儿一早还得骑马出一趟远门,希望这次两位祖宗能消停点,别又在水里闹起来。
后半夜,又被叫进去的苏培盛看着满地的水渍,直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但愿主子爷还存了点劲儿,到时候别当着诸位爷的面从马背上摔下来。
第36章
万岁爷在七月就住到畅春园去了,要想汇报工作都得跑到畅春园去找他老人家。
四爷和五爷定好了今天一起去畅春园,也不知道是真凑巧还是假凑巧中途碰到了老九和老十。
九爷挺着肚腩在路边招呼着,“两位哥哥等等我。”
老五和老九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五爷舍不得落自己亲弟弟的面子停下来等,结果老九的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四爷看到十四跟着从旁边出来,只是挑了下眉,接着挥着手里的鞭子骑远了。
五爷彻底傻眼了,这明显是有备而来。完蛋,自己又让老九给阴了。
老九挥了挥眼前飞扬的尘土,坐在马上笑眯眯对自家五哥道:“您先请?”
五爷恨恨地剜了他一眼,甩着鞭子就要往九爷身上抽。十四爷拉着九爷往旁边一躲,五爷的鞭子甩个空。
都到当阿玛的年纪了,五爷知道得给老九个面子。方才当着十四的面自己已经发过火,要是再和他计较,老九非得给自己甩脸子。到时候亲兄弟俩置气反而让别人看了热闹,宫里宜妃知道了两人都得挨骂。
“快上马。”
五爷对两个弟弟吆喝一声,最后兄弟几个一起骑马往畅春园去。到了地方,四爷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八爷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不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八爷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四爷心中了然怪不得路上能碰见老九他们,原来老八把自家儿子带到万岁爷跟前刷存在感了。
三爷从七月起就奉命在畅春园开设修书处,进行天文地理等多方面研究,一时间诚亲王身边慢慢聚集了不少文人。
现在老大和太子都倒了,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就是有文人拥戴的三爷。嫡和长都没有了,三爷反而成了最年长的皇子,很受万岁爷倚重。
长此以往,等书编纂出来立老三诚亲王为储的呼声只会更高。
偏偏万岁爷在中秋节后又去畅春园住下了,天长地久地让三爷和万岁爷相处下去,怕是会变成下一个太子。
八爷在京城坐不住了,立刻带着儿子弘旺赶过来,希望趁此机会能让万岁爷和自家儿子多亲近一点。弘旺聪慧,若是能得到万岁爷的赏识,自己将来的赢面也就更大。
听到外面的动静,万岁爷让梁九功出来请人。
万岁爷听几个儿子一一汇报完后点了点头,几人里面最年长的就是四爷。四爷说完正事后一声不吭,其他几个弟弟也不敢再多说话。
万岁爷倒是先开口问起来,“老四,听说前阵子你得了个闺女,儿女双全倒是又凑成一个‘好’,正如你办的差事,朕满意的很。”
局势不明之时更应韬光养晦,免得锋芒太露遭人围攻,四爷慌忙跪地感谢万岁爷的赏识和信任。
今天万岁爷借着夸自己的名义实则斥责老八暗中钻营,众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有十爷一个人夹在兄弟们中间是真糊涂。
老八生母卫氏是家族获罪充为包衣,没有值得夸耀的出身,空有一副精致的外表。卫氏能在宫里熬到妃位,多亏生了一个聪明的儿子。
老八没有母家给他撑腰,能借助的就只有妻族。这也是多年来他一直敬重八福晋,和她恩爱非常的原因之一。
早些年,老八还是很得万岁爷喜爱的。自从第一次废太子后,直郡王胤褆倒台,眼见着自己没有争储的希望了他转头带着自己的党羽开始支持八爷,说老八仁厚做了储君必不会屠戮兄弟,这句话直接戳到了万岁爷的心窝里,气得他破口大骂,甚至连老八都记恨上了。
四爷有时候在心里猜想,直郡王生母惠妃曾经养育过老八一段时间,是不是老八小时候和老大结下过什么梁子,才能让老大那么没有顾虑的坑人。
老大这看似是为老八铺路,实际上祸水东引这一招玩的炉火纯青。往前走的路没给人家铺两块,倒是把后路全给人断了。
以后哪个兄弟继位了能放心留下老八这样一个被众多官员臣子保举过的王爷?
鲜少听到万岁爷对他们这些儿子有如此高的评价,八爷等人的目光都若有所思地停留在四爷身上。
万岁爷的视线落到八爷身上,自己这个儿子出身不好,没想到成婚之后子嗣也如此艰难,这些年只得了一个儿子。自己这个做阿玛的心疼他,不代表他可以利用这份心疼来谋取别的东西。
带着唯一的儿子赶到畅春园给自己请安,是嫌宫里太小跪不下他们爷俩是吗?
其他几个儿子,万岁爷没再多做评价,一挥手让他们全退下了。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继承人就是在他们里面挑一个。本朝就没有立太子的惯例,在没有选中最合适的人之前,他是一个字都不会松口的。
几人出来的时候,弘旺迎上来站在自家阿玛身边,对几个叔伯一一行了礼。
九爷摸了摸他的头,十四爷笑着说,“明天十四叔带你去骑马,敢不敢和你十四叔比一比?”
阿玛带他出门的时候说这两天可能要住在畅春园,现在十四叔又说带自己去骑马,弘旺眼珠子骨碌一转,看到阿玛有些落寞的表情,猜到事情有变。
几岁的小孩自以为心里的想法藏得很好,周围的大人都看破不说破。四爷和五爷还有事,从万岁爷那儿出来后就和兄弟几个告辞了。
“不就是生了个格格吗,搞得跟谁没有一样,也值得皇阿玛在咱们跟前夸。”十爷府上已经有三个闺女了,他心直口快,性情耿直,根本没听出来万岁爷话里的意思。
九爷赶紧给他使眼色,可惜十爷没接收到,还想继续往下说,结果被十四爷一把搂住嘻嘻哈哈把话岔开了。
八爷心里五味杂陈,这么多兄弟里只有自己府上子嗣稀薄,万岁爷那句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狠狠刺痛了他。
别的兄弟不当一回事的格格,都是他求之不来的宝贝。
他突然想到自己长久以来忽略了一件事,在别人眼里六岁的弘旺能不能健康养大还是个未知数,拥护自己的那些人估计也在心里担忧自己后继无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后继无人……谁敢全力帮助自己问鼎天下呢。
八福晋郭络罗氏没想到八爷会那么早回来,听到门房那里来报,她就让下人摆好了晚膳。看着桌子上的两副碗筷,郭络罗氏犹豫半晌,心不甘情不愿道:“再添一副吧。”
八爷是带着弘旺出去的,肯定也要带着弘旺回来。
她虽然不喜弘旺,但是不得不接受他是八爷唯一的子嗣,甚至将来也只有他一个。
在正院等了许久也没见八爷的踪影,郭络罗氏派人去查看情况,回来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禀报,“主子爷往张格格院子里去了……”
今天一早出门时还好好地,现在八爷回来了,怎么跑去找弘旺的生母了。
郭络罗氏心里慌乱,连忙问道:“什么?”
小太监把头埋得更低了,“主子爷说今儿就宿在张格格院子里,让福晋不要再派人来寻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郭络罗氏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僵在原地半天都动弹不得。
张格格见到弘旺和八爷的那刹那,以为自己在做梦。弘旺已经六岁了,她见到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
八福晋郭络罗氏性格强势,后院的侍妾没有一个不怕她的,偏偏八爷还和福晋恩爱有加,她们的日子更是不好过。
自己生下弘旺后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八福晋,让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弘旺。
方才弘旺远远地看了眼张格格,就被奶嬷嬷和贴身太监带走了,就这一眼,张氏心里如同抹了蜜,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很快,下人们都退下去了,屋里只留下八爷和张氏。
八爷看张氏服侍自己解开衣裳的手都在发抖,他和福晋成婚多年这些侍妾基本没碰过几次,张氏偶然一次有了身孕生下弘旺后,他就再也没来此处过夜。
今天,他来到这儿只有一个目的。
张氏既然能生下弘旺,肯定还能生下别的孩子。他不能再去别的妾室那儿耽误时间了,他要张氏尽快再给自己生下一个子嗣,不论阿哥还是格格。
至于福晋郭络罗氏,八爷眼里闪过一丝疲惫,成婚多年还无所出,自己已经不想在子嗣问题上和她争论了。不管阿哥还是格格,自己都可以记在她名下,只不过长久以来郭络罗氏不愿接受罢了——
年若瑶正在屋里陪着二格格玩,春玉从外面进来说道:“侧福晋,郭格格来了。”
“请进来吧。”
郭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年侧福晋怀里抱着二格格,一大一小的气色都非常好。
这一次,郭氏照旧做了几道吃食送来,年若瑶笑容潋滟,当着郭氏的面喝了几口燕窝参鸡汤后赞不绝口。
年若瑶素手一抬,红泥立刻把画了家具的纸递到郭氏面前,极为和气地说道:“这是侧福晋从库房精心挑选的,格格您喜欢哪一套尽管挑。”
自从那天四爷吃醋走后,年若瑶就缓过来了。
郭氏是个聪明人,一直没有开口,或许她在等自己时间长了糊涂了,主动把她推到四爷面前,也可能是没想好要求什么。
原先年若瑶一直在主动等郭氏开口,现在她等不及了。
之前她一个人,可以一直和郭氏周旋,现在有了福嘉,她不希望自己因没处理好和郭氏的关系,给福嘉的未来添一道风险。
桌椅屏风等东西都是大件,总不好让人带着郭氏去自己库房挑,她就在纸上把家具图样画下来装订成小册子,方便观看挑选。
海嬷嬷带着两个小太监从库房搬来许多料子和首饰头面,郭氏心如明镜,年侧福晋要把这半年多自己陆陆续续往东院送菜的账给平了。
郭氏认真翻看完,选中了一套后不好意思地笑了,“妾身恭敬不如从命,就选这一套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年侧福晋神情一松,笑容更明艳了,“好,等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到南院去。”
只是接受东院的赏赐,郭氏觉得还不够。她还得再向年侧福晋开口求一件东西,彻底把自己之前给东院送菜的事情抹平了,甚至还要欠东院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才行。
对侧福晋这样利索性子的人来说欠人情总是让人不舒服的,两人位置颠倒过来更能让年侧福晋安心,不会排斥自己的亲近。
郭氏看准时机,分外诚恳地说道:“妾身还想求侧福晋一件事,妾身想搬去和刘格格同住。”
第37章
郭氏提的要求不算难,年若瑶思考了一瞬,回道:“这事儿我过两日再给你答复。”
等再见到四爷的时候,年若瑶直接和他提了郭氏这件事。
头一回有人把后宅女人之间的交际如此坦荡地说给自己听,四爷罕见地来了兴致,还陪着年若瑶一起分析郭格格的想法。
等年若瑶缓过神来,四爷竟然还站在她的角度说的头头是道,严肃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商议朝政。
年若瑶笑着倒在四爷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道:“福晋那边就拜托爷帮忙说一声了。”
对四爷展露的‘真’得拿捏好分寸,像和郭氏的来往无伤大雅也没涉及后院阴私,就可以说出来给他听一听,适当地分享烦心事也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而且年若瑶还有私心,最好自己不用出面,让四爷把这件事和四福晋解释清楚。
毕竟当初郭氏进府的时候是四福晋给她安排的住处,结果几次三番地被钮祜禄氏欺负,这样不明不白地搬走了,四福晋那边也不好交代。
四爷心里叹气,年氏对自己这样没有防备,什么想法都说给自己听。这样赤诚地相信自己,自己也只能不辜负这份信任,多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给她遮风挡雨。
他一直记得钮祜禄氏克扣郭氏东西这件事,现在郭氏主动提出要搬去和刘氏同住,四爷心里又给钮祜禄氏记了一笔。
自从钮祜禄氏生了四阿哥后,行事越发没有规矩可言。
年若瑶解决了郭氏的事情心情大好,四爷的心情也十分愉悦。他从东院出来后,拐弯便去了正院。
后院向来都是福晋在管,现在要把郭氏移到耿氏和刘氏的院子,这事情还得由四福晋出面处理。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正在堂屋看账册,见到四爷来慌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上去。
四爷简单地就把事情说了,只要不跳出来和自己这个福晋作对,或者拉帮结派把后院弄得乌烟瘴气,四福晋对后院谁和谁住在一起并不感兴趣。
她当即就表示会好好安排这件事,绝不让四爷操心。
四爷处理完后院的事,也没忘了在前院读书的儿子。
去年年底他给三阿哥换了一个教学更认真严厉的夫子,望着他能在自己分身乏术的时候督促弘时学习。
李氏那儿他是不指望了,可能因为失去了两个儿子的缘故,李氏对三阿哥格外宠溺。
三阿哥和那个丫鬟险些犯下大错,他故意让人在李氏这儿松了口,让她打听到了这件事。本以为李氏会和他一样对弘时严加管教,没想到李氏非但没有责罚弘时,反而更加疼惜他。
惯子如杀子,弘时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养废了。
前院,四爷考问完三阿哥功课后,直接把书拍在三阿哥头上。
“你平日就学了这些东西?”
问了十个问题,三阿哥能回答上来两个就不错了,苏培盛在一旁看着都替三阿哥心惊。
主子爷每旬至少来检查一次,三阿哥一个月最少也要挨三回训斥,这都没有让他长记性,这三阿哥的心得有多宽呐。
“宫里比你年纪小的阿哥,书背得比你都溜。你今年十岁了,整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爷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三阿哥弘时吓得缩在一角,眼皮子都不敢抬起来看阿玛一眼。
四爷一开始看到三阿哥弘时胆小如鼠的模样还会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时间长了他也发现了,自己对弘时的震慑只是一时的,半天后这小子又能开开心心干起和读书无关的事情来。
简直没心没肺!
三阿哥此时唯唯诺诺,当着四爷的面连大气都不敢喘,看到阿玛发火只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抱怨着为什么弘历和弘昼才两岁,要是他俩满了五岁能读书就好了,这样就有人能陪着自己一起挨训了。
等四爷走后,三阿哥瘫倒在书桌上,一想到两个弟弟还有三年才能到前院读书,他干什么都提不起劲,百无聊赖地玩起自己的头发来。
他姓爱新觉罗,又是亲王之子,根本不用参加科举就有荫封,真不明白读那些书有什么用。真像三伯那样学富五车又如何,也没见得皇玛法属意他当太子啊。
三阿哥挨骂后,自然有人跑到李氏的西院通风报信。
李氏听到弘时这次被四爷训了两刻钟,心疼得不行。
“我知道四爷对弘时期望颇高,可是弘时他已经十岁了,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把他骂得找不到北,四爷什么时候能顾虑点弘时的面子?”李氏想到这件事心里就不舒服。
侧福晋表达对主子爷的不满,做奴才的接这种话茬就是找死。尽管是私下无人的时候,佩兰依旧不敢说主子爷一句不是。
她转移了话题,“现在钮祜禄格格那儿跟过年似的,天天都有人去凑热闹。”
自从郭氏从南院搬走后,满军旗的那些格格们就在钮祜禄氏那儿扎堆了。
李氏心中一动,钮祜禄氏一个格格身边都能聚集几个不受宠的格格为她所用。
自己是侧福晋,年氏那样家世高,有子嗣又有宠爱的她是不指望能笼络到自己麾下了,但永和宫出来的刘氏和郭氏都是汉军旗,和自己出身相似,倒是可以招揽过来。
若是能把德妃送来的两个收为己用,时不时让她们帮着自己和弘时说几句好话,积少成多了,三阿哥在四爷心里的印象也能改善些。
“去库房挑些东西给郭格格和刘格格送去。”
侧福晋选中的这两个格格,全都和年侧福晋有点关系,佩兰犹豫道:“侧福晋,郭格格一直是巴结着东院的,刘格格向来和东院不对付……”
李氏伸手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口气道:“我也是因三阿哥的事情急糊涂了,刘格格那儿也就罢了,只送郭格格那儿就行了。”
郭氏不巴结钮祜禄氏反而去抱东院的大腿,还不是因为指望不上钮祜禄氏。年氏有宠又刚得了一个女儿,怎么看都没到举荐别人给自己固宠的时候。
自己的年纪摆在这儿,就算四爷留宿在这儿也不会自有孩子了,不如送个人情给郭氏,双方各取所需。
不过这些得从长计议,再观察郭氏一段时间看看她是否值得自己投资,不然……李氏的目光投向自己屋里的几个年轻丫鬟,这些没有根基的反而用着更顺手。
“佩兰,你去前院一趟看看三阿哥。”李氏还是不放心,“顺便告诉他身边的那几个奴才好好伺候好三阿哥。”
李氏冷笑,“主子得不了好,做奴才的也别想有好下场。”
三阿哥被人引诱的事情是李氏心里一根刺,只要想起来就担心的不行,怕再有心思不正的想勾引三阿哥。
佩兰到前院的时候,三阿哥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三阿哥身边的小厮轻轻上前把人摇醒,谁知醒来的三阿哥恼羞成怒,一脚踹在小厮的屁股上,怒斥道:“爷的美梦都叫你给摇没了!还不滚下去!”
那个小厮赔着笑,点头哈腰地磕着头退下了。
等小厮退下后,睡眼惺忪的三阿哥才注意到佩兰,不禁露出懊恼之色来。
佩兰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想到三阿哥私底下的脾气如此暴躁,低着头调整好思绪后把李氏的话一一转达。
三阿哥听到李氏的叮嘱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佩兰长话短说,办完差事立刻向三阿哥行礼告辞,生怕他的怒火再烧到自己身上。
“佩兰。”三阿哥突然叫住佩兰。
佩兰回头,恭敬地对三阿哥道:“三阿哥是有什么话要奴才带给侧福晋吗?”
自从去年三阿哥被捉到一次那样的事情后,四爷就把他身边的人换了一遍。李氏担心再有不怀好心的年轻丫鬟勾引自己儿子,特地把伺候的丫鬟都换成年长且姿色平平的。
原本容貌清秀的佩兰,来到三阿哥院子都变成了小有姿色的美人。方才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就有佩兰模糊的身影。
他无意间听过伺候他的奴才们私底下讲的荤话,也隐约明白男女间的那些事,最近他经常急躁,见到佩兰的那一刻心里的急躁仿佛被抚平了。
突然,三阿哥大着胆子,上前拉着佩兰的手,看着她道:“佩兰姐姐经常来前院看我吧,我一个人孤身在前院挺害怕的。”
三阿哥的个头已经到了佩兰的肩膀,此刻两人的距离只有两步远,吓得佩兰蹭地一下抽出自己的手,急得脸都红了。
“三阿哥,侧福晋那边还有些事,奴才先回去了。”撂下这句话,佩兰逃命似的夺门而出。
佩兰今年十九岁,已经伺候李氏五年了。她长得眉清目秀,容貌并不出众。近身伺候的丫鬟有体面,又能经常能见到四爷,李氏必不会挑那些容貌上等留在身边的给自己添堵。
她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所以被三阿哥纠缠住的刹那,甚至有些不可置信。想到临出门前,侧福晋说起三阿哥被下人引诱的这件事时眼里的狠厉,佩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若是让侧福晋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自己的命就不保了……
第38章
郭氏搬到北院安定下来后,先去拜访了住在主屋的耿氏。
耿氏正在屋子里陪着五阿哥玩闹,见郭氏来了很是客气,让奶嬷嬷把五阿哥抱到里间,自己在堂屋陪着郭氏说话。
郭氏面容秀雅,看着敦厚老实,和西厢房美艳的刘格格一对比,耿氏立刻对郭格格心生好感。
“郭妹妹来了后咱们可得多走动,吃的住的凡是有什么我能帮到妹妹的,你尽管开口。”
虽说耿氏和钮祜禄氏不走动了,但是也知道以钮祜禄氏的脾气,自己和她各自育有一个阿哥,钮祜禄氏都强压自己一头,更何况郭氏这样无依无靠的,之前和她住一个院子必然吃了不少亏。
耿氏说话的语气诚挚,郭氏愿意领这个情。
两人说话间,耿氏的目光时不时转向里间,显然是在注意五阿哥的动静,郭氏起身道了谢后便要回去。
耿氏对郭氏的知趣更加满意,从手上摘下来一个镯子套在郭氏手腕上才把人放走。
耿格格的话虽然是场面话,但是比钮祜禄格格一见面就找茬的态度好了很多,以至于回到自己的东厢房后,郭氏的贴身丫鬟碧玉竟然夸起了耿氏。
“格格您要是早先分到了耿格格的院子,何至于吃那么多苦。”碧玉是郭氏一进府就跟在她身边伺候的,见识到了钮祜禄氏的脾气有多古怪。
从前人人都说年侧福晋嚣张跋扈不把人放在眼里,碧玉怎么看都觉得钮祜禄氏更胜一筹。
郭氏笑而不语,她从耿氏的正屋回来,便一直没歇下。对着镜子描眉扑粉,盛装打扮好后执了一卷书在屋里坐等着。
郭氏手头紧,没钱没势在府上的日子也艰难,鲜少这样认真打扮。
可能终于摆脱了钮祜禄格格的魔爪,郭格格也有心思打扮自己了,碧玉瞧着她们家格格打扮后容貌并不输耿格格,甚至能和院子里姿容上佳的刘格格比一比。
她们格格喜欢看书,每天得空了就会抱着书看个不停,可是这个时辰了也不是看书的时候,倒不如早点歇息明日一早起来再看。
碧玉劝道:“这几天一直收拾东西,格格也没休息好,今儿早点歇下吧。”
“不急,还有人没见完呢。”郭氏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窗外,月光挥洒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描摹着人的轮廓映照出一个细碎的身影。
刘氏站在西厢房门口,一直瞅着东厢房的动静。等到漫天星光闪烁,也没见郭氏从里面出来。这是存了心的摆架子给自己看,刘氏心里极为不满。
在宫里的时候,郭氏就样样不如自己,自己是永和宫的二等宫女,郭氏连德妃寝殿的门槛都进不去。
现在,郭氏竟然搭上东院的门路,还能从钮祜禄氏的手里翻出来,比起自己一进府就遭受的冷遇,郭氏简直是顺风顺水。
等刘格格站在东厢房门口的时候,碧玉才反应过来。刘格格和郭格格都是从永和宫里出来的,现在住在同一个院子肯定要上门来叙话。
郭氏让屋里的人都下去了,刘氏和她就这样面对面坐下。
她的东厢正对着刘氏的西厢,两人住在一个院子自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刘氏还是这样沉不住气,连三五天都等不了。
郭氏搬到这个院子,第一时间没来寻自己,反而一头扎进了耿格格的正屋,刘氏心中很不满。
在她看来,郭氏搬到这里就是为了抱住耿氏的大腿。刘氏出言讽刺道:“你是属狗的吗?搬一个院子换一个主人。”
看来,这半年多的遭遇还是没让刘氏的脑子转过弯来。郭氏起身,一个清脆又响亮的巴掌落在刘氏脸上,“其实,我是为了你才来这儿的。”
……
郭氏从南院搬走后,钮祜禄氏也没捞到便宜。
四爷再也不来南院看望四阿哥了,每回都是先让人来吧四阿哥接去正院,在正院和福晋一起陪着四阿哥用完膳后再把孩子送回去。
直接避开了见到钮祜禄氏这个选项,两三次后钮祜禄氏就蔫儿了。
这段时间四阿哥来正院的次数多了,见到四福晋也不怕了。
“嫡额娘。”四阿哥蹬蹬蹬跑到福晋跟前,“元寿想吃葡萄。”
四福晋让采薇再把葡萄洗一遍放在小盘子里,让四阿哥的奶嬷嬷剥了皮喂他。
奶嬷嬷一边喂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等下回去了钮祜禄格格要是知道四阿哥和福晋那么亲近,又要冲她们发火。
四福晋知道四爷不想让自己插手府上阿哥们的事,对四阿哥的亲近,她先是观察四爷的态度,发现这两天四阿哥对自己撒娇并没有引起四爷的反感后,才放心多关心了四阿哥几句。
钮祜禄氏连四爷的面都见不到,也不能指望着才两岁多的四阿哥帮自己说话,为今之计只能继续老实待在院子里等四爷消气。
索绰罗格格等人再来找钮祜禄氏的时候,就被素荷一句格格今日不方便拦在门外。
时间长了,谁都知道钮祜禄氏的脾性,知道她这是心里憋着火呢没处撒,故意让别人吃闭门羹。
索绰罗氏对钮祜禄氏的意见越来越深,同为格格,钮祜禄氏比她们好的就是有儿子傍身,如今瞧着她也没有四爷的宠爱,巴结她还不如巴结府上两位侧福晋。
屋子里,钮祜禄氏正对着四阿哥的奶嬷嬷们发火。
四阿哥今天从正院回来,竟然和她提到了四福晋,一口一个嫡额娘叫得钮祜禄氏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
四阿哥年纪小,还没有到能辨别人心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是被四福晋笼络了去,自己下半辈子还能指望谁?
奶嬷嬷们跪在地上也觉得委屈,有四爷和四福晋在那儿,哪有她们这些奴才说话的份。福晋要关心四阿哥,她们也不能拦着不让啊,况且还是四阿哥主动贴上去的。
偏偏钮祜禄格格发起疯来什么理都不认,几个奶嬷嬷罚跪了一炷香时间,另扣了一个月月钱才被放回去歇着。
素荷和四阿哥的几个奶嬷嬷打得交道最多,知道她们平日里也不容易,“格格,福晋那边不过是个过场,毕竟是咱们四阿哥的嫡母。若论亲近,四阿哥时您肚子里出来的,肯定和您这个额娘最亲。”
钮祜禄氏除了愁这件事,还有东院让她忧心。
“自从东院生了二格格,四爷天天都快住在那边了。便是咱们四阿哥出生后,四爷也没那么宝贝过。”
钮祜禄氏都快分不清东院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了。
“四爷那么喜欢二格格,不过是大格格嫁人后府上没有女儿,一时稀罕罢了。”素荷道,“二格格早晚都要嫁人的,难道主子爷还会把王府给她陪过去不成?这些早晚是咱们四阿哥的。”
三阿哥的不成器,她们这些做奴才的都一清二楚,包括钮祜禄氏都没把李氏和三阿哥看在眼里。
等四爷回过神来就知道雍亲王府以后还是得靠自己这几个儿子,到时候二格格连四阿哥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十一月初一,四爷和四福晋进宫请安。
永和宫里,德妃提出今年过年二格格也快半岁了,让四福晋年底进宫的时候把她抱进来自己看看。
四福晋嘴角的笑容还没舒展开,四爷便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话题。
“额娘,福嘉年纪还小,一路折腾到了宫里只怕会哭闹。”
这是委婉拒绝了德妃的提议。
老四心里拿定了主意,任谁说都不顶用,丝毫不考虑自己这个做额娘的感受。
德妃心里不痛快,语气也淡了,“既如此就算了,等她满了周岁再抱进来吧。”
德妃这样说就是定了二格格满周岁必须进宫一趟,四爷没有再拒绝。
他们母子说话,四福晋并没插嘴。心里清楚这次过年德妃想让二格格进宫,无非是想炫耀给宜妃、惠妃等人看。
德妃抬举十四府上的两个嫡子,对四爷府上的几个庶出从来瞧不上。
四阿哥和五阿哥都过了两岁能走能跳了,尤其是四阿哥吉祥话都能说一大串。德妃不选这两个孙子,反倒指名道姓要见二格格,无非是不愿抬举雍亲王府的阿哥,拿着二格格捂嘴呢。
十四府上除了完颜氏生的两个阿哥,其他几个庶出的时候也能在德妃这里排上名号。想必四爷心里也透儿亮,就是不满德妃拿自家孩子给十四家的当陪衬。
回到府上,四爷到了东院就看到二格格没睡觉睁着眼睛玩的正欢。
她头顶上是一块华美精致的星盘,放在屋子里也异常夺目,这是年若瑶想出来的小玩意。
二格格的视力越来越好了,很喜欢看一些鲜亮的东西。年若瑶从库房里找到一些粉色、蓝色宝石,让人打成一个星盘,把各色宝石镶嵌在里面,吊在二格格睡觉的悠车上,每天她醒来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看这个星盘,对着它做出伸手要抓的姿势。
知道福嘉喜欢看鲜亮的东西,年若瑶故意找出一些花团锦簇样式的衣裳,每天变着花样地打扮。
四爷伸手把福嘉抱在怀里掂了掂,福嘉现在白白胖胖,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出生时只有五斤多。
福嘉被四爷抱在怀里,眼睛却一直追随着年若瑶,年若瑶突然想起福嘉某些和自己相似的小习惯。
趁着她没注意,年若瑶突然蹲下身子藏起来。
福嘉先是懵了,然后急切地寻找年若瑶的身影,四爷感受到女儿在怀里不安的动弹,他下意识安抚,紧接着感受到一股温热顺着自己的衣裳扩散开。
海嬷嬷在一旁看得眼皮子直跳,二格格尿在四爷身上了!
引导二格格尿在四爷身上的罪魁祸首年若瑶,看到四爷惊慌失措的表情后笑弯了腰。
第39章
四爷见年氏笑得花枝乱颤,就知道她又在用二格格闹自己。
年若瑶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套新做的衣裳拿给四爷,这是她第二次做四爷的东西,尺寸是找苏培盛要的,选好料子后是春玉裁的,自己只负责最后的缝制收尾。
先用四爷的衣裳练好手,以后也方便给福嘉做亲子装。
四爷让海嬷嬷等人带着二格格退下,让年若瑶亲自给自己换。他眼神里的期待和炽热太明显,年若瑶用脚丫子都能想到接下来的剧情。
她一把推开四爷凑过来的胸膛,紧走两步从梳妆桌上的匣子里抓了一把东西塞到四爷手里,“这是给您赔罪的。”
四爷看清手里的东西,哼了一声,“拿着点东西打发爷呢。”
年若瑶让人把金子融掉做成与十二花神相对应的金锭花,各个宛如拇指大小,用来打赏下人。
现在是十月,东院赏人就用芙蓉花,四爷抓着一把芙蓉金花,单手把年若瑶抱起来扔到榻上……
芙蓉花散了她一身,落在哪儿四爷就吻到哪儿,眼见着滚烫的吻一路向下,年若瑶想躲却被四爷压地动弹不得。
年若瑶哪知道小小的芙蓉花竟然被四爷开发出那么多用法,她在四爷怀里颤抖着,登顶的那一刻所有愉悦的声音都被四爷堵在嘴里……
十一月底,出嫁一年多的大格格回府了。
门房那边得到消息就赶紧派了个腿脚利索的小太监往西院来报喜,李氏一大早就在堂屋里等着了,见到门房的人过来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直接让佩兰递过去一个五两银子的荷包。
大格格这次回来,是有喜事要报。年氏和二格格占了四爷这些时日,是时候让四爷把目光移到自己这双儿女身上了。
大格格一路从前院来到正院,先给四福晋请了安。
四福晋连忙拉着大格格的手坐下,问她在那拉家过得好不好。
大格格今天的妆容十分精致,穿的也娇艳,她把手从肚子上拿开,赧然道:“嫡额娘,如今我肚子里孩子也有了,在那拉家过得很好。”
四福晋这才注意到大格格的肚子略显凸出,看着应该有两三个月了。四福晋看向大格格的目光更加温柔,嘱咐她好些养胎方面的话。
不管福晋说什么,大格格都认真听着,时不时添一两句俏皮话,逗得福晋忍俊不禁。严嬷嬷看着大格格和福晋相处的如此好,心里更加心疼福晋膝下没有一儿半女。
大格格此次前来除了要给四爷和福晋请安,还准备去东院看望二格格。
“从前府里只有我一个,如今有了妹妹就想着来看看她有多漂亮。”大格格话说得敞亮,还给福嘉带了礼物过来。
年若瑶和大格格的接触并不多,见到人来了忙让人坐下,海嬷嬷奉上来一些茶水点心。大格格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吃。
“年额娘莫怪,我肚子里这个才三个月大,如今是吃什么就吐什么。”大格格解释道。
年若瑶真的惊了,大格格这是头胎,头几个月又是孕吐反应最严重的时候。这个阶段她不留在家里好好养胎,怎么回雍亲王府了?
年若瑶以打量孕妇的标准看了眼大格格,发现大格格现在比出嫁前还瘦,下巴都是尖的,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偶然间露出来的疲色和倦意,可见大格格这一胎保养的并不好。
年若瑶叫来海嬷嬷,嘱咐了两句海嬷嬷便匆匆离去。
当海嬷嬷把粥端到大格格跟前的时候,她明显愣了一下。见年侧福晋投来关心的眼神,大格格心里一暖。
她是吃过早膳来的,可惜来的路上已经吐了一半,现在肚子里真没什么吃的了。本来准备撑到看完二格格,去西院李氏那儿再吃点东西补补,没想到年侧福晋竟看出来了她的不适。
年若瑶怀孕的时候也磨人,练就了小厨房师傅堪称登峰造极的煮粥手艺,大格格的妊娠反应强烈,可以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粗粮。红豆粥熬得软糯香甜,一碗下肚大格格的气色明显比方才好多了。
大格格有了精神,又陪着福嘉玩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准备再去西院看望李氏。
这时,张荣昌从外面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眼生小太监,大格格一眼认出这是李氏惯用来传话跑腿的小路子。
小路子对着年若瑶和大格格行了礼,才道请大格格直接往前院去,如今三阿哥和李侧福晋都在前院等着呢。
大格格听闻露出犹豫之色,她从进了府就一直步行走到正院,接着来到东院,这一趟下来腿都是软的,现在又让她兜一圈再回到前院,身体不一定吃得消。
“大格格,这个星盘福嘉早就玩够了,四爷说让造办处改个模样,换个新鲜的省得她天天哭闹。我这几天忙,倒把这件事给忘了,今儿便劳烦大格格帮我把东西给四爷送过去吧。”
年若瑶让春玉把星盘拿出来,用木匣子装好了才递给大格格。
星盘上嵌满了宝石,这种东西珍贵就是给宫人一百个胆子都没人敢偷。大格格纳闷这种东西让底下的小太监跑一趟就能送到前院,年侧福晋为什么偏偏让自己带过去?
尽管心里疑惑,大格格还是笑着应了。
出了堂屋发现外面已经有一抬青布软轿候着了,大格格惊讶,“这?”
“这星盘沉重,若是磕着碰着了也不好补,让丫鬟带着倒不方便,大格格坐软轿去吧。”年若瑶一脸风轻云淡。
年若瑶话音落下,大格格心里更加复杂。明白这轿子是为自己准备的,星盘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年额娘,今天这碗粥……”明白年侧福晋的好意后,大格格更不好意思开口。
这句话里的未尽之言年若瑶都明白,大格格是怕四爷和李氏担心自己的身体,年若瑶温声说了句放心。
得到保证后的大格格冲她歉然一笑——
前院,李氏和三阿哥翘首等半天了,终于看到从一顶青灰色轿子上下来的大格格。
李氏瞬间变了脸色,大格格进府怎么如此高的姿态,回来在四爷和福晋面前低调些也能多得一些怜爱。
大格格看到额娘责怪的眼神,心里不是滋味儿,见到额娘的喜悦也被这一个眼神冲淡了几分。
四爷在书房处理完公务才赶过来,见到大格格,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
三阿哥哪里有大格格这样的脸面,这是他搬到前院后头一次见到阿玛心情如此好,心里对四爷的恐惧也被这些笑容暂时压住了。
时隔多年,四爷和李氏以及这一对儿女,四人终于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大格格心情复杂,嫁人后更加明白在阿玛心里已经没有额娘的位置了,现在还能坐在一起不过是看在自己和弘时的面子上。
四爷问完大格格的近况,瞥了眼低头干饭的三阿哥,又开始问起弘时的学业。
前段时间刚被自己训斥过,总不能现在皮又松了吧。
大格格快一年没有见到弟弟了,自然也十分关心,忙问三阿哥书读得如何。
原本只有阿玛一个人管自己的学业,现在大格格回来了也问书读得如何,还嘱咐一堆要上进用功等令自己厌烦的话。
三阿哥如坐针毡,碍于四爷在场敷衍地回答了大格格的问题。
大格格看出三阿哥的不自在,转而开口提到二格格的星盘。
李氏没让大格格去西院直接来前院三阿哥的住处,就是防止后院有些人打着见大格格的名义有机会凑到四爷跟前乱晃悠。
没想到年氏和二格格人没来,反而借着大格格的手把东西送到四爷跟前来了。年氏的小心思不少,怕四爷见到大格格后忘了二格格,就把二格格的东西送来让四爷惦记着,更是刺自己的眼。
李氏心里对大格格不谨慎的做派不满,怎么净帮着外人做事,回来之后一句讨巧的话都没和四爷说。
年氏就算再稀罕这星盘也不会有这样惹眼的做派,四爷压下心底的疑惑,准备等大格格走后再让苏培盛去查。
这些年府里就只有大格格这一个女儿,四爷如珠似宝地把她养大,现在大格格有了身孕,说不定在四爷心里比之前的分量更重。
李氏盼着大格格在四爷面前说些弘时的好话,结果等到日落西山大格格起身要走了也没等到。
临走前,趁着四下无人李氏拽了拽大格格的袖子,“姑奶奶嫁人后怎么和亲弟弟疏远起来了?”
四福晋和年侧福晋见到自己都亲切地称呼大格格,到了自己生母亲额娘这儿反而叫自己姑奶奶。
大格格苦笑,“额娘,弘时的学业如何您比我更清楚,我就算在阿玛面前夸一百句都不如他回去认真看两页书来得实在。”
李氏最听不得别人数落弘时,他不光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还是她今后唯一的指望。
顾着大格格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李氏并不想同她争论,瞧了眼天色后李氏言不由衷地对大格格说道:“天已经黑了,姑奶奶快回吧,别让家里人久等。”
说完,李氏转身回去了。
自己今天来还不是因为李氏催得紧,先是催自己赶紧生孩子,接着催她回来看三阿哥。她胎像不稳,夫婿和大夫的意思都是尽量少走动,先把前几个月忍过去再出门。
可是额娘李氏一封接着一封的信,扰乱了她的心,干脆趁着夫婿那拉星德不在家,套了马车就回来了。
自己在东院不过坐了一会儿,年侧福晋就看出来自己身体不适,还想方设法地照顾自己。在前院待了两个时辰,自己的亲额娘竟看不出,或者说对自己的状况浑不在意。
从小到大,额娘的心永远偏着弘时,自己的存在对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
大格格怔怔地望着额娘远去的背影,人走远了才让丫鬟扶着自己上马车。
“这是什么?”大格格突然注意到马车角落里有个酸枝木首饰盒。
跟着大格格回来的是她在出嫁前住在正院时选的宫人,嫁到那拉家帮衬了她不少,算是她的心腹,那丫鬟解释道:“这是福晋送来的,我听车夫说格格您前脚刚从正院出来,福晋那边就让严嬷嬷把东西放马车里了。”
打开一看,里面装了八只珠钗和一套镶了红宝石和珍珠的头面,看样式是宫里的东西。
福晋应该是考虑到了自己嫁人后,以那拉家的爵位见识不到宫里的好东西才特地给自己留的。
一时间,大格格眼眶酸涩地厉害。
“格格,您怎么哭了?”
大格格拿着帕子擦掉眼泪,长舒一口气道:“忙了一天我也乏了,现在困得掉眼泪,你催促车夫快一点,咱们快点回家吧。”
从今往后,雍亲王府的西院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第40章
进到十二月,过年的氛围更加浓厚,四阿哥和五阿哥已经两岁多了,四爷准备这次带着他们俩兄弟进宫露个脸。
宫里主子贵人们那么多,宫人难免有照顾不到两人的时候。四爷和四福晋商量着,在皇上面前磕完头便让四福晋领着两个小阿哥去永和宫。
上次德妃还提到过二格格,这次换成两个阿哥带过去给她瞧瞧也行。
钮祜禄氏和耿氏得知儿子这次有机会进宫,都高兴的不得了。
钮祜禄氏教了四阿哥好多吉祥话,见了玛法要说什么,见了玛嬷又要说什么。
四阿哥口齿伶俐,跟着钮祜禄氏说了几遍就牢记于心。
如今府里就三个阿哥,三阿哥不中用,五阿哥中规中矩,只有四阿哥一眼看过去最机灵。
“咱们四阿哥真是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素荷夸的真心实意。
钮祜禄氏看着儿子的眼神都冒光,这次四阿哥进宫,就算见不到皇上也能见到德妃,有年纪相仿的五阿哥做陪衬,更能显得四阿哥聪慧。
冬至这天,一大早四爷和四福晋带着三个阿哥进宫了。
三阿哥弘时每年都要随着众多皇孙一起给万岁爷磕头请安,今年听说四阿哥和五阿哥也要去,心里浑不在意,这两个豆丁大的弟弟进宫不过是凑人头。
皇子皇孙们要分批到御前祝酒,乌泱泱跪倒一片,除了万岁爷自己生的崽,其他人都是挥手代过,四阿哥一肚子吉祥话压根没有机会说出来。
三阿哥淹没在众皇孙中间更是不显眼,跪下起来后该吃吃该喝喝,好不容易阿玛不盯着自己了也能和叔伯家的堂兄弟们松快一回。
四阿哥和五阿哥早就被四爷派人送去永和宫福晋那边了。
四福晋接到两个孩子就立马领到德妃跟前,四阿哥和五阿哥乖巧地给德妃行礼问安。
四阿哥还记得钮祜禄氏的嘱咐,从地上爬起来后又说了几句恭祝德妃平安长寿的话。
再怎么说眼前这俩娃娃也是自己正儿八经的亲孙子,德妃眉开眼笑地赏了二人,还亲自给四阿哥戴上了长命锁,五阿哥懵懵懂懂地站在一边看着四哥在德妃跟前有鼻子有眼地谢恩。
“四阿哥的礼数倒是周全。”十四福晋笑了笑。
十四福晋完颜氏也带着府里的孩子们来了,年纪大的跟着十四爷在乾清宫领宴,小的就跟来了永和宫。
今儿十四福晋带来的是三阿哥弘映和四阿哥弘暟。
这兄弟俩和四爷府上的两个阿哥一样,都是同年生,今年才六岁。
三阿哥弘映的生母是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四阿哥弘暟的生母是十四福晋完颜氏。
一个庶次子,一个嫡次子,怎么看都比四爷府上的两个阿哥更尊贵。
几个孩子给德妃请完安后就被嬷嬷们带去偏殿休息了。
四阿哥和五阿哥比十四爷府上的两个阿哥小了三四岁,也是第一次见别的府上的堂兄弟。
弘暟是十四福晋的小儿子,跟着额娘来过许多次永和宫,自认为自己是几人中最得德妃喜欢的孙辈。
结果四伯府上的四阿哥头一回来永和宫就那么会奉承,在德妃跟前抢了自己的风头。
弘暟咽不下这口气,故意带着弘映占了偏殿的塌,不肯让这两个年幼的弟弟上来休息。
德妃的永和宫暖气很足,偏殿又有几个尊贵的小阿哥,宫人们早就架好了熏笼,四阿哥和五阿哥口干舌燥喝了不少水。
两人喝得多了肚子里就憋了尿,想去方便结果被弘暟兄弟俩拦着,有弘暟起着头没有宫人敢上前,他们都低着头假装看不见。
反正四爷府里的两个小阿哥年纪小,就算尿在衣服里也正常。
德妃最疼爱的就是弘暟这个孙子,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没必要为了一个两岁的奶娃娃惹已经六岁早就记事儿的阿哥不愉快。
五阿哥头一回来宫里,见不到熟悉的额娘和奶嬷嬷十分不安,现在又来了两个明显对他们带有敌意的哥哥,又急又怕之下竟然没憋住尿了裤子。
还是弘映最先反应过来,指着五阿哥嘲笑道:“他尿裤子了!”
宫人们这才围上来检查,还有人跑去前殿通知四福晋。
四福晋和十四福晋赶来的时候,四阿哥和五阿哥已经哭成一团。
四福晋当即沉下脸色,问一旁的宫人,“怎么回事?”
十四福晋瞧了眼儿子偷偷得意的神色,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当即和稀泥道:“四阿哥和五阿哥年幼,头一回进宫就尿了裤子心里害怕,吓哭了吧。”
“小孩子就这样,很正常,不如赶紧送回去吧,见到亲近的人就不哭闹了。”
十四福晋一脸担忧的模样落到四福晋眼里格外讽刺,她知道这个妯娌的心思,无外乎在说这两个阿哥都不是自己亲生的,和自己不亲近。
德妃那边已经派人来问了,听到十四福晋这样说干脆让四福晋把四阿哥和五阿哥都送回去。
“已经离家半日了,不如送回去吧省得孩子在宫里害怕。”
德妃的心已经偏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四福晋心里的火气压了又压,才让人去找四爷。
这个点,乾清宫的宴会应该快散了。
今年冬至,中午宴请群臣晚上才是家宴,四爷和四福晋要在宫里头待一整天。
年羹尧作为封疆大吏,这次又被万岁爷召来京城,心里估摸不透万岁爷的意思干脆不想,目光在席间游荡起来。
他看到四爷就想起觉罗氏那天的话,自家妹子是认定了四爷,可是……年羹尧又看了眼八爷的方向,有九爷和十四爷的扶持,还有出身好的十爷带着母族鼎力相助,明显比四爷跟前更热闹。
八爷对着年羹尧微微一笑,九爷目光在他和四爷身上来回打转。
这位可是四哥侧福晋的娘家人,现在又是四川巡抚,要是能把这种身份的人拉过来,四哥背地里得怄死。
这样想着,九爷端着酒杯对年羹尧示意,台阶是递过去了只等人巴巴地过来攀关系了。
年羹尧本就对八爷党颇有好感,知道此次是个好机会,却不知怎的头脑一热,抬起手转而对着四爷的方向敬了杯酒。
四爷一直留意着年羹尧和八爷那边的动静,见老九的举动后心里一沉,没想到年羹尧最后这杯酒是敬给自己的。
四爷对他微微点头,然后一饮而尽。心里有几分畅快之意,看来年家老二也不是拎不清。
年羹尧梗直了脖子,只盯着眼前这几盘子菜,直到宴会结束再也没有瞅八爷那边一眼。
宴会结束后,四爷特地让人把年羹尧拦下。年氏生了二格格后年家还没人去探望过,既然年羹尧此番如此识趣,就顺势让他们兄妹二人见一面吧——
年若瑶带着二格格刚吃完午膳,前院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年大人要来了,让自己准备一下。
“年大人?”年若瑶的脑子差点没转过来,是阿玛还是哥哥?
小太监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是侧福晋您的兄长,年大人。”
年羹尧!
自从上次在雍亲王府四爷和年羹尧聊得不欢而散后,觉罗氏也不敢贸然来叨扰年若瑶。就连年若瑶生了二格格也只是写了封信恭贺。
快过年的时候来府上,应该是件好事,年若瑶提起的心渐渐放下。
年羹尧没想到这次回京竟然有机会见到妹妹,还有她怀里的二格格,听觉罗氏说再多遍都不如自己亲眼见一次来的安心,见年若瑶面色红润,带着笑意和自己打招呼,年羹尧才相信妹妹在雍亲王府过得不错。
年若瑶见到传闻中的二哥,只激动了一瞬就平静下来。年羹尧皮肤略黑显人也健壮,往那儿一坐还挺唬人的,反正二格格是被眼前这个陌生人给吓到了,见到年羹尧就撇嘴。
年若瑶抱在怀里哄着,“福嘉,这是你二舅。”
年羹尧打量着二格格,和自己妹妹小时候长得倒是挺像,长大了应该也和窈窈一样好看。
“窈窈。”年羹尧对二格格只稀罕了一会儿,目光又转移到年若瑶身上。
“你在王府里过得怎么样?没人欺负你吧?”年羹尧关切地问道。
同样关心的话,人家觉罗氏就说的委婉又高明,年羹尧却虎了吧唧的。
之前是没有机会见到年羹尧的面,这次见了年若瑶还真不放心他,下定决心今儿非得让他成功站队四爷不可。
“二哥,我好着呢。若是不好,你怎么会有机会见到我?”
若是不受宠哪能得来这个恩典。
兄妹俩聊完家长里短后,年若瑶觉得是时候切入正题了。
今天她非得把话说明白,让年羹尧站队四爷。
“二哥,你们官场上的事情原本我也不该问。可是事关咱们年家上上下下,我有句话想和你说清楚。”
自家妹妹想说的话,年羹尧心里大概有数,他正了神色,“你说。”
“阿玛和两位哥哥怎么做官我不管,但只有一件,涉及到四爷的事情无关大小,年家都要站在他这边。无条件支持四爷,全心全意为四爷做事。”
年羹尧踌躇了,他的计划是不能把所有筹码有压在一个人身上,这样以后也能多条出路。
不光他一个人这样想,别家也是这样。比如嫡子支持这个派系,庶出的就走另一条路。没到最后那一刻,谁知道能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是哪位爷。
众人都觉得四平八稳一定会顺利继位的太子爷说倒就倒了,还有被人称为大千岁的直郡王,如今的下场谁不唏嘘。
万一将来是八爷呢?
年若瑶看出他的犹豫,她有种明明自己有正确答案,年羹尧却抄不明白的急切感。
她干脆拿出杀手锏,眼眶一红洒下热泪,“二哥,你不是最疼我了吗?从小我喜欢什么,二哥都想方设法弄来送给我。现在我眼里心里只有四爷,二哥……”
见到妹妹掉眼泪,年羹尧慌了,连忙站起来,对年若瑶道:“窈窈别哭,二哥明白你的意思,二哥懂了。”
年若瑶勉强止住了眼泪,哽咽道:“四爷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和大哥一定得帮他。”
年羹尧被妹妹的女儿家心态逗笑了,无奈说道:“四爷的正经姻亲是乌拉那拉氏,咱们家只算他半个奴才。”
可亲妹妹非要和他争论,“可在我心里,四爷和咱们也是一家人啊。就算是他想要天上的星星,二哥你也要帮四爷搭梯子给他摘下来。”
这话就有些无理取闹了,年若瑶自己说出来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鬼话说多了,自己差点被膈应死。不过见年羹尧的神情,她就知道有些人偏偏还吃这一套。
她若是正儿八经地和年羹尧说四爷一定会继位,几乎没人会信,甚至这个阶段的四爷都不敢信,还不如真真假假借着儿女私情把自己的意思明确和年家表示出来,说不定还能有点用。
年羹尧属实无奈了,今儿宴会上自己对四爷敬酒这件事肯定被八爷他们看到了。
而且自己亲妹妹是四爷的侧福晋,就算他挤进八爷党的圈子,也不一定能得到人家的信任。混不到心腹那个位置,他就算站对了人也无用,对年家来说收益微乎其微。
罢了,就随着妹妹的意思,以后踏踏实实给四爷办事吧。反正这皇位是爱新觉罗家的,他跟了哪个爷都一样——
宫里,四爷得知了四阿哥和五阿哥在永和宫发生的事,心里也不痛快,宴席散了后干脆亲自把人送回府上,把两个儿子送到各自额娘那里便来了东院,他有话想和年羹尧聊一聊。
到了门口,发现下人都守在外面,显然年家兄妹正在里面说话。
四爷没让人通报,索性站在门口等着。直到他听见里面貌似传来了年氏的哭声,他下意识想往里面去,恰巧在门口听到了年氏对自己用情至深的那番话。
她说,年家无论如何都要站在自己这边。
年氏在自己家人面前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对自己的情意,丝毫没注意到这番话近乎谋逆。
千言万语都描述不出四爷心里的震撼,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毫无算计的信任和爱意。
拥护自己的那些人是希望将来自己成功后能分给他们更大的权利,后院的女人们是为了后半生的安稳和子嗣的未来,他们都渴望从自己身上得到权利和地位。
可窈窈不一样!
窈窈对自己好,不是因为自己是雍亲王,而是自己是她的夫婿,她的家人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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