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前世(四)
翎鱼为何这样毒, 是因为几乎无解,从未有人能在翎鱼的毒之下活下来,云挽月能活, 全然是因为她本身特殊,却也快死了。
裴长渊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用妖力将毒直接逼出, 毒素堆积, 他直直逼了七天才将大部分毒素逼出, 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
裴长渊收了妖力,看?着自己身上被汗浸湿的衣服皱了皱眉。他起身决定冲洗一二,刚将换洗的衣服拿在手里又看见了在床上的人。
一时半会, 应是醒不来的。他其实也可以用法术清理一二,只是洁癖作祟, 就是不洗也该将衣服换一换。
裴长渊来到屏风之后, 指尖一点将一旁的水温热, 随后慢条斯理地除去衣服,有条不紊地进行清洗。
云挽月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虽然有屏风, 但是屏风是透光的,所以整个身形都?看?得见, 甚至侧过身时还能看?清腹部的起伏, 比直接看?到还要刺激。
云挽月面?上一红, 但她笃定是毒素作祟,她翻过身, 紧紧把?眼?闭上。
她是个懂礼貌的人,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
陡然变了的呼吸让裴长渊眸色一凝,他指尖微动, 白光闪过,一旁的衣物覆盖在身上,下一刻已经来到云挽月跟前。
“你醒了。”
云挽月装作刚醒来的模样打了个哈欠:“啊啊对,我刚醒,哈哈。”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长渊没有理会云挽月的异样,指尖搭在云挽月的脉搏上:“还剩三成?毒素,以你的身体再有一月就能缓解,这段时间不能使用妖力,你走吧,我已经完成?了你的请求。”
云挽月看?着?裴长渊搭在自己脉搏上的手,很是惊奇。
“诶,你碰我了,你没有用妖力直接碰我了诶。”
裴长渊神色一顿,随即猛地将手移开,本是不能,但自那日被这人直接抱住之后,他便不那么排斥这人的接触了。
“莫要多说废话。”
云挽月笑开,笑容将原本透着?病气的面?容染上几分鲜活。
“谢谢你救了我,我很高?兴。”这是全然发自内心?的笑容。
裴长渊看?着?这笑,极浅的眼?眸染上几人不解,分明这是一场交易,他还要将人赶走,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什么都?不掺杂的高?兴。
“我方才说要你离开。”
云挽月点点头:“我听到了。”
裴长渊皱着?眉:“那你怎么还不走?”
云挽月理所当然:“为什么要走?按照你的逻辑,你救我,我离开,对吧?”
裴长渊点了点下颌:“是如此。”
“可是你还没有完全救好我呀,不是还有三成?毒素在我体内吗?”
裴长渊觉得不对:“我用妖力为你排毒排了七日,这三成?是我无法,且你可以自行排出,我已然做完了我该做的,且确实救下了你的命。”
云挽月点点头:“真是辛苦了,七日耗费了不少妖力吧?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吗?我可以帮你做,就是你这里食材太少了,除了鱼啥也没有。”
裴长渊音量陡然升高?:“你还想吃鱼?这南海里最毒的翎鱼被你吞下,你随便吃了个鱼,就耗费了我七日精力与?妖力,你还敢吃鱼?”
他的面?色黑了一度。
云挽月禁不住瑟缩:“你好凶。”
裴长渊上前一步:“我凶?那日你毒素堆积,性命垂危,你吵了不知多少时日我仍然救你,你甚至,甚至——”
云挽月好奇:“甚至什么?”
裴长渊别过脸,甚至抱了我。
他没有再说话,将人救下本就不是他行事?风格,他从不是一个会心?软的人,一个人死了和今日有没有下雨并无区别。
云挽月见人没有说话,于?是自我检讨,一副画面?下意识出现在脑海里。
她紧紧攀附在人的身上,头放在别人的脖颈,一声声祈求救下她的画面?。
云挽月:……好家伙,登徒子竟是她,她刚还偷看?人洗澡。从前不知道她还好男色啊。
不对不对,抱人是为了活下来,看?人洗澡是不小心?的,云挽月纠正自己。
她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对不住,你不凶,你最温柔了,是世上最温柔的人。”
裴长渊猛地回神,分明一开始说的并不是这个。
他回到正题:“你到底走不走?”
云挽月很有耐心?:“白泽大人,你听我跟你详说,你救了我目的是想让我离开,但我毒素未清,所以不算救成?功,但我明白,您已经尽力了,我也很感激,所以剩下的交给我就好,我会努力养身体,把?毒素去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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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渊又上前一步:“什么意思?你还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
云挽月音量变低:“兴许不止一个月……我,我这人身体不好,妖力也不多,想来你也发现了,好的说不定也会慢一些?。”
不能用妖力就这么出去,她都?不敢想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或者如果有肉的话……可能会好的快一些?……”
裴长渊猛地捏紧云挽月手腕:“你不要得寸进尺。”
云挽月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陷入沉思:“你真的可以碰我了诶。”
裴长渊闭了闭眼?,松开了力道将手背在身后:“等你好了要是再留在这里,我就杀了你。”
云挽月眸色闪了闪:“你放心?,我会走的,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裴长渊深深呼吸,迈步准备走出去,云挽月急急出声:“你去哪里?”
“你不是要吃肉?”
云挽月愣住,她以为这人说了这样的狠话,一定是恨极了她,毕竟她的行为就是耍无赖,硬要赖在这里。
“你,你去给我找吗?”
“不然?你去?”
云挽月见好就收:“不不不,您去,您去就好,我不挑的,什么肉都?吃,您买什么我就吃什么。”
她又想到她来南海花的时间:“南海这么大,你一趟出去会不会很久?”
“一个时辰便能回来。”
话音刚落,眼?前已经没有了这人的身影。
云挽月震惊:“这就是妖力雄厚和妖力低微的区别吗……”
一个时辰之后裴长渊买回了各种?肉,除此之外还应卖肉人的推荐买了各种?各样的菜,甚至买了一盒点心?。
他暗自懊恼,早知道不多问那一句病人是否该吃些?什么了。
云挽月听到动静立时走下床开了门,没有妖力护体,冷风将她吹得一个哆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没能减免她的一分热情:“你回来啦!哇你买了好多好多,太好了,我们?一定能吃地很快乐!”
裴长渊看?着?打了一个喷嚏还光着?脚的人皱了皱眉:“你没有妖力,还光脚吹风,是不想好了吗?”
云挽月瑟缩了下,足尖蹭了蹭裴长渊的衣襟:“白泽,你能不能温柔一点,还总是冰着?一张脸,你知道病人都?需要好心?情的。”
裴长渊忍了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又将人推进了房把?门关上,随后布下法术将此间的温度提高?。看?着?人还站在地上,直接单手将人拦腰抱起,几步落在床上。
一声惊呼停在云挽月咽喉,腰间的手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直直将她煞白的面?容染上粉色。
“你你你——”她被按在了床上,“你怎么能随便抱人呢?”
裴长渊皱着?眉:“我早就抱过了,此前可以,现在为什么不行?”在他的理解里,他早就抱过这人了,所以抱人是正常的行为,如今直接将人抱在床上是最简单的办法。
云挽月红着?脸:“不可以的,白泽大人您甚少接触外界,此前您抱我是因为我中了毒,那是情急之下的行为,可现在我能自己走,男女授受不亲,您怎么能抱我呢?
“而且您若是在大街上随便抱一个姑娘,会被骂登徒子的。”
“我不会在大街上随便抱一个姑娘,现在的情况来说,我只会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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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挽月心?跳陡然加快,她抬眸对上了那双极浅的眼?眸,眼?眸是纯粹的不解,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而且你那日抱我,又该如何说?”
云挽月眼?前一黑,她不知道如何说。
她只能低下头,生硬地转移话题:“嗯,嗯你买了什么回来?”
裴长渊却不想就这么结束了,他按住人的肩膀迫使人抬头:“是你先抱我的。”
云挽月下意识吞咽:“那,那您打我?”
裴长渊发现了不对:“你这人,有求于?我的时候就一口一个您,说别的时候又变成?了你,伶牙俐齿,几句话就逼得我将你留了下来,如今一想,我除了知道你是罂粟花之外什么也不知道,你的话里到底几句真,几句假?”
云挽月眸色闪了闪:“白泽大人想知道什么?”
裴长渊愣了愣,随即将人放开:“本也不想知道什么。”其?实他的情绪也来得莫名?其?妙,如今停下,问出那句话好似非常多余。他知道这人的事?情做什么?等人好了,就将人赶出去。
他转过身,动用妖力将买回来的东西安置在各处,有条不紊,云挽月看?着?人背在身后紧紧握紧的指尖。
轻轻吐出一口气。
做人不能太不讲理,这已经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白泽大人,我叫云挽月,云朵的云,月亮的月。若说别的,其?实也没什么,我生在一个普通的山林里,生来便有了人形,草木妖妖力向来不算雄厚,我虽来自上古,也不是很厉害,活下来,很艰难,其?余的便没有了。”
她避重?就轻,省去了很多。
裴长渊手中的妖力一顿,停滞在空中的菜落在地上。不知缘由他下意识回应。
“我不叫白泽,我唤裴长渊,南海万里长渊的长渊。”
62前世(五)
“裴长渊?你的?名字还挺好听, 那我以后?唤你长渊,你可以唤我挽月。”这样套一套近乎或许她就不?用走了。
裴长渊没?有理会?,只继续控制着妖力把东西一一安置齐整。
体内还有余毒, 云挽月有些?困了:“长渊?你怎么?不?说话?你买了什么菜回来呀?”
没?有回应。
“长渊你会做饭吗?你看着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不?如我来吧, 我虽然也?不?会?但应该还是能?煮熟。”
没?有回应。裴长渊已经妖力?起火, 架起了炉子, 火光在草屋一角, 分明没?有柴火的?声音云挽月却好像听到了,想来应是她太困了。
她眼前已经迷蒙:“长渊竟然会?做饭……”
裴长渊将剁碎的?肉放入白米之中?,依然没?有理会?。
“裴长渊……你干嘛不?应我, 不?知道这是不?礼貌的?吗……”
裴长渊垂着眼眸,终于应了一声:“嗯。”却没?有回应。他转过身看过去, 坐在床上的?人睡得歪歪斜斜, 脑袋一点一点。
他摇摇头, 起身走过去扶着人的?脑袋把人在床上放平。
“云挽月,名字听着文静, 人怎么?如此喧闹。”
——
是一片迷蒙的?血色,七层的?阁楼里, 血液沾染在各处, 而她的?手中?是一截白骨, 白骨那方正洞穿了一人,那人眼眸突出, 死不?瞑目。
“挽月——”
谁, 谁喊我?
云挽月想要回头, 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头,灵力?荡开, 她视线被吸引,那方有两人在缠斗着,其中?一人——是裴长渊。
这是什么?地方,她分明从未来过,为什么?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模样?
她脚步动了动,发现动不?了,她垂下眼眸,一具女尸紧紧抓着她的?脚,像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她心中?一惊,想要后?退,还是动不?了。
为什么?在看见脚下这人时,她会?这么?难过?
“挽月——”
到底是谁在喊她?
云挽月猛地睁开眼,入目是裴长渊皱着眉的?面容:“你梦魇了。”
梦魇?
云挽月拍了拍头,确实有些?疼啊:“应该是梦魇了。”不?然怎么?解释那样一副景象?她分明没?有经历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从前时常梦魇吗?”
云挽月摇摇头:“其实没?有,可能?是没?有妖力?我变成普通人了吧。”
她视线落在裴长渊手中?的?碗,一时间眼眸放光:“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裴长渊将碗递过来:“你如今没?有妖力?,脾胃虚,只能?喝粥。”
云挽月急急接过送入口中?:“粥也?行啊,啊还是肉粥,好好吃啊!我好开心,长渊你真好,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吃着吃着又顿了顿,好奇怪,这种从心底涌上来的?情绪怎么?还带着几?分酸涩?
就像是……从前吃的?时候很难过一样。
裴长渊指尖颤了颤,他别过脸。
“吃完便修炼,修炼有助于妖力?恢复,有助于毒素排出,我会?督促你。”
云挽月立时被打?断了思绪:“长渊!我是病人,我是病人!病人应该休息!”
“你是上古花妖罂粟,不?是人,人需要休息,你需要修炼。”说完裴长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云挽月看着手中?的?粥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压榨,绝对是压榨!”她又想到现在是寄人篱下,一下泄气,只能?将碗里的?粥全部吃下去泄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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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吃着心情又好起来,肉粥,真好吃啊。
裴长渊的?修炼格外不?同,他采用了最快的?修炼方法,双修。
云挽月震惊:“双修?你认真的???”
裴长渊点点头:“是的?,双修,如今恢复你妖力?最快的?方法就是双修,我妖力?雄厚,正好可以助你。”
云挽月看着一面正色的?人,欲言又止。
裴长渊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云挽月扼腕:“你知道双修是什么?意思吗?”
“自然知晓,双修便是我们?元神触碰,共同运转心法,比一个人修炼要快上数倍。”
云挽月:?
“不?是问你这个,双修通常是成了亲的?人才会?进行的?,”云挽月生怕人不?懂,“成亲就是相爱的?两个人决定在一起,白头偕□□度此生。”
“有哪一条规定说没?有成亲的?人不?能?双修?”
云挽月被噎得说不?出话,她看着裴长渊:“你你你你……”
想她糊弄人这么?多人竟然在这里被这个人看起来就不?通世事的?人摆了一道。
“就算没?有规定,这也?不?是我们?能?做的?事情。”
“成了亲的?人一般会?做些?什么??”
云挽月掰着手指头:“人类与人类成亲之后?会?生活在一起,会?牵手,会?拥抱,会?亲吻,会?谁在一起,妖的?性命很长,一般选择成亲的?都会?结下婚契,除了前面说的?这些?还会?双修,人与妖嘛……这个例子太少,我暂时不?知道。”
裴长渊凑近云挽月:“我们?牵过手了,也?拥抱过了,前面几?日为你排毒,我们?也?算同床共枕,如此看来是可以双修的?。”
距离拉进,云挽月心跳陡然加快,她看着近在迟只的?人,声音弱了三分:“不?是这么?算的?……”
裴长渊挑眉:“那如何算?”
云挽月下意识吞咽:“心甘情愿成亲的?人大多是互相喜欢的?,我们?没?有这种情感,所以不?能?这么?算。”
“什么?是喜欢。”
云挽月忍不?住将手覆盖在心脏的?位置:“喜欢就是见到这个人会?心跳加快,见不?到就会?神思不?属,时时挂念,她站在那里你就会?高兴,你会?不?忍心她受伤,甚至不?忍心她不?高兴,她会?牵动你所有的?情绪,她是最最特殊的?存在。”
裴长渊顿了顿,蓦然想起那一次拥抱,柔软蹭在他颈侧,和如何也?无法控制的?心跳。
难道是……喜欢吗?
云挽月终于禁不?住过于不?同的?气氛,她连忙下床:“反正就是不?能?双修。”她脚步迈开,打?算夺门而出。
裴长渊面色一沉,单手把人捞回来:“说了你如今毒素在身身体虚弱,不?能?光脚走在地上。”
云挽月摔在裴长渊怀里,手撑在裴长渊的?胸膛,本就失了规律的?心跳进一步加快,她面上染上红晕。
方才她自己说过的?话再次环绕在耳边,如何也?挥散不?去。
属于另一个的?人的?温度将她包围得彻底,她忍不?住想,难道她到了该求偶的?年纪了?不?然怎么?会?看见个生得好看的?,心脏就如此不?受控。
还是这个人真的?这样不?同。
手下一截细腰,一只手便能?掌控,裴长渊指尖动了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自己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传言当两个人格外近的?时候心脏会?逐渐同频。
他搭上云挽月的?脉搏:“你的?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云挽月的?脸更红了,说的?话也?支支吾吾:“可能?,可能?是毒?”
裴长渊立时将人按在床上,与人十指相扣:“你太弱了,现在就双修。”
云挽月的?注意力?转移到手上,正没?有一点缝隙地与人接触着,她指尖颤了颤想要缩回,又被人强势按下。
“你没?得选。”
下一刻这人的?面容直接贴近,云挽月下意识闭上眼,直到额头上传来触感,属于另一个人的?妖力?强势地从冲入她的?识海,她被迫沉浸在识海里。
云挽月的?识海与云挽月表现出来的?全然不?同,那是一片贫瘠荒芜,荒芜之中?一颗羸弱的?花,花骨头是淡淡的?红。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裴长渊脚步顿了顿,云挽月的?元神紧跟着出现在识海,她气急败坏:“随便进别人识海,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裴长渊神色如常:“下次双修你进我的?识海就是。”
云挽月急忙去遮掩裴长渊的?双眼:“不?许看。”
裴长渊将云挽月的?手移开:“为什么?不?能?看?”
云挽月眸色闪了闪:“就是不?可以,没?什么?理由?。”
裴长渊拉着人坐下:“我对你的?识海没?有兴趣,这世上的?妖都有识海,千奇百怪无奇不?有,你的?识海并无什么?特别。”
云挽月垂下眼眸:“不?是的?,从前我的?识海不?是这样的?。我刚诞生的?时候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林间,有山有水,充满生意。”
“那是如何变成了这样。”
如何……变成了这样?
回忆一股脑冲进了脑海,被人骗走取血,被生生剖开肚皮,被拿走血肉,还有那一群人。
那是一座很高很高的?阶梯,阶梯上尽是扭曲向上爬的?人,每一个人都几?乎癫狂,双眸充血,贪婪地看着上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再有一点血,一点就好,一点就好……”
“再来一点,我保证,是最后?一点……”
“求求了,最后?一点……再给我一点吧……”
“就再割一次,最后?一次!”
而最上方是被无数锁链困住的?少女,少女衣衫单薄,气若游丝,浑身瘦的?吓人,几?乎只剩了骨头。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刺啦——”是血肉被割裂的?声音,血液一滴一滴落下,被一张发黄的?嘴接住,少女看着那人眼眸闭了闭,呕吐感压抑在口腔,如何也?散不?去。
紧接着便是眩晕,铺天盖地的?眩晕。
“我真的?,没?有了……”
“云挽月?云挽月!”
云挽月猛地回神,裴长渊拍了拍她的?脸:“你怎么?了?你的?元神刚才淡了一瞬。”
云挽月深深呼吸,她勉力?笑开:“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
裴长渊皱着眉:“什么?往事能?让你的?元神都淡化?”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啦,不?是双修吗,识海你都进了,我们?双修吧。”
裴长渊将云挽月极力?上扬的?嘴角一点点压下:“云挽月,你很奇怪,你明明不?想笑,为什么?要逼着自己笑。”
63前世(六)
云挽月好不容易扬起来的笑僵在当下:“裴长渊, 你也?很奇怪,你为什么从?来不笑?”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眼眶却悄然红了?个彻底, 眼眸里的逐渐盛满了泪水,却倔强着?没有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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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就是这样, 经历再不好的事情一个人也可以扛过去, 就算整个识海都荒芜了?, 也?可以扛过去, 可若是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他告诉你,可以不用撑着?的。
你可以不笑的。
好像一瞬间什么委屈都有了?, 于是眼泪也?控制不住。
她分明?,也?没有那么想?哭。
裴长渊看着?人陡然红了?的眼眶, 眉头皱得更紧了?:“为什么要笑?”
云挽月的眼泪终于滑落:“人开心了?就会应该笑, 而且微笑还可以让人觉得温和有礼, 可以完美融入任何一个人群里,很有用。”
眼泪滑落在裴长渊停留在人面上的手上, 他的指尖颤了?颤。
“那你为什么会哭。”他头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元神也?可以流眼泪, 还越流越多。
云挽月吸了?吸鼻子:“你就不能不问吗?我又?没有跟你讨论这个。”
裴长渊的指尖转而去擦这人的眼泪, 擦了?又?擦也?擦不完:“云挽月, 能不能别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人哭成这副模样, 他的心脏好像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从?前看着?别人哭的时候分明?没有过。
云挽月摆开裴长渊的手:“你不碰我不看我就是了?, 管我哭不哭。”
裴长渊听言转过身,没有再看云挽月, 云挽月哭得无声,他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却没有让他好转,他甚至更焦躁了?。
脑中?方?才那人一滴一滴流着?眼泪的模样如何也?散不掉,看不见,又?不是不记得。
裴长渊转过身,将云挽月的脸放在自己面上,用袖子蛮横地擦掉所有眼泪:“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能不哭?”
云挽月愣了?愣,全是水汽的眼眸再次再次滑落一滴眼泪,又?被裴长渊皱着?眉头擦去。
她的眼里的这个人,一直都没有好脸色,说话也?总是嫌弃居多,除了?生?的好,几乎没什么好的,一开始还总要赶走她,很过分。
但这些话,从?未有人与?她说过,也?从?来没有人会像他这样,皱着?一双眉眼,问她要怎么样才能不哭。
“裴长渊,你能不能笑一笑。”
裴长渊抿唇:“你这是什么要求?”
“就是,想?看你这样一个人笑起来是怎么样的。”
裴长渊试着?动了?动嘴角,几次之后无果,这模样实在是滑稽,云挽月禁不住笑开:“哈哈哈长渊,你是不是不会笑?”
裴长渊见了?笑了?,将放在人面上的手拿开,他别过脸:“你不哭了?,笑不笑的,没什么所谓。”
云挽月不依,她向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不行不行,你刚才都答应我了?,今天一定要笑一个给?我看看。”
她上手将裴长渊的嘴角往上提:“像这样,一点点上扬。”
她很专注,裴长渊下意识配合,嘴角配合着?力道一点点上提。
“再想?一想?开心的事。”
他好像没有什么开心的事,从?降生?开始,他的情?绪便一直很平,不会因为什么事情?感到开心,也?不会因为什么事情?感到难过。
开心难过甚至是陌生?的词汇。
他做事都遵循着?一定的规律,他也?不喜欢与?任何人或者妖产生?联结,他眼里只有交易。
除此之外,便是修炼。
“我没什么开心的事。”
云挽月不依:“不可能,人都是会开心的,你就是神兽也?应该会开心才对,”她的手撑着?裴长渊的嘴角,“你看,你这么笑根本没有灵魂。”
裴长渊直视云挽月眼眸:“像你方?才那样笑,就是有灵魂的吗?”
云挽月愣住,眼眶里染上水汽。
“啧。好麻烦。”
裴长渊想?了?想?,脑子里回忆起云挽月平常笑着?的模样,眉眼弯弯,眼眸里像是带着?光,他心口一舒,嘴角下意识顺着?方?才云挽月的带着?的弧度往上扬了?扬。
这笑像是什么开关一般,在裴长渊精致的五官中?荡开,如同一点星火将厚厚的雪层一点点融化。
她竟然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儒雅温和,带着?他属于神兽独特的气质,贵气逼人,好像这一刻,他来到了?人间,又?不属于人间。
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一点点缩短。
云挽月悄然红了?面颊,其实,很好看。
裴长渊见人不说话,嘴角放平:“怎么?”
云挽月视线躲闪着?,她没有看裴长渊:“没什么啊,本姑娘最喜欢温润知礼的谦谦公?子了?,你笑起来看着?也?凶。”
她言不由衷,听的人却当了?真:“温润知礼?谦谦公?子?”
云挽月急急转移话题:“不是要双修吗?赶紧的。”
裴长渊见人没有再哭才收了?心思,握着?人的手:“跟随我的心法,运转妖力。”
云挽月跟着?闭上眼,牵引着?自己的妖力与?裴长渊的妖力轻轻触碰,又?被裴长渊的妖力猛地包围,两者融合又?交错,属于云挽月的那一缕逐渐凝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间悄然离去,没有人发现在那一片荒芜的识海里,有那么一个角落,长出了?一点点绿,是最寻常不过的野草。
——
日子过得格外快,裴长渊在草屋中?支了?一道帘子,一人睡里面,一人睡外头,云挽月本是疑惑:“为什么不能再建一个屋子,以你的妖力应该很快。”
裴长渊支帘子的手顿了?顿:“你余毒未消,我需要用妖力维持此间的温度,我们不能隔得太远。”
云挽月看着?外面的层层积雪立时歇了?心思:“你说的对,我们确实应该住在一起。”
全然没发现裴长渊支帘子的动作生?硬了?起来。
他妖力雄厚,远了?也?可以掌控这一方?的温度,只是他下意识没有想?到两个人应该分开住,便有了?帘子一说。
若是此时扯掉帘子,指不定这人会怎么嘲笑他。
在连续双修了?十天之后云挽月已?经能够动用自己的三成妖力,她很高兴,趁着?裴长渊去采够食材马上出了?门,就算外面是看不到头的积雪她也?很是兴奋。
光着?脚丫子在雪地里撒欢,还堆了?一个又?一个雪人,可爱的不行。
如果裴长渊没有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话,她会更高兴。
“你怎么出来了??”语气沉沉,风雨欲来。
云挽月委屈:“我都在房里闷了?多少天了?,人真的不可以一直一直闷在屋子里的,我是病人,我的心情?也?很重要。”
裴长渊上前直接将人提起:“所以你就穿着?单衣,光着?脚直接走在雪地里?”
他看向一旁的雪人:“还……堆雪人?”
云挽月声音弱了?下去:“我妖力恢复了?三成了?!我有用妖力御寒的,你不知道,光着?脚踩在雪里真的很舒服,你试过吗?你在这里这么久是不是从?没有试过?”
裴长渊不理会,提着?人推开门,将人按在床上,想?了?想?又?将用妖力将门关上,风雪被隔绝在外面,一时间格外安静。
“昨天的双修只进行了?一个小?时你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了?,原来是妖力已?经恢复了?三成。”
妖力恢复三成这件事云挽月一直没有跟裴长渊说,她就是想?要在这里待久一点。
她视线躲闪着?:“这,这,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裴长渊不知道云挽月的小?心思:“妖力恢复三成又?如何?你知道你自己身体多差吗?你是我见过身体最差的妖,就是妖力护体,也?有寒邪,唤作别的妖在与?我的双修下早就好了?,你如今只恢复了?三成。”
云挽月歪了?重点:“你还会跟别的妖双修?”
裴长渊皱眉:“我还需要跟谁双修?除了?你,还有谁这么麻烦。”
云挽月突然执着?了?起来:“我是说,要是有个妖跟你提要求,说要跟你双修,你会答应吗?”
裴长渊想?了?想?如果要跟别的妖有肢体接触,眉头又?皱得深了?些:“不可能,我绝不会答应。”
云挽月弯了?弯嘴角,弯了?之后又?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将嘴角一点点压下抚平,她伸出食指去触碰裴长渊撑在床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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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渊长渊,不要生?气好不好?”
裴长渊被触碰的指尖带上酥麻,不知为何,那本就莫名其妙的烦闷从?心底消散,像是被一只手一点点抚平。
他按住人伸过来的指尖,声音平稳了?一瞬:“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
云挽月讨好:“当然当然,不仅听进去了?,还都听到心里,每个字都会记得很清楚。”
裴长渊终于将手放开,他站起身,掀开屏风:“今日想?吃什么?”
从?前他是不理会这人要吃什么的,但在他给?人煮肉粥的第三天这人突然开始绝食,说什么也?不吃了?,他硬着?面色也?没有用,僵了?许久这人又?哭了?起来。
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吃肉粥,他无法,只好问人要吃什么,那天直直做了?一桌子菜这人的眼泪才将将止住。
实在是麻烦,从?未见过这样麻烦的人。
从?那天开始问人想?吃什么便成了?习惯。
云挽月跳起来:“今天可以吃红烧肉末茄子,西红柿炒鸡蛋吗!”
裴长渊听着?声音倏地回头,云挽月面上的笑顿了?顿,在这人格外沉的视线中?将鞋子穿好,裴长渊才转过身:“可以。”
云挽月跟着?向前,很是乖巧地用妖力帮着?处理食材:“长渊,真的不能怪我,我都闷了?多少天了?,真的人都要馊掉了?。”
裴长渊拿锅的动作顿了?顿:“可以带你下山。”
云挽月眼眸一亮:“真的假的?你不会把我扔哪里吗?”
64前世(七)
裴长渊拿着铲锅的手顿了顿:“你余毒未清, 按照此?前我们的约定,我不会将?你扔下。”
只是?不知为何,想到这人会离开这件事, 他竟然有些不高兴,他不应该很高兴吗?甩掉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云挽月面上的笑也僵了僵, 这些天的生活好到让她险些忘记了, 她留在这里是因为她余毒未消, 裴长渊是?神兽白?泽, 按照他的规矩,这就是?一场交易,照顾是?交易, 做饭是?交易,解毒是交易, 双修, 也是?交易。
报酬还是她离开这里。
“这, 这样啊,那我们, 等会下山,还是?明日下山呀?”声?音弱了弱。
裴长渊垂着眼眸, 他神色如常:“今日有夜市, 明日有一整个白?日, 都随你。”
云挽月提溜着眼眸:“那我可?以都选吗!今夜去,明日也去!”
裴长渊将?做好的菜端上前:“等你妖力?恢复四成的时候才能都要。”
云挽月泄气:“那好吧, 夜市可?遇不可?求, 我选夜市吧。”
菜上了桌, 色香味俱全,云挽月又高兴起来?, 她开开心心去拿碗筷:“长渊你真好,你做的菜最香最香!”
裴长渊嘴角下意识上扬,一旁的铜镜将?他此?刻的神色印刻在当下,他一个晃眼瞧见了自己?的神情,手?抚上了嘴角。
云挽月走过?来?:“怎么了?”
裴长渊将?手?放下:“没什么。”
只是?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他全然没有察觉的时候变了,他想要去探寻到底是?什么不一样,却又一无所获。
——夜市——
云挽月很喜欢夜市,因为这里的光明不是?来?自太阳,而是?来?自一盏盏明灯,而明灯又是?人们自发点亮,就像是?大家一同?给这个黑夜装点了不一样的色彩,在这样的烟火气里,她好像也跟他们一样了,同?样是?努力?活着的人。
是?一条长街,周围是?吆喝的人群,而他们并肩站在街的这一头,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
“夜市!我来?了!”
云挽月脚步加快一下往前走了五十米,当即将?走到一处铺子时云挽月才发现原本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她回过?头才发现人还在原地。
于?是?她又风风火火走回来?,一把拉住裴长渊的手?:“你干什么呢?怎么不跟上来??”
裴长渊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停了一会又放在云挽月格外高兴的面容,一双桃花眼好像比所有的灯火都要明亮。
他心口一悸,忘记了回应。
云挽月抓着裴长渊的手?倏地用力?,带着裴长渊走进了夜市的喧闹之中,来?到了方才她想要停留的铺子前,自顾自挑选着。
“长渊,是?这个扇面好看?,还是?这个吊坠好看??”
身边的人还是?没有回应,云挽月觉得奇怪,视线终于?放在了裴长渊身上:“长渊?”
裴长渊一与人对上视线,从云挽月的眼眸里看?见了万家灯火,看?见了许多商铺,还看?见了——他自己?。
裴长渊的心跳一点点加快,最终失序,他将?原本要说的那一句:这里太吵了咽了下去,换成了:“好看?。”
云挽月疑惑:“好看??我问你哪个好看?。”
裴长渊才将?视线放在云挽月手?里的物件上:“扇面。”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好看?,万家灯火,都不如你鲜活。夜市,好像也没有那么吵了。
云挽月将?两样东西比对了又比对,最终选不出更好的那一个,所以她决定:“我都要!”
她习惯性从身上找银子,找了又找才发现自己?的银子放在了山脚下,出来?前竟忘记去取了。她瞬间陷入了尴尬。
裴长渊递过?去一枚碎银,云挽月很是?不好意思:“抱歉啊,我忘记了,回去就还你。”
铺子老板笑呵呵接过?银子:“诶呦,小娘子,在家里你得管财政大权,你看?,不小心忘记了钱袋,你家夫君付个钱还要还,多憋屈啊。”
云挽月面上霎时间红了一半:“不是?,老板,您看?错了,我们不是?夫妻,我们就是?——”
老板看?着两人牵着的手?立刻意会,她促狭:“明白?了,还没成亲呢吧?我懂我懂,你们小年轻害羞些是?正常的。”
云挽月顺着老板的目光落在两人始终交叠的手?上,她立马放开,这下另一半也跟着全部红了。
她语无伦次:“老板,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就是?就是?……”她完全解释不清,只好看?向裴长渊。
裴长渊面色如常,他接过?老板包好的扇面与吊坠:“多谢老板。”随后推着云挽月往前。
老板笑开:“小伙子,我要是?你,这钱就不让人还了。”
裴长渊应声?:“不必还。”
云挽月心跳很快,她目光躲闪着:“你为什么不解释?还应别人的话,很容易就让人误会了。”
裴长渊声?音淡淡:“世人皆是?如此?,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她误会与否对我们有影响吗?而且钱本也不必还,你的开销算在恢复期内,我理应承担。”
说罢他将?钱袋放在云挽月手?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付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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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挽月呼吸一滞:“你直接把钱给我,才更加让人误会吧?到时候大家都会以为我们是?一对的。”
裴长渊点点头:“如此?,便不用多费口舌。”
云挽月:……好家伙,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办法。
云挽月看?着他一副坦然的模样,垂下头,依旧接过?了钱袋,如果她不会多想的话,这办法就更好了。
一个小姑娘举着一篮子面具来?到两人跟前打断了云挽月的思绪:“今日上元,哥哥给姐姐买个面具吧。”
裴长渊看?向云挽月,云挽月看?着手?里的钱袋瞬间秒懂:“我来?,我来?。”
她利落买下两个面具,小姑娘笑开,微微俯身:“祝哥哥姐姐甜甜蜜蜜,和?和?美美!”说罢也不等两人反应,开开心心走向下一对。
云挽月这才反应过?来?,上元节,开夜市,赏花灯,猜灯谜,吃元宵,更是?少年男女互诉衷肠,一同?夜游的节日。
手?里的面具霎时间变得烫手?起来?,裴长渊接过?面具,是?狐狸面具,一副遮住上半张脸,一副遮住下半张脸,两个正是?一对。
裴长渊不知为何,将?露出眉眼的一副递过?来?:“你戴这副吧。”
说着便把另一幅戴在自己?面上,露出清晰下颌,遮住了眉眼,云挽月视线下意识放在唇上,极淡的唇色,跟他的眼眸一样浅。
她下意识吞咽,将?手?里的面具戴好,露出一双眉眼看?过?去,看?了一眼又视线躲闪着收回。
别人都坦荡荡,她何必拘泥。
戴上去之后,她停下了脚步,陷入沉思,裴长渊疑惑:“怎么?”
云挽月声?音沉重:“这面具戴上了,我就不能吃东西了。”
裴长渊脚步顿了顿:“晚上……没有吃饱吗?”
云挽月摸了摸肚子:“好像……吃饱了……好亏啊!妖力?没恢复,我都不能胡吃海喝了!吃撑都不能用妖力?消化!”
裴长渊想了想,将?手?覆盖在云挽月的肚子上,白?光闪现,温热经过?腹壁传到内里。
这次云挽月的心跳真的停滞了:“你……你做什么?”
裴长渊对上了那双眉眼,又从那双眼眸中看?到了自己?,这个发现让他下意识声?音放轻:“我在用妖力?帮你消化。”
云挽月急急把人的手?拿开:“不,不用了,你晚上做的菜很好吃,夜市,夜市也不必进食的。”
说罢急急走起来?,装作无事一般来?到一处灯谜处,上方挂了许多精美的灯笼,最上方那一盏格外明亮,明黄的烛光透过?镂空的灯笼纸,风在此?时拂过?,灯光转起来?,光影明明灭灭,如同?展开了一副画卷。
“好漂亮。”
裴长渊走向前:“想要可?以买下。”
老板不乐意了:“我这里的灯笼可?不同?,钱买不来?,只能猜灯谜,猜对才可?以拿下,就是?猜对了也只是?过?了第一关,我还要考一道默契,都答对了才能拿到灯笼。”
前面的人没有猜出来?,他气急败坏:“你这老头,怎的规矩这般多,一个灯笼罢了,小爷我还不要了!”
老板摸着胡子:“诶,这位客官可?是?说得对,老朽这就是?一个灯笼罢了,何必执着,何必执着。”
那人冷哼出声?,拉着身旁的人走了。
云挽月上前:“敢问老板,这默契是?如何考验的?”灯谜她可?以,就是?这默契实在是?云里雾里。
老板抬眸看?了云挽月一眼,又看?了云挽月身后的裴长渊。
“自然是?看?你与你身旁这人的默契如何。”
这话指向意味太强,云挽月不敢看?裴长渊:“老,老板,可?还有别的考核方式?您说的这个默契,实在是?太玄乎了些。”
老板指了指最上空的灯笼:“姑娘可?觉得我这灯笼好看??”
云挽月点点头:“自是?好看?,我见了这般多的灯笼,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实在是?心生欢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就是?了,我这灯笼好看?,人人都想要,可?为什么偏偏是?你?我拥有这样的技艺便不愁生计,我今夜也不是?为了赚钱。这灯笼我只做了这一只,便是?想送给有缘之人。
“我也想让世人明白?,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也是?努力?得不到的,你能拥有,只是?因为它本该属于?你,你不能拥有,强求也强求不来?。”
这话高深,高手?自在民间。
云挽月俯身:“先?生高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板摆摆手?:“什么先?生不先?生的,就是?姑娘想要这灯笼,也得问你身后这人愿不愿意才是?,他不愿意,我也是?不应的。”
云挽月下意识看?向裴长渊。
他这样的人,不沾染半分俗世,做事也向来?直来?直去,只看?规矩。
也会愿意陪她费心思去取一盏灯笼吗?
65前世(八)
应是?不愿的吧。
云挽月转过身, 状若无常:“我们走吧。”她向来是个识趣的人。
裴长渊没有走:“你不要灯笼吗?”
云挽月迈出的脚步停下,她不敢看裴长渊,但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开始一点点加快, 直到手心都沁出了汗。
她克制着?将脚收回?:“那,那你愿意, 跟我一起去赢这盏灯笼吗?”状若无常的语气里是许多的小心翼翼。
还有?那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藏的很好。
裴长渊一步向前, 摆弄着?桌子上的灯谜:“这几个灯谜倒是?不难, 若是?后?面的默契我们没有?赢,会难过吗?”
云挽月垂下眼眸,耳尖微微红。
“当?然不会。”
你愿意, 就已经很开心了,怎么还会难过?
“好, ”裴长渊拿起桌上的灯谜, “垂涎三尺, 文学词。嗯……应是?顺口溜。
“谈笑?风生?,文学词。应是?即兴诗。
“终日琴堂醉未醒, 词牌名,应是?如?梦令。
“无可奈何?花落去……”
云挽月看着?他一题一题答得极为认真, 足尖一点一点挪动, 直到站在裴长渊身侧, 足尖像是?犹豫了一瞬停了停,随后?以更慢的速度挪了过去, 直到肩膀微微触碰着?, 她才一点点松懈下来, 轻轻呼出一口气。
裴长渊微微偏头:“等一会,我马上就好了。”
意思是?, 等一等,灯谜马上就会猜好。
云挽月面上微红,她视线飘忽着?:“嗯,不着?急,我们一起答。”
说着?拿起桌上的红纸,努力将思绪投入进去,一刻钟之?后?,竟真的投入了进去,认认真真猜灯谜起来。
而此刻的裴长渊拿着?手中的灯谜,心里不断盘桓着?“我们”二字,从未有?人与他说过,我们。
“恭喜你们,这样多的灯谜都猜出来了,看来二位是?想拿最上头那盏灯。”
云挽月笑?得桃花眼弯弯:“自是?如?此,老板这灯谜出的也有?意思极了,有?几个不可谓不妙。”
老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面折扇,他倏地展开:“不过这灯谜只是?第一门而已,接下来还请二位向前经历我这默契考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挽月与裴长渊对视一眼,随即按照老板指引来到一处,她的身后?是?一面屏风,裴长渊则落座在屏风的另一面。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围观,不少人围在周围看着?二人,就想看看这最上首这盏灯,能?不能?被拿下。
“这默契考验,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不过是?我问几个问题,你们若能?答的一样,便?算作通过,我问二位的问题也可能?相同可能?不同。”
旁观的人议论纷纷:“老板,这如?何?能?答的一样,若是?问题都不同,答案怎能?相同?”
“是?啊,是?啊,便?是?一样的问题答案都不一定?相同呢,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这二人答对了这样多的灯谜,实在是?厉害得紧,老板不若放放水,不然你这灯笼可是?要在这里放上一晚上喽。”
老板摆弄着?折扇:“哈哈哈哈,大伙且放心,我这问题也很是?巧妙,确实存在答案一样的可能?,我今夜便?是?寻我这灯的有?缘人,送不出去也无妨!”
他从一旁拿出一叠问题,随意抽了两张递给云挽月与裴长渊。
“二位,作答吧。”
云挽月沉下气,将手中的纸张小心打开,是?一道极其寻常的问题:今天天气如?何??
她摸不着?头脑,想到了那一片厚厚积雪,又想到了堆的那几个雪人,最后?又想到那个一言不合就直接将她拎进屋子的人,嘴角不自觉上扬。
“今日,是?极好的。”
话音刚落,另一方也传来声音:“是?极好的。”
竟真的一样。
云挽月愣神,想要回?过头去瞧一瞧是?什么问题,刚要回?头时便?被和止。
“诶,这位姑娘可不能?回?头,问题全部问完才能?交换问题进行查看,现在回?头可就作废了哦。”
云挽月立时将头扭了回?来。另一方的裴长渊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纸张,上面正是?一句:“当?下你心情如?何??”
极好的,也是?他下意识的回?应。
老板高深莫测,从纸张中摸了又摸,又摸出两张递过去,云挽月展开:来此处可是?你自愿的?
“是?。”
那方紧接着?应了一声:“是?。”
人群不免震惊:“好家伙,竟真的能?答的一样,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奥?”
“真是?神奇啊,这二人莫不是?什么天命之?选,月老早早捆绑的一对壁人?”
“说的也是?,不若怎的如?此有?默契,太神奇了。”
……
尽是?调侃,云挽月面色一红,她咳了咳,指尖拽着?裙摆,将裙摆拽得歪歪扭扭,今晚实在是?太多误解,一开始便?是?,此刻也是?。
大家都默认他们是?一对。
是?一对。
云挽月面上又是?一红,她晃晃头,将胡思乱想抛在脑后?,告诫自己?再也不要提及。
老板也很高兴,他喜笑?颜开:“二位答案几乎一模一样,老朽实在是?高兴,既如?此,二位再答一题便?可将灯笼带走,这一题有?些特殊,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即可。”
纸张递到云挽月手里,她凝神,一点点展开,方一展开便?呼吸一滞,指尖跟着?颤了颤。这短短一行字却仿佛有?千斤的重量让她险些握不住。
她终于忍不住出声:“老板,这一题我们也是?一样的吗?”
老板意味深长:“不可说不可说,姑娘只管点头或者摇头,其余的便?交给缘分。”
缘分……
云挽月视线再次落在手里的这一行字:你身后?这人,是?否是?你心悦之?人?
心悦?她喜欢……裴长渊吗?
她心跳失序。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周围的人走了又来,久到一旁的铺子都要收摊,云挽月终于闭着?眼,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反正有?屏风,她的答案如?何?也不会被知晓。
下一秒是?老板荡开的笑?声:“哈哈哈哈!恭喜二位,今夜这盏花灯便?归二位所有?,老朽实在是?高兴!能?遇到二位是?花灯的荣幸,一定?要挂在二位都看得见的地方,如?此才不算辜负这盏花灯。”
裴长渊,也点了头吗?那他的问题呢?
云挽月懵懂接过花灯,灯影落在手上,绰绰约约,很是?好看,想来是?特别的技艺才有?这如?此曼妙光景。
她却没有?看灯影,只看向了将将站起身的裴长渊,和裴长渊手里的那最后?一张纸墨。
她想知晓,那张纸上是?不是?也同她的一样,是?一句是?否心悦?
裴长渊走到云挽月跟前:“拿到了。”
云挽月点点头,心里依旧惦记着?问题,这时老板来到两人跟前:“二位,现在可以交换方才的问题了,当?然也可以选择不交换,选择权在你们自己?。”
交换……云挽月看着?手里的三张纸,不知为何?,当?可以知晓裴长渊问题的这一刻,她又犹豫了。
若是?那边没有?这样一个问题,那么她的心意便?会在不知道对方心意如?何?的情况下被全然被洞悉,若是?有?这样一个问题,那他们双方的心意也就这样揭晓,届时她又该如?何?面对裴长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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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有?些不敢了。
裴长渊指尖白光一闪,纸张落在手中被燃烧殆尽。
“知晓与不知晓好似没那么重要,我们的目的是?花灯。”他已然做出了选择。
云挽月将手里的纸墨拽得很紧,她将纸墨收入怀中:“也是?也是?,我们的目的是?花灯,如?今灯拿到了手,何?必纠结问题是?什么。”
最后?那句话她是?对自己?说的。
老板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终转过身开始收摊:“是?也是?也,二位请回?吧,时候不早了,老朽也要收摊咯。”
“多谢老板。”
两人转身离开。
身后?的老板笑?开了颜,想当?年,他与他的老伴也是?在这样一个上元节,这样来到了灯谜铺子,这样回?答了三个问题,然后?领走了那最上头的一盏花灯。
不同的是?灯谜是?他精心准备,问题是?他精心策划,就连那花灯也是?他一点点做出。
最后?成功捅破了他们之?间的窗户纸,他们从此定?情。
那男子看似不在意将纸张烧毁了去,其实他瞧得分明?,那最后?一个问题被他妥帖收好,放进了怀里,那问题如?那姑娘的一般无二也是?一句。
背后?这位,是?否是?你心悦之?人?
他是?最先?点头的人。
“少年啊,总是?如?此,怕你知晓我心欢喜,又怕你不曾有?如?我一般的欢喜,想来想去,最终谁也不知晓欢喜与否。
“但是?欢喜了便?是?欢喜了,便?是?不说,也能?从眼眸中看出来。那姑娘看你,比在看这喧闹夜市时还要明?亮。”
这件事很快被云挽月抛之?脑后?,此刻的时候已然不算早,不少铺子已经收摊,她却没有?被消减了兴致,拉着?裴长渊来到河边。
“上元节,哪有?不放河灯的道理。”
裴长渊看着?河里的许多河灯:“这样多的河灯,你那一盏如?何?能?上达天命?”
云挽月立时拍了拍裴长渊的手:“这是?节日气氛你懂不懂?我图的愿望实现不实现吗?我图的是?这个过程。而且万一呢?万一就是?我的被上天知晓了呢?”
说着?便?将写?好的便?签放入河灯,又将河灯放入水中,推的极远。
裴长渊跟着?蹲下身:“你求了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嘘,说出来就不灵了。”
河灯在河里转了个圈,便?签整面对了灯火,裴长渊看得清晰,那是?一句: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她是?上古罂粟花妖,几乎与天同寿,竟还要求一句长命百岁吗?
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枚箭羽直直朝着?云挽月而来,速度极快,几乎看不清箭影,裴长渊眸色一凝,将云挽月翻转躲过箭羽,视线看过去。
是?几队人马,目光正紧紧盯着?他手里的人。
66前世(九)二合一
云挽月反应极快, 她拽着人的袖子转身就走:“先跑!”云挽月用妖力拽着裴长渊跑得?极远,到云挽月将将恢复的那三成妖力都要耗尽的时候,裴长渊拦住了她的腰。
云挽月才反应过来, 分明?这人跑的更?快,妖力更?多。
“你你你, 你就这样靠我这点妖力跑吗?”
裴长渊不?明?所以:“我们为何要跑?”
云挽月一时语塞, 她如何说?对对对, 我打不?过所以我习惯了, 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逃跑,还是马不?停蹄的那种。
“为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决定挽回一下颜面。
裴长渊挑眉:“不?必, 一会来?了全?杀了即可。”
云挽月深吸一口?气?:“全?都,杀了?”
你自己听听这是你一个所有?妖怪都崇拜的神兽白泽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在这里!在这!”
云挽月下意识足尖闪过灵光想跑, 裴长渊将人按下, 单手抱在怀里:“你就这点妖力, 还想跑哪里去?”
这是个过分亲密的姿势,温度从四面八方而来?, 将她包围地彻底,她下意识想要?将人推开?。
“别动?。”
话音刚落她被带着腾空而起, 直直落在了那群人的中心, 随后迅速被包围。裴长渊直接出了手, 白光环绕之中一根白骨落在了她的眼里。随后便是扬起地血色,云挽月面色一白, 将头埋进了裴长渊怀里。
裴长渊脚步顿了顿:“怎么了?”
云挽月声音带着颤抖:“没什么。”
只是因为血液的颜色想起了不?太好的往事?。
裴长渊避开?攻击, 白光一闪他带着人飞至上空, 他迟疑片刻,从怀里拿出一截锦帕轻轻系在云挽月脑后。
“若是不?喜, 便闭上眼,看不?见,就不?会害怕。”
是非常柔软的锦缎,覆盖在眼眸上,仿佛还带着这人的温度,即便下一刻她再次被带着落在了人群里,即便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仍在耳边,她依然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被覆盖了双眼,也?或许是因为覆盖双眼的是裴长渊。
这些人不?敌裴长渊,流转在云挽月身上的视线又实在贪婪。
“这人你从何处找来??姓甚名甚速速报上名来?!”
云挽月抿了抿唇,指尖拽着裴长渊的衣襟,下意识用力,此前就是如此,路途上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又因为她满门被灭,她身边本就不?应该有?任何人。
裴长渊刚要?开?口?,云挽月制止:“不?用理会。”
更?何况裴长渊,他是在妖里极富威望的神兽白泽,于她一同,名声或许就这样坏了。
那些人退避在一处,神色愈加狰狞:“你这等不?详的妖物,早就该死了!怎的还活到了现在?”
另一人附和:“天衍门怜惜你照拂你,竟教你这妖物灭了满门,你居心何在?”
天衍门……那些画面再次铺天盖地而来?,扭曲的人,高塔,锁链,每闪过一次都像是要?剥夺她的呼吸。分明?是他们想要?她的血,上了瘾,又染了她的毒,是他们死有?余辜。
好心照拂?明?明?是早有?图谋。为什么到最?后就成了她的错?
“你们说的这样好听,打着天衍门的旗号来?讨伐我,我倒想问一句,你们之中又有?多少是为了图谋我而来??我的血液,我的血肉,你们中的哪一个不?垂涎!”
眼泪浸湿了锦帕,云挽月深吸一口?气?,拽着裴长渊的衣襟的力道?再次加重。
不?行,太失态了。她不?该是这样的。
怨恨,不?满,面目可憎,这些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她没有?错,错的是别人,她不?应该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长渊,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尾音中的哭腔让裴长渊心口?一紧,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这些人到底意欲何为,但是这样的场景下,这样的云挽月,让他无端愤怒。
是的,愤怒,这样过激的情绪竟也?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他想,从今日起或许他的规矩还要?再加上一条,云挽月不?可以哭,若是哭了,就要?给?她讨回公道?,就是他自己也?不?行。
“等一等,等解决了这些人就回去,好不?好?”是此前未曾有?过的温和,带着不?易察觉的蛊惑。
他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这些人是谁,没有?问她与所谓的天衍门是什么关系,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一句,就像他对这些事?情全?然不?在乎。
云挽月怔了怔,下意识回应:“好。”
下一刻,白光荡开?,云挽月被抱着再次冲进了人群里,这一次的白光格外亮,亮到云挽月隔着锦帕也?想要?闭上双眸,一刻钟之后,锦帕被移开?,云挽月看到了一头银白的头发与比方才还要?浅的眼眸。
她下意识启唇:“不?是说来?人间不?好用妖形吗?”
裴长渊捏着一缕头发,白光闪过,头发重新变得?黑沉:“你不?是想回去了吗,妖形解决这些人会快一些。”
云挽月想要?回头,裴长渊轻轻按住云挽月的后颈:“不?必看,再过半刻便会化为尘土。”
云挽月的眼眸微红:“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裴长渊顿了顿:“重要?吗?”
云挽月垂下眼眸:“也?没有?很重要?。”
裴长渊视线看过去,尸体已经尽数化为尘土,他揽住云挽月的腰身:“走吧,该回去了。”
他刚要?运转妖力起身,便被一道?力道?扯住了衣襟,不?重不?轻,正好将他的步伐停下。
“长渊,若我说我一开?始去南海,一开?始找到你,一开?始说想要?留在你身边,便是因为这些人,你可会生气??”
她莫名的,想要?坦诚一次。
裴长渊看过来?,身前人的眼尾坠着红,眼眸里还盛着水光,盈盈地看过来?,像是对他的答案极为在意。
他伸手碰了碰带着水汽的睫羽:“云挽月,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哭?”
还哭的这样可怜,教他扔不?下,教他心软,还教他一次次坏了规矩。
云挽月眨了眨眼,睫羽一下一下蹭在裴长渊指尖。
“如果你不?喜欢……”眼眶又有?要?变红的趋势。
裴长渊打断:“喜欢。”
云挽月心口?一滞:“嗯?”
裴长渊指尖落在云挽月的眼尾上,因为哭过,有?些微的热。他将从怀中拿出此前的纸墨,轻轻展开?。
云挽月看过去,只见上方是一句:背后这位,是否是你心悦之人?她心跳陡然加快。
裴长渊将纸墨放在云挽月手里:“你曾说喜欢就是有?那么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牵扯着你的情绪,喜怒哀乐都维系在一人身上,我原是不?懂,因为我从来?都是一个没什么情绪的人,也?以为我的情绪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有?波动?。
“在我的设想里,我会在那山上的茅草屋里日复一日地过上上千年,甚至上万年。秉持着我的那些规矩。
“但是云挽月,挽月,你很特别,你明?明?是上古罂粟花,却?热爱着这漫漫红尘,你还如此之弱,却?仍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最?重要?的是,你跨越了南海,来?到了我的住处,打破了我的规矩,教会了我嗔痴念。
“你喜欢红尘,我喜欢在红尘中的你,我原本是不?愿告诉你的。”
因为他想要?完全?占有?这样的云挽月。他原是不?确定,但是方才他确定了,他看不?得?云挽月因为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流眼泪,他看不?得?云挽月带着哭音去祈求任何人,就是他也?不?行。
他此前从未有?过所谓的欲望,他几乎不?想要?任何东西,云挽月是他所有?欲望的来?源。
“你是否愿意与我紧紧捆绑在一起,一同去对抗岁月的流逝,直到尽头的那一天,你愿意吗?”
心跳声炸在耳边,云挽月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不?然那个不?苟言笑,不?通世事?,别人眼里遥不?可及的白泽大人,怎么会在她面前讲这样一番话。
这样一番带上十足十私心的话。
云挽月避开?了视线,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额头上顿时疼痛起来?。
“嘶——好疼。”竟然不?是梦。
那是被夺舍了吗?
云挽月大着胆子去捏裴长渊的面颊,方一触碰上又赶紧缩了回来?。是活的。
“长渊你脑子坏了吗?”
裴长渊皱了皱眉,放在云挽月腰间的手稍稍用力,将云挽月提起,只剩足尖轻轻点地。
“你耳朵坏了吗?”
身形不?稳,云挽月急忙将手攀附在裴长渊肩上,她红着脸摇头:“没有?没有?,耳朵没坏。”
裴长渊深吸一口?气?,他从地上将那盏花灯捡起,随后运转妖力带着人往南海飞去,在将要?落在南海那座山时又倏地停下。花灯里的烛火终于燃尽,带走了最?后一丝光亮,脚下是无尽的南海,云挽月瑟缩了下,想要?运转自己的妖力稳住身形。
方一动?弹便有?一指落在她的手腕直接将她的妖力封锁。
云挽月:?
她下意识吞咽,手紧紧抓着裴长渊。
“长渊,我们都到家了,该回去了。”
裴长渊又将人提在自己身边:“你耳朵是坏了吗?”
见人重新提起这件事?,云挽月心跳再次失序,她顾左右而言他:“说不?定呢,说不?定就是坏了,毕竟我的妖力没有?了,听不?见也?是正常。”
她甚至大着胆子控诉。
“啧。”
裴长渊手一扬,将手里的花灯送回了茅草屋,随后收回控制着两人身形的妖力,任由两人直直从半空中掉落。
云挽月眼眸微缩,双手紧紧揽住裴长渊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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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渊!你疯了吗?我不?会游泳,而且海里多冷你不?知道?吗?”
裴长渊将人按在自己怀里隔绝了因为急速降落呼啸在两人身侧的风。
他声音如常:“云挽月,方才那番话你听见了吗?”
云挽月立时出声:“听见了听见了!”
两人身形停滞在半空,云挽月深深呼吸:“裴长渊你是不?是疯了?”
裴长渊点点头:“应是疯了。”
云挽月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努力平缓心跳,她避开?裴长渊的视线:“你你你,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转变有?点太突然了吗?突然就讲了这样一番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不?是很正常吗?”
裴长渊紧了紧力道?:“喜欢是你说的,我不?过是确定了,如何就突然了?”
云挽月语塞,裴长渊抱的紧,她的手不?知道?放哪里才好,于是只能放在空中,不?上不?下。
“喜欢就要?说吗?也?也?太突然了!我们方才才经历了一场追捕啊,那个场景合适吗?这种话不?应该在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再被很用心地说出来?吗?”
裴长渊了然,他指尖微动?,将云挽月此前乘坐的那一叶小舟移动?在两人身下,他抱着人坐在小舟里,控制着小舟前进。
云挽月不?知所措:“这舟虽小,但我也?可以站在前面。”
就这么亲密地抱着算什么回事??
裴长渊看向怀里的人:“不?能抱吗?”
云挽月音量加大:“不?可以啊!”
裴长渊没有?松手,反倒将人往怀里按了按:“此前已经抱了许多回。”
云挽月抵着人:“那我是不?是也?说了,之前抱是因为我中毒,你给?我解毒,那是形势所趋,拥抱这种行为——”
裴长渊打断:“是与喜欢的人才能进行的,我明?白,我方才已然与你说了,我喜欢你。”
云挽月顿时没了声响,就连抵在两人之间的手也?没了力道?。
这么……直接的吗?
她声音变弱:“不?是的,是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做这样的事?。”
裴长渊指尖探进云挽月的暗袋,将几张纸墨摊开?:“可在最?后一个问题时你也?点了头,你没有?心悦于我吗?”
云挽月神色一慌,急忙将那几张纸墨重新叠好放在怀里,将将放好时才发现已然没有?了意义,这人早就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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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了抿唇:“你怎么知道?的?”
裴长渊理所当然:“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你停了许久,我便用妖力看了看。”
“你这是作弊!”
裴长渊顿了顿:“老板并未说不?可用妖力。”
云挽月扶额:“老板以为我们是人啊,看到你用妖力也?最?多以为你是术士,他能想到可以用妖力查看这件事?吗?”
她怎么觉得?糊弄这件事?她在裴长渊这里反复受挫,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老板的疏忽,并非我的疏忽。”
云挽月放弃:“对对对,是这样,是老板的错不?是你的错。”
前方出现了点点荧光,一点点逐渐连成了一片,是仿佛只存在梦里的幽蓝。载着两人的小舟来?到了幽蓝的中央,云挽月全?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好漂亮。”
“此处是栉水母聚集的地方,在夜里会呈现这样的颜色。”
云挽月想要?伸手去触碰,裴长渊及时制止:“栉水母虽然毒性不?大,但仍是有?毒的,你体内还有?余毒,小心为妙。”
云挽月收回手:“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实在震撼。”
裴长渊将人的脑袋扭回来?面对自己:“云挽月,你愿意与我一同去对抗这漫长岁月直到尽头吗?”
他极浅的眼眸紧紧盯着云挽月,带着执拗,与云挽月初见这双眼眸时截然不?同。
其实裴长渊依然是那个不?通世事?的人,他依然不?懂这世上的许多人情世故,他仍然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比如他觉得?确定了喜欢就可以说出来?,一点羞怯也?没有?。
还迫切地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她说应该在一个好看的地方再说这样的话,他就带着她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认真地将话重复了一遍。
一板一眼,还不?给?退路。
裴长渊在她这里,何尝不?是一个特别的人。
“我的答案,你不?知早就知晓了吗?”
裴长渊摇摇头:“不?一样,我说的是常伴我左右,你此前只是应了是否欢喜。”
云挽月垂着眼,揪着自己的衣带,不?知作何回答。
裴长渊捉了皱眉,提起云挽月的下颌,不?给?云挽月避开?视线的机会。
“告诉我你的顾虑是什么?”
云挽月下意识吞咽,她避无可避,只能对上裴长渊的眼眸,看,说他不?懂,可他又这样敏锐,一下就发现了端倪。
静谧逐渐蔓延,海风吹过海面,带起一片涟漪。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裴长渊收了手,他将云挽月的衣服仔细掖好,指尖点在云挽月手腕解了云挽月的妖力封锁。
“我们回吧。”
没关系,便是没有?答案他也?会将人留在身边。
他指尖白光流动?,小舟重新动?了起来?,这时一点微弱的力道?拽住了衣襟。
“长渊,与我在一起,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在避免与任何人产生情感联结,这样所有?的事?情就只有?她一个人承担,不?会有?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更?别说是伴侣,是喜欢的,还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完整的一生。
“我承认我来?到这里是有?私心,因为你是神兽白泽,你强大有?威望,能够成为我的庇佑之所,所以一开?始我千方百计地想要?留下来?。
“但其实我从未想过永远留在这里,我始终知晓我会离开?,在某一个平常的一天。”
想到离开?,她眼眶微红,她何尝不?是喜欢着裴长渊?
也?从未有?一个人对她这样好的,没有?偏见,没有?贪念,会在意她的感受,会照顾她的身体,会因为她没有?照顾好自己而生气?,还告诉她——
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
可她还是要?离开?的。
裴长渊呼吸一滞,他捏紧云挽月的手,纳在手心,严丝合缝。
“为何要?离开?,不?必离开?,你若是不?想待在这里,我们便换个地方住,哪里都行。”
眼泪从眼角滑落,又被裴长渊皱着眉拭去:“怎的又哭了?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爱哭的人。”
云挽月笑开?:“怎么办?我就是这么喜欢哭。”
裴长渊只好从怀里拿出锦帕,将这人的眼泪一点点擦干净,他从前从不?在身上准备锦帕,就是因为这人喜欢哭,便下意识买了,还买了许多。
“我不?知你此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也?不?在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因为这些都不?重要?,你只是你,我喜欢的也?只是你,与其他无关。
“正如你所言,我强大,有?威望,可以庇佑你,既然如此,何不?就与我一同,就是利用,也?可以。”
他说的认真,云挽月又红了眼眶:“可是与我一起会变得?臭名昭著,你的威望可能就没有?了。”
“此前早与你说过,威望并不?是我所愿,世人眼里的我只是他们以为的我,并不?是真的我,我也?不?在乎他们如何看。”
“那如果,要?与全?世界为敌呢?你也?会愿意吗?”
裴长渊应得?干脆:“愿意。不?过是与全?世界为敌。”
云挽月眼泪愈加地多,她泣不?成声:“我何德何能……”
“啧。”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裴长渊唇覆盖在云挽月面上,将眼泪一点点抹去,云挽月下意识闭上眼,垂下来?的睫羽轻颤着。他像是被蛊惑,唇又点在云挽月眼眸上,停留许久。
好像不?够,他还想更?多。
裴长渊紧了紧手下的力道?,将人按在怀里,心跳始终很快。
“倘若有?一天全?世界都在围猎你,我依然会站在你身边为你战至最?后一刻,一同身死,如何不?算生命的尽头。”
云挽月闷在怀里,声音不?太清晰。
“可你是世上最?后的神兽。”
“你也?是世上最?后一朵上古罂粟花。我还是你,都与其余人没什么不?同,但你在我这里不?一样,你比任何人都要?珍贵。”
珍贵?她哪里珍贵?她出生开?始就在被争夺着,无论?是人是妖,都觊觎着她,觊觎她之外又忌惮着她,把她当做极度不?详的存在。
而那些自诩正派的人又追杀着她,将她当做祸乱的缘由,恨不?得?除之后快。
世界之大,她只能不?断逃窜,没有?一处容身之所。
云挽月闭了闭眼:“我是上古罂粟花,喝下我的血,若是人便能增加内力,若是妖变成增加道?行,便是受伤极重的人喝下我的血也?能获得?一线生机。
“可我偏偏是罂粟花,好处之外还有?弊端,因此喝下我的血的人还会癫狂,癫狂之后便会上瘾,需要?不?断喝才能缓解。
“那些人说的天衍门,是最?先?发现我的人,也?是最?先?因为我而覆灭的人,他们,都暴毙而亡。”
云挽月稍稍撑开?,直视着裴长渊:“我就是这样的存在,无论?是人还是妖,不?是觊觎我便想要?杀了我,许多的祸端因我而起,无数人因我而死,你与我一同只会被世人看作是与我一般的人,这样你还愿意吗?”
67前世(十)
裴长渊看着云挽月, 微红的?桃花眼,里面正映衬着他的面容。她一定不知道每一次他在这双眼眸里看到自己的时候心跳是怎样的?快。
那些虚名,所?谓的?是非对?错, 贪念,正邪, 于他而言都是虚妄。他在意的只有——
“疼吗?被取血的时候疼不疼?”
眼泪再次从云挽月面颊上滑落, 她从前总觉得心口缺了好大一块, 所?以她总想着去这世间?看一看, 若是看到美好的她就有信念可以多活一会。
所?以她见了许多山河,许多人,吃了许多美食, 也逐渐爱上了这人世间?。
但是心口缺的?那一块好像仍然在,她只是用了许多花团锦簇的?东西去填补, 有的?坏掉了, 就拿下来换上新的?。
但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有一个人用炙热的?情感催生了血肉,将她豁大的?口子一点点补齐, 让口子一点点变小,让她也跟着期待完好无缺的?那一天。
“从前觉得疼, 但今天觉得没那么疼了。”
裴长渊不明白, 他执起云挽月的?手腕, 细白,光滑, 没有一点痕迹。但他依然用妖力覆盖上。
“人间?许多事我都不能理解, 但我也清晰地知道, 这不是你的?错,就算整个世间?都与你对?立, 那也不是你的?错,是这世间?的?错。”
“这世间?的?错?”
“对?,是这世间?对?你不好。”
“就因?为这世间?对?我不好,你就决定站在我这一边吗?”
“当然不是,是因?为你,全然是因?为你,我不忍你再留一次眼泪,也不忍任何人伤害你,这世间?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不如你重要。”
他说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云挽月觉得自?己在梦里,在做一场昳丽的?梦。
“长渊,从前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傻?”
“好似并?无。”
“那想来此前你见过的?人都瞎了眼,你应是我见过最傻的?人。”
裴长渊皱着眉:“我过目不忘,很多事情看一遍就能学会?,怎么能说我——”
柔软压在了唇上,让他将剩下的?话全部咽了下去,他眼眸微缩,手放在身前人的?后颈,柔软只停留了一瞬便匆匆离开。
他下意识舔唇,视线停留在云挽月唇上,极具倾略性。
“这是什么?”他竟然不懂。
云挽月面色通红:“是亲吻,是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做——唔!”
柔软带着力道重重压了回来,只停顿了一瞬,便无师自?通,一点点碾压,吮吸,最后撬开了唇齿,探了进去。
那一直悬着的?空虚得到了一瞬的?满足,但他清晰地知晓,仍是不够,他想要的?远不止这些。
于是他半合着的?人眼眸轻轻闭上,一只手按在人的?后颈,另一只手安置在腰间?,一上一下,手心的?温度透过层层衣襟将手里的?人一点点熨烫。
云挽月逐渐无力,她的?手松松垮垮地搭在裴长渊手臂上,所?有的?重量都被腰间?的?手所?掌控,心神又紧接着被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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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动,小舟被吹得歪歪斜斜,云挽月力道不稳,身形一歪险些落在小舟上,却不曾想被身前人会?错了意,竟将她轻轻放在小舟上,随后覆身而上。
与她额头相贴。
她闭着眼轻轻喘息:“长渊……”
“嗯。”
云挽月心跳早就不平稳了,只如今她也全然不想管。
“我们?双修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双修非彼双修。
裴长渊眸色一暗:“双修?”
云挽月下颌轻点:“双修。”
“不用先结婚契吗?此前你说过,只有成亲才能双修,我们?是妖,需得结婚契才能——”
云挽月倏地翻身将人压在身上,声音也跟着恶狠狠:“裴长渊你差不多得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干不干?”
活像个女流氓。
裴长渊禁不住笑开,眼尾跟随着嘴角的?弧度轻轻上扬,将原本的?肃穆,严苛,不近人情全部驱散。他不常笑,猛地一笑,就像是神明被她亲手拉下了人间?,得出这个结论的?那一瞬云挽月心尖颤了颤。
“长渊你应该多笑笑,笑起来很好看。”
她还想要神明因?为她被这红尘沾染上更多色彩。
裴长渊笑容放大:“我好高兴,好像这么多年从未有此刻这样高兴。”
见人始终不应,云挽月终于抵不住心下羞怯,她状若无事地起身:“我们?先回去吧。”全然不提方才双修的?事。
裴长渊将人压了回来,两人身形再次调转,他将额头贴上去,白光闪过,妖力将两人环绕。
“晚了,我不想回去了。”他还想要遵循心意去要更多,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不知足的?人。
其实?他一直都知晓双修功法的?另一半是身心合一,此前他只粗略看过一眼,觉得属实?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如今只觉得看的?那一眼实?在是太少。
白光轻柔,却不讲道理,将那一点微弱的?浅红色紧紧环绕着,浅红好像更红了,它想要逃离,又被白光紧紧拽住,纠缠着,揉搓着,最终被包裹着。
海浪吹过,小舟动荡了一瞬又被白光紧紧稳住,随后小舟又动荡起来,却不是因?为风。
云挽月指尖透着粉,轻轻点在水面上,点开一圈涟漪:“长渊……”声音微弱,明明是声音却像是带着热气。
裴长渊应声:“嗯。”温和?的?,好说话的?,游刃有余的?。
嘴上应的?好,动作?却不见停歇,云挽月气急败坏带着水汽的?指尖狠狠挠上去,一道红痕随着力道逐渐清晰,除了这一道还有许多道。
“我后悔了!我不干了!”
“再一会?,一会?就好。”声音没有因?为这点力道有一点变化,甚至带着诱哄。
云挽月迟疑着:“那,那好吧。说好了啊。”
“嗯。”
于是小舟飘得更远,直到离开了那片带着蔚蓝光亮的?海域,白光依然纠缠着。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骤然响起:“你骗人!裴长渊你不讲信用!”
又有一道声音覆盖:“嗯,我是骗子,我不讲信用。”竟是全盘接受了。
这道声音还很讲道理:“听说海妖一族藏了前年的?觞欢玉饮很是好喝,想尝一尝吗?”
原先带着气性的?声音又迟疑了:“好喝吗?”
“很好喝。”
“那……那好吧……”
此刻与海相接的?天光一点点亮起来,初阳冒了一个尖,将层层的?云染成了淡红,淡黄,和?明亮的?粉,还有天空的?蓝,几种颜色混在一起,杂糅出属于阳光的?明媚。
小舟还在轻轻摇晃着,衣物蜿蜒在水里,荡啊荡,直到一点嫩白的?脚尖点在水面,带着无力和?些微的?粉,随着小舟的?幅度一下又一下晃动,不一会?又被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握回,手将上面的?水擦拭干净,再藏进堆积的?衣物里。
“长,长渊,”这道声音终于无力,“天亮了。”
裴长渊应下:“嗯,天亮了。”
云挽月神思混沌着:“衣服,衣服掉水里了。”
裴长渊又应下:“无事,再去买。”
云挽月努力回神:“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裴长渊依然应下:“好,那就回去。”
云挽月刚要高兴,便被人带着起身,肌肤的?触碰引发一系列的?战栗,她瑟缩着:“不是说……回去吗?”
裴长渊将人藏在怀里,用外袍紧紧包裹着,不露出一点肌肤,除了与他相接触的?。
他声音始终温和?:“嗯,现?在就回。”
白光拖着两人起身,小舟连带着衣物被白光摧毁成尘土沉入海中,他速度很快,几个闪身来到了那座山上的?小屋门前。
昨夜遗留的?花灯歪歪斜斜躺在地上。
裴长渊分出一只手将花灯捡起,仔细挂在门前,白光一闪,里面的?烛火被点燃,灯影落在门上,给这过于清冷的?环境增添一分暖意。
云挽月看着光影愣神,她与裴长渊妖力差距太大,为了跟上裴长渊的?妖力运转,双修这件事她格外累,但妖力又确实?在增长着,于是便出现?了她很累,但是妖力又在不断补足自?身的?情况。
直直将她的?思绪全部沉沉没,如果一定要有一个词来形容,可能是飘飘欲仙。
物理意义上的?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更何况,此双修非彼双修,她现?在身体也疲惫地很。
云挽月闭了闭眼,方一落在床上便迫不及待地钻进被窝里,随后理所?当然地占据一整个床,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愿再讲。
裴长渊看着空了的?手眸色暗了暗,随即将鞋袜脱去,外袍脱去,准备掀开被子。
云挽月立时警觉,她紧紧扯着被子:“你你你,你做什么?”
裴长渊声音淡淡:“一起睡。”
云挽月眼眸微缩:“不行!不可以一起睡!”
裴长渊指尖紧了紧:“为何不可?”
云挽月提溜着眼眸:“我们?还没有成亲,还不能同?床共枕。”
裴长渊没有理会?云挽月的?力道,直接将被子掀开躺了进去,他将人揽在臂弯,又将人的?四肢妥帖安置,每一处都与他相贴。
“现?在就可以结婚契。”
云挽月很懵,总觉得有些事情在潜移默化地变化,而某个人还适应地很好,甚至甘之如饴。
“你会?结婚契?”
裴长渊点头“此前见人结过。”
他捏着云挽月的?指尖,用白光取出一滴云挽月的?血液,随后又将划开自?己的?指尖取出一滴血液,随后将两人血液交融。
“就像这样。”
云挽月并?不清醒的?大脑似懂非懂,她看着两人血液逐渐交融然后形成了两个透明的?,写?着两人名字的?玉牌。
“原来是这样。”
裴长渊看着很是懵懂的?人禁不住笑开:“结完了,睡吧。”甚至将人将怀里带了带。
玉牌分别融入两人识海,云挽月看着识海里的?玉牌终于反应过来:“裴长渊!你这是诈骗!”
68前世(十一)
两人结了婚契, 日子却没有什么不同,与以往一般早起,修炼, 进?食,除了双修与以往有?些不同之?外, 日子正平平淡淡地过, 就是她时常会做些很奇怪的梦。
梦里是各种各种的碎片, 甚至还?有?裴长渊在里面, 不过并不影响生活,所以她也没有?在意。
她最近还?爱上了跟裴长渊一起外出买菜,因为她还?可以借买菜之?余逛一逛街, 比如现在,她真的看不惯裴长渊那几乎不变样的鸦青色了。
“长渊长渊, 你穿浅色, 听我的, 浅色一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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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渊在云挽月日复一日的要?求下,逐渐习惯了微笑, 当然仅限于面对云挽月的时候,比如现在, 他看着云挽月格外亮的眼眸和眼眸里的自己, 下意识扯动了嘴角。
“好, 那就浅色。”
在云挽月会高兴的前提下,他已?经尝试了许多?事情。
裴长渊拿着一身月白色衣服走进?试衣厢房, 走之?前还?不忘将云挽月歪了的步摇摆正。
店长大娘看着二人亲密的模样禁不住笑开:“姑娘, 你家?夫君可真是听你的话。”
夫君二字入耳, 云挽月红了面颊,因为婚契结的稀里糊涂, 她一直没有?意识到裴长渊已?经成为了她的夫君,所有?也从未在他前喊过。
想想轻轻柔柔喊夫君的场面她就变扭极了。
她咳了咳:“大娘您别看他这?副模样,在家?里我的生活那叫一个惨嘞。”
大娘来?了兴致:“这?又如何说??”
云挽月也来?了兴致,她垂着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面锦帕擦着不存在的眼泪:“说?来?您也许不信,我在家?中可真是一点人权都没有?,不仅要?洗衣扫地,还?要?做饭,您可知这?人有?多?挑嘴?要?是做的不好吃,还?说?我呢。
“他不过是面上装的好,在外边搏个善待夫人的名声。”
正在里面的换衣服的裴长渊禁不住摇头?,也不知今早是谁嫌粥烫了嘴,不高兴了好一会。
云挽月说?的真,大娘也面露惊色:“竟是如此?你家?夫君生得人模狗样的,想不到私底下是这?副德行。”
人模狗样?哈哈哈哈。
云挽月险些笑出了声,她急忙借着锦帕遮掩了神色:“可不是吗?我娘家?家?境不算好,他便常常拿这?个刺我,不瞒您说?,从前我还?掉了一个孩子,就是在家?里太过操劳了。”
大娘立时震惊出声:“竟这?样过分!你有?身孕他还?不放过你?这?是什么伪君子也!”
眼看着云挽月越说?越离谱,裴长渊立即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在大娘格外异样的眼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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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云挽月身侧。
“洗衣扫地?受尽冷眼?”
云挽月眼看着要?露馅,急急扯住裴长渊的手,手下暗自用力:“大娘,这?件就挺好的,还?有?那几?个颜色和我的那套衣服一同包起来?。”
大娘瞪了裴长渊一眼,拿下那几?件衣服扭着身去?包衣服。
云挽月趁着空隙:“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些?”
裴长渊挑眉:“配合?月月,我已?经很配合了,只你再说?便要?不成样了,什么孩子?我怎么不知我们还?没了一个孩子?”
云挽月面色尴尬,见大娘拿着包好的衣服过来?,她急忙扯住裴长渊:“不要?露馅,不然今晚你就睡雪地吧。”
裴长渊果然闭嘴。
云挽月递出银子:“多?谢大娘,大娘这?衣服好看,我们下次还?来?!”
大娘也暗戳戳地牵过云挽月的手:“你也莫要?太纵着男人了,听我的,若是他对你不好你就和离,你生的好,想找个什么样的人没有??”
一旁的裴长渊眸色一凝,几?步走到云挽月身侧:“和离倒是不必,夫人贪玩,胡诌了几?句,莫要?见怪。”
云挽月见人就要?和盘托出,立即拉着人往外走:“大娘多?谢您好意!”
脚步着急忙慌,像是躲着什么瘟神。
“诶诶诶,你这?人——”大娘跟着走出店铺,看过去?的眼神格外担忧,见人没了身影才转过身,正好碰见了隔壁点心铺子的老板。
老板也在看那一对壁人:“真是登对。”
大娘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登对?那男子生得那副模样却是个伪君子,那姑娘日子过得可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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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心铺老板笑呵呵摇头?:“非也非也,这?几?个月他们时常来?我这?买些点心,我最是清楚了。您才来?没多?久自是不清楚。
“那姑娘最爱说?些胡话,做不得真,就是他们小夫妻的情趣罢了,你看她那双手,是干活的手吗?再看她夫君,哪哪不是护着,生怕磕到了哪里,日子哪里是过得惨,我看是蜜里调油才对。”
大娘回想了云挽月那双手,青葱指尖没有?一点痕迹,确实不是干粗活的手。
被?骗了她也不生气,反倒笑开:“原是如此,原是如此,要?是这?样我倒是放心了,这?姑娘招人疼,要?是受了委屈我还?怪心疼的。”
“且放心吧!她要?是受了委屈,她家?夫君准会第一个站出来?。而且啊,他们看彼此的眼里,有?爱,那是演不出来?的。”
……
这?边的云挽月正鼓着腮帮子:“你怎么不配合我?”
裴长渊将人揽在怀里,分外无奈:“如何配合?月月,她都劝你和离了,我还?要?如何配合?”
云挽月甩开裴长渊的手:“什么和离!我们都没成亲呢,哪来?的和离?”
裴长渊应声:“我们的婚契在天道那里是作数的。”
云挽月愈加生气:“你还?提婚契?你那是诈骗,是诈骗!你都不跟我说?一声直接姐婚契,算什么?算什么?”
裴长渊看着身前瞪着眼眸,面颊微微鼓起,甚至面色都染上粉红的人,心底情绪涌起。
他依着意愿覆盖上那撅起的嘴唇,声音跟着放柔:“要?去?吃小馄饨吗?”
这?是他最近发现的事情,当他声音放柔又带着笑的时候,月月格外好说?话,若是再加上好吃的,基本可以将人完全?安抚。
云挽月思绪一顿,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小馄饨?”
裴长渊趁机握住云挽月的手,带着云挽月岔开方?向:“是的,小馄饨,昨日你睡晚了没有?上街,这?边新开了一家?小馄饨,他们家?小馄饨格外不同,馅都是用这?海里的鱼打碎了做的,这?几?日吸引了不少食客。”
云挽月被?带着走,她已?经满脑子都是小馄饨:“啊听起来?很好吃,想吃。”
裴长渊又顺势将人揽在怀里:“正好,昨日我给了老板一些钱,今日我们过去?便不用排队了。”
云挽月更高兴了:“真的吗?好好啊,还?不用排队。”
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又被?人揽在怀里,甚至她方?才还?在生气。
确实新开了一家?小馄饨,裴长渊没有?胡诌,客人也很多?,估计是新开的,慕名而来?的人格外多?,云挽月甚至看到了不少身着华服的人,感觉确实是有?些东西。
她更期待了,脚步也跟着加快。
眼看着将要?走到铺子时裴长渊猛地停下,云挽月诧异回头?:“怎么了?”
裴长渊面色一凉,将人拉回来?护在怀里:“今天若是吃不成小馄饨会不会不高兴?”
云挽月抿了抿唇:“可能会有?一点,但如果有?其他的原因我也可以吃你做的其他好吃的弥补一下。”
裴长渊摸了摸云挽月的头?发,将步摇插地稳了了一些:“没关系,到时候我跟老板要?了配方?回去?做给你吃。”
云挽月察觉了不对:“怎么了?是有?危险吗?”
裴长渊将手中提着的衣服扔了出去?,正好砸中一个飞身而来?的人,方?一砸中这?人又没了身影。
“一个阵法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就是买的衣服可能要?作废了。”
云挽月埋在裴长渊怀里,声音闷闷:“衣服没关系的,明天还?可以出来?再买。是什么阵法?厉害吗?”
裴长渊带着人飞身而起,他身形停了停,白光凝滞一道法印落在云挽月身上,他没有?回答阵法的问题。
“最近妖力如何?”
“三月前毒便解了,妖力在那时就恢复,至于最近妖力如何,”她有?些不好意思,“在一日日的双修下,得到了喜人的进?展。”
这?是实话,这?几?个月的修炼比她自己修炼一年积累的道行还?要?多?。
裴长渊点点头?:“如此甚好,我记得你逃跑格外擅长,现下你回家?需要?多?久?”
云挽月莫名不安:“什么?我自己回家?吗?”
裴长渊祭出白骨,将有?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击落,身影在被?击中的那一刻瞬间消失,而他横过去?的白骨如同打在一团棉花上,全?然没有?着力。
他拿着白骨的手紧了紧:“家?里的结界很安全?,我放心一些,我们平常回去?的那条路兴许不能走了,可能要?换一条路,还?记得吗?我带你走过的。”
裴长渊最近尤其喜欢带着云挽月走不同的路回家?,她原本还?疑惑着,如今却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声音又低沉了三分:“我记得的,但是我想我们一起回家?。”
裴长渊紧了紧放在云挽月腰间的手:“很快,我很快就回去?了。”
说?罢指尖乍现耀眼白光,急急打在一处,而那一处很快显现出一道身影,这?道身影云挽月此前从未见过,苍老却神色肃穆。
他将裴长渊打过去?的白光稳稳接下。
“想走?我诛邪阵在此布置了一月有?余,你们还?想走?”
云挽月眼眸微缩,诛邪阵,传言曾斩下妖龙的阵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人轻笑出声:“我还?道这?邪花是如何在几?月之?间精进?了道行,原来?是蛊惑了神兽白泽用作傍身,白泽,此刻你若迷途知返将邪花交出来?,你就还?是神兽白泽。”
69前世(十二)
“长渊, 他们是多久之前出现的?”
最近长渊的一系列奇怪举动仿佛有了答案,每天走不同路线回家?,修炼时抓着她练习防身法术, 就连双修都比平常多了半个时辰。
原来是外面早就翻了天。
裴长渊划开指尖,鲜血落在白骨上, 白骨上的白光几乎要凝成实质。
“一月以前便不时有人出?现在南海。”
他抱着云挽月与那人对上一掌, 妖力与内力的碰撞之间, 二人被劲气?荡开, 在将要落地?时又?有阵法的屏障将二人阻拦。
“运转妖力。”
云挽月听言立即调动妖力,她紧紧抓着裴长渊的衣襟,努力平息心底的慌乱。
裴长渊眸色一凝, 白骨倏地?向后,此举出?其不意, 却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屏障与白骨相撞, 不一会?的时间出?现一个?豁大的开口, 开口一出?,周围立时出?现数名术士, 穿着统一,与方才出?现的人穿着如?出?一辙。
这诛邪阵竟有这么多人一同缔结。
裴长渊用白骨抵挡住几人攻击, 另一边将云挽月从开口抛出?:“等我回来, 太阳落山之前, 我一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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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挽月足尖闪过浅红色妖力,她咬咬牙将自己速度提到最快, 她妖力不强, 剑术等都也不精, 留在这里只会?是累赘。
她应该回到结界里,安心等裴长渊回来。
回去的路从未有这么漫长过, 云挽月甚至觉得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漫长,她擅长逃跑,避开了许多蹲守的人,弯弯绕绕,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才将将回到山头?。
山头?还是那一片积雪,还是那一个?草屋,草屋门前还是那一盏上元节带回的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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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有裴长渊。于是她坐在门前静静地?等太阳下山。
只是太阳下了山,四周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裴长渊也没有回来,云挽月长舒一口气?,稍稍起身将花灯里的蜡烛点亮,光影照亮了此处,在余光里,乍然出?现一抹鲜红的颜色。
是她很熟悉的颜色,是属于血的颜色。
她呼吸一滞,立刻回头?,一具比她高大许多的身影倏地?倒下,她急急伸手将人接住,人很重,她用上了妖力才没有后退。
“长渊……”
她触碰到的地?方是一片黏腻。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是不是饿了?”
云挽月抿了抿唇,转身用脚推开门,极力将人抱进了房里安置在床上:“你忘记了我是花妖,妖力傍身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吃饭也不会?饿的。”
只是她向来嘴馋,又?喜欢平平淡淡一日三餐的日子,两人便这样过了许久。她也险些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忘记了自己到底处于怎样的境地?。
安稳,从来都是奢求。
裴长渊咳了咳,他面?上展开笑:“没有忘,只是没有做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云挽月顿了顿,她眼眶微红,却没有哭。
“我这点妖力,也劳烦他们用上诛邪阵,诛邪阵都多久未曾现世了。”她用妖力将一旁的水烧热,然后剪开裴长渊的伤口边缘。
“疼不疼?”她将伤药倒在伤口上,上方尽是术士道法留下的伤痕,还带着灵力残留。
裴长渊摇摇头?:“不疼,是我妖力不够,若是再给我百年时间,便不用你独自回来了。”
云挽月拿着绷带将伤口妥帖包扎:“已?经很厉害了,那可是诛邪阵。”
他们设下的也是必死?的局。
裴长渊握住云挽月的手:“月月,我们可能要走了。”
云挽月愣了愣:“走?这里……也不安全了吗?”
裴长渊安抚:“结界虽然是上古时期留下,却也抵不住这么多人的一同攻击,如?今诛邪阵被我毁去,他们应是会?直接攻破结界,不惜一切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
她笑出?了声:“长渊,你说我到底是什?么人神共愤的存在?需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我毁去?”
裴长渊不顾伤口疼痛将人揽在怀里:“不是的,月月,是他们错了,不是你错了。”
云挽月闭了闭眼:“长渊你实话与我说,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从前不见他们这样打杀我。”
她还以为她这样幸运,竟过了这么一段平静日子,甚至还畅想着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如?这段时间一般安稳又?幸福。
原来平静是因为有人在遮风挡雨,而当挡不住的时候,风雨即来。
裴长渊顿了顿,声音如?常:“并非很坏的情况,只上一次我们将人杀了之后原本散乱的捉妖世家?便愤然而起,意图联合将我们绞杀,打的是诛妖邪,稳世间安宁的名号。近来……有不少查探的术士在附近流转,我闲时便出?去杀了。”
怪不得这人总会?消失一阵,其实处处都是纰漏,只是她沉浸在这样的生活里,便全然忽视了。
“至于妖这边,几大妖族并未动作,只是一些小妖觊觎你的血,这边术士多,他们也不敢来。”
云挽月垂下眼眸:“这些人,到底是想要诛妖邪,还是想要我的血。”
裴长渊将云挽月些许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目光专注:“若是前者,便是他们是非不分,若是后者,便是他们贪念丛生。无论?是哪一种,你都有充足的理由将他们斩在刀下,因为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斩下?我太弱了。”
裴长渊将云挽月的脸托起,让那双桃花眼中再次出?现自己的面?容。当看清自己面?容的那一刻,他自己也有一瞬的怔然。
他这样一副清汤寡水的面?上,竟也出?现了如?此坚定的神情。
都是因为月月。喜怒哀乐嗔痴念,都是因为月月才衍生。
“不会?,我会?是你最锋利的刀。”
他握住云挽月的手:“我会?帮你将他们所有人都斩下,再还你想要的安稳生活。”
云挽月眼眶又?红了:“长渊,他们人太多了,你会?死?的。你今晚受的伤这样多,也只是破了一个?诛邪阵,若是他们蜂拥而上,我们如?何能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长渊缓缓笑开:“我破了诛邪阵,却也将他们全都杀了,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若是不敌,我们便一起死?。如?何不算共白头??”
可你原本就不用承担这些。
云挽月将放在面?上的手轻轻拿下,指尖一点点抚摸手心的纹路,裴长渊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虎口处还有薄薄一层茧。
他原本就在这山上清修,是她的闯入生生将他拉入了这旋涡里。
“长渊,你的手无故沾染了这么多的鲜血,神兽白泽的名声也全部覆灭,都是因为我。我是不是就不该来南海?”
裴长渊收了笑,他眉头?蹙起:“并非如?此,在你来之前,我如?同一个?傀儡一般活着,每日做什?么干什?么都会?在既定的时间里规整进行,我没有情绪,没有欲望,不知何为人,不知何为人世间。
“是你的到来让我逐渐活了过来,你在我才算活着,神兽身份唯一的用处只在于我能拥有这份力量,将你保护完好。其余的从来都不重要。
“月月,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么吸引人,我只在你的眼里见到了我的诸多不同模样。我沉溺其中,甘之如?饴。”
云挽月指尖颤了颤,随后又?被裴长渊握在手心,将那颤抖一点点抚平。
她将那一句你会?后悔吗咽了下去。只换做了其他。
“要不今天,我给你做饭?”
裴长渊重新?笑开:“我竟不知月月还有做饭的手艺。”
云挽月不好意思:“自然是没有你做的好吃,但至少是熟了的。”
裴长渊将人带上了床:“我也不是人,也不会?饿的月月。”
云挽月急忙起身:“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还做这种大动作,你不疼吗?而且我包扎好的伤口崩开了怎么办?”
裴长渊还是笑着:“不疼,若是崩开,便烦请月月再给为夫包扎一次。”
云挽月不认同:“不可能,必不可能,今晚我们分开睡,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说着她几下将自己的外衣除去,睡到角落里。
因为隔得远声音也闷闷的:“若是伤口崩开,我就把你扔雪地?里。”
并没有威慑力的威胁。
裴长渊见人终于恢复了鲜活才稍稍松懈,他闭了闭眼,手下运转妖力调息着,他需要尽快恢复过来,外伤并无大碍,碍事的是内伤。
若是再有一百年道行,何至于这般狼狈。
云挽月见人还不躺下,又?出?了声:“你怎么还不睡?”
裴长渊一边调息,一边躺下:“月月担心我,为夫自然是听言。”云挽月面?色一红,头?一次没有反驳为夫这个?称呼。
就是这人刚认识的时候是那般,现在又?是这般。她都快忘记他蹙着眉,冷着声音说话的模样了。
裴长渊感受着人逐渐平稳的气?息,稍稍放下心,全身心专注在妖力运转之中。
过了许久许久,一道声音响起。
“长渊,等此间事了,我们便找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成亲吧。”
裴长渊倏地?睁开眼,他轻轻回应:“好,届时三六九聘,凤冠霞帔,都给你补全。”
“明天我们去种一棵树再走。”她此前答应树妖爷爷要选个?好看的地?方把他种下,只是她一直生活在雪山上,对山下的环境也不是那么满意,便一直耽搁了。
而如?今再不种以后怕就没机会?了。
“好,种一棵树再走。”
“还有花灯,我们留下术法吧,让它永不熄灭,等我们以后回来,这里便是亮的。”
“好,让它永不熄灭。”
“还有你,我希望你活下去。”
“好,我们都会?活下去。”
声响再没有响起,裴长渊翻身将人揽在怀里,再次闭眼调息。
70前世(十三)
天气愈加凉了, 雪山上待了几个月,下了雪山又入了冬,云挽月尤其不喜欢冬天, 因为买的食物一会就凉了,凉了的食物尤其不好吃。
云挽月穿着一身布衣, 眉毛描得很浓, 眼眸也细细描绘改变了眼型, 一截暗灰色的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 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厚,将身形尽数遮掩,便是当面见过她的人也不一定能将她认出。
“人甩掉了吗?”
裴长渊点点头:“甩掉了, 此处人多,术士担忧百姓不会过多搜查。”
云挽月卸了力气:“都一个月了,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裴长渊牵着人走进一家酒楼:“无?事, 无?人之境已然不远了。”
这是他们一同商量的结果, 裴长渊早年?游历的时?候途径一无?人之境,终日积雪, 温度极低,全然不是人能生活的地方, 便是妖也很难活下来。
确实他们如今能想到的唯一去处。
她熟练点了几个菜:“希望我们隐居个一百年?, 这些要杀我的人已经死了一轮了。”妖寿命长, 他们打不过,只能用时?间来熬了。
裴长渊看着耷拉着眉眼的人, 声音放柔:“不用一百年?, 再有几十年?我法术精进, 道行?加深,便能护你周全。”
云挽月摆正裴长渊嘴上的胡子:“你这人, 我都给你化成?这样了,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俊?”
云挽月面上的表情太过丰富,裴长渊禁不住笑开:“月月也很好看。”
云挽月顿了顿,随后将手收回,她面纱下的面颊透着粉:“长渊,你最?近是怎么?了,好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老凶了,还?总喜欢皱着眉,现在时?不时?就笑一下,我怪不习惯的。”
主要是太勾人了些,总笑得她心跳加快。
裴长渊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月月的眼睛好看。”尤其?是那双桃花眼里?印着他模样的时?候。除此之外,还?有每每他笑时?,声音放柔时?,云挽月总是格外好说话。
时?间一久,便成?了习惯。
云挽月咳了咳,生硬地避开话题:“菜怎么?还?没上来?”
她扬手:“小二,我们这桌的菜呢!”
小二远远回应:“这就来——”
云挽月见人端着菜上来,才将不断飘忽的目光放在裴长渊身上:“我跟你长渊,以后这种?话你要少说一些,不然以后我习惯了说来就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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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她无?法招架的缘故。
裴长渊很好说话:“都听月月的。这些日子都没吃什么?,这酒楼生意好,想来菜品也是可口。”
云挽月加了一筷子蛋羹送入口中,淡淡的蛋味萦绕在口腔,柔软滑嫩,还?有一点酱油的香。
她满意笑开:“确实好吃!太好了,终于吃了顿好的,这些风餐露宿的日子也觉得不辛苦了。”
裴长渊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刚要启唇说些什么?,周围的空气霎时?间一静。他眸色一凝,方才银两将云挽月提起。
“我们得走了。”
云挽月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这么?快?不是说术士会顾及百姓吗?”
裴长渊一边拿出水壶递在云挽月嘴边,一边揽着云挽月的腰加快速度:“来了几位厉害的,这几人在城外直接锁定了我们。”
云挽月就着水将食物咽下:“有多厉害?”
“每一个都能同我打上一打。”
云挽月深吸一口气:“什么?情况,这是将那群老家伙都请出来了吗?”
裴长渊指尖扬起白?光,白?光覆盖在两人身上将两人气息彻底隔绝:“不仅如此,还?有许多人还?在集结,比在南海时?还?要躲多上一倍。
“没时?间了,我们需要立即启程。”
云挽月声音跟着低落下来:“如此厉害的人都来了,是不是也能进无?人之境?”
“别?多想,在厉害也是人类之躯,那一处就是当年?的我都很艰难,他们进不去的。”
所以只要到了那里?,就能暂时?安全。
两人速度极快,几个闪身之间已经从翻越城墙从另一边出了城,云挽月指了一个方向:“走这边,有一座山易守难攻。”
她时?常逃跑,对于逃跑路线的规划很是熟稔,那一座山是她研究过地图演算出来的最?佳路线。
裴长渊没有停歇,立即带着人飞身而起:“别?担心,再跨越一个城就能到无?人之境了。只需要一个时?辰。”
云挽月沉默着,她很少这样沉默,这一路的逃窜她都努力笑着,虽然经历无?数次打斗无?数次离开,甚至还?杀了上百个人。
她都在努力笑着。
只是到今天,她好像有点笑不动了。
裴长渊抿了抿唇:“月月,这不是你的错。”这也是他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话。
云挽月拍了拍裴长渊的手:“我知道,我只是在想,这天大地大到底哪里?才有我容身之所。”
裴长渊紧了紧怀里?的人:“再一些时?间,再给我一些时?间,届时?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容身之所。”
云挽月眼眸暗了暗,她其?实是很喜欢这人世间的,她喜欢人间烟火,喜欢人与人复杂的情感,喜欢注入了灵魂的美食,甚至山间草木都让她心生欢喜。
可是好像,活下来就好难好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好累。
果不其?然,跟着他们的人一直在守株待兔,在他们将将徒经山谷时?身后传来了声响。
“我们先停吧。”
两人落在山顶上,这山的地形奇特,有一处巨大的天堑横亘在中间,下方是幽深不见低的悬崖,像是被什么?生生劈成?了两半。
云挽月二人才落在了这一边,另一边边洋洋洒洒落了许多人,服侍各异,又各自齐整,应是来自不同的家族或者门派。
裴长渊指尖不断流转着,手下在缔结法术,法术高深,他很吃力。
“你还?要逃到哪里?去!我等集结了所有道门中人,只为将你这妖花斩在当下,今日你的命该留在这里?了。”
云挽月觉得荒谬,带着妖力的声音传了很远。
“格外,我只问一句,我哪里?错了。”
为首那人冷哼一声:“错?你生来就是错了,你是如今世间唯一一朵罂粟花妖,曾经饮过你的血的人全然疯癫,不认父母,不认亲友,只想要再喝一口,这样的人何其?多!”
云挽月胸膛不断起伏着:“所以呢?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喝了我的血才会有如此下场吗?难道不是他们罪有应得吗?既如此又何必一开始来擒我喝我的血?
“我逃了多少次,又躲你们躲了多久,就为了不让你们再来放血,按理说我还?是我为了你们好啊,怎么?如今到成?了你们喊打喊杀,你们到底是脑子坏了,还?是说你们生来就不明理!”
那方立时?嘈杂起来,像是对云挽月这番话气极。
有一人大喊出声:“你是妖!你能安什么?好心思??我看你就是来放毒,想要我们所有人都疯癫,这样你们妖就可以独步天下!”
这是什么?阴谋论。她云挽月认识的妖都没几个。
她还?要再说,裴长渊将人拦下:“不用争执,说不通的。”
云挽月陡然无?力:“是啊,说不通的。”
那方还?在谩骂着。
“妖都没什么?好心思?,那天衍门本是好心收留她,她还?利用自己的血将天衍宗灭门,她的血如此之毒,不是天生坏种?是什么??”
“兄台说的是,天衍门覆灭便是一个信号,若是不除了她,不知还?有多少人将要倾覆,如此杀了她,此件事才能了了。”
“就是就是,我阿兄就是喝了一口她的血,如今还?在家里?不认人,我今日就是来寻仇来了。”
偶尔也有一个反对的声音:“可她看起来,好像很无?辜……”
话音未落,便有另一道声音厉声反驳:“无?辜?且不说她此前犯下的罪孽,就说这一路上她杀了多少人,这数得清吗?她若是无?辜,死去的人,癫狂的人,哪一个不比她无?辜?”
立时?有人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妻子就是在此前诛邪阵前去的人,都被那白?泽给杀了。”
“还?说什么?白?泽?他身为神兽不站在我们这一边算什么?神兽,他分明是妥妥的妖兽,护着这妖花许久,合该与那妖花一同死了!”
“是也是也,这妖兽不知杀了多少人,如今血债血偿,他们的命都要留下!”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
云挽月看着这些人,面目狰狞,每一个人都像是带着无?尽的恨意,好像他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东西,杀掉就可以还?这个世道一个清净。
她面色一白?,禁不住后退一步。此前从未有这么?多人的对峙,直到今日。
原来她的境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人人都想恨不得杀她。
裴长渊将手抵在云挽月背上:“月月,不听了,好不好?”白?光萦绕在云挽月耳边,逐渐将那些声音隔绝。
云挽月格外迷茫:“他们的理由竟然还?有这一路上我们杀了人。可是这一路都是他们要杀我,我不杀他们死的便是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难道如今只有乖乖赴死,他们才能如意吗?”
那方人联合法术铸造的桥将要落在云挽月这边,裴长渊扬起白?骨将桥斩下,随后将手中缔结的法术落下。
“这法术能抵挡一刻,我们先走。”
说着他揽住云挽月再次飞身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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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为首的人已经白?发苍苍,他身侧环绕了无?数的符篆,借着断桥的力来到了这一方,正与裴长渊的法术撞上。他身侧的符篆迅速将法术包围,连同还?没来得及跑远的裴长渊二人。
“还?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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