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喜接了圣命,先去司寝司传了命令,亲眼瞧见司寝司主管把蒋良人的牙牌摆到最后一个盘子,又亲自去殿中省的库房挑了赏赐,再紧赶慢赶往咸福宫跑。
此时蒋乔正坐在自己的房中,看着锦瑟和茗夏二人送上茶,摆好糕点后双双福身告退,到门口站岗。
蒋乔一转向薛意如,就见对方立刻放下刚拿起的红豆绵糕,乖乖坐正。
“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才眼里容不下沙子,但下次不要这般冲动,若是被小人在背后嚼说,传出去也不好看。”见到薛意如满脸“我知错了”的表情,蒋乔忍着笑,将脸绷起,严肃说道。
一旁常才人还以为蒋乔真生了气,忙说:“蒋姐姐别生气,都是我没拦住薛姐姐。”
蒋乔见常才人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常妹妹别紧张,我可没真的生气,就是担心薛姐姐这样冲动不大好。”
薛意如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下次不会了,就是今个儿看到她这样假惺惺的样子,一时没忍住罢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子体己话,茗夏便进来通传:“禀主子,何公公带着圣旨过来了。”
蒋乔早有预料,薛意如和常才人都很是高兴:“快些去领旨,下次看那个蒋良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六品小仪蒋氏,性情纯良,柔嘉肃敬,特晋封为从五品良媛,钦此——”见蒋乔三人跪下领旨,何长喜赶忙展开黄灿灿的圣旨,高声念出上头的内容。
“臣妾谢主隆恩。”蒋乔叩首下去,再起身时,眼角眉梢都是明艳的笑意——晋了一级,不但离自己正四品的目标近了几分,还不会太过惹眼,毕竟前头还有个一口气晋了两级的沈容华呢。
看到蒋乔明丽的笑容,何长喜也是满脸堆笑:“蒋良媛,皇上吩咐奴才送来的赏赐都在这儿呢。尤其是这绢花,可是皇上亲口让送的。”
何长喜身后的小寿子和小喜子乖觉地上来展示永宣帝给的赏赐。
蒋乔从锦瑟手里接过荷包,亲手塞进何长喜的手里:“幸苦公公了。”
何长喜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在蒋乔面前说了许多好话。
看到一旁的薛意如和常才人,何长喜想起永宣帝的吩咐,又走到薛意如面前,恭贺道:“薛美人,今晚皇上已经提前点了你侍寝。”
薛意如原本欢喜的面色一僵,缓了片刻表情才重新扬起嘴角:“多谢公公告知,只是现在不在自己宫室里面,要等晚上才能酬谢公公的幸苦了。”
何长喜一笑,表示理解,随后向她们行礼告退。
李禄则趁机走上来:“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晋封!奴才看锦瑟和茗夏两位姑娘还要伺候主子,不如就由奴才将皇上的赏赐登记入库吧。”
蒋乔一笑:“幸苦李公公了。”随即转身拉着薛意如和常才人进屋,顺便用眼神示意茗夏盯着点。
经此一事,薛意如明显没了谈话的兴致,一向敏感的常才人也注意到薛意如被翻了牙牌,反而不高兴的表现,压下了想要祝贺的话语,只努力和蒋乔一起找话题。
如此没滋没味地聊了半晌,薛意如面带歉意地开口:“抱歉,我今日状态不大好,下回咱们再好好谈天说话。”随后就起身告退,要和常才人离开。
蒋乔有些担忧,带着锦瑟,执意要送薛意如和常才人出咸福宫的宫门。
等出了宫门,常才人察觉蒋乔和薛意如有话要说,便寻了个借口,到前头拐弯处等着。
“乔妹妹,你不必担心,我自入宫,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薛意如直直望着蒋乔的双眼,原本清澈的眼底充满了无奈、烦心与几分被迫的释然:“乔妹妹,你一向聪慧,蒋柯来找我时,我就知道你已经察觉了几分……我和他,不过是有缘无份罢了。”
“不过你知道了也好。你选秀时不肯全信我,恐怕也有不信世界上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的原因,如今你便可放心信我了。”薛意如沉默半晌,见蒋乔面上满是忧心忡忡,勉强笑着说了这一句。
蒋乔在心里轻轻一叹:难怪原书中,薛意如肯这般诚心诚意地待原主了。
这件事,她不过是迟到的知情者。她能体会几分薛意如的心情,但不论她说出何种话语来安慰,在现实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薛姐姐,在这宫里,咱们都要平平安安地过下去。”蒋乔咬着唇,只说了这一句话。
薛意如轻轻一笑:“放心吧,我为着家里才入了宫。就算不为家族考虑,为了你和常妹妹,我也会平平安安的。”
蒋乔呼出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常妹妹在前头等了许久了,姐姐快去吧。”
“对了,你宫里那个掌事太监,长得就贼眉鼠眼的,你可要好生看着。”薛意如原本就要道别,忽然记起这事,赶紧和蒋乔提了一嘴,直到蒋乔应下,才算放心离开。
等薛意如和常才人的身影双双消失在拐角,蒋乔才转身,由锦瑟扶着回到东侧殿里。
昨晚刚刚侍寝,一早上起身到现在,又忙请安,又和薛意如二人聊天,蒋乔自觉有些体力不支,连午膳都叫锦瑟推了,一觉睡到晚膳时候。
最近她的小院风平浪静,据茗夏反映,李禄和小李子除了格外勤快之外,没有其他异常。
于是,蒋乔收拾收拾心情,准备兴致勃勃地围观接下来的新人争宠。
不想到了睡前,就听到长宁宫传来的消息——今个晚上实际侍寝的,是常才人,而非薛意如。
蒋乔一惊,唤来锦瑟就要去打听情况,脑中不由胡思乱想起来:凭着常才人的性子,断然不会去主动争宠,那便是薛意如不想侍寝推让的么?又或者常才人先前都是表演出来的?
正胡想着,薛意如身边的江碧就来了。
“蒋良媛,主子让我过来告诉您不必担心,不过是主子晚上吃坏了肚子,不便侍寝,就请皇上去了常才人那儿。”江碧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地向蒋乔解释。
听到江碧的话,蒋乔悬起的一颗心缓缓落下:“多谢江碧姑娘告知,我明日去看看薛姐姐。”
江碧一笑:“多谢蒋良媛的关心,我家主子还说恐怕这次意外惹了皇上不喜,过几日蒋良媛再去吧。”
这便是让蒋乔避嫌,又要自己静静想几日的意思了。
蒋乔点点头,叫锦瑟送了江碧出去,再转头让茗夏去库房挑了对翡翠步摇,明日给常才人送去:一是为祝贺,二是为着方才自己对常才人的猜疑而抱歉。
翌日,常才人晋封为从六品宝林的消息传遍了六宫。
加上许太后忙于行清节祭典之事,又免了一会请安,接下来半个月的空闲期,也算是揭开剩下没侍寝的新人各展本事的大舞台。
其中以严御女最为出彩,先是在单独向太后请安时,在慈安宫外头碰见了永宣帝。
在永宣帝夸了句“人美有孝心”后,便孤注一掷,在晚上永宣帝往怜小仪的芙蕖馆走时,身着轻飘纱裙,将永宣帝勾去了自己屋里。
这一举不仅挫伤了怜小仪的脸面,还让严御女越了两级,一举成为严美人。
随后,严美人又颇为义气地推举了选秀时就和自己住一间屋子的冯选侍,但可惜冯选侍似乎不大得永宣帝的欢心,晋为御女后就没有了下文。
至此,新人中只有薛意如和蒋良人未曾侍寝,永宣帝似乎也忘了她们,只是轮番翻严美人、沈容华和怜小仪的牌子,苏顺仪、文充媛和柔昭仪等人倒是退了一射之地。
但叫人稀奇的是,向来爱在永宣帝面前落泪诉委屈的怜小仪,没有像上次对付苏顺仪一样吹枕头风。
“想来怜小仪是看严美人近日得宠,自己却反不如前,不敢随意告状了。”锦瑟一边对这事下了结论,一边为廊下看雨的蒋乔披上弹墨花天水碧披风:“虽是四月了,主子也要小心着凉。”
蒋乔抬手,拢了拢柔软滑手的披风,抬眼瞧那四月的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为皇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氛,叫绿瓦潮潮,白阶湿湿。
以她看,怜小仪可不会轻易放过严美人。
再过几日,就到行清节了,这意味着,京城朝夕不断、旬月绵延的春雨就要结束了。
在这之后,便是淑气阳阳,百花争艳的时候了。
蒋乔轻轻一笑:这后宫,要越来越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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