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脑袋愣住了。
李大脑袋眼眶红了。
李大脑袋哭出声了。
“呜呜呜……水干部, 你一定是我妈投胎转世的吧？”
水琅：“……”
想骂人。
“我可没有你这么大脑袋的儿子。”
“呜呜呜呜……”
李大脑袋用袖口擦着眼泪，“水干部，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打住！”
水琅看着走过来的周光赫, “我明明说的是带动平安里的居民一起发展，怎么就成了对你好了, 别说废话, 你就说你需不需要这笔钱吧，不需要就算了。”
“要！当然要！”
李大脑袋立马急得忘记哭了, “水干部，刚才你说的让每一户都来投资, 我单独去办, 估计不会很顺利，你也知道, 大家苦了二三十年了, 不是两三天, 好不容易这两年, 你帮大家争取到了国家补偿, 手里有了一点存款, 踏实觉才睡了没几天，又让他们拿出来提心吊胆, 恐怕是很不容易的, 但如果你投资了, 那其他人就好办了，不用我说, 都会抢着来投。”
“这个事, 你看着办, 如果大家想过安稳日子, 睡踏实觉，你也不要勉强，反正你办公司需要人，他们不愁工作工资，孙澄那边准备拿钱出来申请办新厂，女同志们也就不缺工作了，双职工家庭，日子确实能过得舒服又安稳，不想变很正常，知足常乐。”
水琅与周光赫一起坐在凉亭里，“你们这建筑装饰公司，主要是人工费用，前期创业资金大概就是工具和运输工具，不管是房管局还是你们自己接工程，都是能先拿到一部分预付款，办起来比其他需要先投入一大笔机器成本的厂要稍微简单点。”
“反正水干部你说行，我就去干，我就信你。”李大脑袋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当老板了，“真没想到我也能有开公司的一天，水干部，等我确定好了人，问问清楚，再看看需要多少前期本钱。”
水琅点了点头，“开这个公司，你要记住很重要的一点。”
李大脑袋立马站直身体，两眼专注，“水干部，你说，我认真听着。”
“抱牢白局长的大腿。”
“啊？”
李大脑袋一愣，“不是应该和房管局打好交道吗？”
“你记住这句话就行了。”水琅没继续说下去，但看着他还在茫然的状态，补了一句，“跟着建设局走，抱牢白局长大腿，记住了吗？”
李大脑袋认真点头，“记住了，我一定抱着白局长的大腿不放。”
水琅想到字面上的画面，忍不住一笑，“那你可以开始去忙了，我们在这坐一会。”
“好的，你们慢慢坐。”
李大脑袋一溜烟跑走了，从奔跑的速度，就能看出来他有多激动亢奋。
“真好。”
周光赫揉了揉水琅的头，“真的好。”
水琅靠在柱子上，看着目前还很清澈的苏州河，深吸一口气吐出，“我也觉得真好，看着大家搬进新家后，发自内心的满意笑脸，由衷觉得真好。”
周光赫在外人看不到的视角，握住水琅的手，“你也可以搬进新家了。”
“哎对了，都装好了？”
水琅要上学，要收尾平安里，要制定新的住房改革实施计划，要隔三差五跟着周局长去参加座谈会，洋房的翻修完全抽不出空盯着，简单设计完图纸之后，就交给了周光赫负责。
虽然当下每天案件频发，周光赫也是忙得分身乏术，但相对来说，在外面到处跑，要比她在学校里方便得多。
她还专门帮他配备了两名助手——老油条和他侄子路开阳。
这样忙起来，有些事就可以交给他们去做，减轻负担。
“都按照你的要求翻修好了，家具也都放进去了，你不是说要散散味道？具体要散多久？”
水琅想了想，现在还不存在甲醛，“那么大地方，空气流通，再说只是简单翻修，差不多半个月就行了。”
半个月后，沪旦大学放寒假了。
水琅开始乔迁新居。
没什么可搬的，因为梧桐里还得接着住，那边家具都放进去了，只要人过去就行了。
当下全城居民一大半都挤在狭窄的房子里，水琅搬进算上地下室，一共五层洋房，就没搞得过于高调，省略了乔迁宴。
反正之前升学宴，该来的人也都来过了，看过了，玩过了。
水琅与周光赫带着三个丫头走进复南路2号。
亚运会没几天就开始了，大姐正处于封闭训练的关键时期，已经好几个月不着家了。
等了又等，马上就要过年了，最终还是决定先搬进来。
“欢迎主人回家~”
老油条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我是你的管家，油管家。”
水琅：“……”
“先别搞封建社会那一套害人，其次，老油条叫久了，你连自己本名都忘记了？”
老油条笑得贱兮兮，“我这不是体验一下之前大户人家管家的滋味，里面全都打扫好了，全是劳动改造学习班的学生来打扫的，地板砖都被擦得能照镜子了，不是我说，你这人缘是真让人羡慕！”
“那是因为小舅妈帮助的人多。”二丫两只手握着书包带子，“小舅妈要是让我干什么活，我能高兴一整天！”
“小甜嘴。”水琅走进左边的书房，看到曾经在信托商行买的红木书桌家具都摆放在里面，买来的小件古董，也都摆在了架子上，大青瓷花瓶摆在走廊里，“花瓶收起来放地下室去吧，小孩子多，免得一不小心打碎了伤着。”
“哎，我马上就放下去。”
老油条带着水琅往大客厅走，经过中央厨房，指着里面一脸紧张的姑娘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开阳的小学同学，杜鹃，刚回城，没有工作，她哥嫂把她赶出来了，你不是让我找人吗，我就帮忙安排在这里负责日常打扫，你看看合不合适。”
水琅看着五官清秀，但明显是长期忍饥挨饿的蜡黄肤色，局促不安的姑娘，“你对之后的生活有什么规划吗？”
姑娘紧张得身体发抖，因为事关自己会不会去睡大街，“我，我我，我什么都能干，都会干。”
“哪有什么规划，她现在睡觉地方都没有了，她跟开阳两个人有那意思，但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就算正式确定关系了，也不能这么早就带回家里去。”
老油条解释：“她也是真的可怜，妈本来就是二婚，带着她改嫁没几年就死了，留下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住在别人家里，小学都没读毕业，天天在家里烧洗扫涮，这方面她倒是有经验得很。”
“后来上山下乡年龄一到，她就直接被丢乡下去了，这辈子本来是不打算回城了，但她下乡那地方的知青闹着回城，和村干部打起来了，都闹到派出所去了，最后闹得人家干部不收她们这些知青了，知青办现在忙得人都见不着，她只能跟着其他知青一起回城，回城也是被赶走的命，唉！”
三个丫头默默看着杜鹃，眼露同情，都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水琅点了点头，“你父亲呢？”
杜鹃咽了咽口水，紧张道：“娶，娶，有新的家庭了。”
老油条忙道：“她这小学学历，不满足考大学的条件，除非现在去从初中开始读，她年龄不小了，去和小孩子们一起读书太不现实了，工厂招工一般都至少是初中毕业，她没证书，进厂成为正式职工也不容易，所以以后不可能有什么其他心思。”
水琅思考片刻道：“我最近有两个朋友要成立新公司，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推荐你过去学技术，学会了就能成为正式职工，最低拿三十块钱一个月，还能把户口迁回来，领商品粮。”
杜鹃愣住了。
老油条听了也一愣，犹豫看着杜鹃，最终没有说话。
“我……”杜鹃看着水琅，想到了曾经还在乡下的时候，那些出身不好的知青，捧着牛大旦的报纸和沪城状元的报纸，哭了又笑，笑了又哭，跟疯了一样说“希望来了”，没过多久，公社干部就亲自把那些知青送上回城的公共汽车了。
确实是希望来了。
“我想，我想留在这里，可以吗？”
水琅有点意外，“有机会当工人，为什么要选择留在这里？如果以前经常在家里干烧洗扫涮的活，应该不会喜欢再做这样的事吧？”
“没有没有，我喜欢做，只要做了就有饭吃，我很喜欢做。”杜鹃慢慢地不那么紧张了，“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我看到你就有安全感。”
意料之外的回答。
水琅哭笑不得，“那你可想好了，以后可没有其他工作给你选择了。”
杜鹃一喜，呼吸急促道：“我想好了，我一定好好干！”
水琅想了想，看向老油条，“照以前说好的一样，把她送到国际饭店服务员培训班进修一段时间，再回来工作，工资先跟着普通职工走，培训期间，工资照付。”
“哎，行！”老油条搓搓手，“我也去吧，学完了，以后我就是园丁和管家，行不？”
“你不是号称是我的助理吗？”水琅往二楼走，“底楼三个房间，大姐腿脚不方便，她住一间，你们一人一间。”
听到这话，杜鹃登时瞪圆了眼睛！
看着昨天打扫过的一楼房间，大窗户，实木地板，高档大床，高档家具的房间……
她居然能住？！
“哎！”老油条趴在楼梯上，看着往二楼走的两大三小，“我让杜鹃准备饭菜了，开阳说她做本帮菜很可以的，等下你尝尝味道好不好？”
“知道了，你安排。”
“哎！”
老油条沉浸其中，很满意目前的管家身份。
这是他小时候最羡慕的职业，觉得洋房里的管家都威风得不得了，没想到人到中年，居然还能满足愿望了！
老油条忍不住哼着小曲往厨房走，“杜鹃，等下把我买的鸡蒸了，做白斩鸡，这是水干部喜欢的口味，小孩子也不能吃辣。”
话说完，没有回应，老油条回头，看小姑娘站在原地不动，“杜鹃，杜鹃？杜鹃！”
“啊！”
“你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了。”
“我……我……”杜鹃不敢置信看着一楼房间，“我，我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老油条一愣，笑了，“我跟你说了，水干部人很好。”
“那也……没想到……能好成这样。”
杜鹃看着敞开门的房间，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从小到大都是挤在厨房的半个阳台上睡，长大了连半个阳台都没了，到乡下和知青们睡大通铺，原以为已经是很好的日子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能住上这种“神仙房间”……
“别哭啊。”老油条没站在原地劝人，继续往厨房走，“赶紧来做饭吧，不是要让水干部尝尝你的手艺吗？”
杜鹃深呼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分配到的私人房间，心脏砰砰狂跳，瞬间觉得全身都是用不完的劲，往厨房小跑。
“怎么样？”
周光赫站在主卧套房门口，“跟你的设计图纸，没有哪里不对吧？”
水琅走进套房，原来邬善平与申琇云弄的窗帘，床，沙发，桌子，浴缸，就连洗手台盆都拆卸下来，全部卸下来扔回收站了。
保留了原来墙上的实木精雕护墙板，法式小花窗与地板，重新换上了一套石副厂长根据水琅图纸做出来的法式家具，米白色雕花床头板，四个圆柱套着鹅黄色床幔。
其实她是想直接用极简风的床，但原来的装修是贵族典雅的奢华风格，一个光板床放上来只会显得格外突兀，便专门设计了一套法式家具。
天花板挂上了水晶吊灯，沙发框架设计成繁琐细致的花纹，搭配软牛皮坐靠垫，地上铺着米蓝色波斯羊毛地毯，基本上与最初的装修相似。
卫生间浴缸与洗手池换了，也是买的原来相似款，欧式复古贵妃形浴缸，搭配古铜色五金配件。
“婴儿房也装好了？”水琅设计图纸里是有婴儿房，就在套房里面，重新翻修过，已经摆上了一张摇篮床。
“这是平安里送过来的乔迁礼物。”周光赫站在水琅旁边，与她一起看着婴儿房，“我没有任何催生的意思。”
语气里是满满的求生欲。
水琅听着笑了，“你想生也很正常，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不在大学里生孩子，等我毕业再说吧。”
“了解。”周光赫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上去看看？”
“走。”
三楼，三个丫头已经疯了。
“小舅妈，这真的是我的房间吗？？？”
大丫除了在生气的时候会学水琅硬呛，其实平时都算是温静，这会激动地头发都乱了，小脸白里透红，双眼亮闪闪趴在门口，看着里面的房间，根本不敢往里走，一再回头询问水琅。
“是啊，怎么样，喜欢吗？”
“太喜欢了！”
大丫看着屋子里的粉红色公主床，被子是带蕾丝花边的，枕头也跟被子一样，一圈白色蕾丝花边，看着就跟蛋糕店的甜点一样，温馨浪漫。
墙纸是她最喜欢的小碎花，地上还铺着小碎花羊毛地毯，靠墙放着白色精致雕花的戴全身镜子的衣柜，一样的雕花带书架的书桌。
最重要的是，房间还有一个大圆弧阳台，阳台放着白色圆桌，罩着碎花桌布，桌布上面盖着一块圆玻璃，以后她在自己房间里，就可以吹着风看书写作业，喝麦乳精吃点心！
简直就跟最近看过的漫画书，白雪公主的皇室公主房一样！
幸福得不可言喻！
“小舅妈，我也好喜欢我的房间！”
每个房间门上都挂着一个粉红色的小挂牌，挂牌上写着一，二，三，代表三个丫头。
二丫已经跑到房间的书桌前坐下了，这间房间不带阳台，但有一个采光特别好的大窗户，书桌直接靠左放在了窗前，星星笔筒，文具收纳盒，铃兰花形状的台灯，牛皮椅子，全部都摆好了，都是周光赫和老油条按照水琅的设计去一一准备齐全。
“只看桌子，不看其他家具，这孩子，真是个学霸。”
水琅笑着看了一眼式样差不多的床柜，走到三丫房间门口，在翻修之前已经问过三个丫头的意见，三丫说要小美人鱼的房间，所以墙面直接做成了蔚蓝色，小床直接雕刻出鱼尾，两个床头柜都做成了黄色的圆形海星，书桌板凳都是海洋配套。
三丫一走进来就傻呆呆流着口水看着，人虽然呆，但眼珠子没闲着，已经看得忙不过来了！
“小舅妈！”
三丫抱住水琅的腰，“我好喜欢呀，我躺到小鱼床上就是小美人鱼了吗？”
水琅拎起三丫，将她放到床上，下一秒，三丫又从床上滑了下来，“我还没洗澡，没换睡衣，不能上新床！”
水琅轻笑出声，“行，那我们去地下一层，看看你的钢琴和姐姐的舞蹈室吧。”
“舞蹈室！”
“钢琴！”
大丫与三丫惊呆在地下一层。
一个看着单独隔出来的舞蹈教室，一整面墙的镜子前，安装了舞蹈压杆，顶上灯光明亮，地下实木地板打了蜡，正反着明亮的灯光，看得人心驰神往。
大丫恍恍惚惚，“原来还有更幸福的梦，我以为梧桐里的房间已经顶了天了。”
“哇~！”
三丫终于反应过来了，跑进钢琴房，个子才刚刚比黑白琴键高那么一丢丢，小手放在琴键上试弹几下，嘴巴顿时惊成了O形，“比学校的琴声好听！”
“懂得倒不少。”
水琅掐了一把二丫的脸，“有没有后悔没有学门艺术，后悔也不迟，旁边还有空房间，三楼也有厅可以用。”
“没兴趣。”二丫摇头，看向了另一边的电影娱乐室，还有健身训练室里的轮胎器械，“这是小舅要训练用的吗？”
“对。”
水琅看着黑色大轮胎，“主要就拿这个训练？”
“暂时有这个就够了。”周光赫看着三个丫头，“谢谢小舅妈了没有？”
“谢谢小舅妈！”
三个丫头一起说完，三丫又跑到水琅面前，抱住她的腰，仰头道：“谢谢小舅妈，我太喜欢了，我可不可以请其他小朋友来玩？”
“当然不可以。”
二丫拧着小眉头道：“这是小舅妈的房子，又不是你的房子。”
“姐姐们在学习写字的时候，不能请回来吵闹。”水琅抬头看向大丫，“要请还轮不到你这个老小，大丫马上就十岁生日了吧，这必须得好好热闹一下，你可以请好朋友来参加你的十岁生日宴。”
大丫激动地汗都出来了，“小舅妈，我真的可以请同学到这里来吗？”
“能啊。”水琅想了想，趁机道：“不过，你们现在都不是特别小的小孩子了，我得提前跟你们说，我和小舅舅，甚至是妈妈，随着改革开放以后，可能会很有多别有用心的人找上你们，黏着你们，诱惑你们，你们一定得学会分辨，不要带见过一两次，甚至是没见过的人回来，更不能要他们的东西，跟他们走。”
二丫立马点头，“我懂，不和陌生人说话。”
大丫跟着点头，“明白了，我一直不理陌生人。”
三丫似懂非懂，“不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不跟他们走！”
水琅很满意，“你们想在哪玩，就在哪玩吧，一会儿到餐厅吃饭。”
“好！”
三个丫头顿时撒丫子疯了。
周光赫跟着水琅回到二楼主卧，“你对她们这么好，就不怕以后有一天，养大了她们的胃口，惦记上你的财产？”
水琅倒在沙发里，“我又不是不打算生孩子，惦记什么，再说了，看这三个小苗子，未来说不定压根看不上我这些东西。”
“不可能。”
周光赫坐到水琅身边，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以国家的住房来看，复南路2号这栋洋房，未来只会越来越值钱，即便造得出来相同的建筑，也造不出来梧桐街道的历史韵味，一定很稀缺。”
水琅靠在他的怀里，闭眼休憩，“你的眼光比一般人长远的多得多。”
周光赫说得确实没错，这种洋房，未来的的确确是稀缺品，亿单位价格起，还是有价无市。
三个丫头还没有打起水琅财产的主意，已经另有旁人在打主意了。
“你说这是谁？来干什么？”
“史密斯，已经到达国内，他是来索要复南路2号洋房。”
水琅迷惑了，上辈子都没听说这种事，“这洋房是我外公的啊，怎么突然有个外国人跑来抢房子？”
“据信上说，这片土地是他曾经委托中国人买下来。”詹老拿出一沓资料，“当时他在这片土地上修建了两栋洋房，其中一栋就是复南路2号，但只修到一半，战争就打起来了，当时的史密斯，也就是现在的史密斯祖父，战争一开动就离开了，后来这修了一半的洋房，才辗转到你祖父手上，最终盖成了现在的复南路2号，他的证件很齐全，这场官司应该会真的打起来。”
“国门还没正式大开，房屋返还政策也没有正式颁布，国家只是暂时提前将我们的房子还了回来，满打满算不过几栋而已。”水琅看着史密斯的资料，“远在国外的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盯着这栋洋房？那为什么早年不回来？”
詹老翻开资料：“我特地调查过了，是有人给史密斯写了信，寄信人，邬元烨。”
第112章 这人变脸太快了！
水琅听到这个名字, 表情并不意外，“算一算时间，确实改造完毕了。”
之前法律不全, 邬元烨还未满十八岁，杀人未遂被送去教改所改造两年。
本来没把他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倒是在背后给她使绊子。
“你什么打算？”詹老面露担心, “你眼下还要忙着拉投资推进旧改，如果官司缠身, 只怕会受到停职风险，旧改进展也会停滞了。”
“国家不会开这个口子。”
水琅看着面前的资料, “1932年买下的土地, 别说造了一半的房子，就是建造完成了, 外国人也别想再抢走, 打官司就让他打去, 我现在没空搭理他们, 詹老, 华侨商会的人联系得怎么样了？”
“你写的信, 我都寄出去了，具体分析我也都一一转达了。”
詹鸿栋拿出另一个资料袋, “这里是华侨商会的回信, 他们在国外同样遭受到压迫, 对国内局势很是关心，但还要等政策明确下来, 他们才能够回国, 毕竟这十年……”
詹老话说到一半, 后面没说了, 水琅点了点头，打开几封信看了看，从信上的字里行间，已经能够看出一部分华侨对国内局势好转的激动，“周局长和白局长已经下定决心，将旧改第二步拆迁改造政策推动申请下来，在这之前，最重要的是推动房屋商品化，允许交易买卖，允许个人权利，这项政策不出来，拆迁就完不成。”
“有希望吗？”
“当然，全国房屋走向商品化时代，将成必然。”
水琅靠在椅背上，“过程也许会很难，但人民住房已经迫在眉睫，国家财政又极度亏损，急需引入外资，再怎么难，明年也会下来。”
“这条政策要能下来，正在观望的外资，一定会抢着来到我们国家投资。”詹老欣慰笑着，“你的第二步旧改拆迁计划，我已经告诉了家族内，他们暂时没有涉足过房地产，还在考虑，你把计划书完整交给我，我再拿给他们看一看，对了，你具体需要多少钱？
“一千万。”
詹老笑容一顿，慢慢坐直身体，“多……多少？”
“一千万，起步。”看着詹老被惊呆的样子，水琅笑着道：“天安三村的地理位置绝佳，我打算在原地造一座新小区，与复茂路洋房毗邻有文化底蕴的华侨房，虽然是华侨房，但主要售卖除了华侨，还有外国人，初步基本理念，将这座新小区，打造成复茂未来住房新地标，每平方售价暂时定在三百美元。”
“一平方三百美元！”
詹鸿栋更吃惊了，“天安三村占地起码一万平，等等，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一千万，整个复茂区都拿不出来这笔钱，甚至，国家目前都拿不出来，并且迫切需要这么多钱，你上哪去筹集到这么多钱？我跟家族去说，他们投个一百万，最终都不知道能不能成！”
“我们国家是没钱，但外资有钱啊。”
水琅指着文件，“就拿这位想跟我抢洋房的史密斯来说，史密斯家族就喜欢投机倒把，低价买高价卖，五十年，一百年前在我们国家挣了不知道多少个一百万，我们听起来足够吓人的资金，好吧，对他们来说，可能也够吓人，但我也不是只打算逮着一只羊薅，可以中外合资建设。”
詹老摇头，“你真是吓到我了，这事，不好说。”
“天安三村拆迁与安置房源，费用加起来起码一两百万，关键是土地批租的费用，七十年，起码要两百万。”水琅粗略算完，“当然，重点是建造新小区，大头在这里。”
詹老沉默不语，“这是一项哪怕放在过去的十里洋场，都是惊天骇闻的事，你真是比你母亲还要胆大。”
水琅笑了笑，“詹老，我知道你们家族在香港办了一家报社，到时候，请一定要帮我在香港和英国好好宣传一下，让华侨和外国人都到我们国家来投资买房。”
“比起你要做的事，这是小事了，没问题。”詹老眉头皱起，“但我还是不懂，如果你想解决民生问题，那么三四百万就已经足够了，为什么你还要去管土地批租之后的建设问题？”
“如果只是一块地，凭什么能让人掏这三四百万？”水琅从装书的布袋里拿出一本手稿，“这是我对天安三村这块土地上的规划设计。”
詹鸿栋接过来，先放在桌子上，戴完玳瑁框老花眼镜后，才重新拿起来翻看，随着看完第一页，翻开第二页，身体越坐越直，设计图拿得离眼睛越来越近，几乎快要把脸贴上去了，翻到第三页没了，一脸可惜震惊抬头，“你对新小区的设计理念，不但超出沪城目前的配置，简直是超出几个发达国家的社区水平一大截！”
水琅笑着把设计图纸拿回来，随意翻看几页 ，图上只是暂时勾勒了概念线条，也就是詹老见多识广才能一下子看懂，换个人来都看不明白是什么。
“外国人对我们国家最熟悉的城市中，沪城数一数二，作为当时几乎可以说是半殖民城市，留下了许多外国人设计的建筑，最好的配置就是海关大楼那一带的十八楼、和平饭店与市区的老洋房，想要拉到人投资，自然得大大区别于这些大厦公寓的设计，否则光凭天安三村的土地，让人投个一千万，不就像你说的，天方夜谭。”
詹老不断点着头，看着水琅的眼神欣慰又多了几丝惊喜，还有佩服，“我早该想到，你做事向来是会做好万全准备，你手里的设计图要真能实施落地，三百美元一个平方，也不愁卖，这样，我再去写信，帮你多向家族争取一些钱，但一千万是不可能，你自己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
“我想先在工商界开一场招商会。”水琅整理桌子上的资料，“我母亲虽然曾经是华侨商会会长，但我出生后就一直生活在国内，别人压根不认识我是谁，工商界人士基本上各个都有几个外国朋友亲戚，还得从这打开突破口。”
詹老点头，表示赞同，“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来组织。”
“多谢詹老。”
水琅背着包起身，“等政策吧。”
“史密斯官司那边，我先帮你找了一位律师候着。”詹鸿栋又道：“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再跟我提。”
水琅再次道谢-
1978年亚运会正如火如荼开展时，史密斯向中国政府提交证件证据，索要复南路2号洋房与周边地块。
政府相当重视这件事，专门成立小组去调查证实。
在政府还没给出答案后，史密斯的律师，又向人民法院与公安机关状告水琅侵占他人土地房屋。
水琅没有出面，只让律师代为处理。
最近正忙着复茂区旧改设计，实地勘察。
“水干部，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提前打扫一下。”
水琅走进狭窄拥挤，几乎无法下脚的过道，“打扫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居民刘大爷笑着道：“我们就盼着你来，一听说我们里弄是交给水干部改造，我们全高兴得三天没睡着觉，平安里我们都去看了，灵得不得了，我们要是能有他们一半好就知足了！”
“水干部，我们什么时候动工？我们这下水管真是坏了又坏，污水都流到家里来了，你看看。”王阿姨拿着黑黢黢的扫把，之所以黑黢黢都是因为扫把被污水染黑了。
“你这污水算什么，你看看阿拉屋里厢，水干部，你来看看瞧。”
李阿姨邀请水琅站到门口，“阿拉媳妇正在坐月子，屋顶漏污水，都漏到她被子上去了，这还不是最难受的，难受的是我们就这两间房间，现在知青全部回城了，大伯哥跟小叔子全要跟做月子的弟新妇挤在一个屋里厢睡，天底下哪有这个样子事体，水干部，我晓得你是好干部，你帮帮忙，抓抓紧，救救我们吧！”
水琅看着仅用一张帘子隔起来的年轻妇女，眉头紧皱，还没来得及出声，后面又传出一阵尖叫。
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水琅走到尖叫传出的门口，这家也是因为人多住不下，自己花钱搭建了阁楼，其实也算不上是阁楼，仅仅是能放下一张床垫的简易版高举架。
上面住着一位老人和孙子，晚上下楼不方便，痰盂就摆在上面，想上厕所的时候就直接上到里面，早上再拎下来送出去。
刚才下楼梯的时候，屋里漏水脚滑了，痰盂里的排泄物全部泼洒到楼梯上，屎尿顺着楼梯往下流，侧边正好滴到了妇女的头上，又滴到了刚揭开刚揭开锅盖的粥里，引发妇女尖叫。
“呕！”
刚走过来看了一眼的居民，忍不住扶着墙根吐了。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早说了搭这个不好，马桶撒了还算轻的，早晚塌下来压死人！”
“那哪能办呢，不搭睡到啥地方去？”
“不搭就得像老李家那样，大伯哥小叔子坐月子的弟新妇住到一间房间里面，低头不见抬头见。”
“现在住到一个房间里已经不稀奇了，地下被污水淹了，没有办法，我看马上要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水干部，你看我们过的这叫什么日子！你快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水琅盯着楼梯上不断流淌的排泄物，看着妇女崩溃尖叫，看着他们心疼望着一锅沾了屎尿的白粥，再看着一张张愁苦，饱受折磨的面容，喉咙发涩。
天安三村的房屋虽然比平安里那个时候要好一些，但是这两年几十万知青涌入城里后，受到的精神折磨一点都不比平安里的居民少，并且这里的改造难度一点都不比平安里低。
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且还都是到了结婚生子，短时间内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
全都往一个螺丝壳下面龟缩，出现一丁点小摩擦，就能让螺丝壳崩溃爆炸，住在里面的人日日夜夜都喘不过气。
难就难在这里，无论再怎么改造，就这么大一点地方，这么多的人，再怎么上墙，也没办法发展下去了。
“改善居民住房保障，现在是真正的迫在眉睫！”
“你说的情况我都很清楚，上面也都忙得焦头烂额。”周局长眉头紧皱，“这一次全国建设会议提纲，我们提出住房商品化政策，允许个人建设，个人买卖出售，个人住房拥有权，各地已经不像前几次那么反对了，相反首都都开始支持我们的提议，那些质疑我们，甚至想给我们扣帽子的人，已经寡不敌众，再坚持一阵子，最多到明年，这项政策就可以落实了。”
听到这话，水琅心里稍微安定，“你们辛苦了。”
“这算什么辛苦。”周局长摆摆手，“你的官司，我已经知道了，事情很复杂，史密斯的文件看起来齐全，但是这里面有空子，即便是战争之前，外国人在我们国家也不享有土地权，这里面难点是当时土地也不是史密斯出面买下，是让他的中国人下属出面购买，具体情况还要再调查，总局已经发话了，任何人都不妄想停你的职，所以你照常进行你的计划，放宽心，即便你的洋房真的被收上去了，你现在也已经完全有资格分房了，不会缺房子住。”
“我现在没有想这个官司。”水琅看着手里的改造图纸，“我看也没必要大改造了，先让维修组把下水管修理好，现在各地都在申请违建房，直接在各家外面搭建简易屋棚，缓解当下的困难，过了这个年，直接帮天安三村彻底解决住房困难！”
周局长被水琅坚定的口气弄笑了，“好干部！”
水琅拿出沪城地图与复茂地图，铺开在茶几上，“安置房源，龙辛县前面的华辛村，能够并入复茂区吗？”
“可以，这点我已经向上面去申请了，那个地方都是没人住的地方，没有公交车站点，从龙辛县坐公交车到市区，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周局长站在地图前面，“虽说现在大家住房困难，但天安三村百分之百都是出生在这个地方的人，不一定像平安里那么好说话，让他们住到乡下地方去，到时候进展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知青没回城之前可能不容易，但再像现在这样挤一年，大家都要崩溃了，我倒估计会容易很多。”水琅指着华辛村，“那天安三村的安置房源就定在这里了。”
周局长点了点头，“可以。”
水琅将住房实施规划书，递给周局长，“这是对天安三村拆完后的初步规划，周围设施可能会有些理想化，局长，你先跟区里讨论看看，不可行的再商量，我先回去做招商会的准备工作。”
“行。”-
“水琅！”
水琅才刚下公交车走到复南路2号门口，就听到邬元烨的叫声，一转头，看到他与两名金发蓝眼的外国人站在一起，一脸得意看着她。
突然，汽车喇叭声音响起，复茂派出所的汽车从路口拐进来。
邬元烨一看到坐在驾驶座里的周光赫，脸色得意顿时碎了，眼里有着明显的恐惧，下意识往外国人身后躲，有了靠山了，脸上得意瞬间又回来了，“谁来都没有用！这一次你不交财产，你就去坐牢吧！”
“你就是水琅？”
史密斯说着一口流利中文。
水琅眼神一闪，无视他们，往洋房大门走。
邬元烨与史密斯同时一愣，有点傻眼，没想到水琅会是这个反应。
“喂！”
邬元烨追了上去，“你以为你躲着就有用吗？我告诉你，人家才是这栋洋房真正的主人……”
“啪——”
邬元烨的嘴直接被扇歪了，身体踉跄，差点撞到梧桐树上去，站稳后，捂着脸不敢思议看着水琅。
不敢相信到了这种官司缠身的时候，水琅不来求着他，反而还敢对他这么横，“你他妈……”
“啪——”
一巴掌又打到邬元烨的右脸上，直接将他抽得撞到树上，撞得眼冒金星，还没发出痛叫声，就看到水琅的影子到了跟前，下意识一缩，眼里的恨意遮挡不住，直视着她。
恨不得能将她抽筋扒皮，才能出掉这两年在教改所受的罪！
水琅冷着脸，“你刚才说谁是这栋洋房真正的主人？”
“你以为狡辩有用？”邬元烨没有重复刚才的话，“人家当年是花了真金白银买的，就该还给人家，你再霸占也没用！”
水琅冷笑一声，“蠢货，活该你吃枪子。”
邬元烨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叛国，汉奸，特务。”水琅居高临下盯着他，“随便一条，就够你吃一排枪子。”
邬元烨眼睛瞬间瞪大，嘴唇血色全无，“你……你放屁！我我什么时候成汉奸特务了！”
水琅踢了一脚他的胸口，将人踢得发出痛叫，“没有？你刚出教改所，这府绸衬衫是哪里来的？口袋里的钱又是哪来的？”
邬元烨忍痛出声，没有回应。
水琅踩得更用力，“蠢货！口口声声叫着外国人才是洋房的真正主人，把人给招到我们国家来要房，就为了一己私欲，把国家历史都忘了！”
“现在的日子，是用全国人民换来的血泪，成千上百万条中国人的命，将侵略者赶出中国才换来的，你想都没想，就直接透露国家还没公布的正式政策给外国人，我霸占？我看你脑子进了屎了！如果按照你说的，我的洋房给他，那复茂这些老洋房，外滩十八楼，和平饭店，锦江饭店，东风饭店，以后是不是都得给前仆后继赶上来的外国人？”
邬元烨顿时捂着胸口叫不出来了，脸色煞白，眼里刚才的得意，全都化为慌张。
他再不喜欢读书，也知道刚才水琅提到的这些建筑意味着什么，立马摇头如拨浪鼓，“不是，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你以为狡辩有用？”
水琅用他刚才说的话回给他，“不管是放到古代还是放到现代，你都是犯了叛国罪，将外敌引诱进国的汉奸！”
“我，我不是！”邬元烨吓出哭音了，“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水琅杀鸡儆猴完了，将脚拿开，不再给邬元烨一个眼神，扫了史密斯一眼，转头往周光赫面前走。
“稍等一下。”
史密斯叫住水琅，“我的证件齐全，属于合法拿回土地，请你尽快出面配合。”
“合法？合哪门子的法？”
水琅停住脚步，“当年你买这土地是钻了法律空子，中国人买完，私下和你签订协议，土地算你的，但我们国家已经早就说明了，外国人在中国不享有土地权，即便帮你买地的人还在，然而1940年开始，日本侵略中国，霸占租界，别说你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你名正言顺，你该找的也是曾经侵略霸占这片土地的日本人，凭什么再次来受害国家要财产？”
“我们不参与战争。”
史密斯刚说完，水琅就笑了，“你笑什么？我们是商人，不是军人。”
水琅没再回答他的问题，也没笑了，突然盯着他看了很久，“史密斯家族的财力在英国不亚于沙逊家族？”
史密斯与他身后的外国人律师一怔，不明白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水琅，怎么话题急转，变了一个口气不说，还突然一脸看“肥肉”的表情看着他们。
史密斯：“差得远，沙逊家族富可敌国，我们只是小商人。”
“沙逊家族富可敌国的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是在中国赚的，贩卖鸦片短短一年就有几百万利息，后来成立洋行，建立大厦，垄断工业，光是出租房产就有千万利息。”水琅打量着史密斯，“让你们眼红坏了吧？”
史密斯目光变得深沉，“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们是合法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水琅笑了，“这一次改革开放，你要是足够聪明，就能让你们抢先别人一步，说回你刚才的话，你是商人，不是军人，我们国家现在就欢迎你这样的外国商人，我这里有一个计划，只需要你投一笔小小的钱，就能赶在全世界商人前头，率先发财，你想不想听？”
史密斯：？
邬元烨：？
这人变脸太快了！
这人忘了他们明明还是打官司的仇人了吗！
史密斯看着水琅的眼神，来了兴趣，“说说看。”
“中国改革开放，推出大量优惠外资企业的政策，这些你都知道了，了解过了。”
水琅说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这让史密斯眉头一动，眼里兴趣更浓厚了。
所有外人眼里，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做，才刚到中国而已。
“这些推出来的政策，外国人都知道了，油田煤矿，也已经签出去很大一部分订单了，没公布的政策里，中国房产即将走向商品化时代，这一点很重要，你们的老对手当年在中国通过房地产赚走了多少钱，我刚才说的都是粗略一算，详细数字你比我清楚多了，我现在看中了一块绝佳宝地，计划将它打造成对外销售的历史底蕴豪华公寓兼并办公区域，这是设计图，你看看。”
史密斯接过设计图，只看了一眼，随意的眼神顿时就愣住了，下一秒眼里明显闪过精明的光芒，迅速翻看起来。
水琅再次强调：“这个计划，如果你能赶在我举办的招商会之前，投一笔小小的钱，就能抢在你的对手前面，占据市场。”
史密斯眼睛紧紧盯在设计图上，脸上写满了“我很感兴趣”，“多少钱？”
“一亿。”
史密斯终于舍得将眼神从设计图上移开，惊愕抬头，“一亿！这个价格可以盖五个这样的公寓！”
不。
是十个不止。
水琅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只打算投我说的一半？”
第113章 这是什么走向？？
史密斯：“……”
他看着水琅, 好半天没说出来话，开始怀疑自己学的中文与水琅说的中文究竟是不是一种中文。
“我说一亿能造五个这样的公寓，你要计算的话, 也应该是两千万，怎么会是一亿的一半？”
水琅怀疑, 答非所问, “两千万就能把我这个公寓造出来？你确定？”
“确定。”史密斯认真道：“中国接下来会通货膨胀，虽然我不知道会膨胀到什么地步, 但凭借这么多年的经验，两千万一定能把你设计的公寓造出来, 绝对要不了一个亿！”
“我怎么有点不相信呢, 不能吧，我明明算完是一亿。”
“不可能, 一定能造出来！”
“你们家族又没有接触过房地产, 你哪来的一定, 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你们是沙逊家族, 这么自信。”
史密斯面色明显变了, 变得怒了, “不是只有沙逊家族才能有底气，你不信, 我们打赌, 两千万一定能造出来！”
“打赌？”
水琅笑了, “如果造不出来，怎么办？”
史密斯严肃道：“我们家族这么多年, 一直在研究房地产行业, 两千万在英国不一定能造出来, 但在中国, 一定可以造得出来，我会证明给你看，一定让你刮目相看，如果造不出来，我全权负责！”
邬元烨彻底傻眼了！
这外国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他和水琅什么关系，为什么突然要证明给她看？
她刮不刮目相看，对他来说有那么重要？？
才第一次见面而已啊！！
还没等水琅说话，史密斯又道：“如果造出来了，你要对我们史密斯家族道歉！”
“你要真造得出来，道歉就道歉。”
水琅撇嘴，“那就两千万？”
史密斯刚想张嘴，被身后的外国人拉了一下，头脑瞬间清醒，捏着手上的设计图，一阵心惊。
他长这么大，接手家族企业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看了一次一个人的设计理念，就差点被冲昏头脑，即便是刚接手家族企业的时候，也没这样不清醒过，差点就把这么大一笔巨款直接保证出去！
“你的图……”
“这位怎么称呼？”
水琅突然打断史密斯，看向他后面的外国男人，“你应该是史密斯家族的律师？就是你对我提出的告诉？要抢我的房子？”
外国男人面色一顿，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防备看着水琅与站在她身后的公安，说了一串叽里咕噜的语言应对。
原以为能够凭借语言不通，解决当下的困境。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水琅用同一种叽里咕噜的语言应对：“你长着一张英国人的脸，一张口怎么是法语？你是出生在法国，还是英法混血？”
外国律师：“……”
为什么一个没出过国的中国人，法语能说得像是母语一样？？
搞得他现在完全下不来台！
说法语也不是，说回英语也不是！
“说法语吧就法语吧，反正我能听得懂。”水琅看着外国律师，笑容很是热情，“一看你这脸，就是英国贵族，要不然就是法国贵族，再不然就是一半是英国贵族，一半是法国贵族，贵族加律师，财力雄厚啊！我这里有一个小计划，只要你投入一笔小小的钱，就可以超过沙逊家族和史密斯家族，成为挖到我们国家改革开放房地产的第一桶金的人，让你的财力再翻个十倍不止，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兴趣？”
外国律师：“…….？？？！！！”
史密斯：“……？？？！！！”
邬元烨满头问号，满脸震惊，满地找下巴。
搞什么，为什么突然又打起了对手律师钱的主意？？
看着三张大为震惊懵逼的脸，周光赫低头忍笑。
“不。”
外国律师一张口，突然蹦出来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
接着，一脸震惊就转为了一脸想死！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律师，打了那么多场官司，见过那么多场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短短十分钟一样，两次搞得自己下不来台，继续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只想挖个洞钻进去，就不用再应付这窘境了！
“呦！中文说得很好嘛。”水琅很贴心道：“你的钱放在银行里存着也是存着，不如拿出来投资，少则三年，多则十年，你投的这个钱，就能翻十倍至百倍，你这是在跟我们国家做生意，不是跟我们国家的私商做生意，这种投资投完心里踏实得很，就等着数钱了，你一看就见多识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外国律师很感谢水琅给的台阶，默默下来了，默默思考。
不得不承认，水琅说得很有道理。
现在国际上发达国家，都在盯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快车，但不是谁都能遇上合适的机会，扎根进中国市场。
钱放在银行里，确实存着也是存着，利息比起投资的回报率，就显得很不可观。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水琅，真的很聪明，解决敌人，并将敌人转为自己所用，只发生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这是一个绝妙的人才。
也许确定是一个机会。
“……我完全不能和沙逊家族比，也不能与史密斯家族相比，我只是有一笔祖产，外加一些私人存款，但也拿不出来你建造公寓所需要的两千万。”
“没关系，我们可以中外合资，你今天的财力比不上沙逊家族和史密斯家族，但你投资我们国家产业十年后，他们很大可能就比不上你了！”
水琅热情握住外国律师的手，“你要跟我打官司，帮人做事，一定是比当事人研究得更多，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只保证一点，现在你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也是第一个与我们国家房地产洽谈的合作对象……”
“是我！”
傻眼半天的史密斯反应过来了，听到这话，不干了，着急了，“你刚才是第一个邀请我投资，我才是唯一一个，我才是第一个！我们赌都打好了，两千万，你忘了？”
水琅平静道：“你不是后悔了，不想付了？”
史密斯：“！”
被水琅的洞悉能力再次傻眼！
他刚才只是犹豫了三秒不到，一个字都还没说！
“机会向来是转瞬即逝。”水琅斜了他一眼，也不管他能不能理解转瞬即逝这个成语，重新对着外国律师露出热情笑容，“同志，现在这个发财暴富的机会，就送到你面前了，还没问你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约翰。”
外国律师其实跟史密斯一样傻眼，职业生涯里与无数官商打过交道，但从来没见过一个乙方，能掌握这么大的主导权，甲方才犹豫一秒，她就把甲方给踢出局了！
“我的律所最多只能拿出五百万，与中方政府合作。”
约翰说得又急又快。
像是生怕稍微有点拖泥带水，就被水琅不声不响踢出局的意思。
“那我们合……”
“我投两千万！”
史密斯叫得很大声，瞪着约翰，说了一连串英语。
我很信任你，你居然耍心机截胡我的生意！
水琅压住嘴角的笑意，“史密斯，你不是不愿意投资？”
“我没说不愿意！”史密斯明显很生气，但又自知理亏，“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小姐，第一次遇到你这样做生意的人，我们刚才只是开始聊了第一遍，还是在大街上，不是在正式场合的会议室，你一不高兴就单方面不跟我合作了，世界上无论什么样的合作，都需要再三商议，没有你这样的做法。”
周光赫轻笑，听出来史密斯很想骂街，却怕惹火了水琅，正极力组织圆滑的控诉语言，保持绅士。
“现在的政策，就是谁跑得快，谁吃下第一块大蛋糕。”
水琅笑着道：“我们中国是一个非常讲人情，非常喜欢交朋友，尤其非常重视第一个朋友的国家，你们愿意投资我手里的这个计划，只是一个开始，住房商品化的政策还没有正式出来，这意味着朝阳还没有开始升起，你们就已经搭上了这辆快车。”
“光一个沪城，就有很多地方要建设，要开发，高档豪华公寓住宅，国家金融中心，未来不计其数，取代沙逊家族曾经赚得钱包满满的外滩十八楼，不过就是下个世纪之前的事。”
约翰听得呼吸紧促。
史密斯呼吸更紧促，“水琅小姐，实话跟你说，我之所以这么早来到你们国家，很大部分就是想来与你们合作，今天很幸运，能够遇到你这么有才华的朋友，能与政府合作，我很放心，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把意向合同先签了。”
“不用这么着急。”水琅看起来很淡定，“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史密斯认真道：“我相信我的眼光，也很看好你的设计理念，你比国外设计师和香港设计师，不但设计得更好，而且更加懂得国际标准，我很意外，也更惊喜，这个豪华住宅如果建造完成，一定能吸引国外很多人购买，我真的想现在就签合同。”
约翰不但不再阻止史密斯，反倒道：“水琅小姐，那你刚才问我的投资？”
史密斯立马瞪向约翰，眼里出现怒气，正想讲话，被水琅截断道：“你们不用争，我们可以中外合资，国家当下不是只有这一个计划项目，你们把钱投进来，政策一旦确定，就可以接着开发下一个项目，我手上的豪华住宅打响第一炮后，之后的项目只会更加赚钱，财源滚滚的赚钱。”
“刚才说了，我们非常重视第一个朋友，后面的项目，我们只认你们。”
史密斯逐渐平复怒气。
约翰也露出满意笑容。
“这一次，你们可是抢先站稳了富可敌国的第一步，全世界想要投资我们国家房地产的商人，都被你们甩在了身后！”
水琅再次给两人打了一针鸡血。
史密斯听得热血沸腾。
约翰也听得热血沸腾。
“水琅小姐，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
史密斯很清楚有多少人正往中国赶，想与中国政府合作，只想赶紧把合同先签下来。
“我们还要打洋房的官司。” 水琅语气不疾不徐，“打完再说吧。”
“洋房的官司就先不用管了，如你刚才所说，我们多半也赢不了。”
一栋破洋房才几十万，像复南路2号保存这么好的洋房，目前大概就一百万，哪里能跟水琅手里的计划相比，史密斯继续催促：“我们现在的重点是先签合同，再成立中外合资公司，水琅小姐，如果是官司耽误了你，我现在就让约翰去撤诉！”
约翰点头，两眼期待看着水琅。
“行。”
水琅一个字就让两人露出笑容，“我现在先去单位，请局里领导与区里商定合同的事，一准备好，就立马请你们过来签合同。”
史密斯握住水琅的手，“水琅小姐真是一个值得合作的伙伴，我们住在国际饭店，随时恭候。”
邬元烨刚反应过来，再次震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走向？？
明明是对手仇人，怎么搞到最后成了史密斯求着水琅，对水琅感恩戴德了？
连律师都跟着倒戈，掏出五百万天价巨款！
这世界怎么了？？
为什么全都愿意听水琅忽悠？？
为什么水琅就这么能！！！
水琅低头睨了一眼邬元烨，回头看向周光赫，“这人是个汉奸，正好你顺路带回去好好调查，把他后面的人也都给揪出来，不能放过，让他们继续危害国家。”
周光赫拿出手铐将邬元烨铐上。
邬元烨这下反应过来了，“你们搞什么鬼！凭什么我费劲叫来的人，你们欢欢喜喜成合作伙伴，我却被铐上手铐成汉奸了！要论功劳，也该我是头功！”
再喊也是无能狂怒。
邬元烨被押进车里，最后大喊：
“我去你妈的外国佬！”
“两个傻逼！！！”-
离开两个外国人后，水琅走得很急，再也没了刚才的淡定。
走进房管局，两步台阶并做一步，快速往上迈。
柳德华正好抱着文件从许副局长办公室走出来，“怎么了这是？是有急事还是有喜事？”
“你猜。”
水琅笑着快步走到周局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一看就是喜事！”柳德华凑近水琅身边，“水姐，有什么事记得带上小弟，要不然现在就给小弟透露点消息？”
“行啊，你一起进来听。”
“……回见。”
柳德华跑了，办公室里响起一声“进来”。
水琅推开门，“白局长也在。”
“这不是听你的吩咐，积极向上面申请房屋交易开放，最近一直都在忙着这事。”白局长看到水琅来很高兴，“平安里可是让我们区出大风头了，试点成功后，现在上面已经决定正式成立旧改专项账户和旧改专项建筑材料指标，现在国家大力支持人民自主创业，未来旧改的事，估计就是你们房管局自己说了算咯，唉，这可真是从我们建设局身上割掉了一大块肉呀！”
“要不然还给你？”水琅坐在沙发上，“开发建设你们不要做了，以后专门负责我们房管局旧改的修缮工作。”
“其实我这人就喜欢瘦，不喜欢胖，所以有些肉该割还是要割！”
水琅与周局长同时笑出声。
“水琅是不是来了？”
许副局长敲了敲门，看到水琅露出笑容走进来，“大学生不上课，怎么又跑回单位来了，看你这状态，一定是有大事！”
水琅摸了摸自己的脸，“神了。”
“我还不知道你。”许副局长得意了，“听说上楼梯走得特别快，你什么时候这么走过路，当时拿洋房登记，都没这么快过。”
周局长坐到白局长旁边，一起看着水琅。
周局长：“什么事？是工商联和华侨商会那边不顺利？”
“借不到钱？”白局长盯着水琅的表情看了一会儿，除了着急，并没有看出高兴的神色，劝道：“没关系，这才几天，国家才刚刚恢复元气，上面领导们都在四处动用关系拉投资，暂时都没有好的结果，这是个长远计划，政策还不知道明年哪天可以下来，你还有的是时间，不要操之过急，与商人打交道，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你做得好，我们可以无条件支持你，但华侨和外商不一样，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赚钱，眼里都是利益，短时间你拉拢不到才是正常，你要拉拢得到……”
“搞定了。”
水琅实在忍无可忍张口打断他的话。
本来是想等白局长说完的，但是白局长年龄长了一岁，唠叨的功力也跟着翻倍，唐僧念经似的，一等再等，都等不到他结束，只好打断了。
白局长嘴巴还半张着，发愣看着水琅。
周局长与许副局长缓缓坐直身体，眼睛锁定住水琅。
刚送茶进来的刘秘书一瞬间刹住脚步，怕阻挠到水琅说话。
许副局长：“搞，搞什么定？”
白局长：“什么搞定了？”
“天安三村拆迁安置，建造对外销售豪华住宅的事。”坐到这里了，看着几人即将进入慌张的前奏，水琅反倒不着急了，“全都搞定了。”
办公室骤然陷入安静。
一滴水滴在地上都能震耳欲聋的安静。
白局长傻傻盯着水琅看。
周局长傻傻盯着水琅看。
许副局长也在傻傻盯着水琅看。
接着，源源不断滴在地上的流水声响起。
水琅转过头，看着刘秘书已经端不住托盘了，茶壶正向下倾斜流着水，“刘秘书，你的茶快要流完了。”
一阵“叮叮当当”兵荒马乱。
刘秘书将托盘重新端稳，下一秒又被一声吼叫声震地茶水打颤：
“一千万？！”
白局长涨红着脸，瞪大眼睛，“全搞定了？！！”
周局长立马屏住呼吸，眼睛已经瞪得微微凸出来了，在位这么多年，几乎没有过这样神态失色的时候！
他不敢呼吸，声音也不敢放得太大，“是钱搞定了，还是你的计划，设计计划搞定了？”
许副局长不断深呼吸，“对对，应该是设计图，设计图搞定了哈哈哈，这孩子真是话也不说全了，哈哈哈，你看把白局长给吓的哈……”
“钱搞定了。”
笑声戛然而止。
白局长与周局长的眼睛再次瞪大一倍。
要不是这些年看得大场面足够多，现在已经要蹦起来了！
“不过。”水琅停顿一下，几个人的呼吸全都跟着她顿住，“不是一千万。”
“呼——”
周局长先舒出一口气，放松紧绷的肌肉，“很正常，区里现在都不一定能拿出一百万闲钱，一千万市里都拿不出来……”
“是两千万。”
“…….”
周局长的沉默声，震耳欲聋。
白局长与许副局长的眼睛越睁越大，快要被不敢置信撑裂开了，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双手已经开始发抖了！
刘秘书的托盘又开始“叮叮当当”撞了起来。
“哦，不对。”
正当几人快要受不住刺激，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水琅一张口又让他们的心脏慢慢降下来，还没落到实处，就又听水琅道：“加上约翰的五百万，一共是两千五百万。”
“嘶————”
门外突然传来了柳德华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周局长缓慢抬手，送到鼻子下面，拇指开始掐着自己的人中，双腿不断哆嗦。
“老周！你怎么了老周！”
白局长急忙捧住周局长的头，“需不需要做人工呼吸？”
一听这话，周局长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支棱起来了，重重吐出，来回几次之后，举起颤抖的手，指着水琅，“你，你说的是真的？”
许副局长突然尖叫一声，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一把抓住水琅的肩膀，双眼亮得如同电灯泡，“是真的？是真的吧，你从哪里，找谁，是找的谁弄得这么多钱？你真是个神仙啊！菩萨！耶稣！佛祖！你简直是神佛降世啊！！！”
“夸张了。”
水琅将许副局长扶回位置上，“别这么激动，注意身体。”
“我的身体算什么！我平静不了！”许副局长抓住水琅的胳膊，“谁啊，是华侨吗？是你母亲以前的关系？谁这么大手笔，能愿意一下子投资两千万！”
“两千万啊！”白局长声如洪钟，激动地站起来走来走去，越走越没办法平静下来，“这么多钱，你可真就成了我们复茂区的救世主了！不瞒你说，我最近也在找人拉投资，一听说两百万，人家差点把酒喷我脸上！”
周局长完全淡定不了了，彻底失色又失控，直接坐到水琅面前的茶几上，“确定吗？那人能确定吗？不能是骗子吧？他真的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财力吗？”
“应该能吧，两千万对他们家族来说，算多，但投资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周局长激动，“谁啊？”
“史密斯。”
周局长激动顿住，“史密斯？哪个史密斯？难道是来抢你洋房的那个史密斯？”
“就是他。”水琅起身将刘秘书手上的托盘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局长，你看过他的资料，他应该有那个财力可以拿出两千万？”
“能！”
周局长重重吐着气，“但这不是重点……”
“对啊！”许副局长惊叫，“重点是你们不是正在打官司抢洋房吗？官司还没打完，他，他他为什么又突然投资两千万给你了？这么大一笔钱啊！”
水琅喝了一口茶，“就告诉他，我有一个小计划，把设计图给他看了，我说要一亿，他最后砍价到两千万。”
许副局长：“……”
白局长：“……”
周局长：“…….”
没话说。
说不出来。
问就是不懂。
不懂为什么两个正在打官司的对手，见了面会从一亿开始砍价！
再问就是震撼。
震撼到姥姥的姥姥的十八代姥姥家里了！
白局长最先反应过来，“那还有五百万是谁投资你的？”
“帮史密斯和我打官司的律师，约翰。”
白局长：？？？
周局长：？？？
许副局长：？？？
第114章 你什么时候属狗了？
“你打个官司, 把对手的钱弄来了，把对手律师的钱也弄来了？？？”
白局长满头问号，满脸怀疑人生。
水琅：“什么叫弄来了, 人家那是投资。”
“对对对，投资, 叫投资！”许副局长连忙应和, 站起来在水琅身边绕来绕去，最后举起老拳头, 轻轻敲打着水琅的肩膀，“水琅啊, 淮海中路的铺子也要还到你手上了, 这铺子还有没有什么官司要打？曾经是不是有什么其他英国贵族，美国财团, 香港富商之类的人短暂拥有过？”
水琅一把拍掉他的老拳拳, “许副局长, 我可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人, 你怎么不知道盼我点好呢。”
“盼啊！怎么不盼！我下半辈子打算天天烧香拜佛, 就盼你好了！”许副局长本来就激动地不行了, 一听水琅当着两位局长的面，还特地强调了她是他带出来的人, 更是激动地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水琅啊, 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你简直要成了复茂区头号贡献积极分子了！”
水琅疑惑看向他，“有这种荣誉称号？”
“我编的！”
许副局长还想接着感叹, 周局长满脸笑容按住水琅肩膀拍了拍, “奇才！这一下其他区羡慕我们, 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
“红？那得滴血！”白局长激动地面红耳赤, “这么多的钱，除了你计划的豪宅项目，我们复茂还可以开发其他项目了！”
“政策都还没有下来。”水琅接过刘秘书添好的茶，“虽然我觉得是必然，但政策一天不下来，上面一天不审批，什么变化都有可能发生。”
“不可能！”白局长拿起杯子牛饮一杯茶，平复心里因激动产生的燥热，一抹嘴道：“我们复茂这一次一定又是打头阵，就像你说的全国房屋必将走向商品化，虽然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甚至于这个时间可能需要十年，但你这个华侨外销房，没钱国家都一定会大力支持推行，何况你现在多出了一倍的钱，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意外！”
周局长眼皮子一抖，“上面审批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现在关键在于这个史密斯，合同和钱，什么时候能确定？”
“我们这边准备好合同，就可以打电话通知到国际饭店，通知他们了。”水琅小口喝着茶，“你们还需要去和区里商量商量吧？”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周局长一声高音，将水琅杯子里的茶都震得颤了颤。
看着“霞化”的周局长，水琅低头一笑。
“就是，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我现在一个电话打过去，区里干部十分钟之内，就全得出现在我们面前！”白局长想到接下来的画面，美得不行，“他们都在焦头烂额，跟其他区抢投资商的百八十万呢，谁都想不到，我们水琅已经给区里准备这么大一份礼物了！”
“我们今天，不，我们现在就去跟区里商定国际合同的事，这事宜早不宜晚，越早准备好越早把合同签了，我这心里才能踏实。”
周局长整个人着急又亢奋，完全没了平时半点严肃沉稳的样，“孩子，你这事办得好，办得真是漂亮啊！我告诉你，史密斯才刚下榻到国际饭店，浦江的人已经去找过他了，具体谈了什么不知道，反正肯定是一毛钱都没拿到，真是打死我都想不到，你会从史密斯那里弄到钱，还是这么一大笔钱！你再一次将人民从水火之中解救出来了！”
听到这话，水琅将杯子放下，“天安三村的居民，再忍一个年关，就不用再过拥挤窒息的生活了。”
白局长闻言，也拍了拍水琅的肩膀，“看到你，我就深刻感觉到民族有希望，人民有未来。”
许副局长笑成向日葵田里最灿烂的那一朵花。
他眼光真是太好了！-
水琅重新回到洋房的时候，是拖着板车回来的，上面全是局里准备的年货。
三丫正和几个小朋友站在西边草地上吹泡泡糖，一转头看到水琅，小嘴噘着的粉红色泡泡炸了，“小舅妈，你这是拉的什么呀？”
“吃的，用的。”
“哎呦！单位发的福利吧？你喊我去拿啊，怎么自己拖回来了！”
老油条和杜鹃前后从大门里跑出来，接过水琅手里的板车，“现在外面太乱了，刚才，就你跟那两个外国人说完话走的时候，棚北南湾路发生了持刀抢劫案，捅死人了你知道吗？”
水琅惊讶又不那么惊讶，不惊讶是因为知道马上要进入治安最乱的几年，惊讶是身处于当下时代里，南湾路就隔着几公里的距离，与自己息息相关，“什么人干的？抓到了吗？”
“就是还没抓到，我才这么紧张。”老油条摇头惋惜，“被捅死的人，是手帕厂的会计，三十岁不到，才刚生完小孩回去上班，听说是提着一万块钱去银行路上被抢的，被桶了七八刀，你说说，光天化日大街上，都能发生这样的事，现在外面得多危险！”
杜鹃一脸真切的担心，“水干部，以后你可别一个人上下班了，等着周队长接送你。”
水琅点了点头，看向三丫，“你们三个人虽然小，但是也得多注意，不能一个人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三丫认真点着头，“老师也交代过了，今天开始，就要坐校车上下学了。”
听到校车，水琅放心了些，“你两个姐姐我不担心，就担心你嘴馋，跑去小卖部买零食，被人给抱走了。”
三丫一吓，差点把泡泡糖咽到肚子里去，“我不吃了，我不要被抱走，我要永远跟小舅妈在一起！”
水琅轻笑，看着院子里的小朋友，“你们最近也得当心，不是不让你们来玩，是怕你们出意外，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不要一个人随便乱跑过来，知道吗？”
梧桐里几个孩子乖乖点头，“知道了。”
水琅看向老油条，“你等下把她们送回弄堂。”
“等下就送回去。”
老油条搬起一袋富强面粉，“以前单位不都是发票？怎么突然发这么多东西了？”
板车上，米面油点心猪肉，全都齐全了。
“特殊情况。”水琅打开鞋柜，换上拖鞋，“明天还有一台彩色电视机送过来，是市里给我的奖励，到了以后就摆在底楼客厅吧。”
“啊？！”
老油条瞠目结舌，“市里奖励你一台彩色电视机？市里还能奖励这个？我住梧桐里这么多年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你现在住复南路2号听说了。”
水琅穿过横厅，走进一楼卫生间洗手。
再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南面大客厅，坐进沙发里。
已经去国际饭店培训过的杜鹃，端来一盘蟹壳黄，“水干部，太阳落山了，咖啡和茶喝了要睡不着，吃一碗银耳红枣羹好不好？”
“辛苦你了。”
水琅确实饿了，拿起一块蟹壳黄吃着，猪油香酥搭配满满的白芝麻，满口生香，“三丫，来吃点心。”
三丫就没有不吃的时候，从外面小跑进来，将泡泡糖吐进垃圾桶里，趴在茶几上，拿起蟹壳黄咬了一大口，又对水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们也吃吧。”
水琅吃一块就够了，将盘子推出去，分给几个眼巴巴的小孩子，“不够分，就掰开分着吃。”
几个孩子立马喜出望外，“谢谢小舅妈！”
水琅也懒得纠正了，等杜鹃把红枣银耳羹端过来，慢慢吃完后，老油条搬好东西走进来了。
“外面这么乱，过两天大丫十岁生日会办不办了？”
“办，我就等你忙完，跟你说这件事。”
水琅拿出手绢擦了擦嘴角，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这是取货单，后天一早八点，你记得去淮海中路蛋糕店把我订好的蛋糕取回来，除了蛋糕，我另外还定制了儿童点心，都是当天现做好，你一并拿回来。”
老油条接过单子叠好放进口袋，羡慕感叹，“这三个丫头有你这个小舅妈，可算是享大福了！”
“我跟你说的菜，这方面你拿手，我就不重复了。”水琅抬头看着大厅，再看向外面的草地，“明天晚上就可以布置起来了，布置好了，就把大厅这边封起来，大丫明天晚上要上舞蹈课，天黑才回来，应该不会发现。”
“你放心，一定按照你的吩咐把这里布置好，也一定把这个惊喜藏好了，不让大丫提前发现。”-
沪城治安进入混乱初期，持刀抢劫案虽然没有发生在复茂区，但复茂派出所完全不敢掉以轻心，治安大队比之前巡逻得更勤了，周光赫也更忙了。
深夜，听到套房外传来动静。
水琅翻身打开床头台灯，掀开被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周光赫轻轻推开房门走进来，看着披散着长发，一脸困倦的水琅，眼神不知不觉放得柔和，“还是吵醒你了？我还准备睡在外面沙发上。”
水琅拿起他的枕头垫在身后，“心灵感应你回来了。”
周光赫掀起嘴角，下意识往床边走，走到一半，抬手解开制服领扣，将外套脱掉，才走过去。
水琅迷瞪着眼睛，正欣赏他的身材，“怎么就脱个外套？”
“外面夜深露重，外套上有寒气。”周光赫站在床边，伸手进被窝捏住水琅的手，“真热乎。”
水琅登时打了个哆嗦，“刚才还体贴脱掉外套，转眼就把我困意冰没了。”
周光赫嘴角翘得老高，“离近了看，发现你睡得红光水润，就知道你是睡饱了醒的。”
水琅抓住他的手搓了搓，“外面没事吧？”
“复茂这边暂时没事。”周光赫没表现出心里的担忧，握起水琅的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抹得什么这么香，脸上也抹了？ ”
没等水琅回应，就贴近乱闻。
水琅抱住他的后颈，“忙到大半夜回来，你比我想象中要精神得多啊？”
周光赫轻轻咬了咬她粉嫩饱满的脸颊，“还能更精神。”
水琅一把将人拉到身上，“来。”
意料之外的反应 ，倒让周光赫愣了一下，“今天是怎么回事？”
“稍微改变了那么一点点想法。”水琅揉着他的黑发，“我觉得可以提前要个孩子了。”
周光赫更愣了，“为什么？你离毕业还有两三年，不是说不在大学里生孩子？”
“避免以后还得找别人生的麻烦。”
“？”
周光赫想了半天，这句话什么意思，突然起身，用了点力气咬了一口水琅的脸颊，“放心，我不可能出任何意外，你这辈子只能生我的孩子，就别想有其他机会了。”
水琅用他的白衬衫衣领擦了擦脸颊，“你什么时候属狗了？”
周光赫拿出手绢轻轻帮她擦脸，“你关心大姐她们挺正常的，怎么关心我的方式就是气我，”
水琅摸了摸他的脸，“你能和别人一样吗？你当然是独一无二。”
周光赫瞬间不气了，低头吻住她。
良久分开。
“放心，再怎么乱，我都不会让自己出事。”
水琅心底的担忧被抚慰到，轻轻“嗯”了一声，“你吃饭了吗？没吃也不要吵醒杜鹃了，就在楼上煮点挂面吃。”
“晚饭忙到十一点才吃，现在不饿，不吃了。”
周光赫起身解开白衬衫纽扣，“我去冲个澡，一起接着睡。”
水琅看着人洗完澡上床，不过十秒，沾床就睡着了。
盯着他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抚摸他眼底浮上来的乌青，想到这才是混乱的开始，忍不住叹息一声，“公安同志，辛苦了。”
……
周局长与白局长，复茂区所有领导，这个晚上根本睡不着觉，生怕是空欢喜一场，怕明天早上太阳一升起，史密斯那边就有变动了。
早上到了房管局会议室，全都坐立难安。
水琅看着一群走来走去，不时伸长脖子往外看的大领导，从早上上班到现在，一个个屁股就像是长了针似的，一坐下就“蹭”地站起来。
除了她，没一个人坐下超过十分钟。
白局长抬起手表看了看，“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我们真的应该派车去接。”高书记站在窗口，“消息是瞒不住的，其他区，不，甚至是其他城市，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向史密斯争取投资。”
“我赞同。”刘书记来回踱步，“虽说他们是洋鬼子，但我们还是应该积极点，应该比其他人做得更周到一些，毕竟是我们需要人家的钱，不是人家需要我们的钱。”
看到区里领导沉不住气了，周局长站出来道：“其实是我们到早了，自己给自己制造压力，我听说外国人很准时，这个准时不仅是不迟到，也是不早到。”
“没错。”白局长附和道：“我小的时候跟洋鬼子打过交道，他们不像我们，觉得早到会让人觉得礼貌用心，准备周全，对他们来说，早到也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两位书记被安抚住了。
又焦心焦虑等了一会儿。
正当领导们脑海里已经脑补了一大堆“两千五百万”已经被其他区其他城市抢走了，别人荷包塞得满满哈哈大笑，他们只能每天跺脚懊悔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柳德华快步走进来，“来了，我站在窗口看到了，两个外国佬带着一群人！”
会议室的气氛一顿。
接着就被惊喜淹没。
高书记领头走到门口，等人一上来，就满脸笑容伸出手，“史密斯同志，招待不……”
史密斯完全没看见其他人似的，无视高书记，径直朝着水琅走去，“水琅小姐，很高兴又见到你，我等了一晚上没睡，天一亮我就往这边赶，可惜从酒店开始，就有很多人拦堵我，递给我很多计划书，虽然我都没有看，但还是耽搁了，真的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高书记：“！”
所有领导一瞬间全都彻底傻眼了。
一路从酒店跟到复茂房管局的领导，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对水琅“哈巴狗”的样，真的是刚才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们，傲得他们恨不得扑上去揍一顿的洋鬼子？！
“真的对不起，我们迟到了。”约翰也满脸歉意，走到水琅身边，“水琅小姐，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办事效率很高，没有让我们担心很久，就打电话通知我们了，真的很谢谢你！”
其他区领导：“？？？”
你是投资人，你担心什么？？
难不成是担心钱花不出去吗？？
花不出去投给他们呀！
他们排队等着呢！
为什么要对水琅这么卑微？？？
嫉妒！！！
复茂区的领导愣完，反应过来后，一个个瞬间笑开了花。
“哈哈哈哈哈哈——”
白局长的笑声非常突兀且气人的响起，他看了一眼门口一脸羡慕嫉妒恨不服气的老伙计们，再次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
没想到水琅跟这外国人的关系模式，与他们想象得完全相反！
周局长立马就要将会议室的门关上。
“老周，我们难得来你这里，你怎么能闭门赶客！”
“老周，你什么时候变得跟老白一样不厚道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白局长一听，大步走过去，硬是把门关上，隔绝一群人的脸和一堆骂骂咧咧。
水琅起身与史密斯和约翰握手，“请坐。”
史密斯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这些是？”
“这位是我们复茂区委高书记，这位是刘书记……”水琅挨个介绍，“这位是复茂区建设局白局长，这位是我们房管局周局长，都是我的领导，也都是未来要与你们长期合作打交道的同志。”
介绍完以后，会议室里立马响起热闹和谐的寒暄声。
水琅就是一个小职员，负责引荐介绍完以后，坐着喝茶就行了。
合同具体条例，项目，都是由国家制定，国际标准与国际往来有关条例，对外优惠，中外合资股权分配，管理分配……都跟她没关系。
两边都急着想把合同签下来，进展就很迅速。
高书记作为中方代表签字，圆满拿下复茂区第一份外资合同。
“我很认可水琅小姐的设计。”史密斯与高书记握着手，“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项目必须由她来设计。”
高书记满脸笑容，“那当然，水琅同志是我们复茂区谁都不能替代得了的人。”
“恭喜未来富可敌国的史密斯家族，以及未来个人就可以富可敌国的约翰先生。”
水琅一句话，就让史密斯和约翰打破精英绅士的面孔，笑得比白局长还要夸张。
“真是与生俱来的魅力。”白局长赞叹，“我是说你身上自信松弛的魅力，真的很吸引人，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也能让人打从心底信任你，想跟你交朋友。”
“哪有。”水琅淡淡道：“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可是一个虽然有了正式编制，但还是一个还在实习期，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职员而已。”
白局长：“……”
“你这旧事重提就算了，怎么还添油加醋了。”
“水琅同志。”
高书记突然走过来叫住水琅，不过两个小时左右，气色红润 ，看上去竟然比早上年轻了好几岁，握住水琅的手，“打从第一次在玉兰杯大会上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一般，真没想到，你当时展露的才华不过是冰山一角，这才过去不到两年时间，你就再一次凭借过硬的才华与能力，为我们复茂拉来这么大投资，以后不仅是旧改，我们整个复茂区的发展，都是多亏了你的无私贡献，我代表复茂区人民向你表示感谢！”
水琅连忙摆手，“高书记，关键是你们和国家的付出，让复茂有这个基础在，才能吸引来投资，我的作用微乎其微，顶多就是一颗不起眼的小螺丝钉。”
高书记哈哈大笑，看着水琅的眼神是形容不出的喜欢，“水琅同志，年轻有为到这样的地步，还能如此谦虚，即便是我当年，也做不到你这样，未来可期，实在是未来可期啊！”
周局长笑着道：“高书记，我在锦江饭店安排好了本帮菜。”
“好，很好，是应该让我们的外国朋友尝一尝沪菜，史密斯同志，约翰同志，请。”高书记往前走了一步，顿住回头，“水琅同志，来来来，今天这顿庆功宴，一定不能少了你这个功臣。”
会议室门一打开，一双双真的红得滴血的眼睛，不是盯住史密斯与约翰，也不是盯住复茂区领导，而是牢牢盯住了水琅。
棚北区房管局鲍局长不顾这么多人在场，就直接一把抓住水琅的手，“水琅同志，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人。”
第115章 你要点脸！
水琅：“？”
“哪门子的亲戚？”
白局长：“老鲍, 你要点脸！”
“去去去，我认亲呢，别打扰我！”鲍局长紧紧握住水琅的手, “你看我们俩长得多像，一只鼻子两只眼, 简直像得不能再像了……”
“猪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白局长拍掉鲍局长的手, “你看看你这肥头大耳的样，明明是跟猪更像！”
“水琅同志！”
白局长刚才把鲍局长的手拍掉, 又被定安区的裴局长紧紧握住，“你还记得裴丽莲·梦露同志吗？他要穷死了, 你能不能随便从手缝里赏一点银子救救他？”
现场顿时响起惊讶又嫌弃的声音！
老裴自打那天从复茂建设局白局长的办公室出来后, 谁提那天的事，他就跟谁翻脸, 直接把那天发生的事当成了人生中的奇耻大辱！
结果今天自己腆着脸主动拿出这个称号, 去找水琅套近乎讨赏去了！
真是活久了, 什么恨不得自戳双目的事都能看到！
然而表面上嫌弃归嫌弃, 但在场很多人已经在默默绞尽脑汁, 看看能不能挖出一些类似的能跟水琅套近乎的事了。
“裴局长, 中外合资的事我不懂，你要是有什么合作的想法, 可以找我们区的领导去聊。”水琅抽出自己的事, “这些事其实接下来都跟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我只负责设计。”
裴局长立马又握住水琅的手，还没张口, 就被白局长拍掉, “你一个大老爷们, 大庭广众之下抓着人家小姑娘的手干什么, 现在耍流氓可是要枪毙的！”
“水琅同志。”向来不怎么开口的老大哥，安定区房管局方局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水琅面前，“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平安里的果树长得很好，看来我当年推荐给你的办法生效了？”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白局长一个战十个，“平安里绿化都是我找城建局的人来负责的，跟你一个外人，还是对手，有半毛钱关系！”
突然，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人。
脸上挂着绝对不可能对水琅露出谄媚笑容的人。
东浦区房管局副局长阙廉，扒开人群挤到前面，“水琅同志，这位是……”
“水琅同志，你好，我是东浦区房管局局长付清晟。”
一位看起来很儒雅的中年男人，直接打断阙廉的话，主动自我介绍，“久仰大名，终于见到你了。”
沪城第一强区东浦区的房管局局长都出现了，一时间现场静了下来。
白局长都没说话了，想看第一强区想干什么。
水琅礼貌握手，“你好。”
“沪城土地开发建设方针，目前主要围绕着东浦区黄浦江一带开发建设，水琅同志的设计作品，我研读过很多次，在旧改行业实属大材小用。”付局长笑着道：“都是为了人民与国家，水琅同志应该到东浦来……”
“滚滚滚！”
白局长连忙挡在水琅前面，“老付，你简直比老鲍还要不要脸！你当我跟老周，当我们区委领导都是死的吗，当着我们的面就开始妄图拔走我们区镇区之宝，你信不信明天我就开挖掘机把你们房管局给推了！”
付局长：“……”
不信。
“诸位。”高书记站了出来，“都是自己人，不要盯着一块肉起内讧，争来争去，不如把这时间拿去争取其他投资商，我们现在正忙着要去庆功宴，你们不要再拦在这里让外国朋友饿肚子了，以后合作机会还有很多，不急于一时。”
诸位都觉得高书记站着说话不腰疼，并从中听出不少小嘚瑟，很气。
但也不得不承认，高书记说得有道理。
史密斯家族不比沙逊家族差到哪里去，这家族一向是闷声发财，有的是钱，当下就是要搞好关系，多多争取以后的合作机会。
于是，诸位让路了。
但是，诸位又从复茂房管局，跟到了锦江饭店。
抢着坐在水琅身边。
坐在了水琅身边，就是坐在了投资商身边。
除了眼前的外国佬，就水琅这前大资本家女儿的身份，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投资商！
又于是，水琅成了庆功宴上的香饽饽。
各区各大领导们，排队来跟她敬酒套近乎。
水琅头一回来锦江饭店吃饭，菜没吃多少，喝果汁喝得肚圆儿，完全没空隙品尝美食-
以复茂区领导的话来讲，水琅完成了一件全市壮举，年底评职直接又升了一级，工资涨了，职位没变，还是住房改革发展处主任。
但等大学毕业后，这职位就不一定了。
荣誉证书与奖励，别人拿上一件就能高兴得三天睡不着觉，到水琅这里，是一批接着一批发下来。
大多数都是票子与奖金，以及笔墨纸砚，米面鱼肉酱油醋这些年货福利。
在同事们张口结舌，羡慕却无嫉妒之下，老油条又去拖了一板车回来。
“这得吃到年中！过年都不用采购了！”
老油条高兴得合不拢嘴。
水琅换好了衣服，还是大姐曾经织的鹅黄色羊绒衫，配上新做的白色丝绒直筒裤，两条长腿衬得纤细笔直，走上三楼。
推开大丫房门，少年宫的舞蹈老师正在帮大丫编头发，像平时跳芭蕾舞一样，把额头前面的头发盘起来，不同的是，后半部分头发披在肩上。
大丫头发很顺滑，跳了快两年的舞蹈，后背薄挺，就像是一只小天鹅坐在镜子前，气质与之前完全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真漂亮。”水琅坐在床边，笑看着大丫。
为了藏好生日宴的惊喜，特地请少年宫的舞蹈老师来告诉大丫，今天要去表演。
“今天穿什么衣服？”
“穿一件好漂亮的裙子！”大丫一看头发编好了，就起身去打开自己的衣柜，踮起脚拿出一件微淡蓝色连体蓬蓬裙，裙子中间有一抹蓝色丝绸腰带绑成了蝴蝶结，“小舅妈，你看，是不是特别好看？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裙子！”
水琅忍着笑，“确实好看，赶紧换上，别让老师久等了。”
“陈老师，你再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大丫脱掉睡衣，套上蓝色蓬蓬裙，背过身，“小舅妈，你帮我拉一下拉链。”
水琅将拉链拉上，弯腰将床底的鞋盒拿出来，是一双白色攀扣小羊皮鞋，“今天小白袜配这双鞋。”
大丫一愣，低头看了看床底，“小舅妈，这是你新给我买的吗？我都没有看见。”
说完也没多想，直接坐在单人小沙发上，套袜子穿上新皮鞋。
“真软，像是舞蹈鞋。”
“这可比我们的舞蹈鞋贵多了。”陈老师笑着道：“没认错的话，这是香港名牌吧？”
水琅笑了笑，没说话，“先套上羊绒开衫，去楼下吃早餐，陈老师一起吧。”
大丫牵着小舅妈的手慢慢走下楼梯，一路上还在惊讶三丫今天竟然起来这么早，她还没下楼，人就没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法式双开门紧闭。
“小舅妈，大客厅门怎么关上了？”
“你去推推看看。”
“噢。”
大丫小跑上前，还没用力，手才刚放上去，双开门就缓缓打开了。
接着漫天粉红色玫瑰花瓣朝她撒了过来，耳边同时响起热烈的祝福声：
“祝周子青十岁生日快乐！”
花瓣慢慢从眼前落下，透过花帘，面前是一张张熟悉的笑脸，梧桐里的长辈们，平安里的叔叔阿姨们，学校同学，少年宫同学，红河村的铁蛋与其他跟着来城里读书的小孩子……用一种高兴又羡慕的眼神，将她包围。
大丫感觉脚底像是踩在了花瓣上，软绵绵地，走不动路，只能傻站在原地。
三丫小跑过来， “大姐，你好漂亮呀~”
“周子青吓傻了哈哈哈！”
“周子青，你是不是没想到我们都来了？”
“周子青，你快看这里的布置，还有外面草地上，还有好看的生日牌子！”
大丫下意识朝着客厅布置看去，正厅墙上写着粉红色大字：【祝周子青小朋友十周岁生日快乐】。
周围用彩纸剪出来爱心和蝴蝶结，浪漫可爱。
其余地方都被照片铺满。
她在舞台上跳舞的，捧着奖杯得奖的，站在梧桐里门口的，站在梧桐树下的，趴在梧桐里上铺的，在博物馆的，在洋房楼台边上的，与妈妈的合照，与大丫三丫的合照，与小舅舅小舅妈的合照，与小舅妈单独的合照，过年全家福……
挥洒汗水的，微笑的，大笑的，幸福的……
完全记录了她这两年的改变，拍照人基本上都是小舅妈。
今天这么大的惊喜，也一定是小舅妈用心准备。
大丫回头，看向身后的水琅，双眼慢慢湿润。
小舅妈与所有长辈都不一样，她不会其他长辈一样教训或者教育她们，永远给予她们的都是支持与信任，现在还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小舅妈！”
水琅抱住扑过来的大丫，“不能哭，这么多人等着小公主出场呢。”
一句“小公主”又把大丫的眼泪说出来了。
现在学校门口的书店什么书都有得看了，最近半年，她跟同学们看了很多以前从来都没有看过的童话书，认识到了西方公主，通过学习也知道了自己国家的公主。
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公主的地位都很高，被万人捧在手心里。
有了小舅妈，她也从一个乡下小土包子，变成一千人一万人羡慕的小公主了！
周光赫值夜班，恰巧在这时赶了回来，后面还跟着几名公安，一看到这场面全都惊住了。
“嫂子，你真是让我们见世面了！”
“小孩子生日比我结婚都隆重一百倍！”
“嫂子，你人真是太好了！”
“我是真羡慕周队啊！”
没有人会不羡慕周队长。
周光赫自己都羡慕自己。
“辛苦了。”周光赫观察客厅的布置，“准备很久了？”
“我就动动嘴，主要是老油条和杜鹃辛苦准备。”水琅拿出手帕帮大丫擦了擦脸，“再哭下去，蛋糕都要化了，也要错过妈妈的电视转播了。”
大丫拿着手帕用力揉擦着小脸，左手牵住小舅妈，右手牵住小舅舅，往宴会厅里走。
宴会厅顿时响起了欢呼声。
老油条推着餐车从中央厨房走出来，餐车上放着一个双层裱花鲜奶大蛋糕。
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大人，全都发出惊呼声：
“蛋糕还有双层的呢！”
“妈耶，这么大一个蛋糕得要多少钱！水干部，你对这孩子太能舍得了！”
“这三个孩子，水干部都能舍得！”
“再也没有比这三个孩子命更好的了！”
“大丫姐姐，你的蛋糕是我看过最好看的蛋糕！”
“周子青，你今天的裙子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裙子！”
“这个生日宴也是我参加过最漂亮的生日宴！”
大人小孩子们将大丫团团围住，看着周光赫和老油条将生日蜡烛插满蛋糕，用火柴一一点燃后，水琅举起相机准备，大声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
全场立马跟着水琅一起合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被祝福歌声包围的大丫小脸激动地通红，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许了三个愿望：
1、希望妈妈小舅妈小舅舅永远不生病。
2、希望二丫三丫健康快乐长大。
3、希望我能成为舞台上的女主角。
水琅在大丫一睁开眼睛就道：“来，小朋友们和大丫一起吹蜡烛。”
“呼———”
一张张可爱的小脸，与大丫一起鼓着腮帮子，吹灭蜡烛，举起小手用力鼓掌。
全场掌声瞬间雷动，大丫再次收到一大波祝福。
众人期待之下，水琅握着大丫的手，辅助她把蛋糕切开。
大丫端着第一块蛋糕，递给了水琅，“谢谢小舅妈，我太高兴了。”
水琅轻笑出声，接过蛋糕，“不客气。”
剩下的由周光赫帮着切，切完让大丫递给客人们。
每一位接过蛋糕的人，都递给大丫一个彩纸包装的礼物盒子，上面都绑着一个蛋糕盒子外面的蝴蝶结。
杜鹃和路开阳帮忙把礼物堆在外面草坪花墙前面。
蛋糕分完了，礼物也堆积如山。
羡慕坏了在场所有小朋友。
大人们也一样。
金巧芝看得连连咂舌，更多的是后悔，看着周复兴道：“你说我们当年要是接受了大阿姐，主动把房子和钱都分给大阿姐，第一时间对弟新妇好，大丫今天的日子，是不是就是我们的日子了？”
周复兴摇头，“我们要是真的接受了大阿姐，小弟就不可能复员转业回来了，就算他回来，估计也不会这么快结婚。”
“也是。”金巧芝嘴上这么说，还是一脸懊悔，“大阿姐这真是中了头等大奖了！”
电视打开，首都电视台正在转播亚运会。
生日宴开始到一半，时刻关注电视机的二丫大喊一声：“妈妈开始决赛了！”
正在吃饭的人们立马冲到宴会厅，看着电视机里八条赛道水花翻腾，还没找出哪一条赛道是周卉，就听到中国解说激动大喊：
“3.39.21，中国选手周卉刷新自己最好成绩历史记录，打破世界S6100米残疾组女子自由泳历史记录，为中国摘下一枚金牌！让我们恭喜亚运会冠军——周卉！”
宴会厅里立马响起欢呼声与尖叫声！
雷鸣般的掌声全部送给电视机里身披五星红旗的周卉！
“哎呀妈呀，我第一次看转播，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周卉真厉害！”
“我才刚认出来，就看到周卉去摸游泳池了，差点把我激动坏了！”
“好家伙，第一次参加亚运会就拿了金牌，过两年直接能把奥运会金牌拿回来了！”
“我结婚都没这么激动！这谁能想到，在地上爬的周卉，没过两年，就去外国为国争光了！”
国歌在曼谷亚运会会场里奏响，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周卉坐在轮椅上敬礼。
宴会厅里小朋友们立马也站得笔直，听着国歌，唱着国歌，对国旗敬礼。
周卉接受现场记者采访。
记者：“恭喜周卉同志，今天的表现比以往都要好，展现出了惊人的爆发力，将对手远远甩在了后面，真不愧是大赛型选手，请问今天的状态为什么会这么好，是提前做了什么准备，还是比赛的时候在想什么可以激励你的事情？”
“今天是我大女儿的十岁生日，我远在国外比赛，不能陪她一起度过，就很想摘下金牌，祝她生日快乐。”
周卉举起脖子里挂着的金牌，对着镜头笑道：“大丫，祝你十岁生日快乐，希望你能健健康康长大。”
小朋友们对大丫的羡慕再次达到了顶点。
大丫双眼含泪对着电视机道：“谢谢妈妈。”
水琅拿出手帕擦着眼角，将二丫和三丫搂过来，“今天是姐姐生日，所以妈妈只给她祝福，等下次你们生日，妈妈也一定会单独只给你们祝福。”
二丫用力点了点头。
三丫仰头看着水琅，“小舅妈，我十岁生日，也能像大姐这样过吗？”
“当然。”水琅揉着她肉嘟嘟的小脸，“你现在才五岁，等你十岁了，到时候能布置的东西比现在还要多，你和二丫都是出生在春天，最起码现场都不会是假花了，全得是真正的鲜花。”
三丫眼睛登时亮了。
二丫眼睛也跟着一亮。
两张小脸上充满了期待。
比赛看完了，大家又重新去到外面草坪上吃自助餐，站在花墙前面和小寿星合照。
对于大家来说，自助餐是很新鲜的事，不要钱可以拍好多张照片，也是很新鲜的事。
对于小朋友们来说，除了蛋糕，做成小熊，小鸡，小狗，小猫的动物饼干，还有各种奶油小点心，这对他们来说更觉得新鲜。
大丫的十岁生日宴，让他们长了天翻地覆的见识，彻底打开了他们的眼界。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玩得不亦乐乎。
李大脑袋找到正在喝咖啡的水琅，“水干部，平安里家家户户都给你准备了年礼，我已经拖去房管局了。”
水琅惊讶，“什么年礼？不用给我送任何东西。”
“我懂规矩，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所以我直接送去房管局了。”李大脑袋解释，“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有自己家里蒸的包子，腌的腊货咸菜，基本上都是自己做的吃的用的，我都检查过了，你就收下吧，这真的都是大家很想对你表达感激的心意。”
“我明天去看看再说。”水琅接着道：“如果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今年我就收下了，就这一年啊，以后都不要送了。”
“哎！”
李大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水干部，我想了想，还是现在跟你说，之前你不是让我成立公司嘛，赵滨那个大嘴巴，一听说你让我带着大家做，还说要给我投资，就告诉全里弄的人了，现在一个个都抢着给我钱，要跟着我做。”
水琅笑了，“挺好。”
“是挺好 ，我是弄堂干部，大家也都习惯听我的话了，不过我感觉这办公司，还是得名正言顺管理，我这段时间研究过股权相关的资料，大概弄懂了，一般谁股权最多谁在公司就有话语权。”李大脑袋挠了挠头，“水干部，你要是可以投资我的话，你还是当老大，我当老二，这样最能名正言顺，像以前管理弄堂一样。”
水琅想了想，现在还算早，没有体制内不允许做生意的规定，真正开始实施这项规定，也是要到八零年代末期了，算算还有十年的时间。
但是……
“其实我说的投资，是借给你，如果你想让我直接投资当股东的话，你这个公司以后肯定经常会和我们房管局，建设局合作……”
李大脑袋一愣，“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那以后万一有人想找你茬，可能真的会影响到你。”
水琅点了点头，“还是借给你吧，你现在需要多少钱？”
李大脑袋：“我粗略算了算，那些工具加起来，除去平安里加起来的钱，你再借给我一万块应该就能买齐，车子太贵了，我不打算买，拖工具我打算用三轮板车。”
“那……”
“小舅妈。”
坐在旁边吃点心的二丫，突然抓住水琅的胳膊，“你把一万块借给我，我再投资给李叔叔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正文快结束了哦，有没有什么想看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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