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巴黎植物园#2
节目组考虑到闵初还没有马腿高,给他额外安排了一匹萌萌哒的小马驹。
虽然他一脸不爽的接受了这个特殊待遇,但和这小马混熟以后,意外的相当活泼。
雨后的春野散发着自然的气息,所有的植物都变得更加繁盛,哪怕单纯在里面晃悠半个小时,也是相当享受的事情。
由于并不需要参与比赛,闵初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编导小姐姐们聊天吐槽,他眼巴巴的找了半天其他人去了哪里,然后扭头看向胡穗:“你说,我挑水仙的话,是不是特别符合我清新脱俗的气质。”
“水仙有毒。”胡穗玩着手机头也不抬道:“轻则麻痹神经,重则肠炎呕吐。”
唔,自家爷爷种花的时候家里一直有放水仙啊。
闵初低头想了想,眼睛一亮道:“郁金香怎么样!香气那么浓,用来做肉膳太合适了!”
“郁金香连香气也有毒。”胡穗刷着微博道:“你知道怎么处理和过滤么?”
闵初嘟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紫藤花怎么样?”
自家门前常年挂着如同瀑布般的紫藤萝,如果有毒的话也不可能……
“香气没毒,”胡穗放下手机,瞥了他一眼道:“但是种子、茎叶都有剧毒,误食可能致死,你确定吗?”
闵初叹了口气,相当挫败的遛马去了。
得亏他直接跳过了这一轮比赛,不然搞不好自己还没把菜做完,就直接哐叽倒在了厨房里。
这个世界怎么啥玩意儿都带毒了……
最保险的选择,就是玫瑰花。
容玉从前骑过马,此刻索性让马夫松开绳子,一个人骑马在树篱和博物馆间穿梭。
玫瑰是最常见的花型香料,类似的还有薰衣草以及樱花。
但是从月份和国度来说,樱花未必找的到,而且他们四个当中,凭各自的心性,估计也没人会选玫瑰。
她目光茫然的左右看了一圈,颇有些找不着北。
法国的植物园不同于国内的,并不会把所有的花都铺陈式的张扬散布。就连花圃里的花,也是围绕着园林的设计和树篱的形状,星星点点的分布着。
说是植物园,里面到处都是各种巴洛克式的建筑和大片大片的植被,花海之类的人工景点完全不存在。
她兜了一圈,把马交还给马夫,一个人带着手机往树林深处走去。
既然花圃和花园里都找不到想要的,那就去看看有没有野生的花可以选择。
迪尔正抽着烟听着几个副导演发来的语音,一扭头看见洛佩兹打着电话形色匆匆地向他走来。
那种突然成为待宰羔羊的恐惧感瞬间袭上心头。
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迪尔观察着洛佩兹截然不同往日的冰冷神情,手忙脚乱的想抓两个下属挡在自己前面,一扭头发现其他人全都躲得远远的,压根就不留给他任何机会。
“迪尔。”洛佩兹挂了电话,抬头扫了他一眼:“我走了。”
“啊?”迪尔完全没有预料到他老人家突然来这么一出,忙不迭道:“不回来了是么?”
“嗯。旧金山那边出了点事情。”洛佩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风衣一撩便快步走了出去,转身便上了不知道何时停在远处的黑车,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这么干脆的吗?
迪尔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扭头僵硬的看向其他下属。
“头儿,那岂不是直接四进三了?”副监制僵硬道:“这说走就走也太硬气了吧……再赢一场就十万奖金啊。”
“人家能把英镑铺满国家游泳馆,压根就不缺这点奖金。”迪尔一手把烟按灭,揉搓着大胡子道:“继续拍吧,就说他突然生病退赛了。”
“您咒他生病……岂不是……”
“不然呢?”迪尔凉嗖嗖的看了他一眼:“实打实说布莱尔先生回旧金山解决军火问题还是跟同行火拼去了?大家在福克斯新闻台等着收看相关消息吧?”
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三个人陆陆续续的回到了起点。
拉斐尔手中捧着三束白花,显得皮肤更加白皙,连带着金发在阳光下都流露着细碎的光泽。
“雏菊、梨花和茉莉。”卢老爷子赞许道:“相当稳健而颇方便搭配的三种,可以说选的相当不错。”
江一尘拿着一朵雪莲,一枝桃花和几朵南瓜花。
怎么植物园里还会种南瓜?詹姆斯颇有些诧异,还凑过去闻了下。
南瓜花什么味道都没有,你拿它完全没用啊。
容玉是最后一个到的,由于她最后选择全程步行,以至于回来的时候一路小跑,脸颊红润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容小姐选择的是莲花和……”克拉尔看了半天,辨认道:“和……”
“洛神花和韭菜花。”容玉还没有把紊乱的气息调平:“韭菜花是野生的,我摘了好久。”
虽说从生物学的概念来看,她手中拿着的,确实属于花。
但无论是干瘪微小的洛神花,还是星星点点的韭菜花,都完全没有任何美感。
“在我们前往大草坪上的露天厨房前,”迪尔戴上耳麦,站在他们面前,神情凝重道:“我不得不向大家宣布,由于急性胃炎,布莱尔先生已经选择了退赛。”
什么?
在场的三个人不由得一愣。
“怎么会?”江一尘回忆着布莱尔相当不错的气色,开口道:“我们可以延迟拍摄——”
“不,由于病情的严重性,布莱尔先生已经确认了退赛。”迪尔心想着这名字估计都是他在哪个报刊上随便看到的,一面冷冰冰的说:“本期的录制比赛,正式从五进四的常规赛,转为决赛前的最后一场录制。”
场面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容玉瞥了眼拉斐尔手中如同一捧雪的繁花,又看了眼自己手中如同杂草碎末一般的韭菜花,相当诧异的皱眉叹了口气。
这次算是险棋一着了。
第62章 巴黎植物园#3
江一尘明显没有意料到情况会如此扭转,他看向容玉和拉斐尔,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虽然早已在心里铺垫了很多次,但没想到这一切会来的这么快。
大草坪上已经铺好了各种设备,就连冰箱和烤箱都全部就位。
虽然录制区域里看起来整洁又颇有秩序感,但镜头之外,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大批的香料和食材都在陆续的搬运过来,分门别类的码列在欧式风格的铁艺吊篮里。
由于是场外录制,三文鱼之类的冷鲜被陈列在碎冰中,数量相应减少了许多。
闵初喝着热气腾腾的牛奶,扭头看向了胡穗:“穗姐。”
“嗯?”胡穗拿着pad确认各种细节是否就位,压根没时间搭理他。
“我怎么觉得,这洛佩兹大叔,不像是生病了呢。”闵初摸着下巴道:“你们发现没有,他身边总会有几个穿着西服的大汉。”
胡穗愣了下,僵硬道:“不要……不要想多了。”
“是吗?”闵初愣了下,不解道:“为什么迪尔导演看到他的时候,慌张的简直想跑出去啊。”
“小孩子不要操心这么多!”胡穗唰的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溜了。
容玉抿了口水,眼瞧着所有机位陆续确认,打光和收音也已经站到了各自的位置里。
马上就要开始最后一场淘汰赛了。
她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都毫无预判,只得在内心中暗暗祈祷。
他们三人精通的领域有相互交集的地方,各自又有不同的拿手技艺。单凭综合能力来说,根本比不出结果。
拉斐尔虽然擅长概念式甜点的创作,但在厨房中走流水的时候,烹饪主菜的速度和意识都不输给任何人。
江一尘虽说是法餐的高级讲师,但是本身在中国长大,对各种经典的菜式拥有过人的记忆和重现能力。
至于自己。
她深呼吸,让思绪放缓。
我也足够强大。
强大到在面对你们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的恐惧。
“请注意,限时一个小时,最终评分将沿用开始几期的打分制。”卢老爷子注视着他们三人,和缓道:“无论成败,请尽力而为。”
“三。”
“二。”
“一。”
“——开始!”
容玉一个箭步冲出了料理台,眼睛里只剩下那如同秋日丰收后的置物篮。
她手中仅有的三种是,洛神花、莲花和韭菜花。
每种花都必须成为菜肴的主体,断然不可沦落成陪衬般的存在。
在这一刻里,她的所有想法都开始抽丝剥茧的逐渐清晰,接近冰冷的感觉在大脑里蔓延。
极端的冷静和专注。
她拿走了南瓜和面粉,取下了吉利丁片和新鲜蜂蜜,大致挑了几样配料之后,把目光投向了最核心的生肉区。
“从往常的比赛来看,主食的选择是比赛的关键,”卢老爷子在镜头前解说道:“这一次由于选题和要求都颇为特殊,想必会对食材的要求有很大的影响。”
“确实如此,如果想要突出这些花朵的特质,就一定要注意喧宾夺主的可能性。”埃斯佩朗莎颔首道:“牛肉、羊排这种肉质和口感都颇为鲜明的食材,会在烹饪之后凝聚更加浓厚的肉汁和味道,往往不能与花朵做出得宜的搭配。”
“想要赢下这场比赛,就一定要注意所选择的食材,都必须成为花朵本身的陪衬。”克拉尔一脸赞同道:“恰如其分的调味,也是提现选手灵感和天赋的一个环节。”
六十分钟。
容玉低头用去核器快速的剃掉碗中洛神花的花蕊,把饱满的花萼一个个放进另一个碗中。
三道菜的所有流程同时如同ppt画面一般在她的脑中展开,时间的分配也随之以横轴和刻度的方式一一呈现。
统共六十分钟,大部分时间都应该留给这三种花。
在这之中,洛神花要的时间最多,韭菜花其次,莲花第三。
她不仅要考虑每种花的味道,还要顾及到颜色随着温度和火候的变化。
洛神花在熬煮之后,色泽会变得更加华美娇艳,犹如贵妃唇上的一抹胭脂。
韭菜花本身便色泽寻常,加水打成泥之后也是暗绿色,似乎并不能引起人的食欲。
至于莲花……
它虽然整体看起来优雅可人,但切碎熬煮之后,会因为氧化作用,颜色变成毫无美感的烂黄色,所以必须考虑温度的影响。
思索之际,所有花蕊都已经悉数脱落。
容玉把一小碗花萼清洗干净之后,直接把它们倾数倒入料理机之中,打成颗粒状的花泥。
冰水烧开,漫过锅中的洛神花碎,胭脂紫在阳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泽,幽然的香气开始若隐若现。
容玉用刀面压碎了冰糖,随着中火的加热缓缓的分批加了进去。
浮沫一撇,苦涩的味道便消散了大半。
伴随着颗粒逐渐变软,冰糖块也渐渐消失不见,她抬手把火关小,又加了一勺蜂蜜,开始一圈圈的顺时针搅拌。
——如同女巫在熬制魔药一般。
洛神花酱变得越来越粘稠,香气也逐渐流溢到镜头之外,甜美的如同园中花圃的无尽□□。
随着装罐冷藏,容玉轻巧的转过身来,开始削苹果。
她在小的时候,从《狼与香辛料》的得知,苹果不仅仅是一种水果,更是做菜时上佳的香料。
刀尖一扬一撇,殷红的果皮便打着旋一圈圈的落了下来,直到最后的末端掉落之时都没有断掉。
苹果若有若无的甜香,可以中和韭菜花隐约的涩意。
果肉切块,生姜切沫,再放两颗干辣椒。
淘洗四五遍后再烘干的韭菜花与它们一同被放进了料理机中,半碗凉水半勺盐转着圈淋了下去,机器开始高速运转,成型的韭菜花泥直接舀出来装进碗中。
容玉瞥了眼蒸笼中已经熟透的南瓜块,再度洗净双手开始揉面,把南瓜用勺子碾好后同面团揉在一起,再用擀面杖压出均匀大小的正方体面皮。
“进度怎么样?”埃斯佩朗莎在镜头的注视下走了过来,瞥了眼她手下的黄色大方块:“在揉饺子皮么?”
“是的。”容玉微笑道:“一切顺利。”
“可以大概讲讲你的思路吗?”
容玉低头剥着虾仁,语气平缓而稳定:“前菜是洛神花酱煎扇贝,主菜是韭菜花意大利方饺,甜点是莲花奶糕。”
“在这一次的比赛中,你们三位选手都选择了颇为罕见的食材。”埃斯佩朗莎执起勺子,尝了一口韭菜花酱,声音戛然而止,眼神也变了下:“这种东西……是韭菜花的打成的泥?”
“加了苹果和椒盐,”容玉把暗绿的酱汁同虾仁碎打在一起,开始在宽大的方形面皮上一坨坨的放置馅料。
不同于中国式饺子的一个个手工捏制,意大利饺子是在方形手绢般的面饼上放下一勺勺棋子般扁平的肉馅,然后将另一块同样大小的面饼涂上水之后,用手指将它们的边缘捏合在一起。
然后便是容玉最喜欢的步骤。
她拾起花边轮刀,在馅料之间的边缘切了下去。
这种切法,会让每一块饺子在滚轮刀片划过的时候成型,变成花边夹心饼干般的样子。
金黄色的方饺散落在案板上,容玉抬头瞥了眼时间,确认虾仁腌制的情况,然后开始低头做奶糕。
等会先煮汤配饺子,再煎虾仁,最后配饰用的蔬菜枝叶过一道水,基本上时间够用。
所谓奶糕,不过是中国江南小吃里最寻常的一种。
若是家常式的吃法,便是一层和着淀粉的奶液凝固成型,一层混杂着花叶碎片的凝糕,多半用的是吉利丁粉。
小时候爷爷不那么忙,每逢秋天就会和奶奶一起打下桂花,略蒸一蒸,再做成香气扑鼻的桂花糕。
细腻的奶糕底层莹润柔白,表层是清澈的透明平面,还可以看见细碎的花瓣形状。
容玉漫不经心地回忆着过去,抬手又倒了一小部分吉利丁粉,然后将蜂蜜和冰薄荷水混在了一起。
荷花本身在处理之后香气浅淡,需要蜂蜜的一丁点衬托,但自身独特的口感还需要冰薄荷的假象粉饰。
高冷出尘这种东西,也是诸多元素堆叠出来的。
“请注意时间——”卢老爷子高声道:“最后十五分钟!”
来得及。
汤要鲈鱼炖出来的奶白浓汤,扇贝要煎的两面微焦透着金黄。
容玉专注起来的时候,连血液流淌时都带着风。
她同时控制着炖锅和煎锅,一只手还在调整着装饰用叶子的舒展弧度。
“叮!”
奶糕出锅了。
容玉瞥了眼还在咕嘟咕嘟冒泡的炖锅,扭头快步去取出了冰柜中的模具。
非常完美的分层。
一层莲花碎凝成的冻,一层奶冻,一层莲花花瓣舒展……
由于花瓣没有那么多时间手动调整形状,她仅仅选择了部分细薄的花叶,均匀的分布在了中层,让它们分散的自然又随意,让人忍不住凝聚眼神,看看里面是否还藏着朵小睡莲。
统共五层,从厚度到冰出来的硬度,都完美的恰到好处。
容玉松了口气,扭头将加热完最后十一秒的扇贝盛到盘中,左手调整着扇贝的位置,右手单手拎刀直接切块甜品。
有条不紊的如同工业时代的机器。
“最后一分钟!”
冰紫色的洛神花酱浇在了冒着热气的扇贝上,色彩旖旎的如同娇笑的美人。
“五!”
鲈鱼汤就位,起锅前还洒了些紫苏提香。
“三!”
奶糕装盘结束,表层细碎的莲花冻犹如洒落的星辰。
实际上,她确实加了点可食用的金箔。
“二!”
“一!”
容玉抬起头,看向远处。
她搞定了。
不管其他两人在做什么,至少在今天的比赛里,她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几乎在这一刻里,她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心里的释然与放松如同一场好眠,让酸痛的肌肉都可以略微缓解。
评委们开始各自发表意见,她漫不经心的听着,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决赛——怎么比?
如果说是国内赛,起码还可以从综合程度入手,让他们展现自己每一种菜式的驾驭功力。
可是密集的比赛到现在,留下来的都是强者中的强者。
托江一尘的福也好,自己每天有意无心的补课练手也好,从烘焙到烹饪,几乎每天都是高三式的密集知识和技艺填补。
就连最吃不惯奶酪的自己,现在闭着眼都能分出十种常用奶酪的口感和味道区别。
最后留下来的三个人,无论是他们中间的哪三个,都可以说强大到无懈可击。
——厨艺这种东西,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就如同歌曲一样,难分伯仲。
你不能说外婆的南泥湾比不过东风破,也不能因为《悲怆》的演奏场合就说它优于地下歌手的rap。
“容小姐?”埃斯佩朗莎挑眉道:“到你了。”
容玉愣了下,定了定神,端着托盘走了上去。
洛神花酱煎扇贝,韭菜花意大利方饺,莲花奶糕。
“先来试试前菜。”詹姆斯快步走上前,挑眉道:“相当惊艳的调色,有使用人工色素吗?”
“没有,洛神花天生如此。”
“简直是,”詹姆斯不顾形象的边咀嚼着边扭头看向其他人,示意他们赶紧过来,在咽下后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她:“无懈可击的创作。”
扇贝作为海鲜,本身更吸引人的是口感,而不是味道。洛神花酱如同樱桃酱般酸甜可口,光彩的颜色同样能调动人的食欲。
更重要的是,扇贝完美的成为了配角,用厚重醇厚的咀嚼感突出了洛神花酱的新鲜味道。
容玉看着几位评委吃的眼神都变了,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
“意大利方饺?”卢老爷子扬眉看向她:“手艺不错。形状都很均匀。”
埃斯佩朗莎试探性用勺的舀起来尝了一口,紧接着愣了下。
接着,她做了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平日里高贵冷艳的西班牙女郎,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将属于她的那盅汤全部喝完,连带着吃掉了几乎全部的饺子——只给其他人留了两个。
虽然她的动作依旧优雅又从容,但单从这个进食量来说,甚至与她的超模身材相悖。
要知道,哪怕是拉神端出来的星空蛋糕,当初在决赛时她也只低头尝了两口。
“韭菜花?”埃斯佩朗莎在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抬头看向她,一脸难以置信道:“韭·菜·花?”
第63章 巴黎植物园#4
实际上,韭菜花就是这么一种神奇的食材。
它鲜,香,配肉吃让人酥麻而又欲罢不能,配馒头吃可以撑到肚子疼。
这是乡野间最为常见的寻常配料,但哪怕把刚煮出锅的棒骨蘸点和着椒盐的韭菜花泥,都能鲜掉舌头。
单从花瓣来开,细白的花朵如同水仙,但在碾磨调味之后,便一跃成为烹饪中仙女棒般的存在。
埃斯佩朗莎所感受到的,是黄油与肉汁的完美融合,更是苹果与韭菜花的细腻融合。
容玉聪明的地方在于,她没有在馅中放肉,偏偏加了被煎过剁碎的肥肉。
若有若无的肉香藏在苹果的甜香中,细细咀嚼又是绽放开来的鲜香,偏生哪怕牙齿与细腻的脂肪擦肩而过,也不可能捕捉到肉香的来处。
她将平日里被弃如敝履的厚白肥肉先用葱姜蒜爆香过的油煎了一遍,又用熟鱼皮裹着煎了一遍,然后亲手剁到细腻如沫。
韭菜花这种东西,单纯吃两口,会觉得腻。
如果加入苹果,会去除部分涩味,同时又多了几分鲜甜的味道。
但是果肉纤维本身没有脂肪,哪怕加再多口感还是会偏柴。
于是她加了这分量恰如其分的碎末。
正是因为这种勾引般的肉香味,引诱着埃斯佩朗莎不自觉地一口口咬下去。
醇厚温润的鲈鱼汤被熬得浓白,紫苏的香气进一步的催发着食欲。
可以说,每一个细节都一步到位,让人无从挑剔。
“容玉,我觉得,”詹姆斯又抿了一口汤,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你应该哪天邀请我们去做做客。”
然后全套不落的吃一顿。
容玉眼睛一亮,心知稳了,又扭头看向了还在尝奶糕的卢老爷子。
“温度和刀功都完美的展现了莲花的美感,”老头儿摸了摸胡子,露出欣慰的笑容:“蜂蜜的量也刚刚好。”
“是时候宣布得分了。”克拉尔轻咳一声,示意他们看向一旁的屏幕。
“前菜,满分十分,得分十分。”她侧眸瞥了眼同僚们,每一个人都一脸赞许。
“主菜,满分十分,得分十分。”克拉尔叹息道:“饺子皮的熟度和柔韧感都相当地道。”
“甜点,满分十分,”卢老爷子笑着眨眨眼道:“得分十分。”
闵初愣了下,然后笑的一脸灿烂。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容玉像模像样的鞠了个躬表示感谢,扭头看向台下的两个男人。
他们的眼神都柔和而又温柔,如最真挚的好友。
拉斐尔做了雏菊三文鱼,梨花玫瑰苹果派,以及茉莉慕斯。
江一尘煮了雪莲炖牛腩,桃花龙利鱼,以及炸南瓜花。
虽然各自都有创意,但都比不过她那灵感乍现的惊鸿一笔。
“在宣布优胜者的同时,我们也不得不宣布,”克拉尔摊手道:“两位先生,你们要进行最后一个三强名额的争夺了。”
摄影师抬头示意她看向自己,导演在等最后几句过渡词说完之后,示意可以暂停休息了。
“中场休息!”场记吆喝道:“饿了累了的都过来这边——注意不要出园子,道具组过来一下,副导演找你们——”
容玉松了口气,回到料理台边,给自己舀了一碗鱼汤。
拉斐尔伸了个懒腰,走到了她的身边,笑吟吟的亲了亲她额前的碎发。
“尝尝吗。”容玉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我炖的,超好喝。”
拉斐尔双手托着她的手,凑过去尝了一口。
“你好棒。”
他抬起手的时候,茉莉的香气也拂了过来,清雅而又恬淡。
容玉任由他慢慢喝完,抽出手帮他顺了顺柔软的金发,轻声道:“比赛加油呀。”
休息的时间有两个小时,可以打盹睡一会儿,也可以趁着和煦的阳光出去转转。
几匹马都是为了拍摄效果牵来的,实际上也只有清早没人的时候可以骑两圈。
拉斐尔琢磨了一刻,还是决定去不远处的小帐篷里睡一会。
帐篷搭在园林的尽头。
这里有静谧的草坪,蓬勃盛开的野雏菊,还有不知名的鸟儿两三声的啼啭。
容玉坐在他的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聊了几句,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见了均匀而又安宁的呼吸声。
看着他垂下来的长长睫毛,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拉斐尔睡着的样子,就像雕刻和壁画上的小天使。
平和而宁静,美好的让人想抚摸亲吻。
他的卷发略有些长,却更增添了两分俊美的感觉。
容玉屏息凝神的注视着他,任由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手侧,忽然想按下时钟,暂停这一秒。
他给自己的惊喜与感动,实在是太多了。
无论是之前流着泪的告白,还是整个餐厅里熠熠生光的萤火虫,一切都出自他发自肺腑的诚挚与热忱。
他的爱,清晰而又温热,让人永远不想放手。
容玉垂下眸子,任由他靠着自己沉沉睡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靠在一起,传递着炽热的温度。
如果时间可以暂停,她想永远停留在这一秒。
他无邪的样子实在是太迷人了。
闵初从管理员那要了把梳子,相当专注的开始给每匹马儿梳鬃毛。
他天生喜欢这种自由而又高大的动物,虽然见的次数有限,但总忍不住凑近一点。
好在爸妈都忙得要命,不会过来管他太严。
“闵初,”胡穗喝了口热咖啡,靠着大理石雕柱看着他:“你说你将来长大了,会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唔,女朋友……”闵初认真琢磨了一刻,扭头看向她:“这种事情不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么。”
“怎么会啊。”胡穗放下咖啡杯,晃了晃另一只手的手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多少迷妹。之前我还看到有人举牌子接机呢。”
就这种小正太,模样清俊又越来越显得个子颀长,估计等这季综艺播完之后,人气还要涨。
“我将来肯定……还是会慢慢沉寂下去。”闵初正经道:“我爸妈都是金融业的,我将来要去留学再回来接班,也就现在能颠勺子玩几年。”
即便如此,也是在提前完成初中学业,开始预学高二课程的情况下。
他身上的担子从来没有放下过。
“那,”胡穗沉默了几秒,问道:“如果能遇到,你会喜欢怎样的女孩子?”
“不要太沉闷,能让我过得很开心,”闵初琢磨道:“长发,高个子,聪明……哦对,成绩要跟我差不多。”
跟你一样跳级然后出国么……
胡穗默默抿了口咖啡,不发表任何评论。
这孩子天赋秉异,又家世显赫,未必能碰到降得住他的。
自求多福吧。
“现在是三点二十分。”卢老爷子看向料理台前站着的两个人,语气平稳持重:“你们准备好了吗?”
实际上,摄影机早就对准了他们。
拉斐尔与江一尘对视了一眼,露出会意的微笑。
“很好。”克拉尔干练道:“如你们所见,现在园子外的游客越来越多,而且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口味都各不一样。”
“而你们要做的,便是准备三样,”詹姆斯眨眨眼睛道:“请注意,是三样任意类型的食物。”
诶?又是这种比赛形式吗?
容玉摸了摸下巴,忽然想了起来。
当初中国区第六季比赛的时候,他们就被空投到里约热内卢,然后分队做小吃叫卖,用最终的销量来比拼。
但是……现在只有两个人啊。
哪怕让他们各自出二十道菜,比方说简单的炸洋葱圈,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吧。
“三种食物,每种十份。”埃斯佩朗莎比了个数字,示意他们注意规则:“我们将随机派发到路人的手上——”
“然后,让他们来定价。”
“平均综合定价最高的选手,将获得最后一个三强赛的资格。”
容玉和闵初同时愣了下,颇有些懵住。
让路人来定价?!
食物这种东西,很多时候跟环境和装饰有很大关系的啊。
虽然她热爱烹饪与美食,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食客当中的颜控很多。
同样一份沙县小吃,如果用紫罗兰和天竺叶进行米其林式摆盘,放在高档餐厅里,哪怕两口的分量都可以卖出高价。
毕竟附带价值摆在那里了。
但是……现在的地点,是不折不扣的街头啊。
没有对应的进餐氛围,也没有对应的目标群体。
你甚至无法预料节目组会随机派发给哪个阶层的人。
精英家庭可能对炸鸡汉堡不屑一顾,低产阶级又未必能懂极品三文鱼的口感。
哪怕你用鎏金白瓷盘装鲍鱼,也未必会碰到买账的路人。
“容姐……”闵初僵硬道:“你说,这不是看脸嘛?!”
完全是比谁的运气更好啊。
“不一定。”容玉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内心也相当复杂。
反驳归反驳,她完全想不出任何理由。
也许真的是看脸。
实力和脑子,在这个时候……真的管用吗?
第64章 巴黎植物园#5
每个人的定价,简直如玄学般难以捉摸。
当他们发现自己拥有决定权的时候,一切便大概率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选择。
几千美刀一斤的蓝鳍三文鱼可能在某些人里不值一文,平淡无奇的小点心却能意外的卖出高价。
可以说,今天下午的这场比赛,完全是博弈战和心理战。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闵初看着容玉,琢磨道:“我反正会挑贵的食材,海鲜什么的总没错。”
“那也要看是什么海鲜。”容玉认真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有两种选择。”
“嗯?”
“有的菜式,是所有人都知道大致价位的。”容玉扭头看向他,简单解释道:“比如披萨和汉堡。”
“你是说,挑选大众比较了解的食物?”闵初眼睛一亮道:“比方说,普遍偏贵的牛排和松露?还有龙虾?”
“但是这种东西,我总感觉会激发某些人的逆反心理。”容玉思忖道:“就是心里知道它很贵很贵,然后故意打个低价。”
我就会这么干……闵初摸了摸下巴道:“那做生僻菜呢?”
“也是一种险中求胜的选择。”容玉补充了一句道:“但最重要的,是想清楚自己要做哪个价位段的。”
用人民币来看,一百块以下的如红烧排骨、糖醋里脊,在大部分人心中价位都差不多。
一百块以上的,恐怕就要鲍汁捞翅、佛跳墙一般的食物了。
“请注意,我们随机抽选的,是来自各国的游客,”卢老爷子认真道:“而且在试吃时,我们会打乱顺序,并且不公布所用食材及菜名。”
节目组这是要玩坏他们两啊。
“限时两小时,三道菜各十份,请注意保温——”埃斯佩朗莎扬起计时表,清声到:“计时开始!”
容玉身子往前探了探,看他们去挑选什么食材。
非常有趣的是,道具组把食材全都贴了醒目的标价。
廉价的干果蔬菜被摆了一圈,中间的圆阵一半是肉类一半是海鲜。
相比于拉斐尔在海鲜柜前的徘徊,江一尘似乎已经想好了什么,他提着篮子在干货区一路往前走,手指不断地探进不同的篮子中挑挑拣拣。
干贝、鲍鱼、扇贝、鱼胶,然后是澄黄的三黄鸡,还有一小卷粉丝。
“他真的要做佛跳墙?!”闵初反应更快,直接站了起来,扭头看向容玉:“真让你猜中了。”
一大锅慢慢炖着,等到出锅时盛个十小碗,可以说相当轻松了。
容玉心里感叹都想到一处去了,一侧眸看见拉斐尔把珍宝蟹捞了出来。
他的动作轻柔又小心,不同于埃斯佩朗莎的果断决绝,似乎完全不介意螃蟹多挥两下爪子。
“你觉得他会做甜点吗?”闵初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这里可是法国啊,做啥蛋糕都恨不得成袋的放糖。”
“不大可能,”容玉分析道:“你要这样想,蛋糕这种东西,要分给十个人,必然会切片。而泡芙、舒芙蕾,哪怕做工再精细,也不可能比大菜贵。”
不管做哪个类型的蛋糕,切片都会破坏造型和精致感,变成便利店式的方便食物。
如果她是拉斐尔,她会去做什么?
为什么会选珍宝蟹?
猩红的壳可以展现其独特的价值。不管是哪个阶层的路人,尝鱼肉可能分不清品类和好坏,但一旦看到这样风格鲜明的海蟹壳,大多能第一时间意识到价格的昂贵所在。
那么——
她的目光立刻锁定了盛放着澳洲龙虾的海鲜柜,而他也正在向它走去。
他肯定会在装盘的时候,在每个盘子上都布置带有龙虾元素的东西——
整个世界对大龙虾的热爱都是有目共睹的。
那么第三个呢?
“容姐!”闵初扯了扯她的袖子,愣愣道:“江哥在做白松露配和牛!”
这也是高级餐厅里的常见菜式了。
“但是……那个鱼子酱,是白鲸鱼子酱吗?”他说着说着倒吸一口凉气:“节目组还真是下血本了啊。”
容玉眯着眼睛看着那盛放着的黑色鱼子酱,不确定道:“也可能是鲟鱼子……但是黑色的鱼子酱,基本上都很昂贵的。”
“不不不,你看大小,这个直径绝对是白鲸鱼子酱。”闵初喃喃道:“六千欧每公斤啊。”
眼见着拉斐尔那边开始处理龙虾和蟹黄,这边的江一尘又开始俯身捞新鲜海参。
“江哥这是跟海参过不去了……”闵初掰着手指头算了一圈:“他刚才拿的干海参好像不是很够?”
“不对,这不是用来做佛跳墙的。”容玉看着他开始转身捞大明虾,皱眉道:“他这是要做……乌龙吐珠啊。”
“乌龙吐珠是什么?”闵初愣了下:“还有我没吃过的菜?”
小家伙老爸常年不在家,自己嘴巴又挑,成天嫌弃佣人做的饭不如自己好吃,这几年都是司机到处带着吃米其林长大的。
“你知道,中国只有三家餐厅,被评了米其林三星。”容玉看向他,语气变得更认真了些:“香港龙景轩、香港鱼翅酒家、唐阁。”
虽然米其林这种东西,都是暗中大使走访查探,然后空降授星。而且多半都是参照西式审美和口味,未必能代表中国菜的真实水平和层次。
但是,至少在细节的处理、创意的安排上,能得到米其林授星的餐厅,绝对会有不俗的实力。
“这是……明阁的菜?”闵初反应了过来,眼神明显兴奋了起来:“我只有这家馆子还没来得及去过。”
“可惜了,这儿没金华火腿。”容玉看着他挑选的鸽子蛋和又几只鸡,语气越发肯定:“乌龙吐珠,是这个没错了。”
上好的鸡汤,也只是为了勾出芡汁而已。
这一道菜,讲究的是将肥美的海参剖开,最里层放入腌入味的海虾,中层铺上被手工搅打上劲的虾胶,最上层再撒上细如粉末的火腿碎。
“德国火腿。”闵初咽了口口水:“我闻到佛跳墙的香味了。”
“这样看来,江一尘要做的,大概是佛跳墙、乌龙吐珠,还有松露配和牛。”容玉转身看向忙碌中的拉斐尔,不确定道:“拉斐尔做的有珍宝蟹、澳洲龙虾,还有……”
他还没有处理完的,有蟹黄、切好的鱼肚、四五种菌菇。
“蟹黄鱼肚?”闵初抬起头来,想到了什么:“姐,我当初关注你哔站账号的时候,就是为了你这道菜诶。”
“你也关注我了?”容玉愣了下,若有所思道:“拉斐尔这次是连底子都交代出来了。”
他对中国菜的谙熟虽然在之前略有展现,可之前几次的惊鸿一瞥,和这一次性质完全不一样。
蟹黄鱼肚这道菜,不仅仅是中国的传统名菜,更是当今国宴菜单上的一大亮点。
当初容玉在制作专题的时候,有次刚好碰到外国总统访华,新闻联播对国宴菜单进行了部分披露和展现。
这道菜看似原料简单,主体只需要蟹黄和鱼肚,但单是处理好鱼胶上肥厚的油脂、蟹黄的调味,都足够学徒练手大半辈子。
如何炝锅,猪油和葱的使用和时间,还有蛋黄、冬笋、各类菌丝在熬煮时的复杂混合。
倘若处理不慎,这道菜便只是一锅乱炖而已,毫无还原可言。
虽说每一场的录制都要一两个小时,但现场从所有的工作人员到旁观者,几乎都投入的无法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容玉几乎连眨眼都不敢,生怕错过他们两任何一个细节的处理。
拉斐尔对中国式火候的控制,简直与她不相上下。
这一道菜,既要炒、煮、炖,还要注意炝锅和收汁,油过几道,水洒几道,都各有各的讲究。
而他几乎如同手术台上的博士导师一般,就连翻炒和汆水的手法也熟稔而又轻松。
“姐。”闵初艰难道:“我感觉决赛会……超恐怖。”
这两个人还有他身边的容玉,每一个都是大魔王级别的好吗?!
容玉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是真的有点饿。”
这两个男人做饭……实在是太香了。
“最后五分钟!”詹姆斯快速的在他们身边穿梭,大声拍手道:“都要注意装盘情况了!最后五分钟!”
虽然他们都是一个人在处理,但仿佛背后站着整套厨房班子般,两个人连料理台都干净整洁,摆盘也进入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珍宝蟹明亮的壳,龙虾从头到尾的小部件,还有精致的鎏金瓷碗。
容玉在这一刻几乎想伪装成路人,把这些美食都趁热来一口。
拉斐尔在搞定最后一碟的摆盘之后,轻吁一口气,扭头看向了她。
他们眸光相接,笑意浅淡。
犹如一个无声的吻。
第65章 巴黎植物园#6
整个评选过程,都让人心情忐忑。
由于节目组抽取的是纯粹的路人,出现了好几次被拒绝的情况。
拉斐尔和江一尘都不能走出这个园子,只能和他们一起看采访的转播。
他们在收拾料理台的时候,都明显注意到了容玉和闵初饥肠辘辘的眼神,各自盛了几碗带了过来。
容玉咬了一口炸的酥软的珍宝蟹肉,又喝了一口炖的喷香的佛跳墙,颇有种人生无憾的感觉。
珍宝蟹肉原本就莹润饱满,在被橄榄油酥炸之后,外层变得酥脆芳香,里面更加的松软,关键是他还加了迷迭香和肉桂粉,整块肉下肚都只想再来一份。
佛跳墙作为闽式的高档菜,浓滑馥郁的口感也让人停不下来。
之所以起这么个奇怪的名字,就是因为这十几种食材放在一起小火慢炖,可以香到菩萨都跳墙过来吃。
鱼胶的爽口弹牙,鲍鱼的厚重香气,还有鸡汤和香菇等等交织在一起的香味……
容玉放下碗的时候,闵初已经开始灌第三碗了。
江一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慢悠悠道:“还有一小罐,别着急。”
闵初抹了把嘴,一本正经道:“是这个小破碗太小了。”
绝对不是他能吃。
路人的评分都被装进信封里藏好,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但评语总还是能听见不少的。
有的人一脸震惊的尝着乌龙吐珠,omg三个词反反复复的说,在吃完之后还一脸期待的抬起头:“还有吗?”
有的人则一脸戒备的把每样都尝了一小口,吃一口便问一句:“这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啊?”
偏生节目组什么都不肯说,他便直接撇了撇嘴,把碗推开,拎起包就走了,完全不给商量的余地。
刚好是周末,又是巴黎的名胜景点,不同肤色的游客相当的多。
有个中国大叔把六样菜一样尝了几口,居然全部都猜中了名字。
“这佛跳墙炖的,”他咂嘴道:“地道,太地道了。”
眼看着六七个食客陆续递交了评分表,拉斐尔和江一尘的神情也流露出了几分挂念。
突然有个美国人用勺子扒拉了两下,皱眉道:“这个是鱼翅吗?”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继续着诸事闭嘴的行为风格,表示什么都不能透露。
“我问你,这是鱼翅吗?”她抬起头,神情越发严肃,紧接着叫停了身边的另一个同伴,侧身低语了几句。
等沟通完,她走到镜头前,毫不避讳的开口道:“我是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对于你们这个节目,以及收看这个节目的观众,我有几句话要说。”
“猎杀鲨鱼,是极其残忍的行为,很多渔民在用刀割下鲨鱼的鱼鳍之后,会把它们放回海洋中,任由它们慢性死亡。”
“这个叫佛跳墙,是来自中国的食物。我很清楚,鱼翅的大部分供应,都是为了满足喜欢这种食物的人。”她举起碗,让摄像头拍的更清楚一点:“我尊重你们每个选手的劳动成果,但也请你们尊重生命。”
江一尘愣了一下,握紧了手。
“你用的是粉条。”容玉咬唇道:“你刻意调整了泡发的时间,让它从外观到口感都接近鱼翅。”
但是现在做什么都无从辩驳了。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人填完评分表,然后递交到工作人员的手中。
“要不去跟评委们解释一句?”闵初完全不能接受这种意外情况,直接站了起来:“我去说。”
“别去了。”江一尘淡淡道:“闵初,算了。”
“什么叫算了?”闵初回头吼道:“你跟拉斐尔大哥明明是公平竞争,节目组凭什么不跟他们说清楚你用的材料是什么?”
“这个规则是比赛前就说清了的,”江一尘注视着他道:“这是我的问题。”
“可是你根本没有用鱼翅!”闵初声音又提高了两分:“他们绝对会给你零分!你这样就是明摆着出局!!!”
“是我的问题。”江一尘并没有管其他人的目光,看着他道:“而且,我亲手料理过的鱼翅,远比你想象的多。”
他并不是清白的。
“去特么的wap!”闵初恼怒道:“再说了,鲨鱼的生命就比猪狗高贵吗?!鲨鱼吃了那么多鱼!还吃人啊!怎么没有保护人类协会呢!”
“是猎杀的手段,和整个产业链都太黑暗了,你以后会懂的。”江一尘站了起来,按住了他的肩:“坐下。”
闵初瞪了他一眼,反身快步离开了。
“我真讨厌你们这些大人。”
江一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拉斐尔也站了起来,任由摄像机对准了他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结果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的脸上带着笑意。
正如闵初所预料的,那两个人给江一尘打了零分,比分的差距瞬间被拉开,而拉斐尔也毫无疑问的成为了最后一个三强选手。
卢老爷子目睹了全程的经过,却也并没有为他辩护的说辞。
他和他一样,都碰过太多不该碰的东西。
残忍获取的鱼翅也好,破坏生态的百合也好,人们为了口腹之欲犯下的罪孽,用再多借口都不能抹去。
江一尘伴随着稀稀落落的掌声,走到了镜头前,简短的感谢了某一个人。
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击败。
中国的很多食物,在外国人看来,都并不人道。
被放血后杀死的牛羊,醉死的虾蟹,还有沾着蜜汁进了肚子的乳鼠。
容玉抱了抱江一尘,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他们这一行人,由于对美食的热爱,接触和了解的事物,远比常人多太多。
那个美国女人的指责和愤怒,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只是……终于要跟他,说再见了。
“恭喜你们。”江一尘露出久违的笑容,轻声道:“要加油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容玉叹息道:“以你的实力……”
“没事的。我在台下看你们就好了,”江一尘缓缓道:“闵初年纪轻脾气躁,我叮嘱过他很多次了。”
搞不好真被杰拉里给带坏了。
“按照节目组一贯的尿性,决赛应该还能见到你们,”容玉抿唇道:“你也算是能终于休息一段时间,我们都不知道之后会面对什么。”
“容小姐——”迪尔拎着着乱蹬的闵初过来,示意拉斐尔也过来一下:“关于决赛,很遗憾的有个通知……”
“什么?”一旁的胡穗愣了下:“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是这样的,我刚才跟美方还有法方的制作组沟通了一下,”总导演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本来按照原计划,你们在取得三强资格后,应该各自休息七天左右,进行恢复和状态的调整。”
“可是?”闵初放弃了挣扎,扭头挑眉道:“要提前吗?”
“这个,由于制作和播放进度的问题,恐怕要提前一点点,”迪尔搓了搓手,挑眉道:“决赛的日期有所调整……也就是,后天。”
“后天?”
“后天?!”
“后天!!!”
“别紧张,”迪尔抬起双手顺带揉了揉闵初的头:“但是第一轮的题目,我们会在等会的录制现场再次公布,现在也可以提前说给你们听。”
容玉愣了下,皱起眉头。
“而且,你们可以提前制作相关的半成品——但绝对不能是热一热就可以端上来的成品,并且带到录制现场去,”迪尔说的口干舌燥:“而且我们会为你们每人都准备一个厨房,足够你们提前腌制或者做点别的什么东西。”
“第一轮做几道?”闵初想到了自己的体力问题,明显松了口气:“题目是什么?”
“没有规定具体几道菜,也没有规定任何品类,一切都归你们自由发挥。”迪尔看向他们每一个人,放缓了语气道:“题目是,国家。”
请用你们最极致的手艺,来呈现你们最热爱的,国家。
容玉扭头看向拉斐尔,又看向呆住的闵初,颇有种被会心一击的感觉。
意大利才三十万平方公里,左右口味不会差太多。
可是中国——那可是中国啊?!!!
从南到北,从西向东,几乎换一个省就换一种吃法,还有五十六个民族式的不同料理……
她得做点什么才能表现中国啊。
元素太多选择太多,没有规定自由发挥才是最难的啊。
闵初站在她的身边,喃喃道:“我想起了被命题作文支配的恐惧……”
“好的,你们慢慢想哈,”迪尔笑眯眯道:“我先回去统筹别的进度了。”
江一尘心情大好的拍了拍他们两人僵住的肩,又跟拉斐尔闲聊了几句,优哉游哉的离开了。
节目组这么干,简直可以让他们今晚明晚都睡不好觉。
处理好焦虑情绪和紧张感,其实相当需要功力的。
胡穗低声骂了句什么,抬手给闵初不知道从哪儿端了杯牛奶:“你冷静一下。”
“姐。”闵初喃喃道:“你说我怎么到哪儿都得写作文呢。”
第66章 半决赛#1
为了走个流程,节目组还是郑重其事的把之前几位都请到了镜头前,一番渲染鼓吹之后,再由卢老爷子揭晓这个题目。
三个人相当敬业的露出诧异的神情,听着他们把剩下的规则再重复一遍。
“需要强调的是,这一轮的比赛,我们会给予一整天的录制时间。”埃斯佩朗莎微笑道:“过去为了进程安排,每场比赛都只给予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但我们都知道,真正的美食,都是需要不同时间的,比如法国经典油封鸭,单是前期准备就要整整一天。”詹姆斯点头道,他往前一步,看向每个人的眼神都温和而充满鼓励:“请回去以后好好休息,利用好明天的准备时间,和后天一整天的比赛时间。”
“我们为你们争取了最大程度的自由,和宽泛的题目。”克拉尔笑容灿烂道:“与之前的主题赛相同,我们会沿用评分制,淘汰得分最低的人。”
现在,开始休息吧。
他们看着聚焦的灯光被一盏盏的熄灭,看着所有的展台和料理台开始陆续的被清空收回,心中的火焰却开始越发炽烈的燃烧。
虽然嘴硬的说好难,但是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无比享受这一种畅想的过程。
车辆排成队开回郊外,一路上开始下起淋漓的雨。
闵初把侧脸贴在玻璃上,看着远处曲折的灯光,脑子里一遍遍的过着他所记忆的一切。
国家。
评委在镜头前,只轻巧的说了这两个字。
没有任何更多的形容,也没有相关的提示。
对于中国菜,他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年幼时姥姥喂得一勺橄榄菜。
那时候的他肠胃不好,哭闹着不肯吃饭,但是姥姥喂了一口橄榄菜后,居然食髓知味的就着菜吃了满满的一大碗粥。
朴实而简单的咸鲜感,让他可以满足的扒拉完一整碗的白米粥,中间连桌上的鱼肉都无暇眷顾。
还有呢?
闵初摸了半天下巴,掏出了手机,啪叽啪叽的给杰拉里发短信。
『睡着了吗?』
『有屁就放。』
『命题作文……怎么写啊。』
对面沉默了很久,慢悠悠回了条消息。
『小崽子你是没完了是吗。』
闵初憋着笑按着手机,他简直能想到杰拉里一脸菜色的神情。
每次不耐烦归不耐烦,哔哔完之后总会教他。
还没等他下一条消息发送出去,对面就又回了消息过来。
『题目是什么?』
这算不算作弊呢……闵初想了想,还是谨慎的回复了过去。
『你就告诉我怎么写好了。』
『怎么写?切题写!用脑子写!』
闵初抱着手机琢磨了一会儿,感觉这货估计又去脱衣舞酒吧看大腿去了。
他莫名的觉得有些饿,看来那几碗佛跳墙并不能饱肚子。
中国的地图,就像一只肚子圆圆鸡,脚还有点短。
是清蒸还是汽锅煮呢……
容玉同拉斐尔坐了同一辆保姆车回去,不知道是白天风大还是下午睡觉时着了凉,他开始有些轻微的咳嗽。
容玉原先递了热水给他喝,过一会儿感觉他还在咳,想了想道:“你等会别急着回去,在我房间等我一下。”
拉斐尔愣了下,怔怔道:“去你房间?”
该不会想歪了吧……
“给你炖冰糖雪梨汤啦。”容玉慢悠悠道:“想什么呢。”
梨是雪花梨,梅是嫩青梅。
凉水煮沸以后放入切好的梨块,再加些青梅银耳,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让人有些犯困。
“你打算……怎么做?”容玉话说了一半,意识到好像不该问。
虽然题目都是公开的,但是私下讨论灵感什么的,总有种作弊的感觉。
“我打算做中国菜。”拉斐尔用银勺搅着不断滚动的梨块,慢悠悠道:“感觉会很好喝诶。”
什么?
容玉懵了几秒,艰难道:“我英语听力又变差了?”
“嗯?”拉斐尔勾起笑容,亲了亲她的唇:“我要做中国菜,怎么了?”
“嘿,绿眼睛先生,”容玉张开五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你知道我跟闵初是哪国人吗?”
“中国人。”金毛乖巧的摇着尾巴看着她:“可以喝梨汤了吗?”
“还要炖一会儿——我是说,”容玉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跟闵初,都学了好多年的中国菜,有些精髓都未必能做到——”
你确定要跟我们两个中国土著比?!
“你要这样想,”拉斐尔咬了口旁边的梨子,轻描淡写道:“人生总是充满挑战的。何况你是中国人,我当然也很爱中国。”
现在不是灌鸡汤的时候!
“可是,可是你这样会很难办啊,”容玉倒没有顾及他们这边输了会怎样,反而更考虑他的事情:“赢,本身很难赢,中国式的调味和腌制太复杂了。”
“但如果你输了,你想想其他人会怎么看你?你的粉丝会说什么?”
笑你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人言可畏啊。
“等等,”拉斐尔茫然道:“我选择我的题目,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容玉哽了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们只是看客,就算发表评论,那也只是他们的想法而已。”拉斐尔还是没绕过弯来:“所以他们怎么看我,和我怎么做,没有任何关系啊?”
他眨眨眼,又开始看着锅里摇尾巴:“所以可以喝梨汤了吗?”
容玉往锅里洒了一把冰糖,无奈道:“再等一会就好。”
“大概赢不了你,”拉斐尔思索道:“赢闵初还是没问题的。”
闷头翻作文书的闵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亲爱的……”容玉撑着下巴闷闷道:“你打算做什么啊。”
好像不该问的问的越来越多了。
她是真的操心他啊。
“还没想好,明天去图书馆看看吧,也不知道中国还有哪些好吃的甜点之类的。”拉斐尔再度用亮亮的绿眼睛看向她,试图笑眯眯的卖萌道:“可以喝了吗?”
“还要等一会儿,”容玉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你是赢不了我的’,好像很自大什么的。”
真像拐走了一只小孩子……
“亲爱的,你应该这样想。”拉斐尔端正了神情和语气,平和道:“这是我们最后的两次比赛,我们都应该全力的投入进去,享受这个过程。”
“过去的拿手菜,都已经被我重复做过成百上千次了,这时候再端出来,也不会有任何新意。”
“如果我能突破自己,做出更有超越性的作品,才是对这个比赛,和所有人的尊重。”
容玉靠着他,沉默了很久:“拿碗去。”
“喝梨汤吧。”
第67章 半决赛#2
现在,整栋楼里,都空空荡荡的。
曾经入住的十来个人都已陆续离开,只剩编导和摄像时不时的过来探访。
容玉直到录制前,都没有离开过三楼的私人厨房。
她似乎从早在里面工作到晚,有探班的粉丝都怀疑她是不是睡在厨房里了。
人呢?
而另外两位,还是露了几面的。
拉斐尔在休息的时间里,并没有在厨房里呆很久,只是带着节目组去了趟地下室,顺带做了杯咖啡带上楼慰问下女朋友。
闵初直接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当晚便坐飞机回了中国,比赛前才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
他差点迟到,但是在走近庄园的时候,身边的佣人抱着一个箱子。
有人凑近听了听,依稀听到了玻璃罐的清脆响声。
这是自己带着独家食材回来了?
“容玉那个丫头,在忙活什么呢?”胡穗手头一堆事儿应付不过来,还是抽空问了问手下:“她在准备什么?”
对方憋了半天,犹豫道:“我带着摄像进去的时候,看见她在画画。”
画画?
胡穗愣了下,暂时放下手中开满程序的电脑,皱眉道:“她在画什么?”
“全是草图,就跟设计师一样,整个厨房里没开灶没动刀,她就一直拿着彩铅坐那,”小编导生怕她不信,补充道:“我都连着去了几次了,但是她画的东西都没头没尾的,我也看不懂。”
感觉就像在给模型设计三面形象一样。
但是……她明明是个厨师啊?
录制的时间,定在一早七点。
从早晨到夜晚九点,评委全程待命,就为了给他们最大的发展空间。
“很高兴看到你们,”克拉尔看着眼前的三人,笑容诚挚而期待:“不知道你们带了哪些东西来赛场呢?”
三人面前的三个料理台上,分别放着不同颜色的三个木盒。
“让我们来一个个的揭晓——”卢老爷子上前一步道:“首先是,拉斐尔?”
拉斐尔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的两个瓷碗。
一红一白,皆是寻常物件。
埃斯佩朗莎原本期待着他会做出类似上次冠军赛一般的惊艳之作,看到碗的那一刻也愣了下,皱眉道:“这是……毛绒绒的豆腐?”
“是的,一碗发酵好的毛豆腐,等会扮作豆腐乳,”拉斐尔平静道:“还有一碗,是我之前腌制的渍萝卜。这两样都是我在两个月前便开始准备好的。”
詹姆斯看了半天,还没有反应过来,卢老爷子倒是脸色一变:“你打算做的国家主题,难道是——”
“中国。”拉斐尔微笑道:“我想做中国菜。”
几个评委面面相觑,谁都有些出乎意料的感觉。
就连后方的准备区,都能听到工作人员小声的抽气。
“那么,你预计的完成时间是?”
“大概需要六个小时左右。”拉斐尔看了眼表:“希望可以快一点。”
“期待你的作品。”卢老爷子看了眼旁侧的两个中国人,意味深长道。
“闵初,”克拉尔走近了料理台,温和道:“你准备的是?”
“酱。”闵初抱住盖子,慢慢的把盒子揭开。
木盒中,静静地放置着两层小坛子。
它们或朱红或沉绿,虽然分量并不太多,但都被密封在玻璃坛中,仿佛古老而又精致的艺术品。
“可以为我们介绍它们的组成部分吗?”詹姆斯拿起其中一坛,在灯光下打量道:“看的出来,无论是颜色还是饱满程度,都非常出色。”
“你拿着的这坛,是西瓜酿出来的豆酱。”闵初一一指过去,思路明确而清晰:“这是玫瑰桂花酱,这是山楂酱……”
“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的,”闵初露出笑容,骄傲而自信:“我回了一趟中国,把它们都带了过来。”
“非常不错,”克拉尔鼓励道:“我已经闻到迥异的香气了。”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
“三个小时左右。”闵初思索道:“我大概率是第一批交题的。”
他们四人走到容玉面前,都不由得愣了下。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
不管是黑眼圈,还是眼睛里的血丝,都能说明一些问题。
“可以透露下,你大概休息了多久吗?”埃斯佩朗莎略有些担心她的状态,开口问道。
“大概加起来,四个小时左右吧。”
她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类似化妆包的浅灰色包包,还有一摞不明形状的,被轻纱盖起来的东西。
她的盒子相对而言,是其他人的两倍大,但又不肯把那层轻纱揭开,让大家看看下面藏了什么。
“既然不能透露,那这个小包呢?”
容玉犹豫了一刻,坦然道:“我想做个翻糖蛋糕。”
她随手展开了那个被卷起的灰色皮包,露出里面被卡放整齐的工具。
整整二十余种刀具,如同眉笔般按照型号放好。
球形塑形刀、不锈钢泥塑刀、圆头笔、玻璃棒,还有十余种上色毛笔,全都被清洗干净了,一同放置在其中。
拉斐尔站在一旁,眼神温柔而安静。
“看来,”詹姆斯看了眼拉斐尔,无奈地笑道:“你们要挑战对方最拿手的东西。”
“那么我宣布——”
“比赛开始!”
在这一刻,闵初抄起菜篮飞快地跑了出去,拉斐尔直接拿了四个篮子,而容玉留在了原地,揭开了那层薄纱。
埃斯佩朗莎愣了下,不可思议道:“她要做……翻糖人偶与花卉?”
詹姆斯也颇为意外的看着她忙碌的动作,赞叹道:“今天的比赛,真的相当精彩。每个厨师都把自己对厨艺的热爱,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闵初明明是个十四岁的小男孩,却如老婆婆一般,在家里拥有十几坛口味不一的老酱。
拉斐尔虽然是个地道的意大利人,却在这样重要的比赛里,选择做中国菜,挑战更高层次的技艺。
而容玉,她选择了翻糖艺术的极致。
日本有种特色产品,叫做手办。价格昂贵之处,在于生动而细腻的还原每个人偶的每一处细节,不仅如此,从上色到神态的还原,都如同3d打印一样。
而翻糖人偶,便是将这一门艺术,用烘焙的方式进一步的呈现。
除了人物骨架所必备的钢丝外,皮肤、肌肉、眉眼,还有装饰用的花卉和发丝,所有的点缀都是用翻糖等可食用材料制成的。
精致典雅的蛋糕上或坐或立的人偶,从头到脚都是可以食用的蛋糕或糖。
可以想象,这其中所需要耗费的精力和时间。
“拉斐尔……这是抱了多少东西回来?”卢老爷子瞥了一眼,皱眉道:“他这是想做宴席?”
“怎么还有个猪脑袋?”克拉尔愣了下,扭头看向卢老爷子:“他这是真的要做中国菜啊。”
除了中国,大概也没有哪个国家会尝试啃一口猪头了。
“猪头,鲢鱼,湖蟹,五花肉……”卢老爷子戴上眼镜,喃喃道:“这小子,是要做扬州的三头宴啊。”
第68章 半决赛#3
三头宴,淮扬菜的集大成者。
之所以在从前的历场中国国宴里,出场率最高的是淮扬菜,就在于它采南北之精华,既能让人感受到北方菜系的爽朗口味,又不失南方菜的含蓄优雅。
詹姆斯带着摄像走到拉斐尔的身边,打量着料理台上硕大的猪头道:“可以简单介绍下你的烹饪思路么?”
“我想还原地道的中国宴席。”拉斐尔头也不抬的切着肋肉,语速轻快道:“三头宴,便是拆烩鲢鱼头、扒烧整猪头,以及蟹粉狮子头。”
詹姆斯对此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但他看了一圈四篮子满满当当的蔬果红白肉,还是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宴席……大概要做多少道菜呢?”
拉斐尔专心的切着细肉条,思考道:“冷菜八盘,小菜四盘,主菜十一道,一汤两点心,再来一道水果拼盘。”
詹姆斯听他如数家珍的这么一算,颇有些吃惊。
他原以为,是制作过程繁杂,才需要做六个小时左右,可是拉斐尔一个人竟然打算做二十余道!
“那时间管理便相当重要了,”一旁的克拉尔皱眉道:“出于职业素养,必然热菜要一起出锅,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料理机来处理这些猪肉呢?”
卢老爷子听到这里,不由得噗嗤一笑。
他示意拉斐尔继续专心工作,一边随口解释道:“这蟹粉狮子头,乃是最看重功夫的一道菜,全程都只能用手上的巧劲来定型。”
卢老爷子侧了侧身,示意他们看清案板上已细如石榴籽的肉沫:“肥七瘦三,要细切粗斩,如果只是一味剁肉般的乱切一气,便会破坏肉的口感。”
“我看他把肥瘦分开,各自切成细丝,再由丝切成细丁,”埃斯佩朗莎观察道:“这样说来,是要靠它们彼此的粘性和在一起?”
“在中文里,这个叫搅打上劲。”卢老爷子笑着道:“用筷子搅打,再用手心定型,最后还要在沸汤中下锅,再慢闷两个小时左右。”
拉斐尔已经全然听不见他们的讨论,他的眼睛里只有无数道还没有完成的菜肴。
鲢鱼头劈成两半,去腮洗净,已经搁在旺火上开始熬煮。
狮子头一个个在手掌中变得越来越光滑,明显肥瘦得宜。
还有猪头……
眼见着鲢鱼汤开始冒咕嘟咕嘟的小泡,柔嫩的花鲢也被渐渐煮的鱼肉分离,拉斐尔定了定神抬手关了火。
要开始了。
他抽出厨刀,深吸了一口气。
boker的德系刀具。
他垂下眸子,抬手抚过那柄形状优美的主厨刀。
象牙白的刀柄,大马士革玫瑰花纹,吹发可断的锐度。
容玉,我做的,不会比你差。
沾水,呼吸,屏气凝神。
鱼头被舀了出来,如同豆腐般柔嫩易碎。
白净而骨节分明的长指如同抚摸情人的脸颊一般,轻柔的扣了上去。
克拉尔原本在打量闵初的菜肴,不经心的一瞥,差点愣到:“他——他在拆鱼头?”
“不错。”卢老爷子始终没有离开,站在一边看的一脸怀念:“所谓拆烩鲢鱼头,便是要将鱼头上的骨头尽数剥离,却不失形色。”
是剥去骨头,而不是拆下肉。
拉斐尔调整着刀尖的方向,处理的流畅而又自如。
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刀尖如同精巧的手术刀一般,划过纤薄的鱼皮与鱼脸,将下面被炖软的鱼骨一件件拆了下来。
两大块鱼头的拆剥,仅仅只花了十五分钟。
他把处理好的鱼肉小心的推放到一旁明净的瓷碟上,然后拿过了那个猪头。
肥厚的猪头看起来憨态可掬,在中国的过去,是祭天用的。
“但春节的最后一个节日,叫二月二,”记忆中,视频里的容玉笑的梨涡浅浅:“二月二,龙抬头,这个吃猪头肉的习俗从北方流传下来,逐渐变成了吉祥如意的象征。”
猪脸朝下,刀锋洗净,直接从后脑拆开,开始剔骨。
猪脑和骨头都被顺着附着皮肉的纹路剥离开,刀锋所经之处,干净的没有丝毫脱离带水。
拉斐尔深吸一口气,把掏空后腔的猪头放入沸水锅中,开始在一旁切制其他菜肴的备料。
二十分钟一过,猪头颜色转变,血水也渐渐被逼干净。
他捞出猪头,用清水过了两道,开始再度提起刀刃。
呼吸,调整节奏。指尖感受肌理和厚度,准备下刀。
侧刀刮净睫毛,竖刀挖去猪眼。
耳、腮肉、嘴、淋巴肉、舌膜。
刀明明雪亮锋利,但从来都不曾切破那薄薄的一层猪皮,让猪脸从头到尾都完好无损,如同面具一般。
拉斐尔的眼神平稳如摄影机镜头,手腕从来没有抖过一寸。
分开的部件随着猪头肉一同放进锅里,开始准备卤煮。
香料袋和姜片葱结都已经备好,冰糖料酒一个不少。
他依旧是金发绿眸,身量高挑如模特,可每一个步骤下来,都如同持重沉稳的中国老师傅。
做这道菜,要用刀功把整个头拆的七零八落,在熬煮烹制之后,再全部原路装回去。
端上盘的时候,整个猪头要如同未曾动过一样,却已经熟透弹牙,调味深厚。
“这道菜在淮扬菜系里,被称为火功菜。”卢老爷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了四十多分钟,直到埃斯佩朗莎再度走来,才一脸感慨的开口道:“汤稠肉烂,又要保存原有的口感,对火候的掌握可以说要相当上心。”
他旅居国外,看惯了先进的技术。
所谓分子料理,所谓米其林,就连法国人用的电磁炉,有的都可以在半分钟内烧开一锅的水。
但是,真正的美味,有时候未必可以用技术来速成。
拆烩鱼头也好,切扒猪头肉也好,每一道工序都要拿出工匠的精神出来,菜中才能尝出十足的诚意。
中国菜,也许没有米其林式的花样摆盘,调味也传承了过去千年的古老口味,但总有独特的魅力,让人永远铭记。
容玉这边,是相对于其他两个料理台而言,最沉寂无声的一处。
她坐在凳子上,已经一动不动的坐了四个小时。
单是这一项坐功,许多常人都熬不过去。
她的下半身如同定在椅子上,眼前只有那初见雏形的龙。
钢丝早已固定成型,最底层的骨肉也早已塑好,就连冰蓝如海的底座,古朴大气的祥云,都已全都在一旁摆放整齐。
这是画龙之技。
纤毫如发的龙须,獠牙毕露的龙吻,都是亲手一点点用翻糖的材料捏好形状后贴合上去的。
角似鹿、头似驼、项似蛇。
单是龙头一项,都足足让她做了五个小时。
四月的巴黎还有些稀疏的凉意,细微的汗凝在她的额前,却连随手一擦的时间都没有。
她做了几乎百余缕毫发,无论是飘逸张扬的龙须,还是华美逼真的龙鬃,全部都用指腹感受着弧度,一点点的拗出应有的样子。
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
接下来的六个小时,是贴鳞与刻龙爪。
容玉无声的坐在龙头旁,抬高手肘避免碰到任何部件,一寸寸的贴着光洁的龙鳞。
她的动作轻盈又细致,如同雪山上朝拜的僧侣,一步一叩,虔诚而安静。
从最初不知所谓的钢丝与面团,到初露獠牙的野兽,再到腾云驾雾的金龙。
她做了整整十五个小时。从上午七点,一直到傍晚十点。
闵初和拉斐尔都早已陆续提交了作品,获得了不同的分数,此刻整个摄制组都早已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她的结束。
容玉在整个过程中,只间断的休息了不到四十分钟,匆匆扒两口盒饭,便再回到位置上继续忙碌。
在这一刻,翻糖的技艺、刀功的运用,都似乎已微不足道。
真正让人敬畏的,是她的匠心。
整条摇头摆尾的金龙,每一寸都经过了十次以上的捏合、点缀、贴合、描刻、上色。
拉斐尔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无声的看着她把最后的点染做完。
当金箔与金粉洒上的那一刻,他捏了一撮银粉,如指挥乐手一般,轻缓的抬腕一扬。
仿佛龙眸一眨,整条龙徜徉在灿烂天光之中。
身下,是沧澜迭起的碧海,如若中国疆外的无尽海洋。
身侧,是舒展升平的霞光云海,仿佛龙袍上的重重锦绣。
它的鳞片犹如利甲,每一片都可以反射上下天光。
它的獠牙如同刀刃,怒目而视的样子足以震慑众生。
华美庄重,精致到令人叹息。
在灯光的照耀下,这条金龙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鳞甲龙爪甚至眼眸,都能映出熠熠的华光。
依稀可见的点点银光,便如同环绕着它的星辰一般。
容玉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僵到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直接晃了一下,摔到了他的怀里。
她扶着他,缓缓的站稳,深呼吸道。
“这,就是我的中国。”
第69章 决赛#1
全场寂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四个评委等候了许久,但没有人觉得不耐烦。
他们似乎是第一次见容玉做翻糖蛋糕。无论从颜色的把握、细节的塑造,还是整体华美而不失大气的造型,都看得出来,容玉绝对是其中的老手。
闵初在最初提交作品的时候,还信心十足,随着赛程的不断发展,神情从沮丧渐渐变成了坦然。
哪怕容玉的分数没有出来,他都知道自己输了。
“综合得分——九十六!”
容玉松了口气,终于喝了口热茶,靠在了沙发上。
虽然节目播放出来的时候,好像所有的镜头都是无缝连接的,但节目组总会给够他们中间休息的时间,让他们能缓一缓。
“你知道拉斐尔刚才做了什么吗?”胡穗坐在她的身边,一脸兴奋的掏出手机来。
“什么?”
由于脑子里全是那条龙的各种构造,她根本没心思注意其他人的作品。
容玉接过能量棒和糖果,勉强回过神来,后知后觉道:“他们都做了什么?”
“给你看,这是闵初的作品。”胡穗把手机的相册和视频打开,给她看其中的图片。
地道的法餐。
油封鸭,鞑靼牛肉,煎鹅肝,焗蜗牛……
容玉看了许久的图片,突然皱眉道:“这个酱的颜色,不对啊。”
不管是豌豆泥还是蘑菇酱,都不应该是这个色泽和质地。
“他今天的创作,都可以接受杂志专访了。”胡穗示意她侧身看眼旁边的几个记者,轻声道:“节目组安排了顶级美食杂志的群访,你不介意等会去回答几个问题吧。”
“无所谓。”容玉的注意力都在那几张照片上,认真道:“他做了什么?”
“他用了全然中式的调味和老酱。”
“你也知道,国外不讲究酿造腌制的那套老传统,哪像老北京人儿过年都要弄腊八蒜。”胡穗指了指远处依稀可见的瓶瓶罐罐,解释道:“他把自己从前弄得东西费老大劲带过来,就是为了让西式的菜肴与中式的调味融合在一起。”
容玉愣了下,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好吃吗?”
“绝了!”胡穗叹息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碰生牛肉和蜗牛,就为了他破戒了这么一回。”
鞑靼牛肉原本又腥又腻,但在酸梅酱的作用下,反而绽放出了奇异的鲜香感。
鹅肝的口感细腻而独特,在金沙酱的辅佐下,层次感更加丰富。蛋黄在磨碎之后不仅颜色鲜亮,又带有浓厚的咸香味。
——所有的搭配,都只能用恰如其分来形容。
“那拉斐尔呢?”容玉看着那个金发男人接受完采访,正向她缓缓走来,不自觉地扬起笑容:“我好像有印象——他也做了很久。”
“三头宴。”拉斐尔任由胡穗展示照片和视频,自然地坐在了她的身侧,抬手帮她按摩肩膀与脖颈,任由记者把摄像头对准他们。
他揉捏的力道柔缓而到位,刚才还紧绷着的筋骨渐渐放松下来,舒服的想让人叹息。
“三头宴?”容玉半靠在他的怀里,挑眉道:“你全做了?”
“可不是呢么,”胡穗找到了照片,给她看了眼全景。
整整二十七道菜,愣是把两张长桌拼在一起才放完。
更绝的是,两批菜出锅的时间,没有超过十五分钟。
“干炸仔鸡、鲍脯鸽蛋、扒烧整猪头……”容玉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还在辨认着每一道菜:“软兜长鱼你也会做?”
“我还会做梁溪脆鳝。”拉斐尔笑眯眯道:“想吃么。”
胡穗自觉地收起了手机,默默溜回了导演组那边,任由那对小情侣继续黏糊。
这有个大厨男朋友就是滋润啊……相当于家里开了个米其林,还是十国料理风味的那种……
闵初接受完采访,又一个人跑到那条龙旁边坐了很久。
他正低头思索着什么,突然被拍了下肩膀。
“这龙可真他妈的好看啊,”杰拉里嘟哝道:“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估计腻得慌。”
“杰拉里?”闵初看了眼身边的大高个,颇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过来探班啊。”杰拉里揉了揉他的头发,慢悠悠道:“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闵初闷闷道:“我连不服气的资格都没有。”
很多话,压根用不着别人安慰。
他知道自己相对于同龄人,甚至相对于寻常的厨子,都已优秀太多。
所以从来骄傲又从容,不肯在成年人前露出小孩的一面。
但容玉和拉斐尔都是他的好朋友——强大到难以言喻。
“这不还有几十年么,”杰拉里打量着亮闪闪的龙鳞,嘟哝道:“你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搞不好也很恐怖……”
“话说,你不是来探班的吧。”闵初愣了下,开口道:“我刚才接受采访的时候,看到洛佩兹的保镖了。”
“哟呵,”杰拉里咧嘴一笑:“还挺聪明的啊。”
“除了那几个喜欢搞事的娘儿们,前十强基本都到了。”
闵初愣了下,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决赛要开始了。
半决赛的结果已经出来,决赛也定在了后天。
一切,都要结束了。
休息,也只能休息一天。
虽说时间定在了后天,但只有他们二人比赛,也谈不上紧张与否。
容玉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无聊,索性把枕头一夹,去敲了拉斐尔的门。
“拉斐尔?”
不知道那只金毛在干什么,磨磨蹭蹭半天才过来开门,翡翠眸子里有一丝慌乱:“亲爱的?”
容玉眼尖的发现他踩着拖鞋,脚还湿漉漉的。
这货不会……在大白天的泡脚吧。
她探头一望,就看见了那个似曾相识的大盆子。
——果然!
拉斐尔颇有种被抓包的羞涩感,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抱着她亲了一口:“怎么过来了?”
“想找你玩,”容玉抱着自己的荞麦枕,懒洋洋道:“顺便睡个午觉。”
“明天就要决赛了诶。”拉斐尔关上了门,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天没来得及烤小饼干……”
我不是来求投喂的……
“今天不想做饭,我们点外卖吧。”容玉摸了摸下巴,考虑道:“我刚才去过闵初那儿了,他今天跟杰拉里去动物园玩儿。”
“点外卖?”拉斐尔一脸无奈地笑道:“我们这里位置太偏,不会有店家的吧。”
“那就用微波炉叮泡面好了……”容玉斩钉截铁道:“我做了两个月的饭,现在看到灶台就头疼。”
“都随你。”拉斐尔把她圈在怀里,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长发,低声道:“明天就是决赛了。”
“嗯?”容玉眨了眨眼,笑眯眯道:“怕我么?”
“爱你还来不及。”拉斐尔注视着她的眸子,语气平静而放松:“现在对我而言,名次都不重要了。”
你最重要。
容玉忽然觉得脸颊一热,强行转移话题道:“你发现了吗,那几个都搬回来住了。”
三井悠太、洛佩兹先生、江一尘……
“会不会是要跟他们组队?”拉斐尔思考道:“你还记得上次抽签赛么。”
全程非酋式抽签……惨痛的简直无法回忆好吗。
容玉深呼吸道:“如果决赛还那么玩,我就真的要闹了。”
说不做饭,就真的不做饭。
直到中午的大太阳亮堂起来,容玉都没有丝毫要做饭的意思。
拉斐尔原本想给她烤个小羊排,但见她一脸坚决的神情,也笑着作罢。
容玉把荞麦枕扔在他房间里,扭头下楼回自己房间里找了两袋方便面,又去翻了四个鸡蛋两个碗出来。
“红烧牛肉味?”拉斐尔打量着包装袋:“这个牌子,我好像吃过。”
“你看好了。”容玉撕开塑料袋,语气变得相当轻快。
“我们国家,有个奥运冠军,叫李小鹏。”
“他不光拿了好几块金牌,还特别懂怎么吃方便面。”
“什么意思?”拉斐尔茫然道:“不就是接开水泡么?”
容玉把两块面饼分别放进碗里,把开水加的略微漫过面饼一点,便把两个碗都塞进了微波炉里,设定一分钟。
“叮!”
她麻利的把面碗取出来,两袋调料包分别放进去,再用筷子搅拌均匀,推回微波炉里设定一分钟。
“叮!”
再取出来,把两个鸡蛋打上,但不搅散,推进去设定一分钟。
“叮!”
再取出来的时候,蛋白已经微熟,面条也蓬松了不少。
“就这么吃么?”拉斐尔好奇道。
“最后一步啦。”容玉许久没有吃方便面,现在闻着香味,都不自觉地咽口水。
她小心翼翼地挑起面条,把面覆盖在柔嫩的蛋黄上,又把两碗面放了回去。设定一分钟。
“叮!”
再拿出来的时候,香味已经让人按捺不住了。
“看看这个温泉蛋!超级棒有没有!”容玉把勺子递给他,示意他咬一口:“小心烫!”
蛋黄如同熔岩一般缓缓流淌出来,是半固体的状态。
无论是蓬松又有劲道的面条,还是那两个蛋黄,都好吃的超乎人的想象。
胡穗敲了敲门,问道:“拉斐尔在吗?”
容玉咽下蛋黄,踩着拖鞋过去开了门。
“小容子也在啊~”胡穗闻到香气,愣了下:“方——方便面!”
“你们两个,居居居然在吃方便面!”她不等容玉反应,一脸错愕的看向身后的总导演:“迪尔!你看他们在吃什么!”
“方!便!面!”
拉斐尔一本满足的咽下最后一个蛋黄,笑咪咪的举起碗:“一起吃么?”
第70章 决赛#2
人生的几个关键时刻,往往在来临前,都时刻吊着你的神经。
但是真的当你站在那里,感受到这大概是这辈子的‘唯一一次’,反而心里却不再激动。
决赛的场地,选在了法国电视一台的录播厅里。
他们起的很早,每个人凌晨六点就抵达了现场。
但无论是场景的再次布置确认,道具的运送,还是观众席的确认和安排,都要花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
被淘汰的选手只来了五个人,但基本上每个人,都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四个评委也已经准备就绪,各自在休息室里处理其他的事情。
容玉站在拉斐尔的身边,看着嘈杂的人群,突然有一种真实感。
“在想什么呢?”
“有点困。”容玉靠着他,轻声道:“你说,这种决赛像不像结婚现场。”
几乎每个人都忙碌不堪,现场也热闹的几乎要扯着嗓子或者用传呼机。
但是真正至关重要的两个人,却仿佛局外人一样。
“靠着我睡一会?”拉斐尔牵起她的手,眼神温柔而宠爱:“我们回休息室吧。”
虽然还是嘴硬了两句,但当容玉窝进他怀里的时候,眼皮登时抬不起来了。
她睡的安稳而平静,不再担心其他事情。
一觉便睡到了九点。
“……我错过比赛了?”容玉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道:“几点了?”
“恐怕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开始。”拉斐尔被她的动静弄醒,朦胧道:“八点左右的时候,迪尔过来看过,说电视台那边摄影机调度出了问题,音响线路什么的还在沟通,估计快了。”
“阿尔伯特!人呢!”远处传来几个编导焦急的声音,他们同时冲进休息室里,看着茫然的冠亚军人选道:“准备上场了!所有人都就位了,就差你们两!”
容玉噗嗤一笑,拉着他站了起来。
如同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四个评委兼主持人熟稔的串场报幕,在介绍完那五强选手之后,再度说出他们的名字。
“让我们有请今晚的主角——容玉,拉斐尔·阿尔伯特!”
远处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容玉和他站在红幕前一起深呼吸,牵起了彼此的手。
在那一瞬间,红幕被猛地拉开,他们一起走到早就彩排好的位置上,一起向台下微笑致意。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让人有些恍惚。
容玉并不是演员,也并不习惯这种录制式的舞台。她更关心的是,今天到底要怎么比。
在之前彩排的时候,她就和拉斐尔研究过这个巨大的舞台。
这里的场地被布置成了凸字型,中间都有装饰华美的隔板,将场地分割成了三个部分。
两处较小,一处相当宽敞。
“在揭晓今天的比赛题目前,我们有个话题,想和大家分享一下。”卢老爷子看向满场的嘉宾和观众,语气平和道:“美食与烹饪能力,是可以分辨出高下的么?”
容玉愣了下,心里却没有浮现一个肯定的答案。
“比如水。”克拉尔接过话题,平稳道:“五十美金一瓶的水,十美金的水,还有自家的饮用水,倘若让你闭着眼睛品尝,你能够分辨出来吗?”
水是如此,那同样的一碗面,一份牛排,一道大餐呢?
街头巷尾的小作坊,与豪华餐厅的高级料理,闭着眼品尝的时候,真的能够分辨出来差距吗?
观众席中,有不少人的神情也变得困惑起来。
“我们都追求极致的东西。但无论是食材,或者料理,有多少是真正能够通过考验的呢?”埃斯佩朗莎语气不紧不慢,却问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世界第一厨神的称号,是否也是如此?”
容玉心中有什么怦然一亮,她知道今天要做什么了。
双盲试验。
“这一次的评委,来自五湖四海。”克拉尔扬起手臂,示意五位已淘汰的选手站起来:“中国、美国、摩洛哥、日本。”
“以及我们四位。”卢老爷子看向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两个年轻人,露出感慨良多的笑容。
“而今天的题目,则是你们。”
什——什么意思?
容玉和拉斐尔同时懵了一刻,看向了对方。
“规则很简单,”克拉尔上前一步,语气轻快道:“只用做两道菜,一道象征自己,一道象征对方。”
“九个评审都将前往另一个房间,中途看不见任何制作和输送的流程。”
“四道菜里,只有两道可以被打上标签,被我们判定为大概率是谁的作品。”
“得到最多标签的人,就是最终的冠军。”
容玉站在原地,几乎连呼吸都滞了几秒。
她听懂了。
一道菜,竭尽全力的来表演成自己。
一道菜,费尽心机的伪装成对手。
她既要考虑,如何让评委们一眼就认出来,这绝对是她的手笔;
又要琢磨出来,怎么样伪装成面面俱到的拉斐尔。
这才是所有比赛之中,最恐怖的博弈论。
我该怎么用一道菜,来证明这就是我?
“我们将现场交给名主持索菲亚,”詹姆斯对着遥遥走来的高挑美女点头微笑,示意其他人可以进入评审室了。
他们九人再度向镜头和观众挥手告别,排成长队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下面,将由我来主持接下来的整场比赛。”索菲亚踩着高跟鞋,示意他们看向不远处摆成喷泉状的蔬果台,以及琳琅满目的生鲜台。
“你们将有十五分钟,决定到底做哪一道菜,并选择对应的食材。”索菲亚站在巨型的红色时钟前,抬手按下按钮:“而烹饪时间,总共给予两小时,直到最后一秒才可以递交作品。”
“那么,计时——开始!”
闵初坐在杰拉里和江一尘中间,神情简直跟亲自上场一样紧张:“容姐会不会胜率大一点?”
“她刀功那么好,切文思豆腐都只要三四分钟,”他略有些焦虑的看来看去,偏偏没有转播屏幕,盲目分析道:“或者再雕个玫瑰花?”
“容玉的技艺,是可以通过精度和短时间来呈现的。”江一尘挑了本杂志坐下,语气平淡道:“但拉斐尔可以用更长的时间,来模仿出接近的效果。”
哪怕在场的三个中国人可以感受到细微的差别,那其他的外国人呢?
“我觉得拉斐尔胜率更大。”杰拉里颇有点想来一根烟,搓了搓手作罢,语气相当认真:“你们还记得他今年一月拿冠军的时候,是以什么取胜的吗。”
闵初皱了皱眉,低声道:“我听说过,是星空蛋糕。”
但是他也会做星空蛋糕啊。
用蒟蒻粉调出渐变的色泽,用可食用的金箔塑造银河的感觉。
难归难,但也只是进阶版的慕斯而已。
“当时他比赛的时候,我就在现场。”江一尘握紧手中的红蓝标牌,语气不再平静:“那个蛋糕的星河……是立体的。”
不是镜面的渐变蓝加银粉,而是如同把清澈澄净的天河直接切下来一块。
“他当时只大致的说了方法,却没有透露配方,毕竟这种殿堂级的作品,在米其林餐厅里可以卖到脱销。”江一尘看着拉斐尔的背影,皱眉道:“我直到今天,都没有想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容玉……未必能复刻啊。
倘若等会独一份星海蛋糕端上来,几乎所有人都会猜这是拉神的作品。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神秘配方!
那种星空,有深邃的通透感,却又可以看见星辰的漂浮。
单纯用慕斯的手法来烹制,是绝对不可能如此立体的。
琼脂?吉利丁粉?
“江一尘,照你这么说,按照容姐那么好胜的性子……”闵初猛地站了起来,语气都变了。
“搞不好,她今天要再来一次星海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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