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胤禛一噎。
合着她就是客气一下。
简直离谱至极。
“不饶。”他清隽的眉眼携裹着寒气, 冷冷道。
胆子真大,敢威胁爷了。
他嘴里说的硬, 却不忍她立着罚站, 轻叹口气,上前来握住她暖暖的小手,想要牵着她往内室去。
乌拉那拉氏樱唇微勾, 骄矜的把自己手从他手中拔出, 哼笑:“不敢劳烦四爷。”
胤禛见她那眉眼微勾,眼风扫在人脸上恨不得扎人的样子,挑眉。
他单臂用力,直接将乌拉那拉氏打横抱起往内室去, 用脚踢了踢站在墙角的弘晖:“跟上。”
乌拉那拉氏羞红了脸,把脸埋在他颈窝,娇软的哼:“我们母子要饭做乞儿去,也不受你这磋磨。”
胤禛眉眼冷凝中带着无奈, 他挑眉:“去吧。”
他俩比他有钱。
乌拉那拉氏皱着鼻子笑骂:“要去也是你去。”
弘晖趴在额娘的肩上, 小小声的哄:“额娘不怕不怕,到时候我钱都给你花。”
胤禛:……
爷的好儿子。
挺会给他阿玛挖坑。
弘晖摸摸下颌,奶里奶气道:“到时候也给你找很多小侍, 八块腹肌。”
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手, 比了个八。
胤禛原本没听明白,听见八块腹肌的时候觉得不对,皱着眉头问:“小侍?”
弘晖点头, 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看着自己阿玛,软啾啾道:“对,你有那么多格格, 额娘不能落后于你。”
乌拉那拉氏想想不由得抿着嘴笑了,她没忍住。
胤禛:?
爷的好大儿。
你在说什么屁话。
他每个字鳄鱼能听懂,但是凑到一处,这话让他有些想揍人。
说揍就揍。
委屈孩子也不能委屈自己。
“啪。”他一巴掌糊上那圆滚滚的小屁股蛋。
弘晖在他打第一下的时候还等着,打第一下的时候,拔腿就跑。
大走小受,他这屁股有点疼。
乌拉那拉氏赶紧上前拦:“打孩子做什么?”
胤禛气结:“你笑的花枝乱颤做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弘晖躲在屏风后头,笑眯眯的补刀:“有漂亮小侍当然高兴。”
胤禛黑了脸,甩袖而去。
母子俩对视一眼,乌拉那拉氏温柔道:“乖乖,下次可别说了。”
这样容易挨大揍。
母子俩一起那种。
弘晖惆怅一叹,这世间门就是这般的不公平,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而女子连小侍这样的词都听不懂。
“额娘,你受苦了。”真想带乌拉那拉氏看看三百年后的世界,以她的才情必然能有一番大作为。
长的好看,性格好,嬉笑怒骂皆是风情,这文能提笔武能弄枪,想找个比她厉害的女人还真不容易。
但是在大清,她只能困在后院里头,为妾室头疼,相夫教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做一个贤惠端庄的皇后。
她在后院吃的所有苦,他都心疼。
弘晖贴着乌拉那拉氏,看着她精致的眉眼,软声撒娇:“额娘做什么都可以,晖晖崽永远支持你。”
他想活的久一点。
好好的保护自己额娘。
她多好的女人,他舍不得她不开心。
乌拉那拉氏能感受到他的珍惜,她俯身把他揽在怀里,轻笑着道:“额娘现在已经过的比大多数女人都幸福,你阿玛重规矩,对额娘很是尊重,从未下过额娘面子,而你又乖巧可爱,叫人无从指摘,额娘很幸运能拥有你。”
得子如此,真真别无心愿了。
她在弘晖光洁的小脑门上亲了一口,温柔似水:“爱你。”
弘晖冲她比心:“晖晖崽也爱额娘。”
胤禛立在窗下,听着一人你爱我我爱你,不由得清了清嗓子。
一家三口的游戏,怎么能没有他的存在。
等他走进去,就见两人都无辜的看着他:“啥?”
胤禛再次拂袖而去。
跨过门槛的时候,忍不住勾唇笑了笑,眸光柔和。
她俩真有意思。
看着胤禛离去的身影,两人面面相觑过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乌拉那拉氏笑着道:“你快去练会儿大字,等过些时日,你皇玛法应当要让你去上课了。”
这临上战场再磨枪,显然是不行的。
弘晖乖乖点头去了。
他在家里玩多了,也有些无聊,整日里玩耍也没什么可玩的,他觉得这整日里忙活着上课挺好的。
他自己溜溜达达的进宫了。
坐在熟悉的座位上,特别怀念的唏嘘。
胤礼看到他的一瞬间门,眼睛瞬间门瞪的溜圆,什么也顾不得,直接冲到他跟前,笑眯眯道:“弘晖!弘晖你来了!好想你!”
才不久没见,他总算体会到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里难受的紧。
弘晖拍拍十七叔的小脑袋瓜,轻笑:“也想你呀~”
他牵着小十七的手,跟他一道坐在座位上,再好生的跟侍讲点头示意,这才坐下,乐呵呵的捧出书。
等到晌午用膳前,康熙过来巡学,一走过来就瞧见个熟悉的身影,他还当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又认真盯视。
“弘晖?”他惊喜。
弘晖乖乖的起身请安,奶里奶气道:“想皇玛法了,就进宫来看看。”
康熙顿时笑了,俯身将他抱起来,笑眯眯道:“那好,打从明儿起,就日日进宫来上课。”
弘晖眨巴着眼睛,压低声音小小声道:“哄你高兴的,别当真。”
他还知道不让别人听见。
康熙一噎,揪着他衣领把他往地上一扔,冷哼:“小崽子。”
惯会气人。
弘晖一脸无辜,冲他笑的甜甜的。
康熙就不忍心跟他计较,但是揪着他问了好多个刁钻的问题。
比如甲乙丙除甲乙等于乙丙,甲乙乘甲等于五甲,甲乙丙减乙丙等十丙,问甲乙丙各是几。
这好一圈绕,让众人都晕乎乎的,弘晖皱着小眉头,伸出肉嘟嘟的小手不停的掐算着,片刻间门自信抬眸,大声的说出答案。
康熙挑眉,有些意外。
便是他也很是琢磨许久,这才算出答案来,不曾想,他竟然点出的这么快。
“不错。”他没再为难。
捏捏他脸上的嘟嘟肉,轻轻一捏,就红彤彤的,康熙不禁又把他抱起来,笑吟吟道:“走,陪朕用膳。”
到乾清宫的时候,就见门口跪着个小宫女,正一脸喜色,见了康熙过来就磕头:“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和嫔娘娘被诊出喜脉,太医说已经有三个月有余了。”
康熙挑眉,他抱着弘晖拍拍他的小屁股,笑着道:“你一进宫,就有喜讯。”
他眉眼开怀:“赏。”
现在宫里已经十来个阿哥,他对子嗣的执念已消。
但有新消息传来,心里还是高兴。
弘晖鼓着小脸蛋,乐滋滋道:“添子又添孙,皇玛法圣光普照。”
康熙挑眉,捏捏他小脸蛋,笑吟吟道:“你哪来的小词,一套一套的。”
弘晖就说这是那次被掳走学到了,整日里就说什么圣光普照之类的话。
“你确定?”康熙神色凝重。
他们查了许久,虽然把山头都给平了,一应罪犯也是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但是一直都串不上逻辑。
现在这么想着,但是觉得连上了。
弘晖乖乖地点头,笑眯眯道:“皇玛法,亲亲。”
他也很久没跟康熙亲热了,很是想念,乖巧的撅着小嘴巴,喜欢的不得了。
“啾。”康熙亲了亲他。
今儿见了他本就高兴,这还有喜信儿传出来,真是怎么想都觉得高兴。
康熙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你想吃什么?朕叫御膳房给你做。”
弘晖摇头,“就想皇玛法了,什么都不想吃。”
他刚吃完,并不怎么饿。
“做干笋鲜贝汤?再做个金汤酸菜鱼,再做个观音虾。”康熙沉吟:“小羊排是吃炖的还是烤的?暮春燥热,吃烤的吧。”
本来不饿的弘晖,在他成熟低沉的声音下,迅速的沦陷了。
“好好好,都行。”他不住点头。
每一样都听着好好吃的样子,简直喜欢的不得了。弘晖光是听着,就口水嘀嗒,饱饱的肚子瞬间门不太饱了。
他觉得自己还能吃掉一头牛。
很大很大的牛。
弘晖美滋滋的晃着小脑袋,软乎乎的撒娇。
“好好好,给我们崽崽吃。”
康熙笑的宠溺。
宫中事态愈发严重起来,他每每焦头烂额之余,就觉得幼崽真真治愈极了,他很喜欢。
很想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给他。
康熙抱着他,深深的吸了口他身上的奶香味,这才温柔道:“有空常进宫来玩,朕想你。”
他这么说着,不由得捏捏他的小脸。
弘晖被他捏的有些痒,缩着脖子惨兮兮的晃。
“别捏别捏。”
康熙哼笑,还能治不了他个小崽崽。
两人说笑着,康熙吩咐完,就自己去批折子,而弘晖坐在他边上玩了一会儿,便自己拿着字帖去临摹。
“皇玛法,你有什么养生法子,和宫中阴司手段大全之类?”
他想学习一下。
他不想嘎。
他要活下去,保护额娘。
康熙沉吟,皱着眉头问:“你学这个做什么?”
弘晖就回,说是经常在宫中行走,免得碰到事不知道,还不如提前学了,到时候碰见了也不慌张。
康熙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就直接叫人传了个精奇嬷嬷过来给他,轻笑着道:“你听她说一遍,宫里的事,就什么都知道了。”
就像他经常听一些包衣呈诉问题,会有说家世传说等等,府上一些事等,因此他知道特别多的秘辛。
时日久了,也学到很多手段,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如今弘晖想听,他索性叫人把各种挑差折子、、请恩赏折子、请婚折子等,都拿来给他看。
弘晖:……
他就想学点东西,结果被泡在这里面看的津津有味。
“包衣世家原来是这样的。”弘晖不住点头。
他挨个看,看完一年的折子,已是好几日过去,又见康熙叫小太监搬过来厚厚的大书。
“这是什么?”
“八旗通志。”
弘晖:……
他当初真的只是想知道后宅后宫的那些手段,毕竟他死于玉碗,还是比较耿耿于怀的。
结果从包衣世家到八旗通志,如今连大清堪舆图,他也得从头到尾的背一遍,包括各地都有什么矿产之类。
弘晖挨个背。
这时候他就有些遗憾,自己不是后世来的人,这样就可以记住后世那些矿产,岂不是要发一波,可惜他没记住。
嘤。
别问,就是后悔。
不过现在的好背,内容比较简单。
等忙过这一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间门就比较燥热起来,弘晖把袖子捋的很高,露出来一截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小手腕。
康熙看见就想捏。
他甚至想啃一口,就是觉得他可能承受不住,这才没有放手实施。
弘晖不知道自己的小胳膊多招人惦记。
看着就很好啃,香喷喷很软。
还入口即化。
“焖牛蹄筋来吃。”康熙道。
弘晖看书看的头昏脑涨,睁开眼睛是郭络罗家的家谱,闭上眼睛是赫舍里家的家谱。
他摸了摸下巴,想想又乐呵起来:“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三百年后的孙子们背族谱的样子。”
康熙:……
“影响你现在背到打脑壳了吗?”他哼笑。
弘晖顿时无力的缩回去。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他拿《龟虽寿》来激励自己。
康熙捏捏他小胳膊,皱眉问:“为何用龟虽寿?”
弘晖做出捋胡须的动作,摇头晃脑道:“因为我今年三千五百零一岁。”
康熙一巴掌拍在他肉嘟嘟的屁股蛋子上。
和冬□□裳厚实那种打在屁股上的闷响不同,暮春时节,就显得啪一声脆响,听着就好听。
康熙觉得手感不错。
他啪的又一巴掌糊上去。
弘晖一脸纠结的看着他,试图为自己谋福利:“我长大了,皇玛法。”
所以不能再打屁股了,羞羞。
康熙一边点头,一边啪的拍上去。
两人对视一眼,弘晖索性躺平摆烂,直接撅着小屁股,懒洋洋道:“来吧,随便打。”
怕什么,根本不带怂的。
谁怂谁是憨憨。
康熙却不舍得了,把他抱在怀里,听他小奶音背着八旗通志,心想这小豆丁学东西可真快。
他当初都没这么快,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等这背完,弘晖往他怀里一扎,直接睡了。
他都背困了。
背诗都行,这通志枯燥乏味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真的是一句都不想背了,甚至有一种活着都没什么意思的感觉。
翻开书看上两句,就觉得困意来袭,挡都挡不住。
实在是跟催眠符一样。
“皇玛法,你要是睡不着,就多看看这个,真的催眠。”他醒来,就跟康熙叮嘱。
抱着碗碗奶吨吨吨的喝,弘晖若有所思,当学完这些后,他对大清的印象就不是虚浮的,而是非常具象了。
“皇玛法,肚肚饿饿。”他想吃东西了。
康熙觉得他饿的有些离谱,喝完奶还饿,但还是给他上了卤鸭信儿上来,笑着道:“一点点辣,看你吃不吃得惯。”
弘晖吃的惯,并且很喜欢。
辣的鼻头红红,小嘴巴红红的,也要吸溜着口水接着吃。
“不太辣?”康熙尝了一口。
他觉得确实一点点辣,但小孩子皮肤嫩,可能是原因之一。
他吃完就抱着奶吨吨吨。
小脑袋昂的高高的,看着特别可爱。
等晚间门胤禛来接的时候,就见他撅着红彤彤的小嘴巴,可怜兮兮的凑过来。
“蜜蜂蛰了?”他迟疑着问。
康熙望天。
他该怎么跟老四解释,这是他给晖晖崽吃辣卤的鸭信儿,吃多了就把嘴巴辣肿了。
“撅的像个小鸭子。”胤禛捏捏小嘴巴。
弘晖登时把眼睛瞪了个溜圆,乐呵呵道:“被鸭子传染了?”
胤禛捏捏嘴,故意逗他:“嗯,以后好不了了。”
弘晖:……
这也太惨了吧。
他不想接受。
那可真是惨烈死了。
他哭唧唧的看向康熙,吸着小鼻子问:“真的会变成小鸭子吗?能不能变成大熊猫崽崽。”
他喜欢这个。
康熙本来想跟他解释,不会变成小鸭子,一听见他说什么熊猫崽崽竟然还挑上了,就轻哼一声道:“嗯,会。”
弘晖顿时绝望了,眼泪都快掉下来,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因着这中间门有个逻辑错误,那就是人变不成鸭子。
“呜呜呜呜我那脑子不太好使的爹,和他那迷迷瞪瞪的爹。”
胤禛:……
康熙:……
两人的巴掌都有些痒了,很想揍他一顿。
弘晖一看形势不对,扭头就跑路。
说揍现在是真的揍,并不会因为他跟阿玛腿一样高就会怜惜。
“阿玛,我长高高了。”他用手在胤禛腿上比划着。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才到大腿上面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没觉得长,一比就是高了一截。
康熙感兴趣的看过来,叫他站在柱子上量量,然后用手掐了个痕迹。
“春天就是长高的季节,等到夏天过去,再量量看高多少。”他说。
看小孩长高,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他就很喜欢。
胤禛也很诧异,一直提溜着就走的崽崽,竟然长高了些许。
他不仅若有所思。
等出乾清宫的门,他就沉声道:“如今你也长高了,可以自己睡侧间门,不用跟额娘睡一起了。”
弘晖一听就不高兴了:“那你比额娘高呢,为什么还要跟我额娘一起睡?”
这不合理。
胤禛试图跟他解释:“你额娘是爷福晋,就是传说中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若想要,长大自己娶个福晋去。”
弘晖眨巴眨巴眼睛:“那我长大可以娶额娘当福晋吗?”这样他就不用分床睡了。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胤禛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把他往地上一栽,压低声音道:“不可。”
“为甚?”
“因为她是我福晋。”
“可以把你福晋给我吗?”
“不可。”
胤禛见他还想问,就捏住他的小嘴巴,冷声道:“再说爷揍你。”
真当他好脾性了不成。
弘晖闭着小嘴巴不跟他说了,等到回府上,瞧见乌拉那拉氏,这才旧话重提,说起娶她当福晋的事。
乌拉那拉氏就温柔的给他解释,说是先前说过了,她是额娘,原就是最亲的人,根本不用再娶她。
“可是阿玛说让我不要跟你睡觉觉,我舍不得额娘。”他惨兮兮的瘪着小嘴巴。
他是真的很喜欢额娘。
乌拉那拉氏哪里舍得他不开心,赶紧抱在怀里哄:“乖,额娘跟阿玛求情,还让弘晖跟额娘一起睡,等你六岁启蒙再分,好不好呀?”
弘晖顿时高兴了。
“好哒。”那简直太好了。
比什么都好。
弘晖昂着白生生的小脸蛋,撅着小嘴巴来亲他,一边软软道:“最爱额娘了,么啾么啾么啾~”
乌拉那拉氏抱着他轻轻的晃。
就算她四岁的时候,也已经开始布库读书,鲜少有关于抱在怀里哄的记忆,所以她一直很遗憾,也很渴望,能够在幼时,被搂在怀里哄。
现在自己有孩子,就不想他再受一遍她受过的苦。
换句话说,弘晖大概率是个闲散宗室,就算胤禛整日里在太子跟前颇为得脸,到时候太子上位,他自然有自己的儿孙,四爷可能还会有担子在身上,但弘晖隔的就有些远了。
她不想让他如此。
人生短短几十年,做个快乐宗室,也没什么不妥。
乌拉那拉氏用手描绘着他精致的眉眼,越看越喜欢。
忍不住在他脸上啾了几口,这才软声道:“行了,别想那么多,自有额娘给你做主。”
“想吃铁锅炖大鹅,再贴些玉米面煎饼。”弘晖嘴巴馋了。
乌拉那拉氏见他热,就见小宫女来给他打扇,一边问:“你怎么这么热?”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带着透明的小汗珠,看着可可爱爱的。
“明天要下雨。”闷热闷热的,没一点风。
乌拉那拉氏看看外面的天,太阳很大,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弘晖出去看了看天色,又掐指来算,最后笃定道:“是雷阵雨。”
乌拉那拉氏:……
小神棍你说这么笃定,明儿要是不下雨,会跟丢脸很难堪的。
然而——
从半夜就呼隆隆的打起雷来。
乌拉那拉氏听见,就披上寝衣,打开窗户去看,就见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雷阵雨?”还真是。
这孩子神了。
她一脸期待的问:“明儿什么天。”
胤禛有些困,上前把她从窗前捞过来,压进被窝里,压低声音道:“睡。”
尚未睡醒带着沙哑的低沉嗓音,在乌拉那拉氏耳边响起,呼出的热气喷在耳畔,带着微痒的麻。
“睡觉。”她说。
胤禛呼吸已沉,早已经睡着了。
乌拉那拉氏便转过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他,她看的久了,生生把一个不过五官清隽的男人,看的俊美非常。
她抿着唇,闭上眼睛睡觉。
等弘晖醒来,把搭在阿玛肚子上的小腿腿给摘下来摆好,这才小心翼翼的顾涌一下翻个身,让自己不要把大人吵醒。
谁知道,一只结实的臂膀把他揽在怀里,弘晖睁着眼睛去看,就见阿玛睡得很沉,不过是条件反射的把他揽怀里拔了。
弘晖鼓着小嘴巴笑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若这一世他夭折,想必不会再被冷待了吧。
过了一会儿,胤禛醒了。
在梦里还会搂着他,但是醒来后,理智回归,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很严厉的阿玛。
弘晖乖乖的自己躺着,等乌拉那拉氏醒了,就滚到她怀里,甜滋滋的笑:“想你了呀。”
乌拉那拉氏啾他两口,笑的无奈:“一夜未见罢了。”
“嘿嘿,就想。”
“小缠线蛋。”
两人说笑着,这才起身,胤禛回眸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爷去上朝。”
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乌拉那拉氏慢慢起身,捏捏弘晖的小脸,笑着问:“可是要起身?”
弘晖点头。
他现在又恢复一天在家一天去宫里,这样的话,他没那么无聊。
真的闲着了,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玩够了。
弘晖乐呵呵的起身,乖乖的洗漱用膳,这才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叫侍卫给他送宫里去。
“皇玛法~”离远远的就开始喊。
等走近了,就见康熙正在和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下棋。
“皇玛法。”他迟疑着,要不要转身就走。
康熙就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看下棋,一边还教他:“你看这个棋子周围有这么多气,如果对方的子摆上,占了你的气,围了你的棋子,那你就输了,反之就赢了。”
弘晖看着棋局,乖乖点头看着。
他觉得很有意思。
有时候康熙要走棋,还会问他怎么走。
两人就这样玩了一盘又一盘,给弘晖喂棋谱喂到他认识很多,这才收手。
“她是谁呀?”弘晖随口问。
下次见了也得知道怎么打招呼。
“一个庶妃,原是永干跟前伺候的宫女。”康熙回。
弘晖顿时从心里拉出永干的资料,心中生出一种淡淡的怜惜。
同八岁夭折。
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那皇玛法,要是孙儿八岁……”弘晖眨巴眨巴眼睛,还不等他说完,小嘴巴就被捂住了。
“不准说。”康熙横眉冷对。
弘晖就捂住自己的小嘴巴,乖乖点头。
“不说不说。”他肯定不说。
他也想好好的活下去,怎么会说自己夭折这种不吉利的话。
康熙带着他去拜了拜祖宗,这才回来打他小屁股:“再胡说,朕揍的你屁股开花。”
他这么害怕,是因为在他心里,弘晖确实有心神神道道,换句话说,有些许灵性在身上。
这样乱说,属实让他不高兴。
康熙把他抱在怀里,轻声道:“都说人的气场会变,真的你要多说吉祥话,这样日子才畅快,知道?”
弘晖乖乖点头:“知道。”
康熙却越想越气,遣他去跪祖宗。
弘晖:……
他从不避讳生死,觉得人之常情,却没想过,有些亲人根本听不得这些话。
他乖乖的跪牌位。
等胤禛来接的时候,第一次没在正殿瞧见自家崽,他带着疑问给康熙请安,就听他说,被他罚跪神位了。
胤禛听罢含糊的原委,不禁皱起眉头:“多罚些。”
敬畏生死。
才能懂的更多人生道理。
但是康熙舍不得了,就叫他赶紧带上走,省的他看着烦。
胤禛去拜了拜,这才带着他走。
“往后不许说了。”低沉的男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低声道:“神佛听得见。”
弘晖跪的腿疼,说什么的心都没有了,只乖乖的窝在他怀里,惨兮兮道:“不说了,阿玛抱抱,晖晖崽要长命百岁。”
争取送走别人,不让别人把自己送走。
他这么说着,不由得惆怅一叹。
胤禛淡淡的嗯了一声。
怀里的小身子香香软软的,带着特别漂亮的光泽。
依赖的窝在你怀里,小小一坨。
每每办差事累了,心里难受了,只要抱抱他,就会好上许多。夜里睡不着,抱着他也能安睡。
两人慢慢的回了正院,就见乌拉那拉氏挺着大肚子,被小宫女搀扶着,正缓缓的在院中走动。
“太医说,多走走多动动,到时候好生。”
乌拉那拉氏解释。
她很累,走一会儿就汗流浃背,却仍旧乖乖的走着。
她想多陪陪弘晖。
如果她没了,弘晖一个人在这人世间门,肯定难过极了。
她需要提前打算。
胤禛把弘晖放下,走上前去,搀扶着乌拉那拉氏,默默的带着她往前散步。
“您累一日了,且歇歇吧。”乌拉那拉氏也心疼他,赶紧劝。
胤禛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撑着她笨重的身子,孕晚期很难熬,随着胎儿的日益增大,这身体负担一日比一日重。
她纵然习武出身,面对这个依旧力不从心。
站着看不见脚尖,坐着穿不上鞋袜。
好在有宫女侍候,能减少她烦忧,但是还有很多别人无法替代的难受。
肚皮紧绷着抽抽着疼,她是见过花肚皮的,很是害怕和担心,有朝一日她的肚子会变成一个黑色条纹西瓜。
“爷,妾身害怕。”乌拉那拉氏眉眼盈盈,看着胤禛正慢条斯理地给她摸花油,努力的按摩放松。
弘晖立在一旁握着小拳头:“额娘不怕,有晖晖崽在。”
被小崽子抢了台词,胤禛略微不满,他手速依旧,面上却淡淡道:“怕什么,一切有爷在。”
他故意压低声音。
知道自家福晋爱听这个。
乌拉那拉氏望着自己肚子,惨兮兮道:“万一花了皱巴了怎么办?”
想想就觉得卑微的紧。
往后还怎么坦然的出现在对方跟前。
胤禛:……
“爷以为你担心生孩子,结果你担心花肚子?”他气结。
乌拉那拉氏惆怅一叹,男人怎么懂她想要保持完美的小心思。
“哼。”她不情愿说了。
弘晖不由得笑了,他凑过来甜滋滋道:“额娘,你不会花肚皮的,就算花了也没关系,那是你生崽崽的勋章!要是阿玛嫌弃了,等老了专门给他画老年画像,每一条皱纹都画清楚,让历史书上出现他的老头像。”
胤禛:……
乌拉那拉氏噗嗤一声笑了,登时忘了所有的小忧愁,她看向胤禛清隽的眉眼,有些想象不出他小老头的样子。
“额娘,我给你画。”弘晖叫苏运备笔墨纸砚,说动手就动手。
乌拉那拉氏都顾不得让胤禛给她抹花油,凑过来看热闹。
“还、还挺像?”
她目瞪口呆。
弘晖骄矜一笑,因为这就是历史上的雍正帝老年的样子,冷静深沉老谋深算。
胤禛:……
你们快乐就好。
弘晖接着哄额娘高兴:“您这肚子比较小,属于后怀,肯定不会留痕迹,您看您生我的时候,不就干干净净的吗?”
正反都被他说了,乌拉那拉氏什么担忧都没有了,娇媚的眉眼横向胤禛,哼:“木头。”
胤禛:……
他舍不得揍自己的福晋,就一把拽住见机不对想逃跑的弘晖,眉眼中带着审视:“小嘴巴挺会说?”
弘晖看向一旁的额娘,惨兮兮道:“额娘,阿玛欺负我。”
他有救兵,根本不慌。
乌拉那拉氏就笑:“救不了。”
几人笑闹着,很快天色就晚了,索性叫奴才摆膳,弘晖饿了,小筷子挥舞的很利索。
几人用着膳,弘晖就提议,说是明儿要不要去湖上泛舟,他还没玩过。
“小荷才露尖尖角,弘晖乘舟将欲行?”
他歪头晃脑的改了两句诗,这才笑眯眯道:“好不好嘛~”
想想就觉得很好玩的样子。
胤禛近来忙的焦头烂额,他给自己揽了个破烂差事,整日里瞎忙,不过对官员光明正大摸排一番,听着他们倾诉,有时候也会知道很多平日里不知道的东西。
这言多必失。
他又是拿捏那一个。
胤禛沉吟,想着去松快一日也不错,就点头:“成,明儿叫上你十三叔,一道泛舟看荷。”
“哇哦~”弘晖欢呼起来。
他觑着胤禛的神色,慢慢问:“那十四叔呢?”
胤禛沉默了。
他摸摸弘晖的小脑袋,温柔道:“往后他不来,你不能主动叫。”
弘晖乖乖点头,看着胤禛不经意间门泄露疲惫的双眸,奶唧唧的哄:“阿玛,事情可以缓着来的,您别着急,这皇玛法春秋鼎盛正值壮年,一切都在皇玛法手里掐着呢。”
胤禛若有所思,摸摸他锃光瓦亮的小脑门,心想这可真是个聪敏孩子。
就见他美滋滋的颤着脸上的嘟嘟肉,糯叽叽的小奶音听的很清楚:“陪晖晖崽玩耍才是正经要务,可耽搁不得呢。”
第62章
弘晖小脸白里透红, 五官精致绝伦,生的最是玉雪可爱,漂亮的一塌糊涂, 打小抱出去就有人夸。
看着他期盼的眼神, 想跟他生气都生不来,捏着他的小脸,轻声道:“陪, 余生都陪晖晖崽。”
弘晖顿时兴奋的伸出自己的小手指, 软乎乎道:“那拉钩~”
烛火摇曳,在胤禛脸上投出斑驳陆离的影,他伸出骨节修长的大掌, 和弘晖那小小的手印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老母猪~”
胤禛:?
他原想哄他高兴,但他的说辞这般无礼,就别怪他揍他。大掌变换角度,直接打在他肉嘟嘟的小屁股蛋上。
弘晖鼓着小脸蛋, 去找自己额娘哭哭, 还惨兮兮道:“挨打了。”
乌拉那拉氏想想他粗鲁的话, 用玉白的指尖点点他的小脑袋, 轻笑:“该打。”
叫是她,也要打的。
弘晖扑在她腿上,偷偷嘤嘤嘤。
好惨一崽。
乌拉那拉氏顿时觉得好笑,她和胤禛对视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过来哄。
胤禛顺势过来,长臂一伸,把她二人都揽在怀里,捏着弘晖的小屁股轻声道:“好了, 不揍你了。”
弘晖撅了撅小屁股,奶唧唧道:“没事,揍的不疼。”他甚至觉得揍的还挺舒服,他还挺喜欢。
胤禛登时给他补了一巴掌。
有点疼。
弘晖捂着自己的小屁股,往乌拉那拉氏怀里拱了拱,小声拱火:“额娘你不拿着剑跟阿玛打架吗?他欺负你崽。”
乌拉那拉氏轻笑:“那额娘也欺负他崽。”
说着她伸出小手,在他屁股蛋上轻拍。
弘晖:?
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真狠。
狠死了。
弘晖又想往胤禛的怀里趴,以求安慰,谁知惨烈发现,他揍的要更疼一点。
左右摇摆两下,他直接躺平在软榻上,长吁短叹:“日子艰难啊。”
胤禛:……
想揍他。
几人聊着天,用过膳后,就赶弘晖去洗漱睡觉。
等他睡了,胤禛叫人上了烧烤,他还温了酒,给福晋上熟水喝,两人坐在廊下,乘着月光银辉,慢慢的聊天。
“你肚子越发大了,后续内务府可给你备齐了?”胤禛抿了一口酒,温柔询问。
“前些日子遣人过来挑了,妾身选了两个凌厉的,如今正收拾着住在后院里头,不叫接触人了。”乌拉那拉氏樱唇微勾,笑吟吟回。
这生孩子素来是在鬼门关打转的事,她心中自然紧要,毕竟她若是去了,留弘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间,该有多可怜。
胤禛点头,想着明儿再摸排,必定让人安然无忧。
他把小羊排往福晋跟前推了推,温声道:“这烤的不错,快吃。”
打从蒙古赶过来的一批羊,千里迢迢的用车运过来,虽然瘦了些,失了些风味,到底比京里的羊好吃些。
他作为贝勒爷,府上也才得了三只,这宰杀一只烤来吃,果然香。
“把弘晖也叫起来吃?”乌拉那拉氏迟疑道。
“不必,他往后吃的日子还多着。”胤禛毫不犹豫的回。
乌拉那拉氏到底舍不得把他叫起来,只得含泪吃了好几根精肋排,好吃的不得了。
“吃独食好香。”她啜饮了一口熟水,笑吟吟道。
胤禛点头,两人快乐用膳。
乌拉那拉氏略微丰盈的脸颊在月辉中呈现出一种高洁的光泽,望过来的盈盈眉眼更是波光潋滟。
胤禛滚了滚喉结:“怎么还不生。”
等第二日早晨弘晖醒来,他先是皱皱小鼻子,一脸迟疑的看向自己额娘,乖乖问:“你们吃羊排了?”
乌拉那拉氏面不改色:“怎么会背着晖晖崽吃好吃的?”
胤禛一脸镇定的点头。
他们会。
弘晖乖乖起身,自己穿上小衣裳,哒哒哒的为堂屋里溜达一圈,没闻到什么味儿,就以为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等跨出门槛的时候,他指着地上一点炭灰问:“这是什么?”
乌拉那拉氏挺着小肚子,在他注视的眼神中,顿时哎哟一声。吓的弘晖什么都忘了,赶紧过来搀扶她。
“额娘额娘没事吧?”什么小羊排,顿时被他忘的一干二净。
胤禛心中也是一紧,跟着望过来,见她是故意作弄人,这才放心下来。
他昂首挺胸,大刀阔斧的走去上值。
“阿玛挥挥,记得想我。”他乐呵呵的蹦。
“小兔子崽。”乌拉那拉氏随口道。
弘晖纠结的敲脑壳:“小兔崽子是骂人的,换换顺序也不行。”
汉文的终极奥义就是句子里面的文字换了顺序也不影响阅读。
乌拉那拉氏闻言,登时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捏捏弘晖的小脸,真的只是想夸他跟小兔子一样可爱。
等她忙去了,弘晖就快乐的往花园玩秋千,没人抢终究有些不香,他盼着额娘能生个弟弟来陪他,但是不想给额娘压力,所以他一句话都没说,生什么他都喜欢。
生弟弟能陪他玩,生妹妹他就宠着她保护她。
这么一想,好像弟弟妹妹都可以。
有一种拆奖的快乐。
弘晖甜滋滋的昂着小脑袋,在园子里蹦蹦跳跳的摘花,摘的非常快乐。
他祸祸花园的过程,被管花木的小太监瞧见,顿时吓的魂不附体,快速的跑进正院告状去了。
“福晋,您快去瞧瞧,那十朵花有九朵都被摘下来了,属实祸祸的不成样子。”小太监吓的小脸发白,这么多花木,叫他来赔,那真是要了命了。
“不必,随他去,贝勒府里头,他能做主。”乌拉那拉氏漫不经心道。想做就做了,还能为这一点花跟他计较不成。
小太监松口气,又赶紧跑回去伺候。
弘晖却已经摘够了,把花摆成漂亮的花束,然后让苏运抱着回去给额娘,还什么祝她人比花娇。
“好好好。”乌拉那拉氏把花束放在床前,她现在也有经验了,等放上两日,有些想枯萎时,就倒挂在梁上阴干,过些日子拿下来,原样抱回去就好。
这还是弘晖跟她说的法子,一试果然好用的紧,她很珍惜的把之前的花束都给保存下来,想着等到时候,定然要专门弄个屋子来盛放。
弘晖给她送完花,就往前院看竹林去了,实在是馋的厉害,多看看也是好的。
竹林向阳生长,随着春风吹,瞧着郁郁葱葱,那竹笋一个劲儿的往上冒。
他上前踩断一根,拿在手里,慢慢的剥着皮,和熊猫崽崽那特意生长而完全契合的手掌比,人类幼崽这软软的指甲就显得有些无力。
等剥出细长白嫩的笋,他抿了抿小嘴巴,强行遏制住想要啃一口的欲望,静静地看着笋。
从前,他在那些漫无天日的黑暗中,他多盼望能慢慢的剥上一根笋,再慢慢的吃掉。
那滋味肯定是美极了。
定然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当初梦寐以求的,如今摆在他脸上,他却依旧不能吃,只是一根一根的找着,一根一根的掰着,等弄了一堆,就叫奴才拿小厨房去给他做糖焖笋。
吃不了生的,那就吃熟的,也是极好的。
弘晖这么一想,又高兴起来。
转脸间,就见门口大踏步走进来一个素衣少年,生的丰神俊朗,意气风发,就连走路都带风。
“十四叔!”弘晖甜滋滋的唤。
胤禵眸光聚焦,见他是在,也跟着笑起来,冲他招招手,这才大咧咧道:“你阿玛呢?”
弘晖摇头表示不知。
“你是来寻阿玛的吗?”他好奇问。
胤禵摇头,他专门来寻他的,就是来陪着他一道玩。
“给你看看我养的好物。”弘晖喜滋滋的开口。
胤禵登时有些好奇,这心里在猜,到底是小猫还是小狗,亦或者是一只鸟。
等推开角房的门,胤禵便僵在原地,一只只圆圆白白的蚕,正在疯狂的吃桑叶。
“好物?”胤禵小小步的后退。
他真信了。
也真的跟过来了。
结果是他最害怕的东西。
“你养在这里,你阿玛不管吗?”他板着脸问。
弘晖无辜摇头,问他管什么。
胤禵虚弱的笑了笑,心想这要管的还挺多,他就像在路上走的好好的,突然被踢了一脚。
“你不喜欢吗?”白白的软软的胖嘟嘟的简直可爱死了。
“拿远点。”他说。
弘晖慢吞吞的哦了一声,有些遗憾的放回自己的蚕宝宝,哼笑着道:“他们都不爱你,但是我爱你。”
好爱好爱那种爱。
胤禵:……
他今天就是多余来找他。
两人对视一眼,没忍住笑起来,弘晖上前来牵住他的手,乖乖的拱:“要带我出去玩呀?”
他想出去玩,想溜达溜达。
胤禵点头。
“马上要划地片出宫建府了,想想出来溜达溜达看看,圈在哪里好。”
胤禵美滋滋的盘算,到时候他这要盖的跟四哥差不多,精致中不失雅致,雅致中又带着些许野趣。
反正呆着就舒服。
两人一道骑着马往外头走去,看见钟鼓楼的时候,胤禵仰着头,若有所思:“你说小爷也在钟鼓楼这片找个府邸怎么样?”
其实有些不容易,这京城划片划到小十四,这好位置已经被占用的差不多,想要更好的。还得好生谋划才是。
弘晖兴奋点头,要是这样,那他挨揍就往十四叔府上去,这样他就能躲好些打。毕竟阿玛爱面子,不肯叫他在人前丢脸。
他想的很完美。
胤禵想的比他还好。
然而当他们逛了一圈后发现,钟鼓楼这个勋贵圈子很难再挤进去一个占地不菲的皇阿哥。
除非让别人出让。
然而根本让出不了,能在康熙时期在钟鼓楼附近安家的,都不是轻易能赶走的人。
胤禵了苦思冥想,最后决定摆烂,直接跟康熙说,一切全凭汗阿玛做主,您给哪里就哪里。
要不是在四哥周围,那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弘晖看着糖葫芦,就想吃,看着馄饨也想吃,就是街上卖的梅菜烧饼,他也想尝尝。
一路走下来,胤禵的眉头皱成一团,而弘晖小肚子吃的溜圆。
“舒坦。”他挺着圆滚滚的小胸脯,摸着自己肚子上软软的肉,迈着八字步,奶里奶气道:“看中什么?爷买了。”
胤禵眼前一亮,他讨好的掏空自己的荷包递给弘晖,温柔道:“这话该小爷来说才对,这是小爷辛苦攒的零花钱,全都给你了。”
弘晖伸手颠了颠里头的碎银子,难免有些沉默,他迟疑着道:“你手里就这点钱了?”
胤禵:?
这有好几两,够普通老百姓一年的花销嚼用了。
弘晖怜惜的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赶明回去,我资助叔叔几个零钱花。”
胤禵:?
这话他听着甚是不服。
甚是!
“你不如现在带小爷去。”他骄矜的抬着下颌,心想小屁孩子能有几个钱。
弘晖乖乖的带他回正院,叫苏运把他的钱匣子搬来,给他看。
胤禵漫不经心道:“就这个小匣子?能装几个钱。”
弘晖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打开看。
胤禵打开就破防了,金元宝整整齐齐呢摆了一层,边上是被剪碎备用的金元宝。
他嘴硬:“就这?”
当谁没有一样,好吧他就没有。
就很生气。
弘晖笑眯眯道:“把第一层打开看看。”他慢吞吞的小表情看着就气人的紧。
胤禵使了大力气来打开,一瞬间就怔在原地,下来是一沓银票,都是百两大金额的。
一个四岁的小崽子,竟然比他钱多。
“我还有个庄子,有机会一起去玩。”他说。
胤禵:……
突然不想跟小崽崽玩了,想揍他一顿,抢走他身上所有的银两,然后去胡吃海喝。
“弘晖,你自己保管这么多钱累不累,要不要给十四叔,十四叔给你保管?”他搓了搓手,试图引诱。
弘晖就笑眯眯道:“阿玛说了,你若是这么说,就叫您去给他说。”
胤禵敢哄弘晖,却不敢哄四哥,闻言惆怅一叹,这钱,终究是到不了自己手里。
“见一面分一半,你拿走吧。”弘晖突然道。
听他这么说,胤禵瞬间感动了,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不用,这钱留着给你买糖吃。”
他尚未成婚,差事也是跟在胤禔后面,碍于情面,整日里被当小孩处置,轻易不会叫他接触实权。
无实权自然也无孝敬。
他一切财政大权都在德额娘手里攥着,给他钱花说可以,但是大宗的钱财和生意、铺子,却捏不到他手里来。
他都知道,但是也没什么办法。
弘晖把钱匣子往他跟前推了推,笑着道:“别客气,尽管拿。”
胤禵摇头,倒真的不肯早,他要是拿孩子的零花钱,那他像什么样子。
“不必了,总有一天,小爷会拿来比你现在更多的钱财,让你花。”他立下宏愿。
“只要跟十四叔在一起,晖晖崽吃野菜就行,不想让十四叔辛苦。”他说。
胤禵顿时感动的不得了,心想这么好的崽崽,他肯定不会辜负了。
他前脚刚走,胤禛后脚就回来了,见弘晖正坐着啃鸡腿,就轻声问:“饿了?”
弘晖点头,他和十四叔出去逛了一圈,还真是有些饿了。
“可要摆膳?”胤禛随口问。
乌拉那拉氏出来,笑着道:“不用,他饱了。”方才胤禵跟她说,已经吃了一路,空空肚子再给他吃新的。
两人对视一眼,四福晋这才问,怎的晌午就回来了,胤禛就摇头。
他整日里摸排官员,昨夜里吹了风,现在有些头疼,就回来歇歇。
最重要的是,如今胤禩愈加活泼起来,到处活动着在拉关系,他也想躲一躲,有时候你两个人站在一起,就让人说不清楚。
特别是八福晋喜欢弘晖,整日里过来串门,已经有人在试探,问是不是跟八爷走得近。
他不待见听这些,义正言辞说了几回遵皇命后,索性躲一躲。
乌拉那拉氏不知道这些蹊跷,但是他能看出来四爷确实兴致不太高。
“那小羊弘晖还没吃,不若今儿炖了吧。”小孩子清炖都好吃。
“还没吃?”弘晖重复她的话,这其中含着的意思就很有意思,“你们背着我吃小羊了?”
他问。
乌拉那拉氏面不改色:“怎么会,阿玛额娘最爱你。”
弘晖挠了挠脸颊,乖乖点头,他就姑且信了。
说是要做,厨房就立马开始处置,胤禛想了想,叫人把大门紧闭,就说今日不见客,只自家炖肉吃。
“这个好吃,清炖,顶多放点盐巴,就鲜嫩多汁,肥美可口,好吃着呢。”乌拉那拉氏想想就觉得馋。
“是不是下个月就要生了?”弘晖道。
乌拉那拉氏听着他奶里奶气的小声音,不禁有些好奇:“你还会算这个?”
弘晖点头。
“正经书多学学。”胤禛斥责。
乌拉那拉氏背着弘晖戳了戳胤禛,在崽崽看不到的时候,压低声音道:“那么严厉作甚?自家孩子什么样,你还能不知道?”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
他心里有根深蒂固的严父心理,现在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
弘晖哒哒哒的跑过来,一把扑进胤禛怀里,举着手里的小荷包道:“快看!海棠花绣的真好看。”
乌拉那拉氏面色大变。
胤禛望着小荷包,神态一僵,压低声音道:“哪来的?”
弘晖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俩,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道:“回阿玛的话,就是今儿在园子里乱逛的时候,从地上捡的。”
他给忘了,这会儿拿出来,也是想叫额娘找找失主的意思。见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大对,他抿着唇,捏着小手手不敢说话。
胤禛见乌拉那拉氏小脸苍白,他低声道:“苏培盛!把荷包拿去绞了!”
乌拉那拉氏摇头:“不用了,事情都过去了。”
弘晖闻到了瓜的味道。
“怎么了怎么了?”他问。
乌拉那拉氏努力的平息呼吸,她神色有些幽怨,垂眸敛身,捏着手里的帕子,压低声音道:“事情要从怀你那年说起……”
弘晖搬来小板凳。
故事很简单,刚开始成婚的时候,她初进宫,年岁又小的厉害,漫说是同房,便是男女之别都一知半解。
爷是个懂规矩的人,纵然有了房里人,却事事敬重着她,从不肯叫妾室越过她去。
后宅格格们一应吃喝穿戴,都把大权捏在她手里,平日里就算赏,那也是锦上添花,从未雪中送炭。
两人相敬如宾,她知道,自家爷是拿她当妹妹疼的。
后来……
大家都长大了。
也就有了爱恨情仇这些缠绵的玩意儿,小海棠是个宫女,打小和四爷一道长大,比四爷年长那么些年岁。
两人年岁相仿,却无甚男女之情,但是在后宅看来,懂四爷一切的小海棠,早晚有一日会霸占爷的心。
乌拉那拉氏不在乎,她是正妻,只要稳坐正妻之位,今儿上位小海棠,明儿就会有小青菜。
她根本不慌。
但是她还是着了后宅的道,明明是遣送回家,好生的寻门亲事,结果刚出府,就被人暗算了。
说是马受惊了,将小海棠颠出来,一头磕在青石板上,当场就咽气了。
除了她,没人知道路线。
马,是她安排的。
府里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她看不惯小海棠,故意寻了机会给恩典,再默默的弄死。
她百口莫辩。
都说论迹不论心,这简直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但她自己知道,不值当。
皇家从未有休妻之说,她好好的享受崇高地位、荣华富贵不行,非得去跟后宅争男人。
她闲疯了不成。
只要她一日是福晋,四爷就会来,因为她肚子里出的才叫嫡子。
但是当初她心里,必然也是有四爷的,才会对上他皱眉时,心里就委屈的泛滥成灾。
如今倒是能平静的看着他了。
弘晖:……
“所以,阿玛误会你噶了小海棠,然后你就闭着嘴巴玩一二三木头人,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解?”弘晖叹为观止。
乌拉那拉氏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轻笑:“额娘又不傻。”
她辩解了,却拿不出证据。
一切说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而此时,爷得了差事,整日里和差事作伴,就鲜少进后宅来。有些事情,一旦拦在肚子里,就再也没有开口辩驳的机会。
从此,她没提,四爷没问,日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了。
不咸不淡的,她习惯了。
后来弘晖魇着,整日里缠着四爷,两人之间关系又慢慢的好起来,却始终隔着一层。
隔的就是小海棠。
一条人命。
那是个温柔敦厚的姑娘。
胤禛一直静静地听着,他垂眸,看向自己莹白的指甲,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低声道:“你既然开口,爷自然是信你的。”
弘晖看看阿玛,又看看额娘。
摸着下巴道:“小海棠比阿玛大,又对阿玛无私情,后宅慌什么,这不合理。”
乌拉那拉氏闻言望天。
因为当年的四爷情窦初开,心里装的就是海棠姐姐。
年少慕艾,想来就觉得动人。
可惜她进宫虽早,却终究不是那个最早的人。
弘晖:……
“阿玛竟然有心上人!”多可怕。
胤禛:……
“小孩子胡说什么!”他冷声训斥。
弘晖却一点都不怕,捧着小脸蛋,看向眉眼低垂的胤禛,一脸认真的问:“阿玛,你当初当真喜欢小海棠?”
胤禛摇头,他看了一眼乌拉那拉氏。
“不喜欢,爷喜欢的是个憨货。”
特别憨。
乌拉那拉氏:?
你说憨货看我作甚。
“爷与她少年夫妻,朝夕相伴,打雷害怕她不往爷怀里钻,跑二所去钻三嫂怀里,三哥就抱着枕头来哀怨的锤爷。”
乌拉那拉氏:……
这番话,颠覆了她这么多年惯常的认知。
“后来,爷与小海棠谋划,说是要给某人一个盛大的生辰礼,某人瞧见了,就故作镇定的走开。”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也带上几分幽怨。
乌拉那拉氏:……
她弱弱道:“你跟小海棠说话,脸红了。”
当初的四爷,也不过是个身量单薄的少年罢了。
“因为她跟爷说,送心上人最好的礼物,就是送她个孩子。”
胤禛别开脸,捏了捏弘晖的小脸蛋,扯的疼了,扯的他嗷嗷直叫唤。
弘晖:?
他终于体会到,走的好好的被踢一脚是什么感觉了。
乌拉那拉氏小脸晕红,眨巴眨巴眼睛,又忍不住滚下泪珠来。
胤禛惆怅一叹,后来你说要恩赏小海棠出宫,给她找个好夫家,爷高兴的一夜没睡着。
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睡着了也能笑醒。
爷辛辛苦苦守大的小妻子开窍了。
可是后来小海棠死在外头。府里众说纷纭,他却不肯信,执拗的等她亲口说。
年少慕艾,终究隔了条人命。
后来他亲自去寻,等着她说,福晋嘴都张开了,却什么都没说。
乌拉那拉氏泪盈于睫,她哭的不能自已:“你不是去兴师问罪的?”
胤禛一噎:“定罪从来在心里,谁还巴巴的去问。”
乌拉那拉氏吸了吸鼻子,觉得他说的对,又觉得那这些年,她那些孤冷的夜,又算什么。
胤禛摊手。
他也不知道。
弘晖听的甚是感动,他击掌赞叹不已,唏嘘道:“论好好说话的重要性。”
想不到阿玛和额娘这么冷静的性子,也能闹出阴差阳错的事情来。
“那我呢?”弘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初他往书房去,自家阿玛可是跟冰碴子没什么区别。
“你额娘有了你,就没再看过爷。”
胤禛是铁打的,现在却也没打成,当年更是刚开始打。
那颗心,还是肉长的。
也会疼,也会难受。
弘晖:……
“那你来正院了,怎么还那么冷漠?”他表示非常不解。
胤禛摊手:“只缘身在此山中。”
乌拉那拉氏一边哭一边脸红一边还要笑,忙的不得了。
弘晖看她那眼睛晶亮的样子,突然危机感很重:“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你要记住,晖晖崽才是最爱你的人。”
乌拉那拉氏敷衍点头。
她看向胤禛,神色复杂:“妾身以为,你会喜欢所有人,唯独不会喜欢我。”
胤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动声色的问:“何出此言?”
大约喜欢都会患得患失。
她跟他比,属实不够优秀,他才情甚佳,写的一手好字。最卑微的想法,大约就是睫毛都比她长。
胤禛:……
听完她幼时那些奇怪的想法,他不禁望天。
而此时,炖羊肉锅子,咕嘟咕嘟的上来了。
“好香!”弘晖什么都忘了,赶紧夹一块吃,明明烫嘴的要命,他都舍不得撒开。
“真香!”他不住口的夸赞。
乌拉那拉氏还要再说什么,胤禛摁了摁她的手,低声道:“用膳。”
已经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再去提,属实没什么意思。
那些情窦初开,那些年少慕艾,对两人来说,都漫长久远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弘晖吃的欢快,他还有空打招呼。
“阿玛吃,额娘吃。”快别谈情说爱了,影响吃肉。
乌拉那拉氏轻轻的笑了,带着释然。当初一直纠结的东西,突然就显得无关紧要起来。
“谢谢爷,让妾身知道,当年是被爱过的。”她眉眼柔和。
胤禛夹了块小羊排给她吃,漫不经心道:“怎的,你的爱还带截断?当年爱,现在就不爱了。”
乌拉那拉氏顿时眸色大震。
他在说什么。
弘晖也给嗯好夹块肉吃,随口道:“别看了,还爱着。”
看着乌拉那拉氏红透的脸颊,弘晖就昂着小脑袋,用小奶音摇头晃脑的吟:“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就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他觉得徐志摩的这首诗用在此处特别的应景。
胤禛板着脸凶:“说什么?用膳。”
弘晖装没看见。
乌拉那拉氏就笑着哄他:“赶紧吃。”
用膳的时候,有热腾腾的羊肉锅子,还不觉得有什么,等锅子一撤,就两人面对面的时候,乌拉那拉氏顿时懵了。
她应该说点什么。
嘶。
她这会儿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快救命。
唯一能救她的弘晖跑路了,去书房给自己的蚕宝宝喂桑叶去了。
剩下胤禛正慢条斯理的翻着书。
她凝神去看。就见烛火在他脸上跳跃,给他带来一层神秘的光辉。
而那线条明晰的下颌骨,也属实漂亮的紧,让人很想啃一口。
还有微微滚动的喉结。
要命,她在看什么。
乌拉那拉氏强行移开脸,平日里嬉笑怒骂很是自如的人,突然就捏着帕子,傻呆呆的坐着。
“咳。”
他清了清嗓子。
乌拉那拉氏回神,条件反射道:“快给四爷上茶。”
她对上胤禛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有些懵,红着脸不敢再看。
“咳。”他又清了清嗓子。
乌拉那拉氏低眉顺眼的起身,过来给他捏肩。她需要好生的想想,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明澜。”他低声唤。
“嗯。”她低声应下。
两人之间,一时只剩下静默。
“爷如今跟你说,也是想着你就快生了,不管如何,都好好的保全自己,若是爷不在,你只知道,这府上任何人都没有你重要,包括弘晖。”
胤禛声音低沉。
刚踏过门槛的弘晖:“?”
有些话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明白。
乌拉那拉氏轻轻点头:“弘晖定然是比妾身重要的,您会有很多孩子,妾身却只有一个弘晖。”
胤禛沉吟:“随你。”
他接下来会很忙,甚至没空8爱过管理有孕的福晋,提前说明白,她心里安定,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置事情。
就算他不在,府上也乱不了。
胤禛说完,就说自己去书房忙一会儿,叫她好生的自己玩。
“你阿玛,要忙的不见人了。”她说。
弘晖歪着小脑袋,挑眉:“稳定后方?”
乌拉那拉氏神色复杂的点头。
她看着小海棠荷包,自嘲一笑,成年人的喜欢,喜欢是真的,冷静也是真的。
弘晖踮起脚尖,拍拍乌拉那拉氏的手,软乎乎道:“等儿子长大,护额娘一世周全。”
“好好好,等我们晖晖崽长大。”乌拉那拉氏笑眯眯的贴贴他的脸,温柔回。
娘俩腻歪片刻,弘晖坐在门槛上,想了片刻,突然觉得额娘真是聪慧通透至极。
可这样的性子,如何度过失去独子的日日夜夜。
他有些不敢想了。
所以他想好好的活下来。
“弘晖,洗漱睡觉了。”乌拉那拉氏喊他。
“来辣!”弘晖甜甜的应了一声,进屋就开始剥衣服,乐呵呵道:“你看看,我这小肚肚是不是又圆了。”
乌拉那拉氏拎住他耳朵,笑骂:“大晌午的脱什么衣裳,你是小流氓吗?”
弘晖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软乎乎的撒娇:“不是流氓,就是热。”
“把肚兜穿上。”乌拉那拉氏拎过来一个烟色的肚兜,上头绣着漂亮的小竹子。
弘晖乖乖的穿上,撅着自己的小屁股,在床上翻跟头,过了会儿,惨兮兮道:“我可以不睡午觉吗?”
他听了一肚子的瓜,这会儿满肚子疑问,根本睡不着。
乌拉那拉氏觑了他一眼,故意凶:“快点,睡不着就打你小屁股。”
“那你先打,打完聊会天,一边聊一边打也行。”弘晖乖乖的头顶着床,撅起自己的小屁股。
一点都不慌。
阿玛还有可能把他打疼了,但是额娘根本不会。
从来没有。
她打跟拍差不多。
乌拉那拉氏一噎,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可以拿鸡毛掸子打吗?”她笑眯眯的问。
弘晖一骨碌爬起来,惨兮兮看着她:“那肯定不行。”
“我是你崽啊额娘。”
第63章
弘晖眼睛一闭, 睡着了。
梦里依旧在吃瓜。
乌拉那拉氏见他睡睡,自己笑笑,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软软糯糯的小孩子, 是寂静后宅中唯一的救赎。
她很喜欢。
弘晖睡的香甜,唇角微微上扬,看着特别可爱。
外头轰隆隆打雷起来,就听小宫女叫嚷着收衣服,还不等冲出去,就噼里啪啦的下起雨来。
弘晖被吵醒,他起身趴在窗前看外面豆大的雨点。
回头看乌拉那拉氏:“阿玛带伞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 光看眼神就知道, 他必然没带, 毕竟初夏的雨, 不讲道理, 说下大就下大了。
弘晖伸手去接雨滴,但是接不到。
“想出去摸摸雨。”他说。
乌拉那拉氏听过他很多比较无理取闹的要求, 唯独今天格外的无理取闹。
“去吧。”她决定不拦了。
小孩就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她要满足他这种心情。
谁知和想象中直接冲出去的样子不同。
他让苏运拿来斗篷、雨鞋, 穿戴整齐了,这才往外头去, 伸出小手手,被雨淋湿了,就自己再哒哒哒的跑回来, 特别乖巧。
乌拉那拉氏:……
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她以为他会直接哒哒哒的的往雨里冲,然后再被雨给淋回来。
弘晖觑着她, 歪着小脑袋,随口道:“我是小,又不是傻。”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乌拉那拉氏敷衍点头。
“对对对,你不傻。”她说。
两人正说着,就见外头大格格撑着伞过来了,见两人在堂屋聊天,这才笑眯眯道:“女儿见下雨了,想着回来瞧瞧,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乌拉那拉氏摸摸她粉嘟嘟的小脸,看着圆润不少,就满意点头:“多吃些,正长个子呢,咱不学那些什么要清减消瘦,就要康健。”
大格格乖乖点头,软软道:“嫡额娘日日送些好东西过去,我都努力吃的小肚子圆圆。”
听她这么说,乌拉那拉氏摸摸她小肚子,轻轻点头,温声道:“你比弘晖大上两岁,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孩子,平日里不必这般懂事。”
大格格乖乖点头,她握住弘晖冰凉的小手,皱着眉头道:“你怎的手这般凉?”
弘晖就说自己方才玩雨去了,有点凉也不妨事。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大格格坐在弘晖身边,小小声道:“还有两个月,是我生辰,你能送我个礼物吗?”
她抿着唇,乌溜溜的大眼睛中满是踌躇,却还是认真道:“等明年你过生辰,我也会努力的给你准备礼物,好不好呀?”
大格格眼巴巴的看着他。
弘晖握住大格格的手,甜甜一笑:“好!”
他可以。
大格格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她蹦了两下,重新又规矩坐下,小小声道:“我看书看到旁人都可以收生辰礼,但是我从未收过,难免心中艳羡,这才跟你提了无理要求。”
她努力的解释。
弘晖小手一挥,浑不在意道:“你是我姐姐,不送你礼物,我送谁?”
这么一说,也很是有道理。
大格格泪盈于睫,虽然她整日里把自己佯装成大人模样,却也会在听见温暖话语的时候,红了眼眶。
乌拉那拉氏上前敲敲她小脑袋,懒洋洋道:“做什么,他该送你的。”
往常是要避嫌,她是福晋,一举一动都被后宅里头盯着,稍微多看孩子片刻,李氏就跟疯了一样,觉得她要抢孩子。
她又不是不能生,抢别人孩子作甚。
现下自家爷说,要让她好生照看着大格格,定然要不一样,她是会好好的对待。
乌拉那拉氏心里有谱,女子艰难,皇家格格更艰难,若是被拢进宫里,那可是要抚蒙的,若府里只她一个格格,但是有商量的余地。
像是直郡王的几朵金花,到时候怕是不好说。
“你读书习字布库,别将自己作女儿,混当自己是个男人。”乌拉那拉氏摸摸她的头,唇角微翘:“然后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很舒服。”
乌拉那拉氏就是这样活的,不在胤禛跟前的时候,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女人。
能屈能伸,才是正途。
大格格神色茫然的看着她:“可女儿就是女儿,如何能做男儿仪态。”
“男人的脑子,可不是男人的身,他们所思所想,如何行事,你仔细观察,身边有个很好的参照物,那就是你阿玛兄弟,”
旁人都不算的。
会有一定程度的伪装。
弘晖凑过来,捏捏姐姐的小脸,笑眯眯道:“姐姐这么漂亮,长大不知要迷倒多少少年。”
乌拉那拉氏:?
她捏住弘晖的小嘴,皱眉:“把嘴闭上。”
这时候可不兴什么迷倒了,而是要恪守本分,等着万岁爷赐婚才是,根本没那么多的花里胡哨。
弘晖撅着小嘴巴,努力想要发表感言,就是被捏住,根本就不让他说话。他噜噜噜的甩了甩头,笑眯眯道:“所以姐姐不要慌,尽管大胆上就是。”
一旁的大格格听罢,乖乖的点头,她小脸红扑扑的,看着一旁的福晋,软声道:“嫡额娘,谢谢您让我感受到被额娘疼的滋味。”
她想说,她想把嫡福晋做额娘,但是不敢。不是正室生的,有些话说出来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她没脸讲。
天知道,她多想真的变成额娘的女儿,而不是被养在正院的小女孩。
“嫡额娘,近些日子上课,听范仲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听李白泛舟湖上,听李清照说惊起一滩鸥鹭。”
“有时候真想去看看,桃花源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真的很想出去走走。
弘晖摸着肉嘟嘟的小下巴,小手一挥,特别大气道:“等到时候我带你去。”
反正他在康熙跟前得宠,以康熙爱旅游的性子,带着他,他就求求情带上大格格,倒也相得益彰。
大格格眼睛瞬间亮了。
他昂着头,美滋滋道:“那你多夸夸我。”
话音刚落,又被乌拉那拉氏给抱过来,笑着道:“你夸姐姐才对,姐姐是女孩子,要时常夸的。”
弘晖乖乖点头,软乎乎道:“ 天天夸甜妹,天天夸天天甜。”
他小嘴巴特别甜。
大格格被他哄的合不拢嘴,高兴的不得了。
看着两人蹲在一起嘎嘎笑,乌拉那拉氏失笑摇头,颇有些无言以对。
“饿不饿?去吃些点心去。”乌拉那拉氏催着两人去。
大格格想说不饿,然而她闻见了小酥肉的香味,就忍不住点头,她有些馋了,看见额娘揶揄的双眸,忍不住羞红双颊。
“就是想吃额娘这里的东西嘛~”她软乎乎的撒娇。
乌拉那拉氏就温柔摸摸她的小脑袋,轻笑着道:“想吃尽管吃就是。”
弘晖不由得笑了。
两人相对而坐,开始慢慢的吃着点心,做了很多,分了□□碟,随着他们自己挑着吃。
就连乌拉那拉氏看他们吃的香,也跟着过来吃了两口。
几人正玩笑着,就见胤禛施施然的走进来,随口道:“大格格也在。”
“女儿给阿玛请安。”她顿时蔫了。
乖乖的站着,也不如寻常时候活泼了,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她会撒娇痴缠,但是在胤禛跟前,她就不敢有任何放肆。
她害怕。
乌拉那拉氏看着胤禛湿透的袍角,赶紧去给他拿衣裳穿,一边心疼道:“奴才怎么伺候的?怎么淋成这样。”
“是爷要回来。”下雨原本可以去别处,却想着府上的福晋,便直接回来了。
乌拉那拉氏一听,顿时泪盈于睫,她有些无奈道:“下次避雨要紧。”
胤禛漫不经心地点头。
那眸色淡淡的,看起来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感觉。
弘晖牵着大格格的手,两人一道出去玩,他小小声道:“带你去秘密基地。”
一听秘密,大格格就眸子亮晶晶的。
“走,去看看。”她说。
两人一道往园子里去,说说笑笑的往前走,雨后泥土清新的味道沁凉,闻着很舒服。
弘晖哒哒哒的往前跑,乐呵呵道:“可好玩了。”
然而等走到了,他不禁眼泪汪汪,他先前辛辛苦苦做的城堡,现下成了废墟一片,被大雨冲的七零八落。边上栽的小草也被冲远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他恨不得昂头大哭。
大格格顿时手足无措,摸着他的小脸,赶紧哄:“晖晖崽不哭不哭。”
这些根本不能抚慰弘晖心中的痛楚,他辛辛苦苦堆得小城堡,甚至还来不及玩,就被冲的七零八落,什么都不是。
“嘤。”他还是想哭。
他兴冲冲的来,蔫哒哒的回。
等一进正院,就往榻上一躺,惆怅一叹。
“我辛辛苦苦做的东西,竟然没了。”他眼泪汪汪,真恨不得立马大哭一场,属实难受的厉害。
“等天晴再去做,然后保管好。”乌拉那拉氏赶紧安慰他,其实对弘晖来说,重要的根本不是城堡,而是因为他废了半晌功夫做的,还没来得及玩。
正说着,就听见胤禛又匆忙离开,他昂首阔步的姿态特别好看。
弘晖望了半晌,也跟着学他走路的姿势,回眸来看,笑着道:“额娘,你看我学的像不像?”
乌拉那拉氏见他学的特别像。
就忍不住笑。
“乖乖崽真棒的厉害。”她竖起大拇指。
两人笑闹着,外头传来禀报声,说是八福晋来了。
她如今气色很好。
和当初的气质相比,瞧着格外的好看,气色好,眉眼柔和,带着一种令人愉悦的爽朗感,失了些尖锐。
“漂亮婶婶更加漂亮了~”弘晖甜滋滋的夸。
八福晋不由得笑了,她胖成这样,他仍旧愿意满眼星星的夸他,怎么能不说是真爱。
“可爱晖晖崽~”他不由得笑。
两人凑在一起贴贴,快乐的不得了,郭络罗氏笑着道:“我跟你说,在八婶心里,你也是最玉雪可爱的。”
两人互相吹了一波彩虹屁,乌拉那拉氏露出个没眼看的表情,无奈道:“快别互夸了。”
怎么能夸的这么厉害。
“啊,四嫂也是貌美如花,世间绝无仅有。”郭络罗氏笑吟吟的夸。
乌拉那拉氏让着坐下喝茶,这才把点心又往郭络罗氏跟前推了推,低声道:“你这孕晚期,还是在府上歇息的好,无事出来做什么。”
“不瞒嫂子,我心慌。”郭络罗氏捧着胸口,皱着眉头看向乌拉那拉氏,平日里有什么事儿,跟她说惯了,这如今有事,也想跟她说说。
“心慌?可是哪里不舒坦,可叫8太医瞧过了?”乌拉那拉氏听他说,登时吓了一跳。
“不是这个,就是事儿。”郭络罗氏拍拍乌拉那拉氏的手,温声道:“您也知道,我家那位近些日子里上蹿下跳,整日里忙的跟什么一样,素来不肯闲上一日。”
可是前头这几个哥哥,那都是稳若泰山,从未吭声,只有老八急的跟世界上只有他一个阿哥一样。
“如今万岁爷春秋鼎盛,又不像当年那样,急需储君来稳固汉臣,我家爷若是窜着要办差,我倒不急,偏他窜着的事,你们也都知道。”
“我也知道,好多人都在看笑话,但是我也没法子,劝不动,多说几句,他又当我瞧不上他,说尽管有一日叫我知道他的本事。”
郭络罗氏眼巴巴的看着乌拉那拉氏,可怜兮兮道:“能不能叫四爷劝劝我家爷,想做什么也未尝不可,好歹收着点。”
这般大张旗鼓,一将功成万骨枯,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枯骨。
乌拉那拉氏拍拍她的手,声音温柔:“你都懂,所以才着急,对吗?”
郭络罗氏顿时不说话了。
她说的对。
一介女流之辈都能看清楚的东西,偏偏自家爷不明白,还当自己掩饰的很好,然而在众人眼里,八阿哥窜的比天都高。
“您说,汗阿玛知道吗?”郭络罗氏扯着手帕,慌的不得了。
弘晖在剥瓜子,他剥了一小堆,就放在郭络罗氏跟前的碟子里,一边笑吟吟道:“专门给漂亮婶婶剥的,您快吃。”
郭络罗氏抓了一把吃。
能有人给她剥瓜子吃,是一种非常幸福的感觉,很少有人能在嗑瓜子的时候,不把子给吃了。
“您的意思,我也知道了。”郭络罗氏摁了摁眉心。
乌拉那拉氏拍拍她的手,温柔道:“这都是我们妇道人家的一些小猜测,爷们行事自然有爷们的道理。”
她安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出了无奈。
“你要做的,是不要多思多虑,好生的养胎,把孩子生下来才是。”
乌拉那拉氏看着她的肚子,又摸摸自己的大肚子,无奈道:“你快别多想了。”
愁的眉毛都要打结了。
郭络罗氏点头,往好处想想,如今八爷春风得意,素日里她要去请的人,一说八福晋请客喝茶,那都是来的飞快,说是他们的荣幸。
但是她不喜欢这等趋炎附势之人。
“罢了,就这样吧。”她愁的嘴角都起了个大燎泡。
亲眼见证燎泡诞生的乌拉那拉氏:……
“如今局势不明,向来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也别太烦忧了。”
她试图劝。
郭络罗氏点头,看向一旁的弘晖,随口问:“晖晖崽以为呢。”
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弘晖受宠,整日里在万岁爷身边伺候,知道的消息远比一般人多。
“我?”他放下手里的瓜子,笑眯眯道:“你说我现在冲到阿玛跟前,跟他说,我想要世子之位,你觉得他会不会揍我?”
郭络罗氏听了这个形容,神色愈加复杂起来,原本就知道他是这样,没成想竟然真是这样。
“你也觉得不可取吗?”她试探着问。
弘晖嗑瓜子自己吃,懒洋洋道:“什么可取不可取,全在我想不想当世子。”
这个比喻,郭络罗氏能听懂,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没谱。
也不知怎的就猪油蒙了心了。
弘晖也有些诧异,按道理来讲,现在应该是直郡王和太子闹的人仰马翻的时候,还远远轮不到八贝勒出头。
这中间必然有高人串联,让事情有变。
郭络罗氏来的时候满腔忧愁,走的时候忧愁满腔,这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她不觉得快乐,只觉得心惊胆战。
而弘晖沉吟,他觉得这里头有事,等胤禛回来了,就压低声音道:“大伯身边去高人了?”
胤禛一听就忍不住挑眉:“对,先前扳倒索额图那个大臣还记得吗?就他。”
弘晖摸了摸下巴。
所以说,索额图要是没有那样对人家不好,说不定现在在笑的人就是他了。
“我懂了。”弘晖犹豫片刻,这才低声道:“那能救八叔吗?”
“阿玛尚且无法自保,又如何谈得上救别人。”
这权利的这个漩涡里,很难有人笃定,什么样的决策导致什么样的发展,最后是对的。
弘晖乖乖的窝在他怀里,年长些,到底长手长脚的,不如先前短圆了。
胤禛搂了搂,这才低头来看:“长了。”
他比了比。
弘晖不信,他觉得自己没怎么长。
动都没动。
乌拉那拉氏也上前来看,笑眯眯道:“确实是长了不少,如今越发高了。”
胤禛心里在惦记他说的高人的事,哄着他玩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
他回书房后,立马叫人开始调查,当结果摆着桌子上的时候,他不仅皱起眉头,事情比他想象中要复杂的多。
确实是那臣子出的主意,叫直郡王以静制动,不许再出头,他一按捺下来,太子近来得斥责不少,也跟着按捺下来,时日久了,众人见其他人藉藉,自然就有人想要蹦出来。
而这个人选,还不能对大阿哥起威胁。
三贝勒聪慧过人,躲起来修书去了,这四阿哥有半嫡之称,身后跟着整个佟家。他势力强横,自然不敢再喂势力。
而五贝勒、七贝勒,素来有良善之称,最是温和不过,根本不会接茬。
剩下的,身边聚集几个小阿哥,看似势力不错,实则年岁尚小,很少有人把他们当回事。
所以才是最好的人选。
胤禛静坐,等捋顺了后,狠狠的一锤书桌,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谁也不能隔岸观火。
他捏着杯子,狠狠的喝了口冷茶。
戒骄戒躁。
他看着后头挂着的字,是弘晖一笔一划写下的。
胤禛冷静片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面无表情。
他回到正院,就见弘晖正翘着小脚脚在剥瓜子,身边放着个小罐子,已经剥了大半罐。
“爷不爱吃瓜子。”一吃一嘴渣。
“哦。”弘晖慢吞吞应了一声,继续剥着,奶里奶气的小声音也特别气人:“原就不是给您剥的。”
他手有些疼了,就抱着玻璃罐子,哒哒哒的跑路了,他要送进宫给皇玛法吃。
胤禛:……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哦,他的。
弘晖跟着侍卫一道进宫去了,等到乾清宫的时候,就发现康熙在大发雷霆,他颤着手,狠狠的把手里的砚台砸下。
“你还护着他!时至今日,你还护着他!”康熙愤怒疲惫的声音响起。
他见弘晖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就深深的吸了口气,上前一步,抱住弘晖软软的小身子,安抚的拍拍他的小肩膀,看向一旁的太子,冷声道:“不必多说,赐死。”
弘晖:?
不是这上来就赐死谁,听着怪恐怖的。
太子跪在地上,他粗喘了几口气,看着康熙的眸光充满了隐忍:“汗阿玛,儿臣什么都没有了。”
失了索额图,他在这深宫中,已经被砍去了臂膀,实在无事可做,才多看了小侍两眼,就这也容不下。
“你是大清储君,当一心为社稷朝堂之上,哪里还会有此等龌龊之事。”康熙一脸一言难尽。
太子听着龌龊二字,心里实在难受,他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这才转身告退。
等太子走了,康熙也支棱不起来了,他蹭了蹭弘晖软软的小脸,温柔道:“你怎么突然进宫了。”
他问。
弘晖就捧着自己怀里一直抱着的玻璃罐,往前举了举:“我给您剥的瓜子仁,不够一罐子,因为我手疼了。”
康熙神色愈加复杂。
一个忍着手疼也要给他剥的四岁崽,一个枉顾他意愿,也要宠幸小侍的太子。
明明,去年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
他打开带着弘晖体温的玻璃罐子,慢慢的吃着瓜子。
康熙抬眸间,神色又恢复冷厉。
“皇玛法是乖宝宝,不哭哦。”弘晖撅着小嘴巴哄他。
刚下过雨,再出太阳,好像就添了几分燥热。
弘晖鼻尖沁出细腻的汗水。
康熙给他擦了擦,温柔问:“你会急着要你阿玛的世子之位吗?”
弘晖歪着小脑袋:“皇玛法,要世子之位,和要阿玛之位,是两码事。”
康熙一直紧锁的眉头瞬间松开,要不然怎么说小孩子考虑事情的角度比较刁钻,一下子就想到他从未想到的角度去。
“朕知道了。”他说。
把弘晖抱在腿上坐着,康熙单手执朱笔,慢慢的批折子。
弘晖窝在他怀里坐了一会儿,也跟着看,看着看着就觉得面前的字成了鬼画符,在他飘啊飘的梦游,慢慢的歪在康熙身上,睡着了。
“弘晖,你看这……”康熙话尚未说完,一低头就对上他恬静的睡颜。他往怀里揽了揽,压低声音道:“小懒猪,就知道睡。”
还担心会吓着他,这小胆子可以的。
他慢慢起身,蹑手蹑脚的把弘晖放在身后的软榻上,用被子盖好,这才又回来批折子。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康熙想着,若是能调制出这种香味,他必然日日熏香。
等弘晖睡醒,还有些今夕不知何夕,他擦着嘴角的口水,从被窝里艰难爬出来,春困秋乏夏打盹,真不怪晖晖崽又睡着了。
“醒了?”他听见康熙淡淡的声音响起。
“是哒。”弘晖应一声,自己从软榻上爬下来,走到康熙跟前,摸摸扁扁的小肚子:“皇玛法!”
“肚肚饿饿,肚肚想吃东西了。”他奶唧唧的撒娇。
康熙不由得轻笑,吩咐梁九功去厨房要吃食点心来,一边道:“你快去,别饿着晖晖崽了。”
梁九功就叫个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去。
等点心被提过来,还冒着热气。
“哇,菊花酥。”弘晖惊叹,美滋滋的尝了一口,在他眼里,估摸着什么都好吃。
他吃的很是欢快。
“皇玛法也吃。”他不吃独食,用筷子夹了一块来喂康熙。
“好好好。”他也过来,你一口我一口,吃的特别幼稚,但是康熙很喜欢。
等吃完点心,他又抱着碗吨吨吨的喝奶。
吃的小肚肚溜圆,这才住口。
“皇玛法,我要回家辣~来就是给您送瓜子仁的,现在送到了,我就该走了。”他说。
康熙有些舍不得。
弘晖在的地方,就像是一方净土,让他有喘息之机。
他一走,这乾清宫都跟着冰凉起来。
弘晖刚出乾清宫,走到宫道上,他就碰上了胤礼。
“十七叔。”他笑着打招呼。
胤礼上前牵住他的小手,奶里奶气道:“你怎么不往永和宫去,还是听侍卫说的,方才瞧见你进宫了。”
“嗯,给皇玛法送罐瓜子仁吃。”弘晖挺着小胸脯很是自豪。
他觉得自己很行。
胤礼艳羡的看着他,弘晖真是太厉害了,能够在汗阿玛面前行动自如,他就不行。
瞧见汗阿玛就觉得浑身僵硬。
弘晖跟他多聊了几句,这才软乎乎的告别离去,等回正院后,又见乌拉那拉氏在看账本。
只要胤禛不在,她就忙的跟小蜜蜂一样。
整日里不是在看账本,就是在做针线,想着生之前多给弘晖做一些,到时候大家肯定以小孩子为主,会对弘晖多有忽视。
她舍不得弘晖难过。
做这些也是想让弘晖知道,她依旧爱他。
弘晖倒是不嫉妒肚子里的孩子。
可能他也觉得这孩子是救命稻草,到时候如果他真的湮灭在历史尘埃中,那么有这个孩子陪着额娘,他觉得挺好。
两人都在努力让对方察觉到爱,不会因为语言误会而造成遗憾。
弘晖蹲在门口,缩成小小一团,在看蚂蚁搬家,看着特别有意思,他认真观察了半晌,哒哒哒跑回去掐了个点心渣放在蚂蚁群里。
看着它们勤勤恳恳的搬运出好远,弘晖就用个小树枝再把点心屑给拨弄走。
蚂蚁:?
我那么大一块点心渣呢。
看着蚂蚁东奔西顾,就为了找那块点心渣,等它们搬运一段距离后,他再拨弄至一旁。
慢慢的观察蚂蚁的分工,觉得很有意思。
乌拉那拉氏:……
弘晖玩了半晌蚂蚁,她在这看了半晌弘晖玩蚂蚁。
离谱。
“腿麻不麻?”她这么问着,又递给弘晖一个点心渣,她还挺想看的。
弘晖:……
你这也有些许的离谱。
他从善如流,又开始逗弄蚂蚁。
等胤禛回来,就见弘晖正窝在墙角,而乌拉那拉氏手扶着墙,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地。
他走过来一看。
沉默了。
这孩子好幼稚,但是看着挺好玩的。
“爷。”乌拉那拉氏赶紧上前请安,她脸一红,不好意思道:“爷回来了。”
说着踢了踢弘晖的小屁股。
弘晖茫然抬眸,就见自己阿玛回来了,登时羞赧一笑,软乎乎撒娇:“阿玛呀~”
胤禛面色严肃,看着弘晖,若有所思道:“你今日进宫了?”
弘晖点头。
“太子……”胤禛有点想问,又没好意思问。
弘晖沉吟,他觉得交换情报挺重要的。就拉着胤禛进了内室,将今儿郭络罗氏说的,和在宫里见到的都说了,包括康熙问他的问题。
“阿玛把这些都烂在肚子里才好。”弘晖要想进宫去,那么在康熙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胤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摸摸弘晖的小脑袋,温柔道:“你放心,阿玛不会给你添麻烦。”这不仅仅是弘晖的麻烦,也是他的麻烦。
“那阿玛亲亲。”
“啾。”
“那阿玛抱抱。”
胤禛将他揽在怀里。
见自己阿玛这般温柔,弘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他趴在胤禛怀里,糯叽叽的开口:“那阿玛,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他在说小小的时候,胤禛就眯上了眼睛。
“说。”
他冷声道。
弘晖甜甜一笑,两条肉嘟嘟的胳膊揽着阿玛的脖颈,在他脸颊上啵啾啵啾亲两口,又夸他风姿俊朗世所罕见。
“然后?”胤禛敛神。
“可以玩骑驴游戏吗?”弘晖满脸期待。
第64章
胤禛沉吟。
弘晖难得提要求, 他想好生满足他。
“成,你等爷片刻。”胤禛温柔的摸摸弘晖的小脑袋。
“好哒。”小奶团子乖乖点头。
胤禛慢悠悠的走出去了。
弘晖挠了挠脑壳,心想, 骑驴要什么仪式感不成,竟然还特意走到外面去。
“阿玛怎么还不回?”他好奇的探头往外面看。
乌拉那拉氏摇头,没跟她讲,她自然也不知。
弘晖失落了,他以为自己阿玛是为了逃避让他骑驴这才跑路, 乖乖的趴在窗棂上, 看着外头逐渐变黑的天色, 不由得失落的鼓着小脸蛋。
阿玛放他鸽子。
“乖乖, 可能阿玛有什么事绊住了,不是有心要骗你, 赶明儿额娘再跟阿玛提, 说他答应你了,好不好呀。”乌拉那拉氏摸摸弘晖的小脑袋,温柔的劝他。
弘晖有些失落,水灵灵的大眼睛含了一层雾气,却还是乖乖点头:“好。”
他反过来拍拍额娘,甜甜道:“没事没事哦,我们要理解。”
说着还是委屈巴巴的撅着小嘴巴。
乌拉那拉氏如今肚子越发大了,行动间有些笨拙, 她还是将弘晖揽在怀里,轻柔的哄他。
然而——
“弘晖!”胤禛略显畅快的声音响起。
听见声音的小崽崽一口气冲出去,刚跨出门槛就怔在原地,而乌拉那拉氏也呆住。
就见胤禛袖手而立,门外停着个小太监, 小太监弓着身子,身后有一只半大的小毛驴。
黑白相间的毛色,肥嘟嘟,看着憨态可掬。这会儿正甩着小尾巴往内室看,实在是可爱的紧。
弘晖呆住。
他没提过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对寻常百姓家来说,这毛驴或许还常见些,但是对贝勒府来说,毛驴那真的是没有。
“来,骑。”低沉的男音,只说了两个字。
弘晖顿时高兴的不得了。
他冲出去,被胤禛抱起来放在小毛驴上,快乐的哼着歌:“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胤禛翘了翘唇角,退后一步和乌拉那拉氏立在一处,看着弘晖从刚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后续的非常快乐,不由得也跟着抿嘴笑了。
真的很可爱。
他很喜欢弘晖露出这种快乐的表情。
“爷叫人找小毛驴去了?”
“嗯。”
胤禛点头。
确实是这样。
乌拉那拉氏翘着唇角笑了笑,踮起脚尖想去亲他,又想起来这是在院子里,不能太过孟浪,就抿了抿嘴,重新立好,用锦帕沾了沾唇角。
瞧见她的动作,胤禛知道她要做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锦帕。
在乌拉那拉氏疑惑的眼神中,他用锦帕沾了沾唇角。
乌拉那拉氏:!
他用的地方,是她方才用过的!
她倏地红了脸。
再去看胤禛,对方却老神在在,将锦帕塞进怀里,隐隐只露出玉白的一角。
而弘晖已经练习好怎么骑小毛驴,他控制着来到阿玛额娘跟前,歪着小脑袋,乐滋滋道:“真有意思。”
他喜欢这个小毛驴。
胤禛瞥了他一眼:“你不喜欢什么?”
每每给他弄个新鲜玩意儿,他都是喜欢极了。
弘晖一时语塞,他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什么不喜欢的。
骑了一会儿,弘晖就舍不得他的小毛驴受累,下来牵着它转圈圈,还给它喂豆子吃。
胤禛:……
“这么舍不得,你怎么不把他抱怀里?”
而听到这话的弘晖眼前一亮,乐滋滋道:“可以抱吗?”
他试着上前去抱,搂了好几次都没抱起来,毛驴看着小,实际长的胖,并不轻。
弘晖稀罕的摸摸,这才叫小太监给牵下去。
他乖乖的走到胤禛跟前,牵着胤禛的手,美滋滋的撒娇:“阿玛阿玛好爱你呀~”
他是真的爱。
随口一提的小要求,他都能随时满足。
胤禛摸摸他的小脑袋,并没有说一些为自己邀功的话。
几人一道走进内室,弘晖昂着白生生的小脸,甜滋滋道:“我和你说,我想到一个非常甜的法子。”
胤禛:?
乌拉那拉氏:?
什么甜。
两人眼神中都透露出些许疑惑。
弘晖小手叉腰,一本正经道:“阿玛给我一颗糖,额娘给我一颗糖,我吃着额娘给的糖亲阿玛,吃着阿玛给的糖亲额娘,你们就说这法子甜不甜。”
胤禛冷笑:“甜不甜的爷不知,某人屁股要开花,倒是真的。”
弘晖:……
你是不是玩不起。
“哼,不跟你们甜甜了。”他护着小屁股蛋,转身就跑。
乌拉那拉氏不禁摇头轻笑,对上胤禛含笑眼神时,又瞧见他怀里的锦帕,登时小脸一红,故作镇定的离开了。
胤禛:……
为了哄福晋阿哥开怀,他忙活半晌,结果两人前后脚走了,直接掺和在一起,对他这个男人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还是弘晖要粘人些,他昂着头,软乎乎道:“额娘额娘,你说我们什么能飞啊?我想早上去新疆吃葡萄,晚上去岭南吃荔枝,然后中午去江南看美人。”
乌拉那拉氏摸摸他的小脑袋,年纪小小,就想着要看美人,长大又是个爱色的。
“乖,等你长出翅膀就会飞了。”她敷衍道。
弘晖信了,乖乖的点头。
把好哄的崽崽给哄好了,乌拉那拉氏到底有些心虚,她甩着帕子,去寻胤禛,就听苏运说四爷已经忙去了。
“去前头了?”
乌拉那拉氏以为是回书房,就随口问。
谁知苏运觑着她的神色,抿了抿唇,小声道:“回福晋的话,爷去喝酒了。”
乌拉那拉氏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等弘晖哒哒哒的跑出来,见阿玛不在,有些失落,却还是举起手里的纸飞机,乐呵呵的展示给额娘看。
“飞咯~”
他对着小嘴巴吹了一口仙气,轻轻的往前一送,纸飞机便平稳的向前飞去。
那滑翔的样子,让乌拉那拉氏惊叹不已。
“纸,自己会飞?”她惊呆了。
弘晖一脸深沉的点头。
“您试试?”
把纸飞机递给她,示意要先对着机头哈一口仙气,这才扔出去。
只一下,纸飞机就飞出去了。
乌拉那拉氏叹为观止,很喜欢这个小玩意儿,她歪着头问:“这个好做吗?”
弘晖点头。
说照着做,十有八九就会成功。
“可以拿去卖吗?用稍微硬一点的纸做,这东西栽不了几个跟头就摔坏了,估摸着得多买几个备着,这样赚的钱就出来了。”她说。
弘晖无所谓的点头:“您尽管把纸飞机拿去卖,等会儿我给您一个图纸,照着做就成。”
他兴致很高,立马挑灯夜战,非得把图纸画出来不可。
乌拉那拉氏见此不由得有些无奈,轻笑着道:“作甚?明儿再画也不迟。”
初夏的天,白日里隐隐有些燥热,等到晚间温度适宜,还挺舒服的。
弘晖敞着小衫,露出里头的小肚兜,上面绣着青色的小竹笋,看着可可爱爱。他趴在桌子上,小小一团,正认真的抿着嘴,在画模子。
乌拉那拉氏坐在他身边,缓缓的给他打扇,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蛋,越看越喜欢,没忍住亲了亲。
弘晖:?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又被亲了一口。
“额娘你是不是刚涂的口脂。”他觉得脸上有东西。
乌拉那拉氏这才反应过来,一看弘晖白里透红的小脸,忍不住就笑了。
白嫩嫩水灵灵的小脸蛋上,印着两个嫣红的唇印。
“咳,没有。”乌拉那拉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弘晖信了,又低头来画。
等胤禛忙完回来,就见弘晖正在忙着作画,他正要上前看,先是瞥见他腮边的唇印。
胤禛:……
他喝的有些微醺。
身上还带着泛滥成灾的酒气。
乌拉那拉氏孕期敏感,捏着鼻子往窗边去。
“福晋。”他轻唤。
乌拉那拉氏恨不得捏着鼻子,把头伸向窗户外头,努力的呼吸新鲜空气。
胤禛见她不来,黑沉沉的眸子添了几分雾气,他抿着唇,声音低哑:“明澜。”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那眼神暗示意味很浓。
乌拉那拉氏心中一动,正想要动作,刚抬脚,就见弘晖举着画纸哒哒哒的冲过来,他兴奋的双眸亮晶晶的,头上的两个小揪揪也被挠的有些散,顶在头上一颠一颠。
“看看?照着这个比例做,就好了。”
乌拉那拉氏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走了,她举着图纸看了看,属实简单的紧。
“这就能飞起来?”她问。
弘晖点头。
“您明儿可以做一个试着玩,肯定可以的。”他笃定点头。
而胤禛黑着脸,满脸不悦。
“苏培盛,把大阿哥带去睡觉,明儿该早起了。”他冲着苏培盛点点头,示意他赶紧去。
弘晖:?
他不困。
大夏天的睡这么早做什么。
但苏培盛人精一样,赶紧把他抱着往外头去。
室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乌拉那拉氏望着他深邃的眸子,突然有些尴尬,那种暧昧的眼神,让她脸颊整个烧起来。
就见胤禛凑的越来越近。
白皙俊秀的脸颊上还有绒毛,隐隐能闻见他呼吸间的酒气。
乌拉那拉氏双手搭在他肩上,有些羞赧的不敢抬头,胤禛眉眼低垂,不疾不徐的靠近。
“阿玛!”
“额娘~”
一道清脆的童音响起,乌拉那拉氏条件反射的甩开他的手。
胤禛眉眼间带着隐忍。
“吱呀。”门推开的声音响起。
乌拉那拉氏正在整理衣襟,就被捏着下颌亲了一口。她怔住,看向眸色幽深的胤禛,就知道他今儿属实是喝的有点多。
等两人分开,弘晖已经转过屏风穿过来。乐呵呵道:“阿玛阿玛,忘了跟你讲,明儿还要骑着小毛驴去上学。”
胤禛想想小毛驴的速度,想都不想的拒绝了。
“去睡觉。”他板着脸凶。
弘晖这才慢吞吞的应了一声,他脱掉小木屐,直接躺在床中间,奶里奶气道:“那我睡辣!阿玛额娘安安。”
胤禛:……
乌拉那拉氏:……
她其实有点小期待,不过现在没了。
瞧见弘晖,心情很平静。
特别的平静。
胤禛搂着她的腰,打算去外间软塌上亲亲,就被乌拉那拉氏给拒了:“爷,妾身肚子大着呢。”
快生了都。
“哦。”
他慢吞吞的应了一声,盯着看了半晌,这才惆怅一叹。
“罢了,睡觉。”他捏住乌拉那拉氏的下颌,狠狠的亲了两口。
第二日,在弘晖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骑着自己的小毛驴施施然的往乾清宫去。
胤禛等了又等,在上朝快要迟了的时候,终于到宫门口,他不敢耽搁,大踏步往乾清宫走去了。
而弘晖在后头,非要牵着自己的小毛驴去给康熙看。
众人都说使不得,他也不听。
于是康熙就在下朝的时候,捉到一只牵着小毛驴非得让他看的小崽崽。
“这?”
他迟疑。
“送朕的?”他问。
弘晖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就是给您看看。”
他爱怜的摸摸小毛驴的头,笑眯眯道:“昨天想骑阿玛,阿玛就给我寻个小毛驴来了。”
“比阿玛好骑!”他响亮道。
康熙看着从弘晖身后走出来的胤禛,觉得他的小屁股蛋可能又要受苦了。等会儿他挨揍的时候,他还是把眼睛闭上吧,要不然干看着属实心疼。
胤禛:?
他短短片刻已经了解来龙去脉,所以昨天晚上,他说要骑驴,那个驴是他,结果他没想到这一茬,就以为他真的没见过驴,好奇驴长什么样子,就到处给他找驴。
他现在玩开心了,就说比阿玛好骑?
胤禛俊脸冰寒,骄矜的抬起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小豆丁,伸出一只大掌,将他拎起来。
“你说什么?”他冷冷问。
弘晖不知道阿玛为什么生气,但是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场,登时讨好的笑了笑。
能屈能伸的露出大大的笑脸:“阿玛最好骑辣!”
他夸。
康熙哭笑不得的别开脸。
他还不如不说话。
原本可挨可不挨的揍,这会儿是非挨不可了。
“啪。”
果然。
清脆的巴掌声就是好听。
康熙装作望天的样子,努力不去看正挂着两行泪哭唧唧的弘晖。
咳,哭的还挺可爱。
小孩子委屈巴巴的红着眼眶,知道理亏不敢哭出声,小鼻子红彤彤的皱起来,真的可爱的要死。
想让他再哭一会儿。
然而弘晖擦了擦眼泪,努力的在做售后:“那阿玛,你到底想比驴好骑,还是不比驴好骑。”
他还敢说。
“哪有拿阿玛跟驴比的,仔细还挨揍。”康熙看他又找打,赶紧上前来解围。
他心疼了。
弘晖恍然大悟,他掉着眼泪,握住胤禛的大掌,软乎乎道:“在我心里,阿玛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好的阿玛,谁也比不上的。”
听见他这么小小声委屈的哭,胤禛神色缓了缓,压低声音道:“长点心!”素日里挺聪慧,遇上这种人情世故,他就浑然不懂。
弘晖乖乖点头。
眼里还裹着一泡泪,就垫着脚尖哄他:“阿玛不气。”
胤禛哪里还能跟他生气,赶紧上前来跟康熙请安,温声道:“今儿来,没旁的事,就是想问问您,要不要去府上用个膳食,春日里许多野花野菜的,您去吃个新鲜,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不叫旁人知道。”
低沉的男音絮絮响起,什么桃花做的酥饼,杏花做的甜梗,这凉拌的芦芽,和香炸的小鱼。
听的康熙很是意动。
他沉吟片刻,却还是摇头。
“皇玛法,您还没见过弘晖的家呢,整日里在宫中做客,也想叫您看看我房间。”
弘晖刚哭过,长长的眼睫毛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看着又长又翘,好看极了。这样软糯糯的看着你,根本无从抵挡。
不过犹豫片刻,就见弘晖的眨眼攻势下,不住点头:“好,朕去。”
胤禛浅浅的笑了,他温声道:“到时候给您尝尝儿臣的手艺。”
看着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笑容,康熙微怔,还记得去年冬日他入宫,整个人跟枯树上的冰棱没什么区别。
如今竟也会眉眼柔和的浅笑了。
“醒了,回去准备吧。”他说。
胤禛点头,温声道:“福晋已经在准备了,就等我们回去,再收拾下,就可以用了。”
“那走吧。”康熙道。
近些日子太平无事,都是些请安折子,他都批烦了。
“等会儿用完膳,弘晖你回来把请安折子批了,就当练字。”康熙漫不经心道。
胤禛却心中大震。
他都不知道弘晖还批过折子,看来在汗阿玛心里,这孙辈远远要比儿子要无害的多,才能放心的把折子给他批。
最起码,他如今年岁不小,虽然见过折子,却不曾亲手批过。
胤禛心神俱震。
当事人康熙和当事人弘晖却都没当回事。
胤禛张了张嘴想说,他年纪小小就接触这个,怕是有些不好,然而两人那坦然的态度,反而让他不好说什么了。
他沉吟片刻,决定装没听见。
汗阿玛做事,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从不叫旁人置喙。
“您是坐马车还是骑马?”胤禛备的很齐全。
“青蓬就成。”康熙随口道。
毕竟不引人注目,自然越是普通越好。
胤禛点点头,引着康熙上了青蓬马车,自觉的坐在外头赶马车。
弘晖趴在康熙的腿上,乐呵呵道:“想想就兴奋,皇玛法可以睡我的小床吗?我要沾点龙气。”
康熙:……
他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这小崽崽看着有些不大正派的样子,像是那话本里头吸人神魂的小妖怪。
“可。”到底没舍得他露出失望的眼神。
弘晖顿时兴奋起来,撩着车帘跟自己阿玛说:“阿玛听见了吗?等会儿别忘了。”
回头淡淡的瞥一眼弘晖,不可否认的是,胤禛酸了。
他能感受到汗阿玛的温柔了。
不是对他。
“嗯。”他不咸不淡的应了。
看似简单的车队,周边散了一群穿着便衣的侍卫,戒备的望着各处。上次出来就遇刺,若这次再出问题,他们真的要提头来见了。
康熙心里也有些紧张。
“阿玛,这车里有铁板有夹层,所以这里头空间小了,您委屈了。”胤禛给他吃定心丸。
弘晖往他拱了拱,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奶唧唧道:“一晃就想睡觉,我这脑子里都灌的是水不成。”
每次上车,他就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康熙摸摸他光滑的小脸,轻笑着道:“你已经很好了,寻常小孩根本扛不住这种困意。”
动一下就睡着了。
弘晖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他把玩着康熙的大手,拿自己肉嘟嘟的小手去比:“真想和皇玛法的手一样大,到时候就可以牵着皇玛法逛街,到时候我保护你。”
他畅想着未来扛着皇玛法到处跑的日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小子在憋什么坏屁?”康熙皱眉。
笑的真欠揍。
弘晖勉强收了收笑,软乎乎的对着康熙撒娇,笑眯眯道:“皇玛法亲亲。”
他怎么会有坏屁。
都是好屁。
听着两人对话,胤禛露出个惨不忍睹的表情。
这也太幼稚了。
等回到四贝勒府,乌拉那拉氏就挺着腰,立在门口等着。
康熙一撩帘子,皱眉:“你福晋都快生了,还叫他等着。”
胤禛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她自己要等的,就说反正无事,过来看看。
乌拉那拉氏一见青蓬马车,脸上就挂起了温柔端方的笑容,她见胤禛在赶马车,心里不由得一跳。
能让他赶马车,只说明马车里面是非常重要的人。
她脸上笑容浅了些,恭谨的立在一旁。
胤禛看着她反应过来,在心里给她竖起大拇指,这脑袋好使,转弯很快。
而弘晖在马车刚停稳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
“额娘额娘想你辣!”
他扯着嗓子喊。
乌拉那拉氏呼吸一滞,条件反射的看向一旁的马车,就见清瘦修长的手指撩开了帘子,缓缓的走下来一个成熟的男人。
“儿媳给……”她抿了抿嘴,含糊道:“阿玛请安。”
康熙淡淡的嗯一声。
大掌放在弘晖头上当拐杖,施施然的往院子里走去。
他一路走,一路观察。
庭院风格,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主人的审美,观他的庭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不乏很多精巧的设计,掺杂着野趣,看着很是惬意。
康熙还挺喜欢。
“不错。”他夸。
弘晖顶了顶他的手,笑眯眯问:“那我们搬出去,给您做别苑?”
康熙挑眉,他觉得弘晖这崽,又没憋好屁:“怎的?”
他问。
“然后把畅春园送给我们?”他美滋滋道。
康熙拍拍他的小脑袋,看着别来脸的胤禛和欲言又止的四福晋,笑的格外温柔:“可以啊。”
听他这么说,弘晖顿时兴奋起来。
“好!”他说。
康熙笑眯眯道:“你这样,让梁九功抱着你回房,洗过手脚后,躺在你的小床上,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听到这里,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弘晖却只听明白表面意思。
“然后醒了就可以了?”他问。
康熙强忍着笑,温声道:“不,睡着了就可以了。”
梦里什么都有。
弘晖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让他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哼。”他撅着小嘴巴。
康熙顿时朗声笑出来。
几人一道往书房去,乌拉那拉氏犹豫片刻要不要跟,但是胤禛冲她使了个眼色。
她若是不在,只有两个大老爷们,那味道就变了。但是福晋阿哥都在,那不管是说点什么,都是家宴。
乌拉那拉氏点头。
几人一道往书房去,这院中已经摆好了长桌,上头摆着各色食材,几个貌美的小宫女正在处理。
见了康熙来,都有些诧异,却还是躬身请安:“奴婢给万岁爷请安,您万福金安。”
康熙挑眉。
他看着为首的宫女,依稀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
“汗阿玛,这是皇额娘跟前大宫女的女儿,和她生的眉眼相似。”胤禛赶紧介绍。
康熙的面色一时有些恍惚,当年皇贵妃是很喜欢跟前的大宫女,便是病入膏肓,也惦念着要给她个好前程。把她女儿养在身边,提提身份。
当初特意挑了个家世清贵的侍卫,就是想着能好好的护着她。可这大宫女一心为主子,孝懿皇后没了,她没几日也香消玉殒。
后来佟家还遣人上门吊孝了。
那侍卫至今不肯娶妻,说是怕委屈了前头的女儿。
“你今年几岁了?”他问。
小宫女有些害怕,她欠身回:“回万岁爷的话,奴婢今年十五。”
十五,该到成婚的年岁了。
康熙随口一问,注意力又转到正在滚元宵的弘晖身上:“你在作甚?”
弘晖嘿嘿笑:“给皇玛法做东西吃。”
他这滚元宵的技术不错,上面还能瞧见许多花瓣。
康熙觉得好奇,这跟着过来滚元宵,看着跟滚雪球一样,很有意思,
“这个又大又圆,到时候给皇玛法吃。”他美滋滋开口。
两人忙的厉害。
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就在一旁慢慢的开始包鲜花馅饼,这说着容易包着难,和包包子一样,不是左边露馅儿就是右边露馅儿。
上面和下面也不能幸免。
露馅儿漏的千奇百怪。
两人努力的打补丁,最后看着没用,就索性破罐子破摔。
康熙扫了一眼鲜花饼,就当看不见,他还记得当初包包子,他信心满满的上去,结果漏洞百出无法言喻。
“咳。”他清了清嗓子。
见弘晖去包包子,就好奇的看过来:“这是什么馅儿?”
“春天里的第一茬韭菜。”他回。
两人就又开始和包子做斗争,当露馅儿的时候,康熙就在想,他来干嘛,在乾清宫坐着喝喝茶不好。
但是当包子放上笼屉,被摆在大锅上蒸,闻见那面香味的时候,他不由得心满意足。
当人疲累极了的时候,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实在是太舒服了。
弘晖皱皱小鼻子,一脸陶醉:“好香啊。”
各种食物散发出的香味,属实让人馋的厉害。
他还闻到了羊肉锅子的味道。
“好香。”他摸摸小肚子。
饿饿饿。
康熙就让奴才拿着碗到处溜达着给他找能吃的东西。
碗里堆着满满一碗。
胤禛皱眉:“这不合适。”
康熙眉头比他皱的还紧:“朕看合适。”
“长辈尚未动筷子,他怎么能吃。”胤禛试图据理力争。
康熙眉眼平平:“朕愿意。”
胤禛拱了拱手,哑口无言。
您是阿玛,您说了算。
弘晖夹着肉,正在看笑话,毫无防备的吃了口肉,顿时被烫到了,烫的吸溜吸溜。
康熙一拍他小脑袋,怎么吃起东西来,跟二傻子一样。
弘晖这才认真吃。
满满一碗吃完,包子就蒸好了,焖一会儿打开的时候,热气腾腾,包子的香味传出去好远。
弘晖眼巴巴的看着康熙。
康熙给他拿了一个,叮嘱:“仔细烫。”
他根本不会烫到自己。
甚至还非常的的聪明,拿筷子打横一夹,就开始快乐吃起来。
等膳食上齐,他已经吃的肚子溜圆。
看着琳琅满目的吃食,他不由得扼腕长叹:“可怜我有颗大心,却只有个小肚子。”
要不然再来一碗,多舒坦。
“别吃了,仔细积食。”康熙道。
弘晖乖乖点头。
他吃饱了,就跟个欢快的小蜜蜂一样,在乌拉那拉氏和康熙中间到处窜,一会儿给这个捧汤,一会儿给那个夹菜,忙活的不得了。
还负责劝着好吃些:“你看这韭菜包子,白白嫩嫩的,里头的韭菜尚且青嫩,咬一口那不是在吃包子,那是把春天吃进嘴里。”
“您闻闻,这是不是春天的味道。”
康熙被他哄的笑逐颜开,看着他甜滋滋的小脸,没忍住伸手扯了扯,轻笑:“再给朕拿一个。”
推销的这么卖力,不吃岂不是辜负他一片心意。
“额娘,不管这肚子里的崽崽吃不吃,您今儿可得好生的吃一顿。”
“为甚?”
“因为生完坐月子就不能吃。”
“再拿两个。”
弘晖狠狠的拿捏了额娘和皇玛法,看着两人吃,间或捧汤过去润喉。
“咳。”
春风吹拂。
胤禛清了清嗓子,静静地看着他。
弘晖一脸无辜,侧眸望过来,软乎乎的问:“阿玛嗓子不舒服吗?喝水。”他老神在在的立在康熙身后,乖乖地给他捏肩。
胤禛:……
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天都有些想揍弘晖,一天没给他竹笋炒肉吃,就觉得缺点什么。
“咳。”他又清嗓子。
试图让弘晖意会。
康熙慢条斯理地捧着弘晖给他撑的汤,笑吟吟道:“真香。”
第65章
弘晖在胤禛冷脸中, 笑着捧了碗热汤给他,笑吟吟道:“阿玛眉骨鼻梁都极为英挺,长眉入……”
他打算拍两句马屁哄哄他来着。
但大清男人有鬓角吗?
他迟疑的表情很好的被胤禛捕捉, 斯文清冷的男人撩了撩眼皮:“鬓, 指耳朵前生头发那处, 也指那处生的头发。”
弘晖看向一旁的康熙,试图寻求他的意见, 就见康熙点头, 轻笑着道:“对。”
“算了不夸了,情绪难续。”他直接摆烂。
胤禛:……
那双隐含期待的双眸,瞬间危险的眯了起来。
这小崽崽,端的想挨揍。
康熙见胤禛被噎的无话可说,心情就好起来。他冲着弘晖招手,示意他来自己身边, 扯着他小脸捏了捏,含笑道:“惯会气人。”
“啾啾。”弘晖直接撅着小嘴巴亲他。
把康熙哄的大笑不止。
胤禛眉眼柔和的看着两人,能把阿玛哄的高兴, 也算是他造化一件。
康熙吃着鲜花饼, 神色有些悠远,记忆深处, 好像某个姑娘也喜欢吃鲜花饼,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了。
这场宴会,席面上的人员构成非常简单, 有胤禛、乌拉那拉氏、弘晖和他,但吃的特别高兴。
吃着弘晖包的露馅儿包子,康熙笑的合不拢嘴:“瞧瞧,还有你指纹呢。”
弘晖也跟着凑过来看。
“皇玛法, 今儿你既然来了,那必然要送你件礼物的。”他乐滋滋道。
康熙看向胤禛,他表示自己不知道。
毕竟这弘晖许多小点子,那真是想起来谁就给谁,很多更倾向于给汗阿玛,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你看看这个。”弘晖拿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玻璃瓶,给众人看。
乌拉那拉氏一看就知道了,但他不明白有什么用。
就听弘晖道:“给你们看个好玩的,”
他叫苏培盛拿来毛笔,然后在瓶中沾了沾,在宣纸上写字,过了一会儿,水迹干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康熙:?
“苏运,拿火折子来。”
众人都看着弘晖忙活,那纸干干净净的,是更容易引燃不成。
就见弘晖拿着纸在火折子上晃了晃,就见他方才写的水迹,慢慢的显现字形。
康熙顿时坐不住了。
他猛然站起身子,看向弘晖手里的小瓶子,素来沉稳的他,手都有些颤,这东西用来传递情报,那真是万无一失。
“还记得您先前给的一车橘子吗?”他说。
康熙点头。
先前弘晖问他要橘子,说要一大车,要很多很多,康熙想想他很少开口要东西,就把乾清宫的份例都拨给他。
宫中一时橘子成了稀罕物,都进了四贝勒府的门。
“这?”他迟疑。
这显然不是橘子榨汁。
众人用膳,已经叫奴才在外头伺候,这说起话来也不怕了。
弘晖笑眯眯道:“用橘子皮做个橘子露,特别酸。”
“那些橘子肉呢?”康熙故作镇定问。
弘晖就叫人拿出罐头来给他看,笑眯眯道:“这些是把橘子肉用糖腌渍,上锅蒸熟,只要你不打开软木塞,很久都不坏。”
他把罐头也给鼓捣出来了。
康熙:……
幸好用完膳才拿出来,要不然他这真是激动成这样,可能真的吃不下了。
“这东西能放半个月?”他猜测。
弘晖摇头。
康熙心里一沉,橘子尚且放半个月不会坏。
“一年两年三年的,还是得尽早吃。”弘晖随口道。
具体他也不知道。
康熙:……
有话能一口气说完吗?
弘晖打开软木塞,把玻璃瓶里的橘子肉给他看,笑眯眯道:“拿显微镜看过了,这里头确实没啥小东西。”
“显微镜?”康熙挑眉,没想到他会玩这个,“你对西学感兴趣?”
“西学如今东用,这不挺好?”弘晖乐滋滋的吃了一口罐头,真甜。
“就是成本高了点。”康熙有些惋惜,边关战士苦寒,若能得罐头吃,想必是极好的,若成本太高,便做不得了。
弘晖歪头看着他:“哪里高了?去南边开垦一块荒地,种一大片的橘子林,在边上建个窑烧玻璃,这核心技术都在您手里捏着,慌甚?”
这时候成本可比后世低多了。
康熙眼睛一亮,转而眯着眼睛审视的盯着弘晖,他怎知他心中所想,这幼儿虽然聪慧,但多智近妖到这种地步,让他也忍不住审视。
“一瓶赚十钱,分我一厘就成,这样我就可以躺着数钱。”弘晖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让康熙心中戒备尽消。却不得不感慨,弘晖这崽,幸好是自家崽。
“一厘?太高了,半厘。”康熙哐哐砍价,一刀下去,就是对折。
弘晖无所谓的摊手,甚至还提供思路,不仅仅是橘子,还有各类水果,饭菜,用这种方法来做,都能保存很久。
康熙冲他招招手,示意他来到近前来,一边捏着他小脸,问他怎么总是不憋好屁。
弘晖震惊:“这屁还不香?”
罐头啊。
这出门、行军,哪一样缺的了,馋嘴也可食,多好。
康熙一噎。
他终于体会到胤禛的心情,眯着眼睛威胁他:“再气人让你阿玛揍你。”
胤禛:?
他舍不得揍自己崽。
弘晖:?
他这么乖巧,哪里气人了。
乌拉那拉氏一直处于震惊状态,她先前还说这崽不乖,整日里不知道在玩些什么,如今知道了。
心里渐渐的又生出自豪来,哎嘿,这是我的崽,厉害着呢。
她眉眼柔和的看着弘晖,心想他比她强。她这要是要生了,她心里其实很担忧,女子生产就是一脚在鬼门关上,踏生踏死。
她这个当额娘的没了,他该多难过。
乌拉那拉氏有些不敢想。
又觉得人得往好处想,她哪里就这么倒霉了,刚好就碰上这样的事。
她会好的。
弘晖也会好的。
康熙带着一肚子东西,走的心满意足。那瓶橘子露被他带走了,弘晖说还可以兑水喝。再有就是罐头,和这种新奇的烹饪方式。
他高兴的不得了。
胤禛亲自送到宫门口,康熙拍拍他的肩,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静静地伫立片刻,看着自家汗阿玛那伟岸的身影,突然明白过来,他如今是雄鹰、是孤狼,唯独不是待宰的羔羊。
那种分而烹之的处理方式,只会让高高在上的帝王猜忌,最后会狠狠的处置始作俑者。
弘晖说的对。
胤禛立在春日暖阳下,生生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是最热血的年岁,能稳住心态已经不容易,如今这风吹过身上黏腻的汗,胤禛飘起来的心,再次沉寂下来。
他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回家。
看着八贝勒府势壮,他要说没有心潮浮动,那断然不可能。
可八贝勒府只是点火星子。
胤禛走在大街上,看着人间烟火百态,心里想了很多。
克己守礼,事缓则圆。
他在心里慢慢的念,从弘晖身上学到了很多,他每次用稚嫩的脸庞说出很成熟的话语,在你以为他聪明的不得了的时候,又露出傻乎乎的笑。
这种宠辱不惊的态度,给他很好的提示。
“阿玛阿玛~”甜甜的小奶音响起,胤禛茫然抬眸,就见方才念叨的小崽崽这会儿正欢快的跑向自己。
他张开小胳膊,奶里奶气道:“阿玛阿玛抱抱~”
说着他昂起小脸蛋,乖乖问:“阿玛,什么是栽赃陷害啊?”
他问。
胤禛看着立在门口的福晋,捏捏弘晖的小脸,扬声道:“什么?你想换个额娘,那不成。”
乌拉那拉氏气势汹汹的冲过来,眯着眼睛看向两人:“方才在说什么?”
弘晖闭上小嘴巴。
“这孩子,说你近些日子对他不温柔,要换个额娘,被爷训了一顿。”胤禛满脸不虞。
弘晖:?
他何曾说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大熊猫崽崽最喜欢的就是香香软软的额娘了,怎么可能说出换掉额娘的话,这根本就不可能。
乌拉那拉氏柳眉倒竖,小手扯着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冷冷的看着他。
弘晖瞬间明白了什么叫栽赃嫁祸。
“额娘,爱你。”他撅着小嘴巴去亲他,脸被扯变形也要亲。
乌拉那拉氏顿时心软了,她看向一旁的胤禛,皱着眉头道:“晖晖崽素来乖巧又爱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你听岔了。”
她给他一个你是不是老眼昏花的眼神。
胤禛气的心中一梗。
“回府。”他转身就走。
弘晖和乌拉那拉氏黏在一起,惨兮兮道:“阿玛他欺负我,您是拿棍打还是拿鸡毛掸子打?”
两人絮絮商量的声音响起,就听温柔的女声说自己不敢打,要不要他再请别人来,小奶音就说别人也不敢打。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绝望。
等回正院,就见胤禛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持着淡粉色的三才杯,正静静地侧眸望向窗户外的枝丫。
晌午炙热的光线透过窗格,在他脸上透出斑驳的影,面容俊秀清泠,往日里那蕴着火焰的双眸,今儿也格外的沉静起来。
就见他放下杯子,慢慢的转着手上的佛珠。先前他是做样子,挂着佛珠,心里是躁动的,如今倒真的沉静下来。
弘晖:……
“您这手里哪是佛珠啊,这分明是木鱼。”
胤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都一样。”
弘晖:?
乌拉那拉氏也看着他,慢慢的走到他身边,默默地给他捏着肩膀,并没有说话。
她想问他去送的途中是不是发生什么了,最后选择给他空间,不再过问太多。
弘晖看着父母两人立在一起,明明没说话,却透着几分和谐,不由得抿嘴轻笑。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自古以来,这夫妻伉俪情深,就是个传说,平日里大家都没见过,便是相敬如宾也要夸赞几句。
他趴在桌子上,拖着肉嘟嘟的腮帮子,心想这真是有意思,就算到时候他没了,只要父母感情好,这腹中还有个孩子,肯定还会走出来的吧。
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肚子里,怀的是弘晖呢?他还挺喜欢石榴树下的小男孩。会摇头晃脑的背诗经,被训了就撅着小嘴巴。
可惜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弘晖蹑手蹑脚的蹭过去,抬着自己的肉嘟嘟的小腿往胤禛身上攀爬,对方垂眸望过来,他就讨好的笑一笑,奶唧唧道:“我帮你一起敲木鱼。”
胤禛一噎。
他摸摸弘晖软软的小脸蛋,凶巴巴道:“爷最爱吃小孩了,你这种亲生的崽,一口一个。”
弘晖呆住。
他长翘的睫毛眨了眨,不由得撅着小嘴巴,搂着他精瘦的腰身,看着他身后的额娘,他先是甜滋滋的夸:“额娘现在丰润了些,越发好看了,真真色如春晓之花,呃……反正很好看。”
“额娘,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好看吗?因为你经常揍阿玛,这样的话,你心情就舒畅了,以后就更加的迷人。”
他小嘴叭叭的,可能说了。
胤禛听着他一通歪理,还想着今儿他在汗阿玛面前长脸,往后是大孩子,不能再随意揍他的小屁股蛋。
但是如今瞧着行事,他便是手里捏着佛珠,也很想揍他一顿。
弘晖很敏锐的察觉到危险,他往胤禛怀里拱了拱,不等他揍,吧唧亲了他脸颊一下。
这么软软的亲亲,他心里有多少火气,也尽数消散了。把熊猫崽崽揽在怀里,慢慢的顺着他的背,听着他舒服的哼唧。
胤禛发了会儿呆,一回神,就见弘晖抱着他胳膊,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睡着了。
奶香味的小团子,睡着时安静的像是小仙灵,等醒了又屁的不得了。
他伸手捏了捏那肉嘟嘟的小脸蛋,又弹又滑,手感好极了。他没忍住多捏了两下,见弘晖皱着眉头想醒,这才住手。
“爷,放下吧,抱着怪累的。”乌拉那拉氏压低声音道。
胤禛把睡着的弘晖放在软榻上,他转身看向一旁的乌拉那拉氏,大掌轻轻的覆在她偌大挺立的肚子上。
“累吗?”他问。
乌拉那拉氏点头,特别累,腰疼腿酸浑身无力,像极了来小日子的时候,还给你添点高热。
哪哪都不舒服。
但是她都能忍,他护她一世周全,她就愿意为他承受着以往不能承受的东西。
乌拉那拉氏笑的温柔,她看着胤禛,轻声道:“等下个月生了就好了。”她也跟着摸摸自己的肚子,温柔中带着些许期盼。
春末好像就是初夏,天不知何时,一日比一日燥热起来,弘晖穿上了短短的琵琶衫,玩耍时,那穿堂风就从左边到右边。
凉爽极了。
他昂着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康熙:“我能脱了吗?”
反正一览无遗,何必穿着。
“那不雅。”他回。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出来不能妥协的倔强。
弘晖试图更倔强一点,但是现在,他不光倔强没了,蔫哒哒的去玩自己的纸飞机。
“皇玛法~接住~”他随手掷出纸飞机。
康熙一脸茫然的看着,等纸飞机戳住他鼻尖的时候,这才摘下来:“这是什么?”
他好奇问。
弘晖哑然。
这是什么,这是现代小孩都会玩的纸飞机,这是古代没有的纸飞机。
“宫外到处都是。”他说。
试图萌混过关。
然而有什么新奇的点子,康熙都要往他身上想,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皱眉:“你怎么想出来的!”
弘晖哪知道第一个叠纸飞机的人怎么想的,他开始信口胡诌:“竹蜻蜓知道吧?我就是看竹蜻蜓可以飞,然后小蜻蜓用尖尖就可以站立,浅浅的把两样融合一下,不就成了。”
他侃侃而谈,没一句实话。
康熙却非常相信,一脸认真的观察着纸飞机,他若有所思:“那如果这纸飞机做的足够大,可以载人,岂不是更厉害?”
他期待的看着弘晖。
弘晖:……
“这纸飞机能飞出去,靠的是人掷一下的动力,那载人的用什么让它动起来?还不如把孔明灯做的大大的,到时候就可以载着人上天了。”
弘晖胡说起来。
甚至自己都有些认真了,热气球还挺有意思的,如果能研究出来,可当奇兵用。
康熙对他关于孔明灯的提议,也觉得靠谱。
两人凑在一处,絮絮的研究半晌,最后决定把这个艰难的问题交给十四来解决。
被传召来的十四:……
他在兵部混的风生水起,被弘晖这小崽子一句话给掉到工部去了。
真是个孝顺崽。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骂,然而看着康熙的时候却恭顺应下,甚至立在军令状,说自己定然能完成任务,请汗阿玛相信啦。
弘晖就明白,大清皇子太多,这能有差已经不容易,得到任务自然是要花很多心力完成。
再者胤禵也知道,他在兵部近来捞油水,估摸着被汗阿玛看到,这一次专门给个不赚钱的差事。
实在是他被自己比弘晖穷的这个事实给打击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挺有钱的,毕竟额娘得宠,他手里余钱也比较多。不曾想,弘晖拥有的财富,可能是他一辈子得不到的。
这就气人了。
胤禵就想着浅捞一点。
如今被派去清水衙门,他就知道,这一切都被汗阿玛给控着的。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康熙似笑非笑的用鸡毛掸子戳了戳他,温声道:“要安全,不是飞起来就行,还得能上升能下降的人为控制。”
胤禵:……
要不你还是把我忘了吧。
康熙并不打算忘了他,并且对他予以重视。
等他蔫哒哒的走了,坐在高堂上的康熙这才侧眸望过来,看着弘晖轻声道:“你平日里少用脑子。”
总觉得他会长不高。
弘晖顿时不乐意,挺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胸脯,努力为自己争取利益:“我胖了三斤!三斤!”
这都是他努力养出来的肉。
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肉。
休想让他减重。
康熙一听,忍不住挑眉:“怎么称的?”
就听小奶音絮絮开口,什么先秤箩筐,再把他放在箩筐里面秤,然后就能得出他的体重。
“唔。”康熙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口道:“百姓家秤猪崽也是在箩筐中秤的。”
“哦。”
他慢吞吞的回。
他是熊猫崽崽,一口一个小猪崽。
哼。
康熙见他皱着小眉头,就不再逗他,弘晖就自己往上书房去,到的时候,就听见隐隐的抽泣声。
就见胤礼大颗大颗的掉眼泪,捧着自己的书,默默地掉眼泪。
两人对上视线,胤礼顿时嗷一声哭出来。
弘晖:?
你哭啥。
事情说简单也挺简单的,这几个小阿哥平日里虽然不怎么霸道,但都是康熙老来得子,难免娇宠了些。
而胤礼被陈氏养的有些霸道,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也是知道的,他自打进了德妃娘娘的宫里,就要夹着小尾巴做人。
别人看他性子软,反而真的要来欺负他。也不会故意打他,就是小孩子之间最单纯的恶意。
说他不好,不跟他玩。
胤礼的小脑袋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他除了默默忍让,没有任何法子。但是他知道,当弘晖来的时候,他们会收敛一点。
因为弘晖是汗阿玛最喜欢的皇孙。
没人敢惹他。
“晖晖崽。”他哭着喊。
弘晖:……
“怎么了怎么了?”他问。
说着就审视的看向十五十六,并几个伴读,认真说起来,他们比他辈分高,年岁也大些,这事轮不到他管。
然而胤礼养在永和宫,就天生和他有关联,欺负他,就是不给他面子。
“怎的了?”他看向众人。
几人登时不敢再吭声,方才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会儿就安静下来。
弘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小竹笋帕子给胤礼擦眼泪,一边温柔道:“乖,别哭了。”
胤礼乖乖点头,擦擦眼泪,又捧着书读。
而弘晖已经从他身边的小太监身上了解到具体发生什么事,其实也简单,十五十六乃同胞所出,自然要亲近些,对十七有天然的排斥。
小孩子之间的排挤,也不用做什么,多说几句额娘对自己的疼爱,多说几句额娘又怎么惦记自己,在胤礼过来的时候骤然停住的话题,在他询问时漠然的眼神。
都够一个四岁的崽无所适从了。
弘晖:……
就仨同学,你们还玩这么洋气。
他甚至都不算基本编内人员。
“好了好了,十五叔和十六叔如今年岁大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比我们还懂,今儿定然是无心的,快别哭了,我给你糖吃。”弘晖笑着哄。
说着他就解下腰间的荷包,把里面的几颗糖递给眼眶红红的胤礼。
胤礼有糖吃,就忍不住笑了。
然而想想还是挺伤心的,又忍不住哭了。
一时间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弘晖:……
哭的有点丑。
他又拿了个锦帕给他用,想着叫他好生的把脸擦干净,见他慢慢的糊,弘晖有些看不下去,叫小宫女带他下去洗脸。
弘晖打开书,认真的听侍讲讲课,他小脸肉嘟嘟的,努力的抿着小嘴巴,学习认真又快。
没过一会儿,胤礼小哭包又洗干净了,被小宫女送回来。
弘晖想了想,从腰间摘下自己惯常戴的小玉佩,是个小竹笋形状的,他挺喜欢。
他从过年戴到现在,估摸着有挺多人见过,最重要呢,十五和十六肯定认识。
这样,也是护着胤礼的意思。
想想两人见面是以打架开始,就觉得挺好玩。
他上课上着上着就忍不住打盹,困的欲仙欲死,努力的晃着小脑袋,却不顶什么用。
弘晖倒下去的一瞬间在想,他到底是低估春困了。
侍讲见他咚的载在桌子上,不由得唬了一跳,连忙过来看,边上伺候的几个太监也急急的挤过来。
众人围着弘晖,也没能把他弄醒。
小太监吓的魂飞魄散,赶紧跌跌撞撞的冲进乾清宫,扯着嗓子喊:“弘晖阿哥晕了!”
康熙猛然起身,大踏步往上书房走去,他心里慌的厉害,一时间各种宫中阴司秘策从他心里闪过。
他甚至满是暴戾的想,若有人敢伸手,必然诛他九族。
等他到了,就见上书房乱糟糟的一片,胤礼把弘晖护在身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不让别人近身。
等他来了,吓的不敢哭,倒憋的打嗝起来,看着惨兮兮的。
而弘晖人事不省,就趴在书桌上。
侍讲赶紧过来快速道:“方才奴才在讲课,弘晖阿哥突然咚的一声栽在桌子上。”
康熙深深的皱起眉头。
他一边让太监去请太医,一边摸弘晖的脉,他也是懂些岐黄之术的。
从容、和缓、流畅。
不疾不徐,不沉不浮。
很健康的脉搏。
他有些不敢信,又换只手号脉,却发现结果是一样的。
康熙皱起眉头。
这时候御医也来了,请安过来赶紧上前请脉,跟康熙一样,摸了又摸。
“弘晖阿哥……甚是康健?”他属实摸不出什么问题。
康熙松了口气,笑骂:“这狗崽子,睡着了。”
说着他想叫醒,看着他脸上甜甜的笑容,却有些舍不得,直接无奈叹了口气,把弘晖打横抱起。
想想方才胤礼护在他跟前的样子,康熙脚步顿了顿,淡淡道:“把十七带下去洗洗。”
胤礼顿时呆住。
十五十六皱眉看着他,视线挪到他腰间的小玉佩上,更不高兴了,却终究一句话都没说。
而康熙抱着弘晖回乾清宫,直接把他放在软榻上,用薄毯盖了。
“咯咯~”
康熙正在批折子,殿中突然传来小儿清脆的笑声,他不禁后背一凉。定了定神,瞥向弘晖,就见他笑的跟偷到油喝的小老鼠一样。
他憋了一口气。
想揍他。
然而看着他咯咯的笑,康熙也忍不住笑出来,上前来,摸摸他笑的鼓起来的小脸蛋,温柔道:“醒了就起。”
弘晖没醒。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大熊猫崽崽时期,没有被偷渡,不用穿可爱的小衣服,也不用被狗咬的没地方钻,也不用被锁起来磨掉野性,也不用被拉到斗兽场。
他只要呆在大熊猫妈妈的身边,乖乖的吃竹笋就好。
大熊猫妈妈很温柔,会兜着他的屁股把他搂在怀里哄。
会给他剥竹笋吃。
他幻想的一切,梦里都有。
啃着香甜的冷箭竹竹笋,弘晖馋的留下渴望的口水。
康熙见他这小样子,失笑摇头,又去批折子了,想着等他睡醒再收拾他。
他一觉睡到天色擦黑。
直到胤禛来接他,还睡的香甜。
“几时睡的?”他随口问。
康熙有些无语:“两个时辰了。”
跟小猪崽一样能吃能睡。
胤禛点点头,他不懂小孩会不会都这样,想着等会儿回去再给他请个平安脉。
康熙努了努嘴:“你叫醒,朕还要收拾他。”
胤禛上前捏住弘晖挺翘俊秀的小鼻子。小孩很精致,就连鼻子也只有一点点大,他有些捏不住,就拿了快点心,在他鼻子前晃了晃。
闻到熟悉的桃花酥的味道,弘晖慢吞吞的睁开眼睛。
“阿玛?”他喃喃喊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在做梦,又躺回榻上,甚至还给自己盖上小被子。
胤禛上前捞起他,隐晦的把脉,见挺好的,这才放心下来。
“乖,醒了。”他轻柔叫起。
那温柔的声音,让康熙很是牙酸:“啧。”
他轻叹。
弘晖慢吞吞的睁开眼睛,见还是阿玛,就甜滋滋的笑:“我梦见我成大熊猫了,天天有吃不完的竹笋。”
康熙摸摸他睡的红扑扑的小脸,板着脸道:“你是来启蒙还是来睡觉?”
睡的香甜到去哭着找他。
弘晖顿时有些心虚,他挠了挠下颌,乖乖道:“可是困的头都抬不起来。”他就觉得挺困的,然后就人事不省。
他理直气壮的想,大熊猫崽崽都这样,不单单是他一个。
说睡就睡,打雷都没用。
从树上摔下来也能接着睡。
“要不下次我睡着了把我放树上?”他兴致勃勃的提议。想再次体验大熊猫崽崽的生活,肯定是非常有意思了。
弘晖搓了搓手。
“啪。”
康熙没忍住,啪的给他一巴掌。
“啪。”
胤禛决定:子不教,父之过,该揍就揍。
弘晖直接摆烂,撅着小屁股随便他们揍,“揍我小屁股,就是答应等我睡熟了摆树上。”
康熙冷笑:“你怎么不说把你扔狼窝里?”
这俩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
弘晖却眼前一亮,乐滋滋的看着康熙,惊喜道:“可以换成老虎吗?!”
他还是比较怕狼,这种群体性攻击动物,对幼崽的伤害是致命的。
康熙眼前一黑。
他觉得打的轻了。
“这么会气人,跟你阿玛一样!”
第66章
胤禛抿唇。
这就是躺着也中枪的感觉。
他捏着腕上的佛珠, 压着脾气,左边是他爹,右边是他崽, 不能生气。
弘晖叉腰:“对对对!”
都是他爹的错, 关崽什么事。
康熙淡淡的瞥他一眼,懒洋洋道:“既然朕的儿子不好,那就打他儿子好了。”
弘晖:?
想打我直说, 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累成这样作甚,实在是没必要的。
立着又寒暄几句, 胤禛这才抱着弘晖告辞离去,两人走在路上,微燥的风吹着,很是舒服。
弘晖抱着胤禛的脖子, 笑眯眯的亲他, 软乎乎道:“做梦梦到你了。”
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爱阿玛一点。
胤禛蹭了蹭他的脸, 骄矜的嗯了一声。
弘晖就糯叽叽的撒娇:“当别人说爱你的时候, 你也要说爱别人才是呀。”
“嗯。”胤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简单的嗯一声, 他压低声音道:“上马车。”
弘晖撅着小嘴巴, 不服气的在他身上蹭蹭,小声的哼唧。
胤禛强行把他摁在自己怀里, 逃避的闭上眼睛。
见他如此, 弘晖就来扣他眼睛,努力的给他掰开,乐滋滋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他还故意翘了兰花指。
女儿国国王就是这样问唐僧的。
胤禛听烦了, 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小嘴巴,闭目养神。
等回了正院,乌拉那拉氏懒洋洋的坐在躺椅上,翘着腿在看话本,而一旁的小太监正在给他打扇。
她表情惬意,见两人回来,就含笑打招呼:“回来啦~”
乌拉那拉氏正要起身,就听胤禛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必多礼。”
他面容冷峻,转身就离开了。
弘晖也上了躺椅,挨着额娘睡下,美滋滋的也翘着小腿腿,奶里奶气道:“我跟你说,今天在皇玛法处睡了一下午,这梦里梦见你了,梦见你是神仙姐姐,小手一挥,看见人群中的熊猫崽崽,就说跟我有缘分,让我做你的孩子。”
“还有这桩事?那你梦见会有弟弟还是妹妹?”乌拉那拉氏好奇问。
临近生产,她有些想知道,这腹中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弘晖呆住:“做梦梦见未来,那叫预知,没那本事。”
如果是历史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倒也无妨,只额娘腹中这孩子,乃是历史中所没有的。
其实他也有些害怕,毕竟对他来说,如果因为生这个孩子发生什么意外,那他真的是难受死了。
弘晖轻叹口气,他在琢磨着,这到时候他去求皇玛法多请几个御医来坐镇,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处理。
想到就做,他第二日就特意进宫去,一五一十跟康熙说了,就说他害怕,要几个妇科千金科的御医去府上先住几日,等额娘生了,再叫他们回。
康熙沉吟片刻。
先前没有这样的例子,说到底御医是给皇帝诊治的,这今儿开口子给老四福晋坐镇,那明儿老八来求,他到底给不给。
给亦或者不给,都有些不妥。
弘晖沉吟,觉得他说的很对,但是额娘的安危,不能因为这些规矩,就真的枉顾了。
“皇玛法,那抛开这些规矩不谈呢?”他眼巴巴的看着。
“宫中规矩抛不开。”康熙故意为难他。
一边是宫中抛不开的规矩,一边是自家额娘的安危,弘晖愁的脑壳疼,突然他眼前一亮。
“挑两三个御医,若家中有事,请几日假,想必也是可以理解的。”至于请假过后去何处,那就不是人为可控了。
康熙心里欣慰,面上却为难:“白请几日假?”
“自然要包个厚厚的红封,不能叫旁人出力又吃亏。”弘晖认真道。
康熙这才欣慰点头。
他允了。
原就是教着他行事罢了,免得到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一口气就直接没了。
弘晖得偿所愿,心里也高兴,一会儿给康熙端茶喝,一会儿给他捶腿,伺候的殷勤。
“无事不登三宝殿。”康熙笑骂。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他心里却高兴,握住弘晖的小手把他抱在怀里,温声道:“你今天能主动来说,朕心里很高兴。”
这代表着,弘晖是真的把他放心上当家人了。
“皇玛法真好。”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乐呵呵的看着他,奶唧唧道:“好喜欢皇玛法哦。”
听着他甜甜的童音,那眼神无忧无虑,天真绚烂到迷人眼的地步。
康熙伸出大掌摸摸他的小脑袋,软声道:“乖,真乖。”
乖的他心疼。
小孩子哪里有不皮的,左闹右闹,事多才是小孩。若是跟大人一样,什么都懂了,又怎么叫小孩。
可弘晖在他心里,鲜少有调皮的时候,总是乖巧的一塌糊涂。这样想着,他不由得更加心疼,把弘晖搂在怀里,好一阵心肝肉的哄。
弘晖:……
他弱弱道:“皇玛法,你松一些,我这透不过气来了。”
康熙:……
他满腔柔情。
这会儿都付诸如流水。
“小崽子。”他笑骂。
弘晖从他怀里出来,深深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满足的喟叹出声。
叫他自己玩,康熙去批折子,后来看着他玩,心里不高兴,就冷哼道:“过来给朕批请安折子。”
小孩子真的悠闲,当然要干活。
弘晖捏着朱笔,惆怅一叹,他玩的正爽,肯定不想干活,就试探道:“皇玛法,你看这批折子多么机密的事,专属于帝王的荣耀,哪里容得下小崽崽染指,没得低了档。”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用下颌点了点折子,示意他少废话,赶紧批折子紧要。
朕知道了。
朕已阅。
弘晖写这几个字,已经炉火纯青,他写累了,看见芒果二字就吐槽:“这位南方的大人,吃橘子要讲,吃柚子要讲,吃什么山竹要讲,吃芒果也要讲。”
讲的他馋。
这时候的运输能力,又不足以把这些都给运回来,没得叫他心心念念。
最后吃不到,便只剩下怨念。
康熙轻笑:“还没叫你看包衣的请安折子。”
他对包衣的了解,比包衣自己都深。各色的恩怨是非,都在折子上写着,他每次都当话本看。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有没有掌控天下不知道,但是这京城中的恩怨情仇,他必然是完全掌控。
弘晖:……
他想象中的皇帝,整天都在处理一些非常危机的大事,现实中的皇帝,却连臣子吃了芒果都要看。
这和想象中差的太多,他有些懵。
来来回回的批折子,弘晖一直在练习这几个字,他觉得自己写的炉火纯青,这跟皇玛法写的也不相上下了。
“皇玛法,您瞧瞧这一手字,一个是您写的,一个是我写的,您看哪个是您写的,哪个是我写的。”
他把折子内容给遮住,单把字迹拎出来给康熙看。
“这俩?”康熙一看也怔住了。
他觉得两个都是他写的。
毕竟弘晖那手字,他也是见过的,好看,但是稚嫩。
这般成熟老练的书写方式,都是他的。
“俩,朕的。”他说。
弘晖摇头:“不对,您再看看。”
他甚至还提示他仔细看,别看漏了。
“都是朕。”康熙斩钉截铁。
他一个小儿若是能写成这样,他跟弘晖姓都行。
弘晖撤开遮住折子的小手,给他看折子内容。
“都是你写的?”合着还在这给他心理暗示,还说其中一个有他的。
弘晖骄矜的点头,抬着肉嘟嘟的小下巴,奶里奶气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康熙拿过他字迹,仔细辨认,发现就连自己也无法辨别的时候,就扔给他一个字帖。
“别批折子了。”他笑眯眯道:“写字帖就好。”
弘晖:……
他不想练大字。
比什么都累。
“朕亲自写的,全天下仅此一份。”再多就没有了。
其实当年几个阿哥,就连前头几个夭折的也算在一起,到胤禩都是他亲自教导的,每次满怀期待的写字帖,看着他们从牙牙学语到练字,心里总是充满了期待。
“快练。”他说。
弘晖鼓着小脸蛋,满脸不情愿的临摹,当写到辰宿列张的列时,便调皮的画了个鬼脸。
“咳。”康熙清了清嗓子。
吓的弘晖小手一抖,毕竟他在做坏事。
他用小手挡住那鬼脸,冲着康熙讨好的笑了笑,乖巧道:“皇玛法安。”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画鬼脸?”他挑眉。
弘晖嘿嘿一笑,点点头,乖乖道:“浅画一下。”
等两人忙完,就走出乾清宫,在宫中缓缓的各处走动,康熙笑着道:“你阿玛儿时在宫中长大,想必对宫中一切都熟悉,不像你,什么都不知道。”
弘晖点头。
又摇头。
梦里的弘晖虽然没在宫里住过,但是在这紫禁城中飘了许多年,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了。
对宫中也算是熟悉。
弘晖用小脑袋顶着康熙的大掌,乐呵呵的转着圈玩,路过永和宫的时候,就见德妃正带着奴才打从前面过,见了康熙的仪仗就上前请安。
“请玛嬷安。”奶里奶气的小声音同时响起。
弘晖知道,这时候他得乖乖请安,要不然到时候又得受一些规矩的桎梏。
德妃呼吸一滞,努力的放缓呼吸。
瞧见他,就想起那句“你不是妻”,扎的心里血淋淋的疼。
偏生在皇帝跟前,还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情愿,要不然就是心存怨怼。升上德妃后,她许久没有这种憋屈的感觉了。
康熙冲她摆摆手,示意她挡路了,这才低声道:“走吧。”
两人一句施施然的往御花园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康熙顿住脚步,他突然有些后悔。
上一次弘晖来,那可是薅秃了他的御花园。
堪称损失惨重。
“不许摘朕的花。”他交代。
弘晖不由得笑了:“不摘,他信誓旦旦。”
还解释说,他整天爱做花露,已经研究出来很多,所以在京郊有一片花田。种的花品种多到要命,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现在规格还不够漂亮,等等养好了就带皇玛法去玩。”
康熙点头。
信了他说什么不会摘他花的鬼话。
等进了御花园,弘晖看着这个花好看,那个也好看,拦都拦不住,手速极快的开始摘。
康熙:……
小崽崽嘴巴甜,心狠手辣。
弘晖很快又摘了一大束,叫苏运送回去给乌拉那拉氏,这才乐呵呵道:“这么漂亮,要给额娘看看的。”
康熙:……
“你就没想过给你皇玛法看看?”
弘晖沉吟:“好。”
他从地上揪了根蓝紫色的小野花,很是郑重道:“思来想去,不知如何表达我的爱,想着什么都不如这花。”
“不管风霜雨露,就算无人照看,也能开的如火如荼,一如也对您的爱,用不间断。”
弘晖颤着脸上的嘟嘟肉,软乎乎道。
康熙:……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这小花,纠结片刻,还是忍不住告诉他了。
这花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琉璃繁缕,全株有毒。
“有毒?”弘晖瞪圆了眼睛:“你在宫里种有毒的小野花作甚。”
这不跟夹竹桃一样。
康熙双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弘晖笑着去扑蝴蝶,那各色蝴蝶都聪慧的紧,你的手刚一动,就蹁跹着飞走了。
弘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住一只小小的白蝴蝶,他昂着小脑袋,乐呵呵道:“给皇玛法看!”
他甜滋滋的小声音可有意思了。
康熙就笑眯眯地看着他。
两人玩了会儿,康熙要处理政务,便紧赶慢赶的走了,看着弘晖在这里笑,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你自去玩吧。”
弘晖欢呼一声,哒哒哒的跑了出去,他对宫中除了这乾清宫,就是上书房最熟悉,甚至上书房也在乾清宫的范围内。
“十七叔!”他喊。
胤礼登时眼前一亮,哒哒哒的跑过来,乖乖道:“弘晖你没事吧?”
昨天他突然倒在课桌上,真的是吓死他了。
让他有种很惊恐的感觉。
“没事没事。”弘晖安抚的拍拍胤礼的小肩膀,奶里奶气道:“就是来看看你。”
胤礼顿时高兴了,这来看看他,自然是好的。
两人手牵着手,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十五和十六对视一眼,赶紧过来,压低声音道:“弘晖,昨儿的事,对不住了。”
弘晖一脸茫然:“咋了?”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如今想来,有什么可道歉的,难不成背着他做了什么不成。
“就是昨儿胤礼的事儿,我们已经跟胤礼道过错了,说是再来跟你说一次。”两人能屈能伸。
回去就被自己额娘给揍了一顿,说是这弘晖乃御前最得宠的皇孙,便是她也难及一二。
若惹他不高兴,到时候额娘遭了厌弃,那可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弘晖不由得笑了。
“无妨。”他终究会走,和十五、十六闹的太僵也不成,如今看来,这有台阶的时候,该下就是得下。
弘晖笑的很温柔。
十五十六松了口气,额娘可是说过的,若是他们哄不好,等回去就要好好的收拾他们。
他们不想被收拾。
妈耶太惨了。
惨的不得了。
听弘晖这么说,真是打心眼里感激,觉得他人真好。
“你放心,以后你不在,我们帮你照看胤礼。”他拍着胸脯道。
“好,我信叔叔们。”他轻笑着道。
正说着,就见胤禵施施然的走过来,他狂傲的抬着下颌,直直的看着弘晖,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护着那小崽子做什么?”
在他心里,被欺负就是自己不够强大,你自己立起来站住,谁敢欺负你。
弘晖摇头失笑:“说起来也是永和宫出来的人。”
他得维护着。
胤禵漫不经心的点头,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说。他昂着头,压低声音道:“带你去景山玩,去不去?”
弘晖眼睛顿时亮了:“玩什么?”
如能去景山玩,自然是极好的。
“传说山中有虎,你敢不敢去?”胤禵使出激将法。
这男孩子哪里能说不干。
弘晖当即就摩拳擦掌,一脸笃定:“不去。”
他不是男孩子,他是熊猫崽崽。
能说不敢。
作为大熊猫的时候不挑战自己的天敌狼,作为人的时候,自然不挑战人的天敌虎。
特别是作为幼崽。
胤禵快被他的大喘气给气死了。
“不去也得去,还能容得下你了。”他说,
弘晖:……
怎么能这样。
他被提着后脖领,直接拎过神武门,往后头的景山去了。
自然是没有虎的。
是胤禵特别吓唬他的。
真有也不会把他往此处带。
景山作为城中山,百姓有事没事就要来溜达一圈,这山上都被踩出路来了。
他仔细看看,觉得不像有大型动物的样子,这才跟在胤禵的身后,慢慢的往山中走去。
“嘶。”那不是竹笋吗?
他上来就看到了心头好,最心爱的东西。
胤禵一看还真是,就留两个小太监在此处挖笋,他带着弘晖往山中去。
“那块石头好,夏天热的时候,可以坐在石头上下棋,闲敲棋子落灯花,多好。”胤禵满是期待。
“夏天?热?”弘晖歪着小脑袋:“那不成岩板烤肉了。”
胤禵:……
他的满腔柔情蜜意,就这样尽数消散在空中。
真是离谱。
“给,你的弓箭。”
弘晖呆住,他没学过着什么弯弓射箭。
但是他可以尝试。
四岁的小崽崽,手里拿着弓,努力的想要撑开,最后却无奈的发现,以他微弱的臂力,这不行。
但是他不信邪。
非得试试。
让十四叔告诉他最基本的要领以后,就开始慢慢的联系。
这弓原就是小孩使的,他也就刚开始没敢用力,这才没拉开,等知道胤禵都能拉的时候,他瞬间就拉开了。
“哇哦~”
他惊叹。
觉得挺好玩的样子。
“若是你能捉住任何小动物,十四叔都给你一百钱。”他手里就这么多钱。
弘晖昂着头,他侧眸望过来,乖乖道:“好~”
他一答应,侍卫就开始把猎物往此处赶,知道弘晖是头一次玩,就给些柔顺的小鹿。
弘晖眨眨眼:“还是放兔子吧,这个太慢了。”
胤禵挑眉:“放兔子。”
弘晖这才凝神静气,全神贯注的盯着到处乱窜的兔子。
在胤禵的注视下,一箭射歪了。
这很正常,毕竟是头一次。
然而当第二支箭射出去的时候,已经能惊的兔子吓一跳。
弘晖屏息凝神。
他默默的感受着射箭的感觉,慢慢的找准头。在胤禵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那支箭射在兔子腿上。虽然没有射中要害,好歹已经中了。
“你当真没碰过?”胤禵一脸狐疑。
他觉得这崽没说真话。
弘晖看着他,笑眯眯道:“嗯,没碰过。”
他好整以暇的再次一箭射出,正中兔子脖颈,看着兔子应声倒地,胤禵顿时目瞪口呆。
如此武艺奇才,属实让人艳羡的紧。他要是有这天分,何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弘晖伸出自己白嫩嫩的小手:“一百个大钱。”
胤禵惆怅一叹:“回宫给你送过去,没往身上带。”
最近额娘觉得他这整日里在外头鬼混,所以神色的钱才花这么快,天可怜见的,他那点子钱,往四贝勒府走一趟,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掐了他的零花钱,企图让他回道正道上去。
仅剩的一百大钱,也跟做梦一样离他而去。
弘晖笑的呲着小米牙,乐呵呵道:“又有钱了,哎嘿。”
两人斗着嘴,一边比赛狩猎,玩的不亦乐乎。最后还是射中一只小鹿,弘晖想吃,但是想想要给皇玛法才对,就自己带着小鹿往宫里去。
他骄傲的昂着头,像个打了胜仗的大公鸡。
“皇玛法!”他乐呵呵的唤。
在康熙没应声的时候,又大声喊:“我猎到了一只小鹿!”
康熙闻言挑眉。
他出来就见弘晖小手上还有血,正满眼小星星的看着他。
“你猎到的?”康熙也有些惊。
先前太子也猎到过,但是他打小就受这样的训练,能猎到属实正常。
“你阿玛教你的?”他随口问。
说到这个,他身后的胤禵就有话说了:“回汗阿玛的话,儿臣当场教的。”
他把当场咬的很重。
康熙瞬间挑眉:“哟我们的晖晖崽这么厉害,快让皇玛法亲亲。”
弘晖就骄傲的昂着小脑袋,乐呵呵的笑:“送给皇玛法了。”
有好东西,当然要送来给皇玛法。
这个想法在心里一闪而过,他不禁有些心惊,按道理来讲,他应该给阿玛才是,怎么也轮不到皇玛法什么事。
他仔细回想,这么多时日,确实一有什么,都是直接给皇玛法了,从来没有给过阿玛。
弘晖神色有些复杂,还有些慌张。
上辈子的阿玛做了很多,但是这辈子的阿玛没有。他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阿玛了。
“皇玛法,今天晚上可以吃烤鹿肉吗?”他有些馋了。
康熙点头,叫苏培盛把小鹿送进御膳房处理,一边笑眯眯道:“去,把老四喊宫里来一起快乐。”
到底是人家儿子得到的好东西。
“把德妃……罢了。”
德妃不喜弘晖,就不叫过来两边难受了。
胤禵听出来言下之意,心里有些难受,他所有痛苦的根源都来自德妃,她冷漠的高高在上,只管要求他进步,若是学的好就有奖励,若是学的不好,就是冷眼相对,根本不搭理他,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他内心别扭极了。
所有人都说德妃宠爱幼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优秀的时候,才是那个被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幼子。
有时候在外头,她夸一句别人好,他的精神就紧绷起来。
这些,向来不足以为外人道。
根本没有办法去说这些。
他张了张嘴,想说让额娘来吧,好歹是本分,但是不能来,那就是打脸了。可他不想听到德妃用略带温柔的语气,夸别人好。
罢了。
他在心里劝自己。
康熙瞥了他一眼,这才牵着弘晖的手,一道往乾清宫走去。
胤禵的脚步踌躇片刻,还是自己走了。
明明很开心的,听见德妃,他心里就觉得有一种无法挣脱的阴郁窒息。
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一步一步,很慢的回北五所了。
而弘晖进了乾清宫,乐呵呵的跟康熙讲他的景山行,高兴的不得了。
“下次皇玛法能带我去吗?想去钓鱼,想去打猎,还想去玩爬树。”
弘晖期待极了。
“好。”康熙一口应下。
他得了着小鹿,立马拿来给他了,康熙心中也甚是感怀,觉得孩子一片心意,怎么也不能辜负了。
等胤禛来了,一脸茫然,就见弘晖连衣裳都换了,不由得心里一紧,这半晌突然传召他来,可是弘晖出了什么事。
他面色愈发冷峻起来。
原本就寡言少语的男人,瞬间更加的沉默起来。
康熙见他神色紧绷,就忍不住笑:“没事,弘晖和胤禵去景山打猎,得了只小鹿,晚上烤来吃,这才叫你进宫来。”
弘晖在边上不住点头。
等康熙说完,就忍不住开始说自己的那些英勇事迹。
胤禛松了口气。
心里还在稀罕,福晋这月份大,怕是不能吃鹿肉,倒是有些遗憾。
“是。”他躬身应下。
弘晖玩了半晌又困了,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往阿玛怀里趴,瞬间就睡着了。
胤禛怜惜的摸摸他红扑扑的小脸,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毯子给他盖上,心想这崽现在的日子真有福气。
他们年少时,汗阿玛没有这般温柔。
等弘晖睡熟了,他才把他放在软榻上,和康熙共处一室,一时有些无聊。他又不能像弘晖一样,可以放肆的东看看西看看。
索性拿起弘晖看了一半的书,也跟着看起来,是白蛇传。
他看来看去,觉得很有意思。
原本觉得许仙很有福气,也很胆小,后来想想,若是福晋有朝一日在他面前变成三层楼还高的大白蛇,他估摸着倒的比许仙还快。这么一想,突然就理解了作者的安排。这种民间传说,在一定程度上,逻辑自洽的还挺严谨。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
这些日子以来,从未像现在这样,有闲暇时间,可以看看话本,想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情。
“胤禛。”高堂上传来康熙成熟的声音。
“你可去祭奠过孝懿皇后?”他突然有些想他了。
胤禛点头:“前些日子刚带弘晖去过。”说起这个,他就一脸僵硬。
当初在烧纸的时候,他放了些园林楼阁童男童女的纸扎进去,烧来伺候皇额娘。他觉得已经很是精心,光是元宝都供奉了不知几何。
然而弘晖一出手,他就输了。
因为他还烧了许多俊男美女的小像,跟皇额娘说,叫她喜欢哪个自己挑着伺候。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弘晖烧了。看着台上的汗阿玛,他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皇额娘瞧着挺好。”他觉得太干巴巴的了,又补了一句。
康熙惆怅一叹:“当初你皇额娘,就是爱吃这鹿肉,每每能多吃几口。”
他想念她了。
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依稀间,连她的眉眼都记不大清楚了。
想到这里,他对胤禛难免温柔些许,轻声道:“朕先前说你喜怒不定,也是想让你改改性子,谁曾想,你从话痨暴躁,直接成寡言冰山。”
从这个极端,到了那个极端。
胤禛神色有些复杂,对于皇帝来说,旧事重提,便已经是低头了。
他眸光泛起水意,眨了眨眼,认真解释:“没有怨怼汗阿玛的意思,只是儿臣觉得汗阿玛说的对,学会听别人想法,也是很重要的。”
他清隽的脸庞上有几分怅惘:“说不定,儿臣天生便是这性子。”
这世间,哪来什么天生。
他变成如此,事出有因。
康熙从御座起身走下来,安抚的拍拍他的肩,低声道:“你如今什么都懂,不需要汗阿玛再教你了。”
“汗阿玛在儿臣心中,是天神一样伟岸的形象,永远值得儿臣仰望。”胤禛神色认真。
这是他从弘晖处学来的本领。
好话说多少都不嫌多的。
说着说着,天色就暗下来,胤禛去把小猪崽弘晖叫起来,低声道:“篝火晚会开始了。”
弘晖一机灵翻身起来,揉着眼睛,眼还没睁开,就要起身。
弘晖掰着自己的小手指:“还有叔伯们……”
从直郡王数到胤礼。
他迷迷糊糊的,看了一圈就问。
康熙摸着他的小脑袋笑:“你就这一只小鹿,竟想办十只小鹿的事,这甚大缺口怕是要朕来补不成?”
弘晖软糯糯的看着他,软乎乎撒娇:“很想一起呀。”
第67章
康熙严词拒绝:“朕不做亏本事。”
弘晖觑着他的神色, 试图垫着脚尖亲亲来贿赂他,软声道:“皇玛法,就叫大家来嘛, 好不好呀~”
他清楚的知道历史进程, 如果这时候不聚,再过一年两年的,大家都跟仇人一样。那就再无相聚之日了。
现在虽然有摩擦, 有各种自己的想法,好歹面上还是和气一片,能够安生的坐下来, 好好的用膳。
康熙望着他莹润灿然的双眸,拒绝的话在他喉头打了个转,便咽下了,再说出来的话, 便有些惨不忍睹。
“好。”他说。
弘晖顿时耶一声欢呼起来。他跟小兔子一样蹦蹦蹦, 欢喜的不得了。
“快去快去~”他乐呵呵的蹦。
康熙满心燥郁, 在看到他欢快明媚笑容的时候, 突然就平静下来。
皇帝传召,众人都有些懵, 小太监说的语焉不详, 听的人心惊肉跳。直郡王还是比较担心康熙的,他骑着马, 快速的冲进宫, 等到乾清宫的时候,就见康熙正挽着袖子杀鹿。
胤禔:……
他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看到这一幕, 真的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康熙笑眯眯的看着他,温声道:“过来帮忙。”
地上堆着小鹿、兔、狍子等,都是些比较常规的猎物。而众人都在处理,弘晖正好奇的看着。
他一捋袖子,也跟着帮忙起来。
他是这么想的,胤祉也是,跑过来的时候,发坠都掉了。
康熙:?
一个急忙忙他理解,两个急忙忙的做什么。
他皱眉:“跑什么?”
胤祉环视几人,神色有些莫名,“小太监说汗阿玛传召,不可迟。”
他就想多了。
弘晖乖乖的上前请安,小脸上还有鹿血。他双眸亮晶晶的,笑着道:“三伯,我给你说,这小鹿是我猎的,等会儿多吃几口。”
胤祉心还砰砰砰跳着,面上却笑眯眯的:“好好好,既然是晖晖崽这个小巴图鲁猎的,那必然多吃些。”
他笑眯眯的夸着。
“五叔!七叔!”他乐呵呵的上前打招呼,邀请两人过来帮着杀兔。
都是惯常打猎的,处理这些都是手到擒来,皇阿哥养的尊贵,但基本生存技能都是学过的。
众人正忙活着,胤禩带着胤禟冲进来,他神色慌张,在看见众人忙碌的时候,又缓缓的笑了:“请汗阿玛、几位哥哥安。”
他笑着打过招呼,不用人吩咐,自觉的过来帮忙。
弘晖注视着他温润尔雅的表情,想起来他对漂亮婶婶的态度,真的是对外人十分好,对内人一分好,外人却觉得有百分。
不就是他这温和谦逊的态度。
他表示学到了。
有时候做到这八面玲珑,也属实不容易。
弘晖昂着头,就见胤祥也大踏步走过来,见了众人就朗笑着打招呼,看得出来,他人缘是真的好。
等众人都齐了,一起来处理的时候,那真的是刀光血影。
弘晖也在忙,他捉住一只兔子噶的风生水起,唇角挂着笑容,肉嘟嘟的小手上全是血。
胤禛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惊住了,他一直觉得弘晖可爱,他整日里撒娇,还担心他性子太软,到时候立不起来。
从街头被掳走,到宫中小太监一事,再有玻璃、罐头等,他分明是个聪慧镇定的孩子。
胤禛心中满意。
康熙觑着他认真的抿着唇,上前来用肘部蹭了蹭他的额头,温声道:“累不累?”
弘晖摇头。
他甚至有些兴奋。
作为大熊猫,骨子里还是有野性在的。
康熙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心里满意,老四的顾虑也是他心中所忧,若弘晖太过绵软没血性,长久在乾清宫,反而会害了他。
他们杀完,剩下的一些脏活儿就交给御膳房的处置,原本是杀这道工序也要交给御膳房,后来康熙想着,宫中阿哥不易养的太娇气,也得见见血。
弘晖有些意犹未尽:“还有吗?”
熊猫崽崽的血性都被激发了。
康熙拍拍他的小脑袋,温声道:“乖乖,你还杀上瘾了。”他看向一旁的胤禛,笑的满是欣慰:“跟你阿玛有些像。”
闲闲的聊着天,又叫众人先上茶上点心,先坐着聊天,这处理野味,还得些功夫。
弘晖坐在康熙怀里,他忙活半晌,属实有些饿了,一会儿要吃桂花糕,一会儿要吃豌豆黄。
康熙细心的喂他吃,再要第三块的时候不给了,无奈道:“现在不许吃,等会儿吃不下你自己亲手猎的小鹿。”
他这么一琢磨,好像还真是。
“那好吧,我饿着。”他惨兮兮道。小孩不经饿,饿一下就难受的要命,小嘴巴忍不住想吃。
康熙摸摸他的脑袋,想了半晌,才缓缓道:“多喝热水。”
弘晖顿时一脸震惊。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喜提“多喝热水。”
“好。”他虚弱应下。
觉得自己不能好了。
康熙见他捧着白水吨吨吨,突然反应过来:“喝奶吗?”
弘晖满脸幽怨:“喝。”
又抱着碗碗奶吨吨吨了一碗,熊猫崽崽惆怅,他甚至不敢摊平了,想了想立在康熙的太师椅上,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晃给他听。
“一肚子水。”
晃一晃,全是水声。
康熙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谁知道他饿成这样,抱着水都能连喝两大碗。
笑笑闹闹中,时间过的特别快,弘晖作为最小的,很是被欺负了一通,其中以康熙带头。
“皇玛法,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小,不是傻?”
你们生崽就是拿来玩的心态太重了。
隔着很远,都被他给听见了。
弘晖晃着自己肚子里的水,轻嘶一声:“我要尿尿~”
康熙一拍他小屁股:“文雅些,这世间当真没你在乎的脸面了。”
他被拍了一个哆嗦。
控制的很艰难的崽崽,登时控制不住。
顺着一股热流,他嗷的一声就哭了。
弘晖委屈巴巴的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精致的小鞋子,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他觉得自己不是不在乎这人世间了,而是退出这人世间了。
生活好难,崽崽落泪。
胤禛冷着脸,脱掉身上的马褂,围在他腰间,压低声音道:“没事,阿玛在。”
说着就单臂抱着他往一旁的偏殿去。
他什么都没说,闲庭信步的起身往外走,方才笑着的兄弟,顿时不敢笑了。
弘晖乖乖点头,靠在他颈窝,惨兮兮道:“羞羞。”
胤禛拍拍他屁股,示意他岔开腿换亵裤,温声道:“谁不尿裤子。”
他声音带着不疾不徐的镇定。
让弘晖很好的收住情绪,乖乖的换了一套衣裳。
等再出去的时候,他小脸红扑扑的,但双眸明亮,窝在胤禛怀里乖乖的。看得出来,他心情已经好多了。
康熙上前来,把他抱在怀里,软声道:“是朕方才不对,晖晖崽不气好不好?”
他当众道歉。
众人顿时怔住。
开始重新审视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对于弘晖养在万岁爷跟前,众人都比较在意,但是他们更觉得,这跟心情不好养个小猫小狗一样,乖巧的时候,逗弄一下,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是会在众人面前低头哄人,这自然就不一样了。
弘晖昂着头。
他眼尾还带着一丝红意,小脸肉嘟嘟的,乖乖的看着他。
“没事呀,皇玛法不是故意的。”
他当时确实又羞又急,这会儿被阿玛已经安抚好了,自然觉得什么都行。
康熙伸出大掌,摸了摸他的小脸蛋,温声道:“晖晖崽可以生气的。”
他这么说。
弘晖歪着小脑袋,思索片刻,就叉着腰,一脸自豪的昂着头:“那罚皇玛法给我亲亲。”
他抬着下颌,软乎乎撒娇:“快。”
康熙登时哈哈大笑起来,把他抱在怀里,使劲亲了亲他的脸,温柔道:“乖乖,好甜。”
甜的都想抱着他啃两口。
两人一笑抿恩仇,胤禛一直紧绷着的一口气顿时松了,他不担心汗阿玛自此厌倦弘晖,只担心他因此地位一落千丈。
从万众瞩目,到被人忽视。
他经历过,他知道其中的痛处。
当初在孝懿皇后膝下,无人敢怠慢,后来皇额娘没了,这起子捧高踩低的奴才不会对他做什么,也不敢,只不过当瞧不见他罢了。
后来到永和宫,都知道他身边有孝懿皇后的人,平日里伺候的也周到,但是一句话都没有,也不会离开他的身,让素日里伺候的奴才不好跟他说什么,这两相夹击之下,他很是过了段无法言之于表的日子。
如果弘晖被汗阿玛厌弃,他也会经历这些。
吃过这些苦头了,他舍不得他再吃。
好在,弘晖在汗阿玛心里的位置,比他想象中更重要些。
胤禛长睫微敛,严肃清泠的面孔迎着光,被照的像是一尊垂眸的白玉佛像。
“汗阿玛!”一道阴柔的男音响起。
弘晖昂头去看,就见表情阴翳的太子慢慢踱步过来,他垂眸请安。
他看的心中一惊。
去岁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太子神色温和,颇有些谦谦君子的味道在。
不知从何时起,他眉间渐渐有了折痕,如今眉眼间有挥之不去的阴翳。
便是连眼神也不对了。
康熙面上的笑容一顿:“太子来了。”
说着就叫奴才赐座,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温声道:“快坐,等会儿有弘晖亲自猎的小鹿。”
太子看着弘晖肉嘟嘟的小脸蛋,那粉扑扑的小模样可爱极了,正冲着他甜甜的笑。
“当初还叫孤二叔,孤半晌没想明白。”太子神色缓和了些,苍白的指尖捏了捏弘晖白嫩的脸颊,轻笑着道:“过去许久才反应过来,当叫二伯才是。”
他没说应该尊称他为太子殿下。
康熙见他哄弘晖,神色就也跟着柔和下来:“给太子上茶上点心。”
这一瞬间。
太子几欲落泪。
他心中汹涌而出的委屈,几乎将他淹没。
想当初,汗阿玛入目所及之处只有他。那些偏爱都是他。
现在,他的茶水点心,竟然靠哄崽崽来获取了。明明去年他还笃定,这世间任何人在汗阿玛的心里,都爱不得他半分。
太子神色茫然,眨了眨眼,心里酸的厉害。
他也是什么都没有的小孩了。
索额图说的对。
帝王宠爱虚无缥缈,整日里计较这些,怕是失去那一日才知道其中痛处。
索额图失去过,他知道。
胤礽没有失去过,他不知道。
现在他知道了这剜心的滋味。
弘晖拱了拱康熙的脖子,皱着小眉头闻自己的手,惨兮兮道:“臭。”
他鼻子可灵了。
康熙也来闻,就觉得香香的,不由得无奈,温声道:“香的。”
两人嘀嘀咕咕的,刚说两句,弘晖注意力就转移了,他皱了皱小鼻子:“好香。”
康熙:……
你一会儿香,一会儿臭的。
片刻功夫,就见有小太监过来禀报,说是烤全羊和烤乳猪已经好了,可要抬过来。
康熙拍拍弘晖的小屁股:“厉害。”
那么远都闻到了。
弘晖原本就饿,闻见味儿登时馋的不行。
“好好好,这最好吃的一块肉给你吃。”康熙摸摸他的小脑袋,声音温柔。
胤礽神色又是一阵恍惚。
他感觉自己割裂开来,一半在心里哀哀哭泣,一半在面上笑的温和:“这块最嫩最香,全给晖晖崽吃。”
胤礽想,他断然没有跟幼崽争宠的意思。
但是他心里难受。
胤禵闻着味儿,欢呼一声上前来,试图跟康熙商量:“汗阿玛,儿臣也小,也要吃最好的肉。”
康熙瞥了他一眼:“滚。”
都跟他一样高了,还说自己小。
话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让奴才先给他来一块。
弘晖吃的小嘴巴冒油,香喷喷的:“皇玛法吃鹿,皇玛法吃鹿。”
“朕不吃。”
“皇玛法吃鹿。”
康熙这才灵光一闪,这说的不是给他吃,而是自己要吃的意思。
“去问问御膳房,做的怎么样了。”野味不如这自家养的好做,必然要废些功夫。
“二伯吃。”弘晖把碟子往胤礽面前推。
太子胤礽,自幼聪慧,颇有过目不忘之能,文武兼备,他监国过几次,都很得朝野上下赞叹。
现在见他气数渐散,弘晖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太子倒下,代表着九龙夺嫡的炽热。
胤礽冲着他笑了笑,摸摸他头上的小啾啾,笑的特别温柔:“你吃吧,小孩要紧。”
弘晖执拗的捧给他:“就要二伯吃。”
胤礽心里那块哐哐漏风的黑洞,被弘晖那双乌溜溜温柔的双眸给补上了。
“好。”他接过。
康熙瞥了一眼,拧着弘晖的耳朵骂:“你又不想吃皮是不是?”
胤礽:?
第68章
弘晖无辜的抱着小脑袋, 讨好的笑:“皇玛法疼疼疼!”
康熙冷笑:“朕不疼。”那点子最好吃的给他,他还嫌的送旁人。
初夏的日头晒的人微燥,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来。御花园中有各色鸟虫鸣叫的声音, 听着有意思极了。
幼崽小脸红扑扑的, 小揪揪被挠的松散,雪白的小脸蛋被他用手挤出肉肉来,软乎乎的撒娇:“皇玛法贴贴。”
康熙原就没用力, 听他这么说,更是舍不得松开手,就见弘晖颠颠的跑过去, 叫奴才拿烫过的青菜来,又切了胡瓜丝、葱丝等,夹着一起吃。
“您尝尝。”弘晖满脸期待。
胤礽一颗心被放油锅里再拿出来,拿出来再放进去, 这会儿瞧见小小的青菜包, 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
他放入口中。
烤乳猪的皮是有些腻, 但是这些混合在一起, 很好的解了这种腻。
“不错。”他叹。
弘晖顿时美滋滋的,凑到他耳边试图说悄悄话:“皇玛法他就是嫉妒。”
康熙:?
你这悄悄话震耳欲聋的, 朕听见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
弘晖就哒哒哒的跑过去, 又给康熙卷了个菜卷。
“好吃叭。”他说。
康熙点头,这样确实很解腻, 他很喜欢。
“咳。”胤禛也开始清嗓子。
弘晖懂了, 哒哒哒的跑过来给他卷菜包。
见他垂眸慢条斯理地吃了,这才又自己吃去了。
“咳咳咳。”胤禵等了半晌没来给他卷,不由得开始提醒,疯狂的咳嗽告诉他。
弘晖正乖乖过去, 被康熙捏住小揪揪:“你没长手?”
哄胤礽也就罢了,哄胤禛这个亲爹是应该的,胤禵就算了。
“你再咳,过来伺候。”他说。
胤禵顿时安静如鸡,他想接着吃肉肉,不想跟小太监一样跟在众人身后伺候。
众人一时间都笑开了,直郡王捧着酒杯,笑着道:“今儿也算是借弘晖猎来的小鹿,一家子骨肉聚一聚,作为大哥,这杯酒,先干为敬。”
他豪爽的一口闷,利索的翻转酒杯。
胤礽觑着他,眸色幽深,他占长,他占嫡,有太子在的地方,向来不需要直郡王出头,但是今天他出头了。
“大哥好雅兴。”他压着脾气,平平的说了一句。
康熙看了两人一眼,淡淡一笑。
他也举起酒杯,温声道:“是,弘晖这小子,用一只小鹿几只兔,生生的办起这宴会,朕敬你一杯。”
说着他朝弘晖抬了抬酒杯。
小崽崽高傲的昂着头。
“哎嘿。”
他捧起自己的碗碗奶,昂着小脑袋,一脸豪迈的吨吨吨,故作高深道:“这酒不烈!”
康熙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快给弘晖上烈酒!”
这一笑,方才那僵硬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众人都要看弘晖喝烈酒的样子。
等端过来后,弘晖登时懵了。
“真喝啊?”
这一碗下去,他得变成小傻子。
康熙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笑吟吟地看着他,用毋庸置疑的腔调朗声道:“对。”
弘晖强忍着回头看阿玛的欲望,他在回想近些日子来四贝勒府可曾违逆圣意,阿玛是个谨慎性子,素来如履薄冰,而额娘怀着身孕在府上,自然也无从说起。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捧着碗,就要一口干掉。
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给拦了。
属于少年人的手,初初有了大人模样,却细骨伶仃更显清瘦。
“汗阿玛,儿臣替弘晖喝三碗。”胤禵沉声道。
忤逆康熙是要被罚的。
三碗酒。
怕是要喝苦药汁子养着。
但是他不肯看着弘晖喝酒。
场上一时寂静下来,康熙朗笑着的面孔也跟着阴沉,他板着脸看着胤禵,冷声道:“三碗?”
“那是哄小孩的,你得一瓶。”
康熙抬起下颌示意,登时有小太监捧着酒瓶上前来。
胤禛深深的皱起眉头,却稳稳的坐着不动,他想的和弘晖一样,这四贝勒府没犯错,汗阿玛不至于惩戒,必然是闹着玩的。
他总算知道什么叫愣头青了。
胤禵这一闹,反而显得汗阿玛不够慈悲,逼着小孩喝酒。
闻着浓烈的酒味,胤禵就有些僵,说到底他还是个半大少年,偷偷的喝口酒尝尝大人滋味也就罢了。
他昂着头,灌了一口。
辛辣的味道从鼻腔窜出来。
胤禵狼狈的大咳,弘晖无奈,赶紧拿锦帕给他擦,又把自己的小碗递给他:“喝口润润。”
等碗挨的近了,胤禵就捂着胸口跪下了。
这是蜜水。
给弘晖吃腻的时候解渴用的。
他清了清嗓子,很是尴尬的一口闷,讨好的对着康熙笑了笑,偷偷用手指戳了戳弘晖,示意他赶紧去求情。
弘晖就哒哒哒的扑进康熙怀里,软乎乎的撒娇:“皇玛法,十四叔臭臭,不喝了。”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压低声音说,那让你十四叔离你远些喝。见弘晖瞪圆了眼睛,康熙这才朗笑出声,冲着胤禵摆摆手。
胤禵顿时松了口气,乐呵呵的上前来,一抹嘴巴,轻笑着道:“汗阿玛,你是不知道,那酒卡在喉头呛到了,没咽下去,顺着鼻腔喷出来,辣的想哭。”
少年惨兮兮的皱着脸,像是愁绪满满一样,他昂着头,学着弘晖的样子撒娇。
康熙被丑的眼睛疼。
这弘晖撒娇只会让他觉得心疼极了,透着幼崽的天真娇憨,而胤禵这般撒娇,就透着成年人的狡诈,让人想揍他一顿。
“滚。”他笑骂。
胤禵呵呵一笑,麻溜的滚了。
只要不让他喝酒,有多远滚多远。
弘晖腻在康熙怀里,张着小嘴巴,娇气道:“吃肉肉吃肉肉。”
他要吃好多好多。
康熙瞥了他一眼,见他跟那雏鸟一样,懒的够呛。
“方才喂别人不还挺勤快,怎的轮到自己就知道张着嘴了?”康熙轻笑。
弘晖一脸无辜。
“皇玛法亲手喂的特别香。”他甜滋滋撒娇。
康熙刚开始是要严词拒绝的,但是对上他那巴巴的小眼神,手比嘴快,立马开始喂他。
众人:……
你俩是完全不顾我们死活。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他们心惊肉跳的,他俩跟没事人一样。
这哪里能行。
刚才以为弘晖要挨罚了,结果胤禵冲出去,以为他要挨罚了,弘晖又去求情了。
兜兜转转。
只有他们的情绪被吊在空中。
胤礽静静地看着吃的小嘴油汪汪的弘晖,那小肚子还挺能装,吃了一口又一口。
而汗阿玛一直很细心的喂他,没有丝毫不耐。
“胤禵,出来。”康熙扬声道。
看着少年紧张的走出来,眼巴巴的看着他,康熙挑眉:“朕吃的无聊,表演个才艺。”
“好哒。”
胤禵乖乖应下。
他想了想,叫人拿琵琶来。
康熙:?
这玩意儿稀罕。
宫中会琵琶的人不少,但是独独没想到胤禵会。他有些期待了。
弘晖也跟着好奇的支棱起来,想看看十四叔弹琵琶是什么样子。
见此,胤禛转了转佛珠,敛神不动了。
胤禩乐呵呵的笑:“还有哪位兄弟有特长?也一并出来玩耍才是。”
说着他看向胤禛,笑的如沐春风:“四哥以为呢?”
这就是点名要他出来的意思。
弘晖眼前一亮,他搂着康熙的脖子,拍着小手兴奋道:“八叔既然想一起玩,不如跳个胡旋舞,和琵琶多相配。”
胤禩:。
倒也不必。
然而弘晖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胤禩:……
这就是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成。
他不会跳胡旋舞,但是众人都笑呵呵的看着他,他也不好真的扫兴。
“儿臣会吹笛子,不若奏乐如何?”他提议。
康熙可有可无的点头,原就是他自己跳出来。
胤禵手里抱着琵琶,胤禩立在他身后,正吹笛子。
两人倒也相得益彰。
弘晖见十四叔真的会,不由得惊诧极了,不停鼓掌,小手都拍的通红。
“真棒!”他不住欢呼。
康熙把他揽在怀里,笑眯眯的贴贴他软软的的小脸蛋,温柔道:“喜欢?”
弘晖疯狂点头。
实在太爱了。
等两人停下,康熙又点胤祥出来,问他会什么,胤祥就笑:“回汗阿玛的话,儿臣会舞剑。”
弘晖顿时又一把子期待住了。
就见少年单手持剑,清瘦修长的身躯闪转腾挪,剑在他手里,翻出漂亮的花来。
“翩若游龙宛若惊鸿!”弘晖兴奋的不得了。
看着他喜欢,胤祥更加来劲了,特意翻了个跟斗,人在空中,用脚踢了几个剑花。
弘晖顿时哇哦起来,高兴的不得了。“十三叔太厉害了叭!好爱十三叔!”
他蹦的来不及吃肉了。
康熙眼疾手快的给他塞一口,这才看着他,笑的无奈:“做什么?”
弘晖双眸亮晶晶的:“太厉害了叭!”
人在空中挽剑花。
康熙捏捏他小脸蛋,笑眯眯道:“朕教的。”
弘晖顿时又兴奋起来,奶唧唧道:“皇玛法也好厉害!”
简直绝了。
他吃饱瘫在康熙怀里看表演,皇阿哥的表演观赏性很强,熊猫崽崽看的心满意足。
等胤祥舞剑结束,浑身都被汗水给湿透了。他眸子却亮晶晶的,高兴的不得了。看着弘晖在阳光下的微笑,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康熙捏捏弘晖的小脸,温声问:“还想看谁?”
弘晖视线在众人中巡弋,他觉得自己现在跟美杜莎一样,看谁谁害怕。
“不了不了,刚吃饱饭,还是休息一会儿。”他赶紧摇头。
十三、十四跟他关系不一般,这忙也就忙了,但其余叔伯跟他就没这般亲近了,属实不合适再瞧着人家吃完表演。
会结仇的。
康熙戳戳他脑门,示意他真是滑头的紧,不由得笑了:“成,叫奴才上茶。”
吃了腻的,自然是要解腻才是。
弘晖吃多了肉,这会儿有些渴,就着康熙的手喝水,一边笑眯眯道:“今天吃饭的真开心。”
一只小鹿办成的大事,肯定开心。
康熙摸摸他小脑袋。
弘晖被摸的很舒服,在他怀里顾涌两下,没忍住睡着了。
“还想吃什么,再让御膳房上一点?”康熙问。半晌没人回话,康熙低头,就见弘晖已经睡着了。
怪不得沉甸甸的。
既然睡着了,他就让魏珠把弘晖抱回乾清宫睡觉,这才看向众兄弟,这会儿他这一片慈父心空前高涨。
“都陪朕走走。”
他说。
康熙说完,率先在前头走起来,胤礽紧跟着他,紧接着就被握住了手。
“太子。”他喊了一声。
在胤礽以为他会接着说点什么,汗阿玛却看向旁处,他心里又忐忑起来,是要骂他还是要夸奖他。然而这话,也不知道该有没有能听到的那一天。
众人一道往前走,胤禔想说一些话,最后还是选择静默。胤祉见胤禔和胤礽不说话,就跟着不说话了。
众人闲闲的说着话,一时间气氛倒是和谐极了,欢声笑语不断。胤禛走在后头,看着太子脸上久违的露出笑容,他也跟着翘了翘唇角。
他心里有些惋惜的,知道这一幕,不过是哄汗阿玛开心,他想看兄友弟恭,大家就表演兄友弟恭给他看。
康熙确实高兴,他握着胤礽的大掌没有松开,也是想着,他失了索额图这个左膀右臂,整个人都颓废起来。
他想了想,决定默认他和江南文人的关系再密切些。
他这里放权,隔日功夫胤礽就察觉到了,毕竟这突然很宽松,他接触的特别顺利。
因为弘晖吃到肉了。
他笑了笑。
面上又带着惆怅的笑意。
而弘晖睡醒后,就发现众人都散了,他窝在被窝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玉白可爱的小脚脚伸在外面。
他粉嫩嫩的脚趾蜷缩,蹬了蹬被子,顾涌了一下,这才奶里奶气的闭着眼睛喊:“皇玛法~”
他一喊,呼啦啦进来一群奴才伺候,擦脚的洗脸的,很快把他收拾成一个可爱的崽崽。
“皇玛法~”他哒哒哒的往前殿去。
刚一走进去,就见边上有一个美丽的少女,生的花容月貌,正跪在殿中,眼睫上挂着两滴泪,要坠不坠。
弘晖撅着小屁股,盯着那两滴泪。
康熙原本无奈的面色,见他如此,不由得笑了:“怎的,看你玛嬷做什么。”
“快掉。”他等不及了。
佟佳贵妃秀气的眉头紧蹙,伸出玉白的小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哼笑着道:“你是不是也想掉眼泪。”
他不想。
弘晖能屈能伸的抱住佟佳贵妃大腿,看着她精致的眉眼,软软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佟佳贵妃摇头。
她那好意思跟孩子说这个。
就是想家了,想回去看看,然而自小在宫里长大,关于家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家在何处,又跟万岁爷拌了两句嘴,就忍不住掉眼泪。
后来人家要哄,她还拽的二五八万不让哄。
然后就被弘晖瞧见她偷偷掉眼泪的样子。
挺丢人的。
佟佳贵妃抿着唇,鼓着脸颊笑的很不乐意。
弘晖哒哒哒的冲进康熙怀里,小小声道:“皇玛法,你欺负漂亮玛嬷了?”
康熙大掌一摊。
他欺负个小姑娘做什么。
弘晖想了想,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他脑海中就一片空白,试探着道:“玛嬷,要不我给您翻个跟斗?”
佟佳贵妃:?
你在说什么。
谁知道,他竟然真的翻了个跟斗。
佟佳贵妃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用锦帕沾了沾眼角,无奈道:“怎的养出个皮猴来。”
康熙皱眉:“你不给朕翻个?”
大冤种就起身去翻跟斗。
弘晖连翻好几个,这才乖乖道:“累了累了。”
他今天好忙。
佟佳贵妃笑眯眯的摸摸他的头,温柔道:“吃不吃糖,承乾宫有很多,只要你去就给你吃。”
“不吃糖,坏牙。”他挺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胸脯,昂着小下巴,一脸自豪道:“我长大辣!”
他才不会馋嘴。
佟佳贵妃挑眉:“当真?”
弘晖疯狂点头,他现在都是四岁的崽了,马上四岁半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他舔了口嘴里的糖,真甜。
佟佳贵妃满腔仇和怨一时间消散一空,上前捏捏弘晖的小脸,浅声道:“怎的这般乖,要不然你皇玛法喜欢,真要把你抢走。”
那就成她的小崽子了。
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您真抢走,养上两日,就觉得烦了。”他想着自己还挺好养的,就是别人不这么觉得。
弘晖知道幼崽的麻烦。
但是佟佳贵妃不知道,她满心满眼都是白嫩嫩粉嘟嘟的小脸蛋,亲一亲捏了捏就喜欢的不得了。
弘晖窝在康熙怀里,他懒洋洋的掰着指头算:“这都六月了,一晃就七月了,马上就八月了,还不去畅春园吗?”
他有些等不及想去了。
传说中的畅春园。
他又想到了圆明园,这时候还是畅春园边上的一个小园林,并没有扩建。弘晖昂着头,他琢磨着,想要去园林玩。
康熙摇头失笑:“你去畅春园容易,那你额娘怎么办?”
“看这里。”弘晖在康熙的注视下,拿出纸笔,粗略的画了个圈表示这是畅春园,而畅春园北边不远还有个小园林。
“把这个收拾一下给额娘住,岂不是正好。”其实他特别害怕,乌拉那拉氏马上要生了,在府里他总觉得有些危险,毕竟这雍正帝子嗣不丰,小年糕生了好几个都没站住,都夭折了。
他也好担心。
孩子没了倒是可以再生,这个额娘要是出一星半点的问题,那就真是要命了。
搬到园子里头,众人鞭长莫及,就是有些阴司功夫在身上,也无从下手,多好。
越想越觉得不错。
“好不好嘛~”他撒娇。
在康熙怀里顾涌顾涌,跟没骨头一样。
“漂亮玛嬷帮帮我,也这样撒娇。”他眼巴巴的看着佟佳贵妃。
“撒娇?”她迟疑了。
看着弘晖期盼的眼神,她试探着伸出自己的小手,捏住康熙衣角,轻轻晃了晃:“好不好嘛。”
她声音软糯。
在发出这声音的一瞬间,她就想掐死自己。
这什么软糯乖甜的声音,末尾还含着一批丝笑意。
不像是害羞,倒像是欲拒还迎的拿捏。
她捏了捏手指,脸颊烧红一身。
康熙闻言,赶紧摸摸她的头,闷笑着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虽然有些早,但是去畅春园也可以,他也挺想念那地方,然后就把那个小园子拨给弘晖了:“你的地方,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弘晖顿时欢呼一声,笑呵呵跟做梦一样,心想还能怎么安排,当然是把额娘给安排进去。
“走了有了,灰灰~”
他扭头就跑。
康熙:?
等回四贝勒府后,弘晖从书房找到正院,从正院找到园子,却不见阿玛额娘的人影。
他看向一旁伺候的奴才,大家都不知道。
弘晖慌了。
哭唧唧的喊:“阿玛~额娘~”
他满心欢喜回来分享喜悦,结果一个人影都找不到。他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想着看阿玛和额娘什么时候回来。
天色擦黑的时候,才看见一辆低调的青蓬马车缓缓从远方驶来,车窗上挂着精致的宫灯。
他倏地立起身。
就见马车帘子打开,胤禛快速的跳下来,然后去接身形笨重的四福晋。
“天色晚了,尚未接弘晖呢。”
“不接。”
冷冷的男音响起,弘晖的心里也哇凉哇凉的。
“为甚?”他没忍住问。
弘晖也想哭了。
他们背着他偷偷的去玩也就罢了,竟然还商量着不接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简直太离谱了。
乌拉那拉氏闻言一怔,她意外:“弘晖回来了?”她都不知道。
弘晖一脸幽怨。
胤禛清了清嗓子,随意的拍拍他小脑袋:“回来作甚。”
弘晖点头:“我回来作甚。”
当瓦亮瓦亮的电灯泡。
“那我走?”
“好。”
三人一边说着小话,一边施施然的往正院去,就听弘晖压低声音说,这畅春园过去北边有的小园子,问他们知道不。
两人自然是知道的。
“我的!”弘晖骄傲的挺着胸膛。
胤禛挑眉,慢条斯理问:“你的?”那小园子虽然小,也是畅春园比的,实际上并不小,并且和畅春园挨着,依山傍水的。
这么好的园子,大家都默认是太子的,谁能想到会到小崽崽的手里。
“额娘,我和您说。”弘晖压低声音,一脸神秘道:“您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过几日就要去畅春园,您到时候往小园子里一住,比畅春园还自在。”
因为她是唯一的,也是最自在的。
乌拉那拉氏眼睛亮了。
马上到夏天,她已经在考虑到时候自家爷去畅春园,留下她一个人生孩子,这来回传递信息不方便,怕是要横生枝节。
而弘晖提出的这种解决方式,无疑是最好的。
她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在弘晖小脸蛋上亲亲,软声道:“幸亏额娘有晖晖崽,要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弘晖也跟着嘿嘿笑。
这往畅春园避暑,这些年都去惯了,都有定例在,一说要走,权利中心就很快从紫禁城转移到畅春园。
而不等四贝勒府的其他人反应过来,不知道何时起,正院里头也没人了,只说一切叫长史做主,其余的事,都等两人回来再说。
小园子被胤禛收拾的很是舒服。
原本就是时时修葺,如今进了家具等,瞧着就更有生活气息。
乌拉那拉氏牵着弘晖的手,走在羊肠小道上,看着一旁的小河、芦苇、野鸭,心里就满意的不得了。
她如今月份大的厉害,走路颇有些笨拙,索性慢慢的走。
“那你在畅春园住在哪?”乌拉那拉氏有些担忧的问。
弘晖歪着小脑袋:“我跟皇玛法一起住。”
乌拉那拉氏和胤禛对视一眼,在弘晖被梁九功叫走的时候,有些担忧。
“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弘晖如今很是得万岁爷喜欢,若是有人心生妒忌……”先前也不是没有的事。
文的有散布流言,武的有直接掳走。
这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乌拉那拉氏心里是真的害怕。
胤禛伸手揽住她,扶着她慢慢往正院里走,一边压低声音道:“你当他为何在宫中调皮更甚?他心中自有分寸。”
这样瞧着无害。
再者才四岁,众人心里都是有些轻视的,觉得他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别怕,有爷在。”胤禛面容清俊。
乌拉那拉氏看着他笃定的眼神,心里瞬间就安定下来。
“嘶……”她走着走着,突然不动了。
胤禛静静地立着。
先前也有这时候,是被孩子踢疼了,这是个调皮崽,踢起人来要命。
谁知——
“好像肚子疼。”乌拉那拉氏娇媚的小脸上有几分慌张,就算生完一个孩子,听御医说,这第二个会更快些。
“肚子?”胤禛重复了一下。
赶紧打横将乌拉那拉氏抱起来,往正院去,一边叫奴才去请御医来看诊,一边去畅春园报信,再叫汗阿玛好生的照看弘晖。
然而弘晖根本坐不住,他只要想想,自家额娘正在生崽,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弘晖昂着小脸,他奶唧唧的跟康熙撒娇,非得要回小园子去。
康熙知道他担心,但是也不想叫他见血腥气,就指了身边的嬷嬷过去坐镇。
“好了,比你去更叫人安心。”弘晖想想也是。
但是他坐不住。
一会儿说肚子疼,一会儿说不疼了。他登时稳不住,非得要往小园子冲,康熙拦不住,索性随他去了。
弘晖就带着一众奴才,又呼啦啦的回小园子。
“阿玛!阿玛!额娘额娘??”他见乌拉那拉氏在吃鸡丝面,许是有些辣,鼻尖都冒汗了。
“不是要生了吗?”
乌拉那拉氏瞧见他就觉得浑身有力气,笑着道:“说是快生了,这个快是一天还是两天还是四五天,谁也说不准。”
弘晖:……
这话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熊猫崽崽摸了摸自家额娘圆滚滚的大肚子,试图跟肚子里的崽崽商量:“要不你快出来,到时候哥哥陪你玩。”
他肯定要做个好哥哥。
乌拉那拉氏抿着唇笑:“他在肚子里,哪里能听见你说,快别……”
话音未落,她就面色大变。
“快来扶着。”她觉得羊水破了,或者是见红了。
一股热流顺着腿流了下去。
弘晖正想说什么,就见大人给带离了,他想看着额娘,想说说他有多爱她。
“额娘!晖晖崽爱你!”
真的好爱好爱。
乌拉那拉氏知道他肯定心里不安,就回头来安慰他:“额娘没事,你乖乖去玩,玩够再回。”
免得在此处看着,反而让他心生恐惧。
胤禛摸摸弘晖的头,正要跟着进二院,就被产婆给推出来了。
“爷,您还是去照看大阿哥,产房污秽,不兴男人进。”产婆陪笑。这污秽不仅仅是指见血,还会有双失禁的情况出现,到时候不利于夫妻和谐。
胤禛抿了抿唇,心里担忧,面上却冷冷的。
父子俩坐在二院门口。
弘晖不肯走,胤禛也就陪着他。
弘晖昂着小脸,他软声道:“阿玛,你说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他好奇的不得了。
马上能揭晓答案,更是兴奋的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冲进去,在边上侯着才好。
胤禛沉默不言。
他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不同于平日的不疾不徐,这次转转停停,那骨节修长的手指,颇有些茫然。
“阿玛,你说额娘疼不疼呀!”
“阿玛,你说额娘会不会在哭呀。”
“阿玛,额娘是天上的仙子,为什么要生孩子那么痛。”
……
弘晖紧张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些什么。
而胤禛面上一片镇定,眼神却是空茫的。
此时,康熙又赏了百年老参备着。
“弘晖!胤禛!”一道清甜的女声响起,就见佟佳贵妃快步过来,温声道:“你们堵着门作甚。”
弘晖瘪着小嘴:“害怕。”
现在生孩子尚且不是百分百的成功率,这古代生孩子,一不小心就一尸两命。
他想要额娘好好的。
佟佳贵妃就拍拍他的小脑袋,温柔道:“弘晖不怕不怕哦,你额娘定然能平安产子的。”
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乌拉那拉氏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有弘晖这么好的崽崽。
“为什么没动静呀。”
弘晖担心的不得了。
佟佳贵妃也没生过,她就看向一旁的嬷嬷。
胤禛看似闭目眼神,实则耳朵悄悄的支棱起来,就听着嬷嬷怎么说。
夏日炎炎。
胤禛心中燥郁难言。
“阿玛,你嘴巴上起了两个油亮亮的大燎泡!”弘晖一脸担忧:“阿玛不舒服吗?”
胤禛垂眸敛神。
第69章
不知从何时起, 知了的声音不绝于耳。
胤禛转动着手上佛珠,揽住一脸担忧抱住他的弘晖,低沉压抑的声音响起:“无事。”
他抿了抿嘴。
不禁轻嘶一声, 唇上的燎泡有点疼。
他就在想, 福晋素来娇气怕疼,稍微重着便眼泪汪汪的,产子之痛, 她又如何撑的住。
弘晖在胤禛怀里窝了一会儿,属实待不住,便起身立在月亮门下, 踮着脚尖往门里看。
“我想陪额娘。”他眼里鼓着一泡泪。
额娘得多疼啊。
他都不敢想。
佟佳贵妃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你乖乖在此处,玛嬷替你进去看,好不好呀?”
弘晖点头, 眼泪再也忍不住, 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眼巴巴的看着佟佳贵妃往后院去, 自己却只能立在门口。
“她是至亲的额娘,为甚要守什么劳什子的规矩, 连陪陪她都不成?”
他在门口踌躇片刻, 趁奴才不注意,一溜烟的窜出去, 奴才们顿时惊了, 要去抱他回来,却见自家四爷面色漆黑,不禁没把大阿哥叫回来,甚至还起身, 也跟着往内院去。
原来爷是要亲自把他捉回来。
然而——
胤禛那颀长的身影,也停留在窗前,苍青色海云龙纹的长袍,伫立在此处。
弘晖撅着小屁股,努力的巴在窗沿上,他奶唧唧唤:“额娘!我和阿玛等你!”
要平平安安。
窗子吱呀一声打开,就见乌拉那拉氏正捧着海碗吃鸡丝面,见两人这凄风惨雨的样子,顿时有些惊。
“发生什么事了?”她面色一沉。
弘晖眨巴眨巴眼睛,在他想象中,这要生孩子,这会儿疼的无暇他顾,怎的额娘还好端端坐着吃面。
一旁的胤禛也有些呆。
他惯常抿着薄唇,那大燎泡疼极了。
但福晋还没开始生。
他疼早了。
见爷俩的表情,还有身后目瞪口呆的佟佳贵妃,她不由得笑的无奈,轻声道:“还早着呢,天黑之前能生下来,那都是利索的。”
三人:?
弘晖知道额娘没事,小胳膊一软,登时撑不住,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乌拉那拉氏:……
她心里暖胀胀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做甚,竟如此挂心。
“额娘没事。”她笑。
等对上胤禛那双深邃鎏金的双眸时,她看着他唇上的大燎泡,半晌没说话。
她红了眼眶。
觉得值了。
孩子孝顺,夫君疼爱,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妾身无事。”她翘了翘唇角,眼神缱绻,似含着无尽的情意。
她顿了顿,在胤禛深邃的眸色中关上了菱格窗,隔着窗纱,朦胧的看不大清楚,那道苍青色的身影却丝毫未动。
室内,产婆带着艳羡的恭维声响起:“福晋好福气,得丈夫敬爱,孩子也孝顺的紧,满心满眼都是您。”
她做产婆几十年,这夫妻情分都看淡了,男人嫌自家女人产子太丑不肯多看的,嫌晦气的,还有毫不在意不闻不问的,再有搂着新人寻欢作乐的都有。
前儿还有一家,那家夫人怀相不好,略微胖了些,面上也生许多斑点,再者整个孕期都在吐,又白了头发,那家大人便去妾室房里了。
女人把命搭上了,也没让男人看一眼。
产婆搀扶着四福晋在内室走走,一边笑着道:“您真真好福气。”
乌拉那拉氏翘了翘唇角,轻柔的声音带着几丝笑意:“是四爷性子仁善温柔。”
室内渐渐又没声了。
胤禛叫人搬来桌椅,上了茶水点心。他先请佟佳贵妃坐下,这才自己也跟着坐了。
弘晖:?
你俩都坐着,那我呢。
“阿玛,抱抱。”弘晖撅着小嘴巴,很不乐意。
胤禛沉默的搂住他小小的身子。
幼崽的身子特别柔软,带着清甜的奶香味。
他却只想着若是福晋安危。
弘晖乖乖的窝着,不说话。佟佳贵妃有些坐不住,她起身来回晃,和乌拉那拉氏的接触并不多,她心里要说担忧并没有多少,不过是奉命来看着罢了。
但是瞧见胤禛如此,她难免会想,若她产子,康熙可会在门口侯着,可曾会急的唇角起泡。
很快外头又有人通传,说是德妃娘娘遣人过来问话,并赏了些礼过来。
一旁负责接待的小宫女就回,现下刚发动,尚且早着,等到时生下,定然第一时间叫人去报喜。
刚送走德妃的人,这太子妃也跟着赏东西过来,说缺什么尽管提,等到时候叫奴才去拿便是。
迎来送往。
妯娌们都派人来了,只有八福晋亲自来了,她比乌拉那拉氏晚一个月,这会儿挺着个圆圆的肚子,满脸担忧。
弘晖登时瞪圆了双眸。
“您在府上好生歇着,跑过来作甚?”
他略显责备的关心话语,让八福晋勾起唇角,笑眯眯道:“四嫂这,婶婶不放心,亲自来看着。”
她把手里的鞭子递给一旁的奴才,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温声道:“既然四爷在,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佟佳贵妃:……
八福晋大着肚子风风火火提着鞭子冲进来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你要不还是回去,人多又杂,免得惊吓住。”胤禛皱眉。
郭络罗氏不肯回,她抿着唇,压着性子道:“我与四嫂素来交好,她在里头受罪,我在外头听着才安心。”
反正她就是不走。
胤禛便不说话了。
佟佳贵妃瞧着她明艳大气的双眸,突然想到众人提起她都摇头的态度,都说郭络罗氏善妒易怒,把胤禩拿捏的死死的。
而如今瞧来,分明重情重义。
人果然是复杂的多面性。
弘晖灌了一肚子水,又跑去解手,解手过了又灌水。
他来来回回的折腾。
胤禛看的着急,听着内室偶尔短促的惊叫,他愈发着急起来,面上倒是一片沉稳,只有唇边又新添的两个大燎泡,显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疼不疼。”弘晖昂着小脑袋问。
胤禛垂眸觑着他:“不疼。”
弘晖一说,郭络罗氏这才看向胤禛,果然见他唇角几个油亮亮的大燎泡挤在一起,不由得惊讶。
她素来知道四爷和四嫂关系和睦,颇有些情分在,却觉得世界上的男儿并无什么不同。贪恋新色才是正常。
郭络罗氏心中艳羡不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不由得静默下来。
渐渐的,太阳落山。
一轮红日,半城晚霞。
内室的动静渐渐大起来,郭络罗氏也坐不住了,她起身来到窗前。
内室声音是沉郁短促的,偶尔会简单的指令发出,时间久了,就又压抑的闷哼。
听的人心惊肉跳。
弘晖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心疼的不得了。
“额娘生完以后不生了,太辛苦了。”牵着就觉得疼的厉害。
弘晖心疼的恨不得直抽抽。
哭的眼睛都肿了。
胤禛瞧着他这样子,心中也酸涩难言,隐隐的湿了眼眶,他眨眨眼,强行按捺下来。
暮色四合。
他起身招待着佟佳贵妃和八福晋用膳,想着叫他们往前头去,结果两人不肯,说摆些膳食在此处吃用些就好。
就在此时——
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起。
胤禛霍然起身,带翻了桌上茶盏。
室内只听见幼儿哭泣,却不见其他动静,他侧耳倾听,并无福晋的动静。
弘晖巴在窗棱上,透过窗纱试图看进去,结果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不由得气恼:“阿玛!换成玻璃的!”
“额娘,额娘!”他软软的喊。
郭络罗氏赶紧把他牵过来,压低声音道:“别吵,你额娘要休憩。”
事情总是出人意料的。
就听室内又传来动静,胤禛心中一紧,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他担心传来不好的话语。
孩子已经生出来,这惊呼要么是因为福晋,要么是因为孩子。
院中鸦雀无声。
众人都静静地看着。
佟佳贵妃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她用锦帕擦了擦,光是听着她就觉得惊心动魄。
她想,母亲可真伟大。
其次,胤禛这个继养子真不错。
生的清俊摄人,气质清冷,看着干干净净的很是舒服。
而郭络罗氏捂着肚子,她听着害怕。
当内室的门迟迟没人打开,胤禛心中愈发焦躁起来,他背后起了冷汗。
很害怕。
“哇~”室内又传来一道嘹亮的哭声。
弘晖猛然抬眸,他急急的冲到窗前,抓耳挠腮,急的不得了。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胤禛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窗前,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
窗内传来乌拉那拉氏虚弱的声音:“妾身没事。”
她好着呢。
门口侯着的众人登时心口一松。
越是这种要揭奖的等待,就显得愈发难熬。
两次啼哭,让众人心中猜测纷纷。
好在很快就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就见两个嬷嬷立在门后,一人手里抱着一个襁褓。
胤禛见此,心中一紧。
“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福晋顺利产下龙凤胎!母子均安!”
龙凤胎!
胤禛猛然抬眸,他大踏步走过来,看向嬷嬷手中的襁褓,跟两个巴掌大的瘦猴一样,红彤彤皱巴巴,丑的厉害。
他立在门口,隔着晶帘向内看,声音温和:“福晋,你一切放心,府里有长史,弘晖有爷,安心养着才是。”
乌拉那拉氏轻轻嗯了一声,无力说话。
胤禛长腿微顿,侧眸望过来的时候,显得格外担忧。
一旁的御医瞅着空,赶紧上前一步道:“回四贝勒爷的话,此番福晋产下龙凤胎,身子略微有些虚,好生的补着才是,龙凤胎身子稍弱些,但不打紧,在双胎中已经是最康健的了,您不必担忧。”
“恭喜恭喜。”
老御医颤颤巍巍的行礼。
弘晖顿时乖乖的笑了,他乐呵呵的蹭着胤禛的大掌,软乎乎道:“那感情好!额娘可真是太棒了。”
他昂着小脑袋,趴在门框上,踮着脚尖往内里看,软声道:“额娘!我想进去看看你。”
晖晖崽想额娘了。
嬷嬷正要阻止,乌拉那拉氏却冲他招招手,温柔道:“你看看,额娘没事。”
弘晖依恋的用小脸蹭蹭她的手,糯叽叽道:“喜欢额娘。”
他真的好爱。
“额娘一定要好好的,我和阿玛都在等你。”
“都好爱你。”
乌拉那拉氏翘着唇角,摸摸他小脑袋,笑着道:“额娘困困,想睡觉觉,好不好呀~”
弘晖疯狂点头:“你睡,我不吵你。”
说着他就蹑手蹑脚的往外走。
乌拉那拉氏顿时笑了,温柔的蹭了蹭他,轻笑着道:“好。”
她摸着他哭的红彤彤的双眸,心疼之余,又觉得心里很暖。有这样的孩子,叫人打心底里觉得很温暖。
弘晖踮着脚尖,在她满是汗水的脸颊上亲了亲,奶里奶气道:“棒棒额娘加油!”
说着才心满意足的出去了。
他刚跨出门槛,就见自家阿玛正直直的盯着他,就笑眯眯道:“嗨呀,真开心。”
胤禛眸子沁凉。
你开心什么,倒是说说看。
然而弘晖就跑过去,和郭络罗氏、佟佳贵妃嘀嘀咕咕的。
“额娘挺好的,就是面色蜡黄,有些脱力了,好好养着应该就没事了。”
他小奶音响起。
胤禛在一旁听着,也跟着松了口气。
“贵妃娘娘、八弟妹,请移步前厅用膳。”他招呼。
两人却拒绝了。
先前等着自然无可厚非,现下断无要胤禛陪膳的道理,她们也吃不下。
“留下吧,我陪你们吃。”弘晖笑眯眯的看着。毕竟是待客的礼节,哪里能叫饿着走。
“你们别忙,好生的照看四福晋和两个孩子,还得忙着报喜,我们就先走了,至于今儿,就先免了,往后你得多陪两顿补上才是。”佟佳贵妃说的好听。
她在心里赞叹四福晋真聪慧,在这庄子上产子,一切准备妥当,没有后宅妾室在一旁作乱,要多舒心就有多舒心。
八福晋也是这么想的,等到时候产子,倒可以借个园子来生。
她们两人告退,佟佳贵妃就叫小宫女搀扶着八福晋,轻笑着道:“你且走慢些。”
人还未出现,这肚子先出来了。
她刚看完四福晋生孩子,现在对孕妇充满了崇高的敬意。
两人相携离去。
剩下父子俩面面相觑。
二人立在门口,走舍不得走,进进不去。
徘徊片刻,见天色漆黑,胤禛想着小孩子长身体不能饿,就让他往膳厅去用膳。
胤禛走之前,回眸看了一眼,忍不住翘起唇角。
福晋安好。
真好。
等报喜的人进畅春园,说福晋在傍晚时分生下龙凤胎,母子均安。
康熙顿时大喜,龙凤胎乃是祥兆,这又是晖晖崽的弟弟妹妹,他更是欢喜,当即就赏赐了大批的金银珠宝,甚至还认真的翻起词典,打算给龙凤胎起名。
“海晏河清,小阿哥就叫弘晏,小格格……”康熙犹豫一瞬,端着茶盏琢磨,小格格总不能叫小海小河,听着有些离谱。
“海晏河清,时和岁丰,便叫时和吧。”
康熙在时和和岁丰之间犹豫片刻,最后选了时和。
他心满意足。
口谕转瞬即到,胤禛看着弘晏、时和四字,红纸金字,看着漂亮极了。他翘了翘唇角,摸摸睡着的小弘晖,心中满意至极。
天色彻底黑透了。
梁九功来接弘晖去睡觉。
胤禛没犹豫,直接放行,看着两人渐渐离去,他终于绷不住神色,无声的对着墙壁大笑。
真好。
弘晖兴奋的冲进清溪书屋,扑进康熙怀里,奶唧唧道:“我跟你说,我额娘可厉害了!”
他兴奋的乱蹦。
“嗯,朕知道,且赏过了。你额娘确实厉害,双胎尚且怀的稳稳当当,没出星点意外,这要身体、精神双稳定才能做到。”
康熙不住口的夸。
弘晖顿时高兴的眸子亮晶晶,他往康熙怀里拱了拱,嘿嘿笑着,骄矜的抬起小下巴,软乎乎道:“那是,也不看看那是谁额娘。”
那可是他亲额娘!
他一脸与有荣焉,骄傲的抬着小脑袋。
康熙揉揉他的小脑袋,让小太监带他下去洗漱,笑骂:“洗洗睡吧你。”
骄傲成这样,不知道还当是他生的崽。
等洗漱完,康熙把弘晖捞怀里,正想问问今天发生何事,不曾想他躺着就睡着了。
康熙不由得摇头失笑,也跟着闭上眼睛睡去。
等第二日睡醒,康熙去处理政务,弘晖就带着小太监溜溜达达的回小园子了,他来到正院,看着门口伺候着的小宫女,乐呵呵的喊:“额娘,我来咯~”
迈着嘚瑟的小步伐,慢慢的走进去,乌拉那拉氏头上戴着狐狸皮的昭君套,小脸还是黄黄的,但心情好,看着精神还不错。
这会儿正捧着玉碗在喝汤药。
“嘶,好苦。”弘晖皱着小鼻子问。
乌拉那拉氏轻笑,一口把汤药给闷了,这才软声道:“好了,没了。”
说着又漱口,叫奴才把果盆放过来,用清香驱散那种药味。
一旁的婴儿床并排放着两个小崽崽。
弘晖见额娘没事,登时对崽崽感兴趣了。他趴在婴儿床上,仔细观察了半晌,久久不言。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感觉。
弘晖想,他从未见过这么丑的幼崽。
真的好丑。
眼睛像是鼓起来的青蛙眼,鼻子突出,小嘴巴快看不见,小脸红彤彤皱巴巴,属实丑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晖晖崽表示太震撼了。
“咳。”乌拉那拉氏故意逗他:“弟弟妹妹是不是可可爱了?”
弘晖闭着眼睛,一口气夸:“对,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崽崽,实在太好看了,额娘你真的好厉害!”
他怕睁开眼睛他就夸不下去了。
乌拉那拉氏顿时忍不住噗嗤说出声来。
这孩子还挺会睁眼说瞎话。
“是啊,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她闷笑着道。
笑完又哎哟。
肚子还疼着。
她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还是有些心酸的,这要恢复紧致,不知得流多少汗。
弘晖一脸紧张的凑过来,贴着她问:“额娘你有不舒服吗?”
他慌了,
乌拉那拉氏失笑摇头,温柔的摸摸他小脑袋,轻笑着道:“额娘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
不过是笑的肚子疼罢了。
弘晖这才松了口气,在他心里,这会儿乌拉那拉氏跟玉瓶一样脆弱,要好生保护才是。他立在婴儿床前,愁的慌。小阿哥倒也罢了,这小格格生成这样,属实有些离谱。
看着他这小样子,乌拉那拉氏又忍不住笑了。
胤禛一走进来,就见两人一个皱巴着小脸,一个笑的快要绷不住了。
他眸中露出疑惑。
乌拉那拉氏瞧见他嘴上的泡,笑的更欢实了。
胤禛面色黑沉。
他今天上朝去就被嘲笑了一轮,都说他家里添了龙凤胎,多好的事,偏他愁的嘴上起燎泡,可见是真的担忧福晋。
众人嘴上笑他,心里却艳羡,有时候能有个担忧的人,也是幸事。这夫妻二人不声不响的,确实伉俪情深。
众人心里隐隐还闪出个想法,真够闷骚的。
在朝中被人嘲笑,回来还被福晋嘲笑,胤禛面沉如水,冷冷的看着福晋。
乌拉那拉氏知道他爱面子,也猜到朝中定然要笑,神色便柔和三分,见他黑着脸,便轻轻的拧起眉尖,惨兮兮的捧着胸口。
“嘶……”
胤禛顿时紧张了。
乌拉那拉氏见弘晖没注意这边,就压低声音软软道:“爷,过来给妾身亲口。”
胤禛:?
爷在担心你身体。
见她眸中隐隐有笑意,看着眸子亮晶晶的,胤禛心里也跟着一松,没事儿就好。
他回头看向弘晖,见他正自己玩,没往这边看,就俯身,在福晋玉白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晨光微熹。
透过窗格,暖暖的朝阳落在胤禛俊秀白皙的脸颊上,照的他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那软软的亲吻落在脸上,像是蜻蜓点水一样。
很暖。
乌拉那拉氏眸色莹润,她乖乖的仰着小脑袋,见胤禛要直起身子,便伸出胳膊攀住他脖颈,笑眯眯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唔~我也要亲!”弘晖冲过来,撅着小屁股,睁着乌溜溜的双眸,好奇的看着两人。
胤禛直起身,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弘晖,扭头就走。
然而弘晖还是眼尖的发现,他红了耳根。
嘿嘿,真可爱的阿玛。
乌拉那拉氏故作镇定,轻声道:“这是你的弟弟妹妹,你要保护好他们。”
弘晖乖乖点头。
片刻功夫,胤禛又转回来,手里拿着礼单子,温声道:“汗阿玛说,此处皇家出了祥兆,当大办才是。”
这从宫里出。
乌拉那拉氏犹豫片刻,她伸手摸摸熟睡的两只崽,双胎哪里都好,生下来到底体弱。
这大办,抱到外面折腾,她属实有些心疼。
胤禛就解释,说汗阿玛考虑到这个问题,让弘晖抱着两个小襁褓,代替弟弟妹妹。
“在哪办?”
乌拉那拉氏沉吟。
若是在府上,怕是又得折腾,在园子里倒是正好。
“在畅春园。”胤禛道。
乌拉那拉氏就明白了,这是借着名头大办的意思。
胤禛点头,他看向一旁正在看两只崽崽的巩固,压低声音道:“爷估摸着,这是有了两个小的,汗阿玛心疼弘晖,担心他心里不痛快,这才特意这样安排。”
生了小的,大的难免被忽视。
但是你要足够重视大的,他才不会难受。
弘晖才四岁。
乌拉那拉氏想想,这样安排也挺好,龙凤胎肯定会吸引别人很多瞩目,他是宠爱着长大的,突然间没人关注他,肯定会很失落。
他是哥哥,可他也是在怀里的小孩。
“还是汗阿玛周到。”乌拉那拉氏夸赞。
她到底刚生完孩子精神不济,说了会儿话,就累的不行,说自己要睡,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胤禛立在窗前,见乌拉那拉氏因为蝉鸣声而眉头紧皱,他不禁心里一动,一直以来没有借口的事情,突然有了说顺理成章的理由。
这蝉鸣,属实烦人了。
胤禛翘了翘唇角,知道该怎么做了。
“爷忙几日,你好生的养着,有什么事,差人去跟爷说。”胤禛叮嘱几句,扭头就走。
乌拉那拉氏有些担忧,却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着他。
她知道,胤禛定然忙去了。
弘晖又玩了会儿,就回去读书去了,他嘀嘀咕咕的说,他要好好读书好好办差,到时候挣钱养弟弟妹妹。
“弟弟有你鞋大吗?”他问。
乌拉那拉氏没想到他询问的角度这么清奇,想了想,还是点头道:“还是大点的。”
没鞋大,那得多小。
弘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妹妹的脸,比绸缎还滑。
“真舒服。”他眼前一亮。
说完这才依依不舍的是清溪书屋了,逮着康熙一通说,说自己摸了妹妹的小脸,特别的滑,比世上最滑的丝绸还要滑。
他得意的抬着肉嘟嘟的小下巴:“您没摸过吧?”
弘晖骄矜的小模样,实在的欠揍。
康熙淡淡的瞥他一眼:“啊对对对。”他摸过的婴儿比他见过的都多。
而弘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压低声音问:“皇玛法,怎么能多赚钱?”
他问。
康熙皱眉,很感兴趣的看着他:“此话怎讲?”怎么突然要赚钱了。
弘晖就撅着小嘴巴,没跟康熙说因为他觉得两个崽崽都太丑了,想多赚点钱养他们。
“就是想问问。”
“那你帮朕批请安折子,一本给你一个金瓜子,怎么样?”
“好。”
弘晖快活的当起了童工,他勤勤恳恳的批折子,也不闹人,也不摸鱼,忙的不得了。
康熙瞧着他这可爱样子,不由得笑了,喊他起来吃点心,不要一直闷着批折子。
“不要耽误我赚钱。”他现在是赚钱的大崽崽了。
康熙:……
逗你玩的怎么还认真了。
他批完,觉得累了,就揉揉手腕,小小口的抿着水喝。
生活不易,崽崽打工。
一上午,就赚了一把金瓜子,他顿时有些慌,惨兮兮道:“平日里,您一给就是一箱子,我以为一次能赚这么多。”
结果就一扁荷包。
用膳的时候,他还试图商量:“我就吃素的,能不能把肉折现银给我?”
康熙沉默了。
这崽是钻钱眼里了。
“不能,少吃一口扣个金瓜子。”他冷声道。
弘晖:……
他赶紧啊呜啊呜的吃。
这辛辛苦苦赚来的金瓜子,一个都不能少。
他吃的小肚肚溜圆,试图跟康熙打商量,问他吃的多了能不能多给。
“成。”康熙应了。
弘晖顿时欢呼一声,高兴的不得了。
他就喜欢这种赚钱的感觉,实在令他着迷不已。
而畅春园又忙活起来,因着说要大办,还是在畅春园,故而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幸好往常也是办到大宴,倒也不是毫无经验。
而众人得知四贝勒府添丁,又是龙凤胎后,还来不及艳羡,就听见说万岁爷当时就赐名了。
这小阿哥赐名倒也好说,就连格格都赐名,可见喜欢的紧。时和就成了有史以来头一个被赐名的格格。
这已经是天大的荣耀,漫说在孙辈里头,便是在儿子里头,那也是绝无仅有。
这还不算完。
除此之外,竟然还要大办。
这是得多喜欢。
众人无从得知。
却觉得,必然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喜欢一点。这样的话,这礼不仅要备双份,还得是厚礼,免得到时候自己的礼薄了,看着寒酸的紧。
京中一时忙活起来,到处都在忙着备礼,大家也都知道,四贝勒府添了龙凤胎,万岁爷喜欢的跟什么一样。
众人想着往小园子里冲,好生的恭维一番,然而四贝勒爷不见客,说是要静养,不好喧哗。
都知道他的性子,见此心里有数,这是还要低调的意思。
胤禛坐在书房里头,他对面坐着戴铎,对方的意思是一定得稳住,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毕竟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万岁爷爱屋及乌。
四贝勒府的荣耀,源自弘晖阿哥得宠,而不是四贝勒办差得圣心。
这里头的差别大了。
胤禛自然也知道,他不置可否,转而从桌上拿出一个纸条,放在桌上,推给戴铎看。
“先生看,此计如何。”
他问。
戴铎打开纸条,就见上头写着三个字。
“粘杆处。”
他眉头一皱,瞬间明白所有,戴铎沉吟,他摇头:“此计不可。”
太浮于表面。
一眼就看到头了。
不是良计。
“先生赐教。”胤禛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声音沉稳冷静,并没有被驳斥的不悦。
戴铎想着,这名字属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会让有志之士心生抗拒。
“先生说过错漏处,再说说优势。”胤禛不疾不徐。
第70章
戴铎沉吟, 他觉得不妥,但说出优点倒也不少,这粘杆处虽说不够雅致大气, 但不惹眼就是好处。
再者大阿哥在宫里, 已是万众瞩目,四贝勒府自然越低调越好。
“您这法子,目前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了。”戴铎思来想去, 发现还是四爷的法子最好。
胤禛慢条斯理地点头。
他坐在主位上,面前一灯如豆,照的他面色一半隐匿在暗色中, 显得他眸色愈加深沉。
戴铎看了一眼,就赶紧垂眸,明明年岁尚轻,却城府极深, 这般老谋深算, 属实令人心惊不已。
他恭谨退下。
胤禛瞧着他离去的背影, 沉默下来。
如今朝中平静, 他瞧着倒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压抑感,提前做好准备, 比什么都强。
他看向正院方向, 心想此番福晋产下龙凤胎,在京中出尽风头, 如此一来, 愈发要低调不争了。
胤禛连忙了好几日,等到洗三礼那日,这才穿着一袭月白的浅色春衫,施施然往清溪书屋去。
他得先接上弘晖。
大熊猫崽崽今天穿的特别喜庆, 小红袄绣着小蜜蜂,小脸红扑扑的,左手抱着小襁褓,右手抱着小襁褓。
他昂着头,甜滋滋问:“怎么样?”
康熙看的心肝都颤起来,俯身亲亲他软软香香的小脸蛋,温柔道:“特别可爱,朕特别喜欢。”
这般玉雪可爱,实在是让人想给他捧在手心里疼。
弘晖又看向一旁的阿玛,眼巴巴的等着他夸。
“嗯,好看。”胤禛的回答就带着些许敷衍。
熊猫崽崽却丝毫不在意,满意的转了个圈圈,心想,等他长大就不要抱假的,要抱真崽崽。
他好喜欢弟弟妹妹。
几人正玩着,就听小太监通报,说是佟佳贵妃求见,康熙传她进来,就见她先上前行礼,这才笑眯眯的夸:“真真是个好孩子,瞧瞧这生的,浑身上下竟挑不出一丝不妥来。”
左看好看,右看好看。
她喜欢的恨不得直接抱住狠狠的亲。
弘晖戒备的看着她,奶唧唧道:“您有口脂,不能亲。”
留唇印不好。
佟佳贵妃顿时笑了,捏捏他小脸,温柔道:“那晖晖崽可以亲亲玛嬷吗?”
弘晖乖乖的撅着小嘴巴来亲她。
几人正笑闹着,就听见外头热闹喜庆的声音,康熙就朗笑出声,乐呵呵道:“时辰到了,走吧。”
洗三礼很盛大。
康熙既然说了要大办,那一切的规格都是按最高来的。
龙凤胎不能抱出来,一切都是弘晖代办,他就有种这是给他重新办一次洗三礼的感觉。
他还挺喜欢。
晖晖崽笑的脸都僵了。
高兴的不得了。
康熙看着他高兴,也跟着高兴,就知道他是个爱热闹的,这样笑的甜滋滋,属实有意思的紧。
“晖晖崽喜欢吗?”他问。
弘晖疯狂点头,努力的将自己的的意思传达给康熙。他就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胤禛一袭浅月白的春衫,手中一把折扇,眉目俊郎清隽,纵然冷着脸不疾不徐的样子,瞧着也有几分如沐春风。
众人见了,难免再看向他清瘦腕子上的佛珠,倒真有闲云野鹤之风范。
康熙懒得管他。
现在头疼的是胤礽,今儿在宴会上,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敢对讷尔苏动手,一言不合便当胸踹出。
他想想就觉得生气的紧,只不过在此处不好再说他,他以前总觉得,太子多次监国,他从未有一次差错,平日里兢兢业业,怎的到私德上,便这般有亏。
越想越生气。
康熙原本的好心情陡然闲散,他皱眉,心想他往日里都错了不成。
“万岁爷。”小太监满脸惊慌的冲过来,压低声音道:“您快去瞧瞧,太子爷和奉国将军海善拌了几句嘴,便打起来了。”
康熙面色大变。
他大踏步往外头走,众人已经走的差不多,最后只剩几个没出五服的宗亲,而海善也是其中之一。
弘晖哒哒哒的跟在后面,打算围观名场面,这肆意殴打诸王,属于扳倒胤礽的罪名之一。
等到了,才知道什么叫殴打。
能被拿出来说的,从来都不是小事。
就见海善满脸献血,正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由着胤礽打他。
还大声嘶吼:“太子爷打的好!”
弘晖呆住。
难不成挨揍也很快乐。
他不懂。
片刻后,就有人教他懂了。
“大声些!”胤礽阴翳的声音响起来。
康熙冷冷地看着他,眸中有掩饰不住的痛心失望。
命人把海善拉下去好生的诊治,他这才冷冷的的看着太子,冷声道:“喝了些酒,就来耍酒疯不成。”
说着就叫人灌他解酒药。
胤礽眸子红彤彤的,他看向康熙,眨了眨眼,想要说什么,抖了抖唇,却什么都没说。
在康熙明令喜庆的场合,他属实不该闹。
然而他忍不住。
“汗阿玛。”他哀切的唤了一声,眸中尽数是祈求。
康熙正要发火,大掌就被小手给握住了。他反握弘晖的小手,低声道:“带太子去侧殿醒酒,醒过来后写请罪折子来!”
平日里挺懂事,逢这些就失心疯了不成。
弘晖看着太子犹如困兽一样的眼神,犹豫深刻,心想龙凤胎的事,到底对他有影响。
有时候一个人暴虐焦躁起来,并不仅仅因为他本身是一个顶暴戾的人,而是当众星捧月,被朝臣二拜六叩大礼的太子,突然行事凝滞起来,他心里定然都是有数的。
索额图被处死,他失了左膀右臂,纵然整日里看似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帝王目光不再凝视,这名头不过是名头罢了。
弘晖昂着头看康熙,其实太子出事,最难过的人是他。
毕竟对于他来说,打小就寄予厚望,太子自小聪慧机敏,凡是经过他手的事,就没有出过差错。
只是如今。
随着索额图的倒台,还是出差错了。
康熙心中愤怒又无力。
他叹了口气,看向一直用莹润双眸担忧望着他的弘晖,不由得心里一酸。大清江山,好不容易安定了些,哪里能叫这些人再来毁坏,他万万容不下。
等回去后,康熙心情就有些万分低落。
弘晖乖乖的窝在他怀里,并没有胡闹,而是觑着他的神色,一会儿给他奉茶,一会儿给他捏腿。
夏日的风,都带着几分燥意。
蝉鸣声不绝于耳。
康熙斜倚在湘妃竹榻上,出神的望着外头的垂柳,他把弘晖揽在怀里,把玩着那软软的小手,一边压低声音道:“弘晖,你可知……”
他张口无言。
当年太子,也是这般小小的一团,窝在他怀里,摇头晃脑的背书。
背的嘴巴累了,就自己去书桌前练大字。
和弘晖的闲散模样截然不同。
都说他聪慧,颇有过目不忘之能,学点什么都快的不得了。
便是前些年,他年岁大了,叫他监国,也能做的一板一眼,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和小侍缠在一起。
他下令处死几个小侍。
后来……
康熙回神,摸摸弘晖的小脑袋。
弘晖已经睡着了。
他口水滴答。
小脸粉扑扑的,一脸不谙世事的样子。
康熙不免有些唏嘘。
他细心的给他盖上小毯子,看着他乖乖得睡着,不由得望着他出神。
太子:……
如今越发左性了。
倒叫不知该说什么好。
康熙一筹莫展。
就算在朝政上运筹帷幄,但是面对自己一身反骨的亲崽,有时候也难免棘手,有束手无策之感。
他伸出大掌,戳戳弘晖软嘟嘟的小脸蛋。
幼崽真可爱。
康熙揽着他,和衣而卧,也跟着闭上眼睛。
等晚间醒来的时候,就听奴才传报,说是太子爷这会儿在庭院中侯着请罪,康熙心口一松,知道请罪就成。
若梗着脖子执迷不悟,反倒叫人生气。
“进来。”康熙压低道。
弘晖还在睡。
胤礽一进来,就见康熙正弯着腰给弘晖掖被子,明明是冷漠的九五之尊,却会一脸温柔的照看孙辈。
崽崽是个好崽崽,但是天下的好崽崽属实太多了。
他躬身行礼,将请罪折子奉上,满怀愧疚道:“是儿臣一时喝酒狂躁了,还请汗阿玛恕罪。”
康熙听他这么说,心中登时不满。他的错就不在喝酒狂躁,而在于殴打诸王。海善是谁,是他堂兄弟,漫说出五服,便是三代尚且未出。
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尚且如此,叫让人如何相信,他能待旁人仁善。
“你再想想。”康熙还是愿意给他机会。
太子满脸茫然。
他昂着头,不明所以的眼神遮都遮不住。
康熙深深的吸了口气,指着外面:“滚!”
他不想再看见他。
胤礽抿了抿嘴,正要辩驳,就见被突然加大声音吵醒的弘晖皱着小眉头,惨兮兮往汗阿玛怀里钻。
而方才还满脸愤怒的汗阿玛,这会儿却一脸温柔。
坏脾气不过是对他罢了。
他不由得惆怅一叹。
他一步一回头的走了,看着被扔回来的请罪折子,眸中压抑之色尽现。
康熙却没看了。
他心里也有些失望,手把手教出来的太子,哪里都好,却做不好太子。
安抚的拍拍怀里的小崽崽。
等弘晖睡醒,天色已经擦黑,他懒洋洋的坐起来,软糯糯的喊:“皇玛法!”
一听见他声音,康熙就从御案前起身,来到他跟前,看着他伸出肉嘟嘟的小胳膊求抱抱。
夏日里穿的薄,稍微动弹一下,那雪白的、圆滚滚的肚皮就露出来了。
弘晖往他怀里一拱,又闭上眼睛打盹,过了会儿才哼哼唧唧的睁开眼睛,冲着康熙露出个甜甜的大微笑,软乎乎道:“皇玛法~”
他好喜欢皇玛法。
要亲亲。
康熙从善如流的俯身亲了亲他,温声道:“饿不饿。”
弘晖摇头说不饿,但是有些渴。
小孩怕热,稍微动弹,这鼻尖就沁出细密的汗水来,看着小脸更加白里透红,可爱极了。
康熙叫人给他端了水。
弘晖乖乖的抱着吨吨吨,水流顺着他下巴往下滴。
“吸溜。”
喝水都喝出香甜的感觉。
康熙就喜欢看他这享受的样子,闻言笑着道:“还不饿?”
弘晖点头又摇头。
好像有点饿了。
但是不确定,还能再看看。
“皇玛法,我先回去看看两个崽。”弘晖道。
他想弟弟妹妹了。
说完一溜烟的就跑路了。
等回小园子,乌拉那拉氏正在用膳,她现在一天得吃五六顿,这会儿就在用膳,边上还放着汤药。
“用完膳再把汤药捧上来,放在边上看着吃,多形象食欲。”弘晖皱着小眉头。
乌拉那拉氏就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温声道:“无妨,习惯了。”
东西放在跟前,才放心。
免得掺进去一些乱七八糟的阴司玩意儿,这属实不得不防。
弘晖点头,他皱着小脸蛋,巴巴的凑上来,一脸惆怅道:“额娘辛苦了。”要是额娘是他的福晋,他肯定不让再生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不辛苦,跟生你的时候快多了。”
这头胎都不懂,就算有嬷嬷在跟前提点,也没什么用。一切都战战兢兢。而且头胎都艰难,不像二胎,身体已经熟悉了。
弘晖:?
“以后别生我了。”也没什么用。
乌拉那拉氏面色依旧蜡黄,生孩子造成的损伤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养回来的,她知道这样,却也没什么法子可想。
只得慢慢来。
她躺在床上,一边的小宫女在她脸上细细的敷了一层玉容膏,一边笑着道:“您睡会儿,等醒了就差不多了。”
弘晖听这话,就往两个小崽崽这里看。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的紧,这两个崽,前两日还丑的人眼睛疼,不过三日过后,竟然好看起来。
弘晖偷偷的摸了摸那软软的小脸蛋。
好滑溜。
小孩是真的小,弘晖伸出自己的小巴掌,觉得跟自己的手也差不多。
他小心翼翼的抽回手,走出正院又有些茫然。阿玛忙去了,额娘睡着了,他得自己弄些膳食吃。
想想还是回清溪书屋了。
自己玩怪没劲儿。
“皇玛法!”他甜滋滋的唤。
康熙含笑看着他,温柔道:“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弘晖就说看过弟弟妹妹了,现在生的很好看,他看了一会儿,想皇玛法就过来了。
“那来一道用膳。”康熙说。
两人挨着坐了,弘晖已经饿了,瞧见什么都稀罕,很是一番风卷残云。
“好吃!”
“真香!”
“太好吃了!”
弘晖赞不绝口,他昂着小脸,奶唧唧道:“真好呀,太喜欢吃了。”
“皇玛法这里,膳食都格外香甜些。”让人无法自拔。
康熙笑着捏捏他小脸,稍微休憩片刻,便开始批折子,他忙的厉害。
近来蒙古地区不太平,隐隐有摩擦,不严重,但是也让人警醒,他看着手里的信,这上头写着西班牙因王位继承而爆发战争。
康熙抿了抿嘴。
王位继承确实是个问题。
弘晖凑过来看到了,不由得沉吟,他一直以为,大清朝闭关锁国,对于外头的一切都不太了解。
然而他现在知道,最起码在康雍乾时期,对世界朝局还是了解的很透彻。
每每发生点什么事,康熙都能很快知道。并且他还和数学家是笔友,连微积分都会。
他会的东西,皇子都要会。
皇子会了,皇孙也得会。
以一己之力,带动大清皇子皇孙的卷生卷死之路。而西班牙王位继承的事儿,不出半年就出现在康熙的御案。
康熙难免有些联想。
他惆怅的叹了口气。
弘晖随口道:“旁人都发展工业了,我们还在勾心斗角。”
康熙:……
话好糙。
但理不太糙的样子。
大清确实还在勾心斗角,旁人确实在努力的发展工业,他有一套精密的天文仪器,听他们说微积分,这前些日子还听了什么物理。
旁人都工业发展了,大清太子还在殴打诸王。
康熙套了下这个句式,瞬间有些无语了。
他一巴掌拍在弘晖的小屁股蛋上,冷笑:“烦人的小东西。”
弘晖呆住,平白无故被揍了一顿,简直离谱的紧。
他捂着小屁股跑了。
这畅春园,来这好几日,未曾好好的逛过,此刻天色昏黄,瞧着就很好逛的样子。
他溜溜达达的走着。
“你是谁?”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弘晖转头,就见一个貌美的小庶妃,颇为小家碧玉,这小小的瓜子脸,五官精致小巧,穿着一袭香妃色旗装,正好奇的看着他。
“我是四贝勒府的小阿哥。”弘晖奶里奶气的应下。
小庶妃好奇的看着他,脆生生道:“我手帕掉河边了,你能帮我捡一下吗?”
弘晖垂眸去看,就见河边的草丛里果然有一条烟色的帕子,角上绣着一只海棠。
“不可以哦。”他摇头。
这河边在天色昏黄下,根本辩别不了虚实,他不肯涉险。
小庶妃不高兴的噘着嘴。
“苏运,你用树枝勾上来。”弘晖道。
小庶妃登时不高兴了,叉着腰道:“任是什么臭男人也能碰帕子不成,我不许!”
弘晖皱着眉头,不想跟他纠缠,打算自行离去。
“小阿哥!”小庶妃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她觉得好好看。
就是冷漠了一点。
弘晖拱了拱手,转身就走。皇孙和后妃,还是不要牵扯在一起的好。
小庶妃跺脚,想了想,往清溪书屋冲,她一进去,就对着康熙撒娇:“万岁爷~”
她娇气的拉长尾音。
康熙瞥她一眼:“好好说话。”
小庶妃娇蛮的灌了口茶,粉嘟嘟的小脸蛋不高兴的嘟着,她小小声道:“我方才瞧见了个小阿哥,生的玉雪可爱,还叫他帮我捡河边的帕子,他给拒绝了。”
康熙皱眉。
目光不善的看着她,心想若是告状,她今日的路就走到头了。
谁知小庶妃腼腆的笑了笑,觑着他的神色,很有眼色的上前给他捶腿,一边娇滴滴的撒娇:“您听听,是不是很过分。”
康熙不置可否。
就听小庶妃又接着说道:“可怜嫔妾今年才十五,离了父母兄弟入宫来,到万岁爷跟前伺候,实在是不容易的紧。”
康熙有些不耐烦了。
“嫔妾也无他求,就是想着……小阿哥……”她踌躇片刻,在康熙的冷眼中,娇声道:“能把小阿哥拨过来给嫔妾养吗?”
康熙被她气笑了,还挺有眼光,挺会挑。
“那你得去问德妃。”康熙含糊道。
小庶妃眼前猛然一亮,若这样说,那便是十七阿哥了,倒是正好。
她捏着帕子,双眸亮晶晶的:“您同意了?”
康熙看着她秀美的小脸蛋,似笑非笑:“还得去问问四贝勒。”
小庶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仅仅是德妃处,还是四贝勒家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弘晖阿哥了。
明明是皇孙,在宫里却如鱼得水,比寻常皇子还得宠些。
小庶妃小脸煞白:“小阿哥不会怪罪了吧。”
康熙听到外头传来哒哒哒的声响,知道是弘晖回来了,他觉得小庶妃有些蠢,摆摆手,漫不经心道:“无召不得前来。”
说罢,小庶妃就被请出去了。
和弘晖擦肩而过。
弘晖瞟了她一眼,没在意,而是乐呵呵的冲到康熙跟前,软声道:“吃知了!”
他刚才在树上摸的。
康熙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不禁有些无语。
“你缺这么口吃的?”
他就哄他,说是明儿给他,今儿天色已晚,来不及安排了。
弘晖乖乖点头。
第二日,康熙就吩咐胤禛,说是弘晖想吃知了猴,叫他想法子。
胤禛面色僵硬,他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垂眸应下:“是。”
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汗阿玛知道他所有的谋划,那种被从头到尾都看透的感觉。
胤禛汗湿重衣。
康熙有些无奈,上前来,温声道:“你若觉得热,穿薄些便是。”
那薄纱多透气凉爽。
偏他觉得,这薄纱不雅。
又是个注重养生的性子,素日里万万不肯多喝几口冷饮之类。
胤禛躬身:“儿臣不热。”
他衣裳都湿透了,偏还说自己不热。康熙懒得搭理他,只沉吟道:“抓吧,过些日子就没了。”
胤禛为难:“先前说这蝉鸣声很吵,是拨了两个奴才到粘杆处,要想捉知了猴够盘菜,不知得多少。”
换句话说,人手不够请求增加。
康熙允了。
弘晖踏出门槛的时候,心里就明白,这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甚至有种老天爷追着他喂饭的感觉。
这一切都来自弘晖。
是他的提议。
胤禛想,他可真是个小福星,怎么能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把粘杆处给推出来,他和戴铎商议许久,却没想出什么好法子。
瞌睡来了弘晖就给他递枕头。
要不是没跟他说过,他甚至觉得他是故意找的借口。
这炸知了猴,弘晖连吃了三天。
撒上香辣味的蘸料,简直好吃的一塌糊涂。
他恨不得一天三顿的吃。
“太好吃了叭。”弘晖喜欢的不得了,他看着康熙,软乎乎的撒娇:“您也尝尝呗。”
下口就知道好吃了。
作为熊猫崽崽,一点都不拒绝这种优质蛋白质。
康熙却有些无从下口:“罢了,你自己享用。”他整个人都是拒绝的。
弘晖乐呵呵一笑,觑着胤禛每日里早出晚归,那眉眼间的褶皱都平了,就露出个纯挚的笑容。
慢慢的,不说自己要吃了。
“皇玛法,我回去看崽崽了。”他说。
说完不等康熙叮嘱,就刺溜一下窜出去,等康熙回神,已经跑出去很远。
康熙:……
这小子越发欠揍了。
“额娘~”他小小声的喊,根本不敢出声。
乌拉那拉氏正在看话本,闻言挑眉看向他,温柔道:“回来了?”
弘晖点头。
乌拉那拉氏就把话本给扔了,她都快闷疯了,想出去玩,想吃好吃的,吃辣的酸的都成。
她现在觉得嘴巴里寡淡的很。
还想说很多很多话。
身体养好了些,精神头又出来了,她觉得闷着属实快抑郁了。
难受的紧。
她拉着弘晖的小手,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快说,今儿发生了什么。”
弘晖就事无巨细的跟她讲,从他河边遇见小庶妃,到对方要求他捡帕子,到他严词拒绝,再到对方直接往清溪书屋去,跟皇玛法说想养他。
他骄矜的抬着下颌:“您知道吗?差点就被抢跑了。”
乌拉那拉氏柳眉一挑:“区区庶妃也想养我儿,好大的胆子!”
她作为贝勒福晋,便是见了妃位,也不过是平礼罢了。在这种情况下,小庶妃抢她孩子,那简直不能忍。
弘晖乖乖的贴在她怀里,奶里奶气道:“晖晖崽只爱额娘,谁都不跟。”
“是吗?”低沉的男音响起。
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大马金刀的走进来,看着晖晖崽上下打量。
“嗯。”弘晖疯狂点头。
他甜甜的小奶音渐渐响起:“额娘,弘晖只有额娘一个额娘,最最最爱额娘了。”
表白就要说很多很多。
胤禛觑着他的神色,捏捏那粉嘟嘟的小脸。
“今儿高廷秀来请罪。”他说。
乌拉那拉氏心念电转间,瞬间明白过来,这小庶妃就是新进宫的高庶妃,据说她生的娇小玲珑小家碧玉,偏偏又是可爱娇憨的性子。
生的精致,胆子大。
近些日子颇为受宠,万岁爷召幸甚多。
弘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阿玛,他话还未说完。
“他也在求爷,把你给庶妃养。”胤禛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你说应不应?”
弘晖:?
这还用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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