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抬眼一瞧,小丫头来了。
今儿倒是穿的粉蓝色的衣裳,灯光底下瞧过去,最显眼的便是她那一截纤细的腰身。
这丫头脸生得好,身上也生得好,哪怕寻常的衣裳在她身上,也总能勾勒出那娇滴滴的不庄重。
多尔衮抬手将请安的宁翘扶起来:“还给你?怎么能还给你?”
“这东西可是在本王的衣裳里发现的。落在本王怀里,就是本王的东西。”
这府里当差的奴才,哪一个不是小心谨慎才有的日子?
能在后院针线房管事的,那还能是简单的人物?
后宅侍妾的东西要是这么容易就混进他的衣裳里头了,那这府里不就乱套了?
多尔衮捏了捏宁翘的鼻尖:“心思不少。想见本王何须如此迂回?叫人通传一声就是了。”
难道他还能不见?
宁翘伸手去拿她的香囊球,结果被多尔衮攥在掌心里怎么都拿不出来,后来连带着她的手也被包裹住,彻底的挣脱不开了。
多尔衮逗了好几声,结果都没得到回应,不由低了头去瞧:“怎么了?”
宁翘垂眸,眼睫都在轻轻颤动,留给多尔衮一个柔弱的侧脸:“主子爷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听她语气不对,多尔衮把宁翘下巴挑起来,仔细去瞧她:“受委屈了?”
他这样问了,宁翘却不肯说了。
整个人却依偎到多尔衮怀里,将手环上多尔衮的脖颈,轻声说:“主子爷把东西还给奴才吧。奴才的东西,配不上主子爷。”
“你说什么?”多尔衮抱着人的动作倒是轻柔,话语上却带了十足十的压迫感。
宁翘恍若未觉,抱着多尔衮的脖子委屈道:“这不是奴才说的。是有人跟奴才这么说的。奴才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伺候主子爷呢?要不然,就是奴才不懂规矩了。”
“奴才在宫里学规矩的时候,嬷嬷们都是夸奖得很。说奴才是极出众的,主子爷还没说奴才的不好,怎么就轮到她盯着奴才了?她和奴才是一样的人,不说互相帮衬,至少也不该揪着奴才不放的,怎么还针对奴才呢?”
“谁?”多尔衮问道。
宁翘又不说话了。
是问不出什么了,可也知道,这丫头是受了大委屈了。他忙了这么些时日,顾不上后院的事情,还以为一切都好好的呢,没想到又出事了。
多尔衮看向周得胜:“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周得胜莫名觉得主子爷的眼神令人胆寒,可他也不敢多想,也没有时间多想,忙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多尔衮一听就沉了脸色。
福晋这是要做什么?针对宁氏,说宁氏没规矩。可是他让宁氏歇着的,这么处置,是想要做他这个睿亲王的主吗?
福晋的主意真的是越发的大了。
多尔衮心中开始对福晋生出了不满。
不许宁氏跟着他出门,那谁跟着?李氏吗?
多尔衮本来就对李氏没什么印象。上回家宴后福晋叫了李氏到跟前来伺候,多尔衮也没记住李氏的脸,现在早就忘了李氏的样子。
本来谈不上什么喜恶,可听了宁翘的话,多尔衮对李氏的印象就成了帮着福晋搬弄是非的人,他对李氏有些厌恶反感。
“府里有规矩。自己去刑房领罚。”
周得胜心里早有准备,听见多尔衮这样说,他跪在那儿给多尔衮磕头:“多谢主子爷。”
多尔衮不会给周得胜容情。后院的事情牵扯动静这么大,他半点都不知道。
若不是小丫头想法子送了东西过来,怕是过了今夜,他都还不知晓。
真等到消息送过来,小丫头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多尔衮没说叫周得胜之后歇着,也就是受了责罚后还得回来继续当差,可这个空档,多尔衮身边是不能没人的,周得胜去了,自然是周卫顶上了。
周得胜阴恻恻的看了周卫一眼,周卫这会儿倒是不怕了,还冲着周得胜嘿嘿一笑:“师傅,徒儿替师傅看一会儿,徒儿等着师傅回来呢。”
周得胜早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这是马失前蹄了。谁能想到主子爷竟这般着紧宁侍妾的事?
他这差事当的,主子爷不问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好出口的。他这样的位置,压根不能有什么偏颇。偏偏就是吃了这个亏了。
看来这顿打,是怎么都躲不掉的。
可周得胜心里,又该将这笔账算在谁头上呢?
宁翘晚膳没有好好用,多尔衮便叫她点膳,宁翘琢磨着这人回来就在书房忙事情,方才进来的时候,他还不知晓后头的事,瞧她的香囊球眉宇之间也有些郁郁的神色。
怕是在外头当差也不顺利,也不知是生了什么气的。
大约也是没有好好用膳的。
她就做主了。
要了两碗牛肉汤,要鲜嫩些的牛肉,而且还要调些咸香鲜辣的小料,然后还有小米南瓜粥,又有青椒酥皮的肉夹馍。
甜的就要了个紫苏凉糕,青菜和其他的,就看膳房自个儿的发挥了。
多尔衮晚膳也就随便应付了一下,在值房对着济尔哈朗实在是吃不下的,回府来瞧见那些公文也没什么胃口。
这会儿热腾腾的牛肉汤端上来,还有膳房做的面,可以自个儿动手做成拌面,一闻见那个味道,多尔衮的食欲就上来了。
吃了一碗辣乎乎的牛肉面,咬着那筋道的肉夹馍,多尔衮这心里的气慢慢就顺下去了。
瞧着小丫头吃的满足的模样,多尔衮的眉目慢慢柔和了些。
这丫头方才可怜见的,委屈成那个样子,这会儿吃好了,倒是又高兴了。
说她气性大吧,偏偏又娇滴滴的软,很快就能哄好。
多尔衮向来口味重,叫府医说了几年,也不过是将南草给戒掉了。
盖因府医说的,用南草会在子嗣上有所妨碍。多尔衮还想多生几个孩子,府里大阿哥大格格是站住了,佟佳氏那里还有一个,但比起其他府上,还是有些少了的。
其余饮食上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节制。
府里的福晋庶福晋多出自蒙古,后院膳房自然是照顾她们的口味多些。
满人和蒙古人大致上的口味也差不多,多尔衮跟她们吃了些年,也不觉得怎样。本来还以为挺好的,可跟宁氏吃了两顿后,忽然有了对比,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好是好,可似乎没有那么自在。
他是自在的,可福晋们不自在。
偏偏这丫头在他面前放得开,倒不是说吃相怎么样,而是她吃东西的模样,叫多尔衮看着舒坦,福晋们太端着了,倒不像是过家常日子,像是在伺候主子。
这香囊球看久了,似乎也没有那么丑了。
“这个,本王替你收着了。下回,送本王的要最好的。”
宁翘眼睁睁的看着多尔衮将香囊球攥在手里,叫了周卫进来,叫他开库房去找个盒子来装着。
周卫没想到有这好事,一叠声的应了,忙着就去找周得胜要库房钥匙去了。
这平日里可都是周得胜一个人管着库房钥匙的。钥匙自然不能带在身上,是放起来的,需要周得胜的对牌才能去取。
前院主子爷的库房有人管着。后院的总库房,就是福晋管着了。
主子爷有话,周得胜岂敢不从,他可不肯将对牌交出去,刚打完,还流着血呢,就带着周卫去拿钥匙取东西。
两个人拿了东西回来,周得胜虽然换了衣裳,可主子爷没有话,他身上不敢上药,又还在流血,还是有些味道的。
宁翘瞧见那血迹都渗透出来了,她也只当做没看见。
这位好是好,做奴才是够忠心的。可人家不借她路走,那也不必去套什么近乎了。
多尔衮身边的人,她现在这个身份地位,最好还是少沾惹为妙。
至于福晋叫她受委屈的事,多尔衮连周得胜都打了,还能不为她做主么?
倒是多尔衮,他是闻惯了血腥味的,可怕吓着小丫头,就叫周得胜出去候着。
“主子爷怎么拿这个装呀?”
宁翘还想呢,什么盒子非要开库房去拿,听多尔衮说也不大明白,周卫拿了盒子送来看了才知道,竟是这么个精美的白玉盒子,那盒子上的雕花也很漂亮,本身就是个艺术品,却装着她的丑香囊球。
这是不是太隆重了?多尔衮这么稀罕她的物件呢?
多尔衮将东西装好,又叫周卫送回库房去放好,望着宁翘亮晶晶的眼睛,他笑道:“本王这是替你收着。这东西这么丑,怎么见人?”
“若是寻常收着,有人瞧见了,不是要笑话你?回头嘲笑你,你又要哭了,不若装在这里,本王的东西没人敢乱动。”
宁翘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这个人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嘛。
“奴才学不会,奴才手笨,再做不出比这个更好的了。”
宁翘抓着多尔衮的手,眨眼睛撒娇,“主子爷换个别的吧?这个奴才真的不成。”
多尔衮微微挑眉,把她柔软的小手握进掌心:“别的?”
别的也行。
现成的人在跟前,不见的时候念过一两回,现在见了,就想起那天依依惜别的一双眼来。
这丫头一双眼睛勾.人得很,抱到床榻上,落下床帐,多尔衮只想瞧见她眼里更多的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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