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星然半靠在床边,毛巾下的发丝还湿润着,水珠掉落在手机的屏幕上,被擦去。
手机上显示着神陨论坛的界面。
在十分钟之前,在神陨论坛置顶了一条转发的新闻链接,并且复制了新闻内容过来。
内容大概是说前段时间在神陨论坛上出现的会在神陨之地中出现‘被隔离’现象,经过沟通和测试后属实,但是和大众讨论的‘拘禁’不同,在其中可以自由活动,只要踏出神陨之地的分界线就可以随意出来。
也就是说和普通的神陨之地奇异现象相同,对人体并没有什么危险,让各位游客不用担心。
新闻的署名是神陨科学研究调查所,确保新闻真实性。
“放心了。”
“那是不是说如果我在里面建了个房子也没人知道?”
“如果能一直维持这个debuff那不是就相当于世界上最后一片净土了吗?”
有不少人留下了安心的评论,樊星然悄声无息的叹了口气。
樊星然退出了置顶帖,随意看看其它帖子,突然出现了一条新的帖子。
“如果神陨之地有隔离的debuff,那岂不是死亡圣地吗?”
樊星然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点进去了。
楼主用很轻快的语气写了几行字。
“要是能控制神陨之地debuff,那我只要选择隔离,要是能去自-杀,那可不就是完全没有人会知道吗?”
这一刻樊星然突然就心生焦急。
那言语之间的对生命的漠视和平静,让人根本无法试探出发帖人的精神状况。
樊星然却还是忍不住拉下去寻找回复消息的输入框,然而明明是刚刚刷出来的帖子,下面已经有了不少条评论。
“楼主贴贴,晚上了,洗香香睡个好觉吧,明天的阳光会很美丽哦。”
“世界如此美丽,我们不要放弃。”
“有什么想说的不然在这里说说,我们可以帮帮你呀。”
“给你看看今天我养的花刚刚出来的花苞,明天能开了我发给你看看。”
樊星然看着在帖子中立刻刷出来的安慰的话语,呆呆的看着。
抿了抿唇,樊星然原本急躁的心情,随着层主发送的消息而逐渐的缓和了心情。
反复刷新了几次,直到楼主回复,说谢谢楼里的各位。
帖子在下一秒被删除了。
樊星然才放下手机。
躺在床-上,床头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偏头看向在床头安静的伫立着的迷梦新生,奇怪的形状。
看久了,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樊星然伸出手指,去敲了敲迷梦新生竖起的一只仿佛小手一样的分支,植物沁凉的温度窜入指尖。
他的温度有传递给迷梦新生吗?
樊星然鬼使神差的想着。
就在此时,迷梦新生开花了。
和当时在张乐乐面前出现的一样,紫黑色的小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绽放,舒展着花瓣,叶片轻轻抖动,像是睡醒了在伸懒腰的孩子。
樊星然呆呆的看着。
花朵其实很漂亮。
和纯粹紫黑色的身-体不同,在床头灯的照耀之下甚至是有些透明的。
樊星然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了墙面,灯光照耀下的迷梦新生的花瓣,再倒影在墙上,几乎是清晰的照耀出了花瓣内的丝丝缕缕。
突然,樊星然闻到了一阵清甜的香气,细密缠绵,像是进入了夏夜闪耀着萤火虫的水边,甚至在不经意中耳边都仿佛听到了风声。
突然间困意上涌,没有任何预兆,樊星然闭上了眼睛陷入黑暗。
“然然,快起来,你朋友在门口等你了。”
有声音,温柔的女性的声音,很熟悉,很怀念。
“然然,快起来。”
樊星然睁开了眼睛,他睡在熟悉的卧室中,他的妈妈突然就掀开了他的被子。
“樊星然,快起来!”
樊星然猛然坐起身,看向身边的女人。
自然卷的头发被女人随意拢在脑后,显得极其凌乱,张牙舞爪,可又充满生机。
樊星然缓缓睁大了眼睛。
妈妈?
樊星然心中疑惑,妈妈怎么?
他为什么会这么惊讶。
“你不是说今天要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吗?大早上睡懒觉什么意思?”女人直接揪着樊星然的耳朵下了床,樊星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少年时期尚未发育完全,青涩的,甚至是瘦弱的……
清爽的短发,明亮的眼睛……
有些陌生。
樊衡在餐桌上一边听新闻一边喝早茶,他的朋友坐在樊衡身边非常的拘束,挺直着脊背,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樊星然迅速的吃完了早餐,和朋友一起出门爬山。
还有很多其他朋友。
只是樊星然总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看不清他们的脸。
时间过的飞快,他大学毕业,和在大学认识的同学订婚、结婚。
他的爸爸妈妈坐在主位,他的朋友给他做伴郎,帮他挡酒。
“老子,差点喝死了,你-他-妈要是敢离婚,我非揍死你丫的不可。”
他的朋友喝的嗷嗷吐,一边还不忘记给他放狠话。
他有孩子了。
他的爸爸妈妈做了爷爷奶奶,他的朋友自告奋勇要做孩子干爹。
总是不苟言笑的父亲,被他的孩子揪着头发,坐在了肩膀上,让那严肃的外表看上去不伦不类。
他的妈妈在一旁笑的倒在沙发上。
一切都闪烁着极其明亮的颜色。
明明是在阳光照耀不到的房间内,可那光芒却仿佛穿透了水泥,穿透了家具,全部照耀在他的家人、他的朋友身上。
一切美好的像是不可能存在一样。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仿佛世界上最美丽的泡泡,闪耀着斑斓的色彩,一点一点的涌上天空,不断的漂浮着,一层层,一串串。
樊星然抬起头看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下的阳光,像是穿透了他的皮肤,用温暖和幸福融化他的躯体。
樊星然睁开了眼睛。
是泛黄的老旧的天花板。
空气中有些凉,到了早晨,暖气的温度并没有那么足了。
床头灯还亮着,可窗外也亮了。
冬日清晨蒙蒙亮的天色,泛着浅浅的白。
樊星然坐起身,僵硬的转动着脑袋,对四周的一切都感到陌生至极。
记忆渐渐回归,可那温暖的感觉却逐渐的从身-体里抽离。
樊星然垂下双眸。
做了奇怪的梦。
梦里明亮的好像那边才是现实。
但是樊星然很清楚那不可能是现实。
他不记得母亲是什么性格,但是他的朋友却绝对不是梦里的模样。
他死去的母亲,死去的朋友,也不可能再回来。
樊星然的手指习惯性的穿入发丝,去缓解睡眠不足的时候总是会带来的疼痛。
可樊星然却愣住了。
头并不难受。
很清爽。
身-体在得到了充足的睡眠后,很轻松。
樊星然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在床头的紫黑色的植物。
张乐乐那次或许是意外,那他这次不可能是。
樊星然坐起身,去洗漱。
梦里的感觉依旧产留在身-体里,太过喜悦了。
也因此在那过分满溢的幸福之后,睁开眼睛却满是空虚的世界。
他在梦里度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就和张乐乐说一样,他好像度过了半生。
但是和张乐乐不同,他的梦里,没有任何于死亡有关的话题。
完美的像是一部合家欢剧。
樊星然想不起来梦里他的伴侣的模样,甚至都记不清性别。
更不要说他的孩子,也只记得一团白色的光。
梦境的不真实感越发的强烈。
张乐乐那残留的强烈的感觉,樊星然也体会到了。
用冷水扑撒了几下脸颊,樊星然试图让自己重新回到现实世界,重新清醒过来。
抬头看向四四方方的挂着的镜子里的自己,冷硬的神色,沾了水湿润的过长的前额发丝遮挡住眼睛,苍白的毫无朝气的面色。
将头发撩起,樊星然看着自己的眼睛。
樊星然捂住了镜面。
转头不再看自己。
沉浸在虚假的梦境里,贪恋梦里的一切,对现实会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樊星然将床头的迷梦新生拿出来,放到了客厅的窗台,距离他遥远的地方。
瘫在沙发上,看着暗沉的,采光不好的老式房间,即便已经到了日光高照的时候,依旧不那么明亮的室内。
感受着如同踩在云朵上而飘忽的身-体,逐渐的回到坚实的、朴素的地面上。
樊星然闭上眼睛,舒出一口气。
大脑重新恢复正常的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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