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因为小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维度不同, 所以顾夏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


    传送过程中出了一点小bug,他失去了亿点点记忆, 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要找到哥哥。


    只不过, 他什么都不记得, 自然是没那么好找的。


    人总要花钱吃饭的嘛。


    顾夏发现自己不仅什么都不会, 而且还是个黑户。


    顾夏:“……”


    好一个地狱开局。


    不过没关系, 他可以捡破烂。


    顾夏十分乐观地捡起了瓶子, 然后捡到了江时影面前, 十分自然而然地问道:


    “哥哥, 你这个瓶子还要么?”


    然后他就看到五官精致立体的男人猛地抬头,一双眼睛如同走火入魔般通红,直勾勾地盯着他, 仿佛不可置信似地。


    顾夏吓得不自觉后退,感觉江时影看起来精神有点不太正常的样子, 该不会抢他刚捡到的半麻袋矿泉水瓶子吧?


    他正想着要不要溜走,下一瞬间, 江时影突然一把将他紧紧地抱住,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禁锢住他, 抱得很用力很用力。


    “顾夏,不要走。”


    顾夏连动都动不了,面前的男人不知为何情绪十分激动, 像是害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拜托你,就算是梦……也不要走那么快, 让我抱抱你,我真的很想你。”


    顾夏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个人认识他,他遇到熟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再反抗。


    江时影抱着顾夏不肯放开,生怕是自己精神失常出现的幻觉,直到怀中的人实在忍不住,掐了他一下。


    “你快把我勒死啦!”


    江时影这才如梦初醒,手足无措地把顾夏松开,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你没事吧?我有没有把你弄疼?”


    “有。”顾夏诚实地点点头。


    “对不起……”江时影愧疚地道歉,理智也跟着慢慢地回笼,但视线还是不肯从顾夏身上移开半分,生怕他会长出翅膀飞走似的。


    “你请我吃顿饭,我就原谅你啦!”顾夏孩子气地一笑,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和从前没有任何分别。


    “好,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江时影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顾夏的衣服都皱巴巴的,头发也长了点,鞋子上还沾了泥,手里还拿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捡的编织袋……


    活脱脱一个流浪小可怜。


    也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苦,江时影光是想象便已经心如刀绞,更是不敢开口问顾夏这一年来都去了哪里。


    江时影弯腰一点点地把他的鞋子擦干净,然后带着他去了一家隐私性极高的餐厅吃饭。


    这还是顾夏回到小世界以来,吃的第一顿大餐。


    他能感觉到,江时影对他没有一点恶意,看他的眼神里还有一点小心翼翼的珍惜,像是看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顾夏一边啃着大鸡腿,一边想他肯定是个好人。


    江时影看见他吃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又是一阵心痛。


    他什么时候见过顾小少爷这个样子?


    “慢点吃,还有很多菜呢,都是你的。”江时影满脸都是心疼,温柔地替他擦去嘴角的油渍,又细心地给他挑干净鱼刺,剥好虾仁。


    见他如此体贴周到,顾夏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红着脸道:“你也吃呀。”


    江时影摇摇头,满目温柔,“我吃过了,你尽管吃,不必管我。”


    “那好吧!”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顾夏也不再矫情客气,继续吃吃喝喝起来。


    不知道不是心理作用,江时影看着顾夏,都觉得他瘦了一大圈,简直比流浪猫还要弱小可怜又无助。


    “嗝。”顾夏吃饱了,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很没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可江时影只觉得可怜可爱,恨不得把他抱进怀里。


    “这一年来你都去哪里了?”江时影试探性地问道。


    顾夏摇摇头,有些茫然地说:“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江时影一怔,“失忆?”


    “算吧。”顾夏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江时影又问道:“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顾夏道:“我记得我要找哥哥。”


    哥哥?顾云庭?


    江时影心中的疑惑变得更多了,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分析,就听到顾夏很有礼貌地说道:“谢谢你请我吃饭,等我有钱了也请你,我要走了再见。”


    江时影听见这话顿时就是一惊,霍然站了起来,差点把桌子都掀翻了,“你要走?去哪?”


    “去公园。”顾夏自然而然道。


    “去公园干什么?”江时影懵了,这么晚了还要逛公园?


    谁知道顾夏却说:“那里有免费的长椅,可以睡觉。”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江时影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顾夏这些日子以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他们一个个都在找他,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要不是他们四个人这么废物,顾夏何止于吃这么多的苦!


    他急急地说道:“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有地方给你睡。”


    “不好吧。”顾夏犹犹豫豫。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江时影脑中电石火光,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脱口而出道,“我是你的男朋友,难道你一点也没有印象了吗?”


    顾夏傻住了,“男朋友?”


    江时影的影帝奖杯也不是白拿的,镇定自若道:“是,我们是情侣。”


    但顾夏没那么好骗,追问道:“有什么证据?”


    江时影说出一样来,“你左边脚踝有一颗红痣。”


    顾夏看了一眼,“真的有诶。”


    “还有……”江时影直接脱掉外套,然后解开衬衫扣子,露出一大片坚实的胸膛,心口处正是一个纹身——


    “这是你的名字。”


    顾夏心一震,仔细看过去。


    纹身是烟花的形状,中间的确纹着他的名字:顾夏。


    一瞬间,顾夏模糊地想起了一些记忆片段。


    他道:“我想起来了。”


    江时影的心一紧,心虚涌上来,可俊美的脸却没有丝毫破绽,从容自若道:“你想起什么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顾夏留下。


    即使是坑蒙拐骗,不择手段。


    72(二更)


    顾夏的确是想起来了, 只不过他想起的是他和江时影谈恋爱的片段,并没想起两个人已经分手了。


    所以他相信了江时影的话。


    “我们的确是情侣!”


    江时影一愣,而后暗暗地松口气, 用诱哄的语气道:“我真的找了你很久, 跟我回家吧好不好?你想找谁, 我都可以帮你找。”


    “好吧!”顾夏点点头。


    江时影都没想到, 他会这么顺利地把顾夏带回了家, 整个人都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他甚至不敢确定, 今天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因为已经是深更半夜, 商场都关了门, 江时影找出自己没穿过的衣服, 让顾夏换洗。


    从浴室里出来, 顾夏从一个可怜的小流浪,瞬间变成了干干净净的矜贵小少爷,身上那股自然而然流露的贵气怎么也遮掩不住。


    江时影一边给他吹头发, 一边柔声道:“明天带你去剪头发吧,现在太晚了。”


    顾夏享受着他的服务, 心里竟然也有一种顺理成章的感觉,好像已经习惯他伺候自己似的, 顿时更加确信了, 他们的确是情侣。


    吹干头发, 顾夏困得不行。


    江时影让他躺在床上睡觉,自己静静地坐在床边陪他。


    直到顾夏睡着了,他还舍不得离开, 生怕离开他的视线之后, 顾夏就会消失不见。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色亮了。


    窗外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 新的一天来临,江时影看着还在继续睡懒觉的顾夏,心终于落定。


    这一切都是真的。


    顾夏回来了。


    他回到他的身边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


    江时影把顾夏留下来,第一件要解决的事情就是他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顾夏存在的痕迹都会抹去,但是以江时影现在的身份地位,为他安排一个身份不是难事。


    顾夏终于不是黑户了。


    紧接着,江时影又在娱乐圈宣布退出影圈移居幕后的消息,在圈内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各种讨论猜测。


    江时影都毫不在意,他现在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顾夏身上,他要和他好好地在一起。


    他很自私,不想让那三个人知道顾夏的存在,哄着顾夏去国外度假。


    金色的沙滩上,阳光灿灿。


    顾夏在沙滩上奔跑着,不过半天时间就黑了一大圈。


    江时影要给他擦防晒霜,可他却一点也不在乎被晒黑,只顾着玩乐,在沙滩上捡了半桶的小螃蟹和贝壳海星,不亦乐乎。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江时影也忍不住笑了,心中从未有过的轻快。


    如果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就好了。


    他从未感觉如此幸福。


    与此同时,顾氏集团。


    林书和顾云庭汇报完工作上的事情之后,有意提了提江时影退圈的事,“顾总,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太正常,要不要去盯着。”


    顾云庭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泼动,“随你。”


    “好。”林书这些年除了跟着顾云庭一起找顾夏以外,还一直盯着江时影和宋凭。


    一开始,他极度怀疑是这两个人把顾夏藏起来了。


    后来才发现,顾夏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消失了,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所有人都忘了他。


    这简直就是灵异事件。


    林书忘不了,顾云庭从医院醒过来得知顾夏消失后的样子,双目血红,周身散发着戾气,几乎要毁掉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


    他像是疯了一样,拼命地用手去挖那片困住他和顾夏的废墟,就算是满手鲜血也毫不在乎。


    救援人员不停地告诉他,他们只找到了他一个人,并没有见到第二个人。


    顾云庭根本不相信,双手血肉模糊再也挖不动,又叫来专业人员,用专业机械,几乎要把那块地方掘地三尺。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顾夏像是凭空消失了。


    仿佛像是他做的一场梦。


    可是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顾夏抱着他,用哽咽的声音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顾云庭,顾云庭……你不要睡好不好?”


    他对他说:“如果我们活着出去,就在一起!你听到了吗?”


    顾云庭听到了。


    所以他努力地活了过来。


    可是他最爱的弟弟却消失了,像是一阵风,无影无踪,找不到半点痕迹。


    顾云庭清醒地疯了。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整个世界都翻过来,只要能找到弟弟。


    只要顾夏好好地活着,他愿意用一切来交换,包括自己的生命。


    可是没有神明愿意实现他的心愿,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一只无形的手掌握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运,肆意嘲笑和玩弄。


    顾云庭偏不认命。


    这一年来只要有一丁点线索,他都不会放过,但找到的大多只是和顾夏长得相似的人,甚至不伐有人故意整容冒充,想搏这份泼天富贵。


    最终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林书走后,顾云庭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繁华的城市,脑海中是和顾夏相处的点点滴滴。


    每回忆一次,他的心都像是被剖开一次,鲜血淋漓。


    可也只有这样,他才感觉自己是在活着,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像是一株即将腐败的植物,靠着那些回忆吸取养分,苟延残喘。


    顾云庭玻璃窗上缓缓写下顾夏的名字,一笔一划都像是刀子。


    气血上涌,他吐出一口血来,苍白的薄唇染得鲜红。


    “对不起,是哥哥把你弄丢了。”


    ***


    顾夏跟着江时影到处游玩,简直是乐不思蜀,把自己的任务把抛到脑后,差点忘记自己有个哥哥了。


    不行,他不能这么堕落了。


    他要找到哥哥才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潜意识告诉他,这绝对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江时影只好带着回国了。


    谁知道刚回国,江时影又拉着他去楼盘处,说要买一处他喜欢的房子,按他喜欢的样子装修,让他住得高兴自在。


    顾夏对房子这种东西没什么所谓,只要干净够大就行,但江时影却表示这以后会是他们的婚房,意义不同,一定要好好挑选自己。


    顾夏被“婚房”两个字吓了一跳,他总感觉自己年纪还小呢,不用这么着急结婚吧?


    而且他觉得自己对江时影还没有喜欢到马上要结婚的地步……


    可话还没有说出口,江时影就用受伤的眼神看着他,“难道你跟我在一起就没想过结婚吗?只是玩玩而已?”


    顾夏:“……”


    73(三更)


    顾夏哪肯承认, 承认了他不就是大渣男了吗?


    他支支吾吾道:“我只是觉得太快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那我们先订婚。”如果可以的话,江时影也不想逼顾夏太紧了, 可是他也害怕其他人发现顾夏的存在, 更害怕顾夏会离开他。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 甚至是很卑鄙, 可是他控制不住。


    他只想把眼前这个人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哪怕是欺骗。


    “那, 那好吧。”顾夏想到江时影对自己很好, 这段时间以来他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让人家伺候, 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 勉强答应了。


    江时影是个行动派, 立刻就带着他去买订婚戒指,至于结婚戒指——当然是要独家设计。


    顾夏糊里糊涂地就跟着江时影去挑选戒指了。


    江时影没有想到自己千防万防,最后没有防住的竟然是狗仔记者。


    明明他和顾夏已经全副武装, 全身上下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可最后还是被敏锐的狗仔认出, 并且拍下了照片。


    江时影第一时间就买下了那些照片,但还是流出了一张, 是他和顾夏坐在柜台前看戒指的画面。


    虽然只有背影, 并没有正脸。


    但是因为江时影的身份, 还是很快就上了热搜。


    没几分钟,热搜就被他压下。


    但网友们依旧津津乐道,十分八卦地讨论起来。


    「一起买戒指, 看来照片中的神秘男子和江影帝关系匪浅。」


    「原来江影帝是为爱息影, 好浪漫啊。」


    「不知道那个幸运儿是谁,那可是江时影啊, 万年一出的江时影!」


    不过网友们向来喜新厌旧,江时影立刻让人爆出更加吸引眼球的新闻,他和顾夏的讨论热度就渐渐地降了下去。


    但这还是引起了林书的注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书特意请假去调查,他一定要弄清楚江时影那个所谓的伴侣是谁,万一是顾夏呢?


    虽然他知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林书找人跟了江时影好几天,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直到一个星期之后,他得到确切消息。


    江时影和他那位伴侣要去湖山区看楼盘,听说是要买婚房。


    林书冷笑一声,还婚房?


    他再也坐不住,立刻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守株待兔。


    等了好几个小时,林书接到消息,中介正带着江时影两人看房,他立刻过去,打算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江时影,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五分钟后,林书到达目的地。


    他一眼就看到了江时影,毕竟是做过明星的人,周身的气质都与常人不同,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然后下一秒,他看到了站在江时影身边的人影,心中瞬间翻起惊涛骇浪!


    林书几乎是冲过去,把那个被对他的熟悉身影转过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顾夏!”


    然而,那人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林书,“你谁啊?要干什么?”


    林书瞳孔紧缩,目光落在青年的脸上——那是一张和顾夏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可是再怎么像,也不是顾夏!


    他的心就像是过山车一样,一下子就坠了下来,充满了冰冷的失望。


    “不是……”


    江时影像是才反应过来,立刻把青年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对着林书怒目而视,“林书,你发什么疯?”


    林书终于回过神来,他比江时影更加愤怒,脸上充满讽刺道:“我发疯,我看你才是疯了吧!你居然找替身,还真是不挑啊……”


    江时影冷着脸说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恶心。”林书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江时影,心中觉得对方找替身的行为简直low到极点,跟侮辱顾夏无异。


    江时影眼中燃起怒火,斥道:“林书,你不要太过分了!”


    “江时影,枉我以为你有多深情,你对顾夏的喜欢也不过如此。”林书连看都没有再多看那个替身一眼,冷笑着丢下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江时影脸上的怒火消失,表情恢复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赞许道:“你做得很好,我会让人把钱转给你的。”


    那名和顾夏长得极为相似的青年点点头,“好,谢谢江先生。”


    江时影让人安排车把他送走,漆黑的眼眸如墨深沉。


    林书……


    的确是最难缠的家伙。


    好在他早有准备。


    江时影想到顾夏正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眼中的冷光消失,柔和了不少,拿出手机要给他打电话。


    可是电话还没有拨出去,他助理就先打了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惊天大雷。


    “江先生,顾先生他不见了!”


    江时影勃然变色,再次失去的恐慌瞬间席卷心脏,如同风暴。


    “找!一定要找到!”


    ***


    另外一边,中央公园。


    顾夏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溜出来买个冰淇淋,竟然就迷路走丢了,更糟糕的是他连手机也没有带。


    正当他想借着路人的手机报警时,一个奇怪的男人出现,紧紧地抱住了他,就像是当初江时影见到他那样,很用力很用力,不舍得放开。


    “顾夏,真的是你……”


    宋凭连声音都是颤抖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怀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这一年多来的日日夜夜,他无数次做梦,梦到自己找到了顾夏。


    可醒过来,一切都消失不见。


    “你认识我吗?”顾夏疑惑地问道,他能感觉到自己并不排斥对方,甚至觉得有点熟悉。


    宋凭闻言心中一震,缓缓地松开了顾夏,不可思议地问道:“顾夏,你不记得我了吗?”


    顾夏挠挠头,“不好意思啊,你是谁?”


    宋凭无法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连记忆都失去了!


    “我是宋凭,你忘了吗?”宋凭一字一顿地告诉顾夏,“我们以前在一起的。”


    这话让顾夏产生了大大的误解,他睁圆了眼睛,“啊?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又是一道惊雷劈在宋凭头上,他语气艰涩地问道:“你男朋友是谁?”


    顾夏老老实实地说道:“他的名字叫江时影,你认识他吗?可不可以帮我给他打个电话,我没有带手机,迷路了。”


    这话一出,一向修养良好的宋凭都忍不住想要骂人,“江时影在骗你,他根本就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们早就分手了。”


    他已经可以想象出来,江时影为了把顾夏留在身边,撒谎自己是顾夏的男朋友的卑鄙行径。


    怪不得江时影突然吸引退出娱乐圈,怪不得他要强行压下热搜……


    怪不得!


    原来他早就偷偷找到了顾夏,甚至还想要把顾夏藏起来!


    简直就是卑鄙无耻!


    顾夏眨巴着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宋凭寒声道:“因为他趁人之危,在你失去记忆的时候骗了你,你们根本就不是恋人关系。”


    顾夏犹豫道:“可是他对我挺好的。”


    宋凭一下子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不舍得松开,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也可以对你好,而且可以更好,夏夏,跟我走吧。”


    “我不能跟你走,我要找我哥哥。而且,我就这么走了的话,江时影会担心的。”顾夏摇着头拒绝。


    宋凭连忙道:“我知道你哥哥在哪里。”


    顾夏顿时睁大眼,“真的吗?”


    “嗯,相信我。”宋凭完全可以肯定,江时影根本就不想让顾夏找到顾云庭。


    但如果换做是他,他或许也会产生这种卑鄙的想法。


    但想法归想法,他不会这么做。


    宋凭抿了抿唇,说道:“我不是坏人,我们以前还是恋人,你是我的初恋。你有没有想起一点来?”


    顾夏看着他清凌凌的眼,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果不其然回忆起一些片段……


    “我以前好像对你很坏。”他有些愧疚地低下头,他想起一些他曾经欺负宋凭的事。


    他那么坏,宋凭怎么会喜欢他?


    “没有,我心甘情愿。”宋凭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柔声安抚,“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还有很多甜蜜的回忆,以后你会慢慢想起来的。”


    顾夏慢吞吞地噢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妈妈……还好吗?”


    宋凭一怔,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酸涩来,他笑了一下,“好,她很好。她以前给你织过小猫的,还有帽子手套,只可惜没来得及给你。”


    只可惜顾夏消失以后,母亲好像不记得他了,只是不停地织着那些毛线,说是要给谁,又不知道给谁。


    宋凭一开始还以为母亲是生了病,送去检查,却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


    后来他才发现,顾夏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消失了,只有他和顾云庭,以及林书和江时影四个人记得顾夏的存在。


    诡异得根本无法用科学解释。


    宋凭日复一日地寻找顾夏,可却一无所获,他把母亲做的那些东西都好好地收起来,想着有一天能再见到心中的爱人,交给他。


    如今,顾夏真的站在他眼前了。


    宋凭盯着他,甚至不舍得移开视线,生怕一转眼他就会消失。


    74


    顾夏慢慢地想起了一些记忆片段, 知道宋凭没有骗自己,顿时就犹豫起来,可还没有等他考虑清楚, 一道熟悉的声音急切传来:


    “宋凭, 你放开他!”


    顾夏和宋平顿时就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 就看到江时影站在马路对面, 正急匆匆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路况。


    一辆车子疾驰而过, 差点撞上了江时影, 把顾夏吓得够呛。


    万幸的是江时影没事, 短暂的惊险过后很快就走到到了两人面前, 一把抓住了顾夏的另外一只手, “你不能跟他走。”


    宋凭冷冷地看着他,“江时影,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明明是你骗了小夏。”


    江时影无言以对, 因为宋凭说的是事实。


    两个男人僵持着,气氛剑拔弩张, 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有什么话好好说……”顾夏夹在他们中间,弱小无助又可怜, 试图开口打个圆场。


    然而他才刚刚出声, 另外一道阴沉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江时影, 你果然有问题!”


    三人看过去,江时影脸色骤变。


    林书阴寒着脸,他之前在湖山区那边就觉得不太对劲, 离开以后, 立刻让人继续盯着江时影。


    江时影出来找人的时候,因为太过着急, 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了,直到找到顾夏。


    林书看到顾夏的一瞬间,不再继续藏匿自己,他要带顾夏走。


    这两个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少爷,跟我走。”林书看到顾夏的两边手都被抓住了,于是伸手抓住了顾夏其中的一只胳膊。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宋凭和江时影几乎是同时开口:


    宋凭:“他不能跟你走。”


    江时影:“谁也别想带走他。”


    谁知道林书这个变态会对顾夏做什么!


    这个时候宋凭和江时影的想法竟然难得达成了一致——林书不是什么好东西,绝不能让林书带走他!


    顾夏没有想到场面竟然变得更加混乱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娃娃,一下被拉向这边,一下又被拉向那边,头都要晃晕了。


    空气中仿佛有硝烟在弥漫似的。


    一番唇枪舌战之后,三个男人同时看向了顾夏,异口同声地问道:


    “顾夏,你到底选谁?”


    三选一的难题摆在顾夏面前,他傻眼了。


    他本着谁也不得罪的友好心理,试探性地说道:“那个……能不能都选啊?”


    “不行!”三人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顾夏是真的为难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另一个……


    不经意间,他转动了一下眸子。


    顾夏看到了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表情不禁微微愣住,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距离不远不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像是隔了一世纪的时光。


    顾夏脑海中的记忆如同幻灯片一般播放,一幕幕,一帧帧……那么清晰,那么生动,恍若发生在昨日。


    他全部想起来了,那是他的哥哥。


    “我选他。”顾夏开口,目光落在对面。


    三人看过去,顿时愣在原地。


    下一瞬,顾夏推开他们,像是一只欢快的兔子蹦蹦跳跳,扑进男人的怀中,“哥,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顾云庭同样紧紧地抱住他,恨不得将他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不是无动于衷。


    他甚至比林书更早知道,顾夏还活着,待在江时影身边。


    他选择尊重弟弟的选择,包括刚才那一瞬间,他都在等待着顾夏在他们三人之间的选择,是谁都没关系,只要顾夏好好地活着,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


    所以他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思念和爱意,不让这些自私的东西成为顾夏的负担。


    他只要顾夏平安快乐。


    但是顾夏最后选择了他,像是从天而降的惊喜,砸在他的怀里。


    三个男人如同僵硬的雕像,站在原地不动,全身冰冷像是掉进了冰窟。


    顾夏在他们三个人面前,做出了自己真正的选择。


    自始至终,他们都比不过那个叫哥哥的男人,输得彻彻底底。


    ***


    顾夏跟着顾云庭回家。


    顾夫人已经不认识他,更不记得自己有一个小儿子,可是看到顾夏却觉得倍感亲切,对他十分喜欢,恨不得当场把他认成干儿子。


    顾夏这才知道大家都把他忘记了,虽然有些失落,但想到哥哥还牢牢记得自己,心里又高兴起来。


    顾夫人把顾夏当成了顾云庭的男朋友,非常有眼色地拉出行李箱,直接去旅游了,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没关系的,妈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疼爱你。”顾云庭怕顾夏伤心,柔声安慰他。


    顾夏点点头,“我知道的,我只要哥哥记得我就好了。”


    “我就算忘记我自己,也不会把你忘掉。”顾云庭如同立下誓言。


    顾夏顿时就着急了,抓着哥哥的肩膀摇晃了几下,逼他改口,“怎么可以,你也不能忘掉你自己。”


    他可没忘掉自己的任务,他要让顾云庭恢复记忆,觉醒自我意识,才可以把人带回去的。


    顾云庭怎么能忘掉自己是谁呢?


    “好,我不会忘掉我们两个人。”顾云庭答应他,这个时候就算是顾夏想要摘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尽办法满足。


    更别提这样小小的要求。


    顾夏这才满意了,回到熟悉的家,他心里很是安心,因为这里到处都是顾云庭的气息。


    顾云庭就是他的避风港。


    到了晚上,顾夏轻车熟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没想到顾云庭也跟了上来,要陪着他。


    顾夏欣然答应,还让顾云庭给他讲故事。


    顾云庭中文说得标准,嗓音低沉又磁性,有种金属般的质感,一开口便充满了深沉的故事感,简直就是哄睡神器。


    顾夏听着听着便睡着了,等到半夜他口渴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床边有一个身影,顿时被吓一跳。


    “哥,你坐在这里多久了?怎么还不睡?”


    该不会顾云庭一直没走吧?


    顾云庭道:“我不困,要喝水吗?”


    顾夏点头,“要。”


    顾云庭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顾夏喝完水后,主动邀请道:“哥,你跟我一起睡吧!熬夜可对身体不好,你又上年纪了,更应该多多保养,少熬夜才对。”


    刚刚三十出头的顾云庭:“……”


    片刻,他无奈地笑了笑,“好。”


    顾夏立刻就给他哥空出一块地方,顾云庭便关灯躺了下去,和弟弟睡在同一张床,盖着同一张被子。


    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如同置身梦境之中。


    顾云庭想,如果这是梦的话,他希望这个梦做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又或者,干脆不要醒过来。


    “晚安,哥哥。”顾夏并不知道顾云庭在想什么,给哥哥扯了点被子,然后自然而然地伸手抱住他,腿也跨上了他的腰。


    因为这个姿势很舒服。


    而顾云庭也不会拒绝他。


    他向来很懂得在疼爱自己的人面前肆意妄为。


    顾云庭轻轻地环住他,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般,他能清楚地听到弟弟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能感觉到弟弟温热柔软的身体……这一切都证明顾夏的真实存在。


    顾云庭慢慢地闭上眼睛。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伴随着弟弟均匀轻浅的呼吸声,他的心神也跟着渐渐松懈下来,进入睡眠之中。


    第二天早上。


    顾云庭睁开眼睛醒来,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摸顾夏的位置,没想到全摸了个空,心脏顿时猛然一颤。


    他豁然起身,看到空荡荡的大床,几乎不敢相信。


    难道昨晚只是一场梦?


    顾云庭一瞬间就像是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心里像是揉进了一把碎冰,又冷又痛。


    直到外面传来一道欢快的声音,“哥!下去吃早餐啦!”


    顾夏在门口喊了一声,没想到下一秒门就开了,顾云庭一把抱住了他,如同迟来的应激反应般。


    “你没有走。”


    “这里是我家,我走去哪儿?”顾夏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哥哥你变懒了,居然比我起得还晚。”


    顾云庭没说话,抱了他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恢复成平时的样子,摸了摸顾夏的脑袋。


    原来不是梦。


    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顾夏心里还牢牢地惦记着自己的任务,他要怎么做才能让顾云庭恢复现实记忆,觉醒自我呢?


    真是的,系统也不给个提示。


    不知道他是个菜鸟吗?


    顾夏想来想去,决定先铺垫一下,“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很有可能是虚假的?”


    顾云庭深深地看着他,“那什么是真实的?”


    顾夏支着下巴,指了指自己和顾云庭,“我是真实的,你也是。”


    顾云庭低沉道:“这就够了。”


    顾夏:“……”


    他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好吧,那换个方式。


    顾夏盯住了眼前的茶叶蛋。


    顾云庭会意,戴上手套给他剥壳。


    顾夏不禁回忆起了一件小事,“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不喜欢吃鸡蛋黄,每次吃鸡蛋的时候,我都是把鸡蛋黄给你。”


    顾云庭剥壳的手一顿,默默地用筷子把蛋黄挑进自己的盘子里,把蛋清留给顾夏。


    顾夏继续道:“还有吃饭的时候,我总是把不喜欢吃的菜挑给你,让你帮我吃,好跟妈妈交差。”


    顾云庭无法回答,他甚至无法回想三年之前和顾夏相处的细节,只笼统有一个概念,顾夏是他的弟弟。


    “还有啊,我把妈妈最心爱的花瓶打碎了,你给我背锅……”顾夏试图让顾云庭想起来,他对这些事情可是记忆犹新呢。


    顾云庭努力地搜索了一下记忆,最后歉疚道:“抱歉,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顾夏有些失望,“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顾云庭虽然不忍看他失望,但也只能如实点头。


    他总觉得顾夏说的那些事,像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他自己。


    顾夏很快又打起精神,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儿,“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他把以前和哥哥一起做的事情,再和顾云庭做一遍,说不定他就会想起来了呢?


    等吃完早饭之后,顾云庭没有去公司,而是选择在家办公。


    顾夏找了一个空白的笔记本,在顾云庭给他安排的小桌子上写字——


    《我和哥哥的一百件事》。


    他就不信,做完这一百件事,顾云庭会什么都想不起来!


    顾夏自觉不是什么聪明的人,但是勤能补拙,这就跟刷题一样,刷多了自然有效果。


    顾夏咬了咬笔,兴致勃勃地写起来,但没写多久就累了,把笔一甩。


    正好听说厨师研究出了新的甜点,他立刻就飞奔下楼去尝个新鲜,连本子都没来得及关。


    顾云庭本来无意窥探弟弟的隐私,只是捡起笔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了几排大字。


    顾夏从小就喜欢写大字,因为上学时期写作文憋不出来,他就会特意把字写大,这样看起来显得内容多。


    所以那几排大字格外显眼,顾云庭就算是不想看见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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