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穿越快穿 > 那个小哑巴 > 18.第18章
    灯海虚化的光晕交叠,好像一场迷蒙的梦。


    ‘在一起’是指什么?


    交往,还是别的什么方式?


    万千思绪上涌,林知言僵硬地站着,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


    瞬时的心跳加速使得血液上涌,她竟有一丝醉酒般的晕乎。被圈抱的姿势无法打字询问,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抬指牵住霍述的衣摆,低头将鼻尖埋在他的衣领处,轻轻嗅了嗅。


    “我没喝酒。”霍述识破般,在她有助听器的左耳边,很轻地笑了声。


    林知言面上一燥。


    如果霍述没有醉,那一定是她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那样离奇的生日愿望?


    老天就像知道她刻意压制的心事般,许愿的是霍述,如愿的却是她。


    “我说真的。”


    霍述抬头时切换情绪,缓缓松开她,温声说,“林老师考虑一下?”


    这样专注又热切的视线,没有谁能抵抗得住。


    林知言握着手机,思绪挣扎,以至于打字的手都有点不听使唤。


    【为什么是我呢?】


    【你很优秀,而我是个聋人啊。】


    她问他,毫不掩饰的困惑。


    就像从不嗜甜的孩子,骤然得到一颗心心念念许久的漂亮糖果后,第一反应不是欣喜品尝,而是要剥开糖果的包装,看看里头是不是藏着某人的恶作剧。


    “我没你想的那么优秀,林老师,智商和家世都只是人的一个切面,附着品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霍述说,“相比之下,你有着温柔阳光的心态,自尊自爱的人格,安静省心,从不给人添麻烦。我以前,从来没接触过你这样干净的人,从来没有谁对我好却不求回报……”


    说着,他目光微顿,像是透过她在解一道未知的题,自语般说,“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手机屏幕自动熄屏,林知言仍怔然举着。


    她脸颊发烫,仰首望着霍述那双眼波惑人的眸。


    她对他好,一开始是因为接受了他的善意,不想欠他人情,后来……


    后来说不清了,她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深思。


    霍述也低头回视她薄红的脸,请求的语气:“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林知言没点头也没摇头,整个人像是被定住,指尖动了动,却打不出反驳的字眼。


    近二十二年来,她在黑暗混沌的世界里默默无闻地发光,偶尔也会驻足仰望夜空,却从不幻想星辰会降落在她身旁。


    但今晚,温柔的星光的确陨落在了她的掌心。


    冬日的风很冷,却降不下脸颊的热度。


    趁霍述去开车的间隙,林知言将额头抵在路灯的铁杆上,顿时冰得一哆嗦。


    真实的触感,今夜的一切都不是做梦。


    霍述亲自开着那辆漆黑锃亮的suv出来,降下车窗,看见将脑袋抵在路灯柱子上出神的林知言,没忍住漾开笑意。


    “林老师,上来。”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体贴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林知言坐上车,才发现他竟然换上了自己刚织好的毛衣。


    米白的日式圆领毛衣很衬他的肤色,稍稍落肩的款式,恰到好处地突显出他自然平直的肩部线条。林知言记得他说过不喜欢毛衣的束缚感,所以特意将衣服织得比较宽松,圆领中露出一点飞扬凹陷的锁骨,格外吸睛。


    林知言亲眼见自己织出来的衣服套在这样骨肉完美的身躯上,手指抚过的每针每线,都熨贴着他紧致的皮肤……这种感觉,异常奇妙。


    车内暖气充盈,林知言不敢再看下去,脱下羽绒外套搁在膝头,打字问:【你怎么亲自开车?】


    “我又不是无良老板,这个点了,总要放周径回去陪陪妻女。”


    霍述笑着打趣,嗓音低而轻松,“何况,车上坐的是林老师啊。”


    助听器过滤的男音带着金属的清冷,林知言却听出了缱绻的调性。


    林知言索性别过头,假装去看车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唇角微微上扬。


    车停在公寓大门外,霍述跟着下车,拉开副驾车门,手掌撑在车顶俯身问:“林老师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林知言一只脚踩地,迟疑地眨了眨眼睫。


    【公寓里不供暖,很冷。】她终于说,耳尖微红。


    半晌,又催促霍述:【我上楼了,你快上车,毛衣不抗风。】


    霍述低笑了声,目送林知言进公寓大厅。


    “林老师!”他忽然叫她。


    林知言拢着羽绒服回身,以为他还有什么急事要交待。


    但霍述只是姿态松散地依靠在车门上,对着她轻轻弯起眼睛,笑说:“晚安。”


    林知言也笑了,呼呼的冷风撩起发丝掠过唇瓣,她交叠双掌置于脸颊旁,稍稍一歪头,无声回应“晚安”。


    林知言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霍述这才拉开车门进去。


    车门关上的一刻,他唇畔的笑意也随之淡去,面无表情地望向车外。


    路灯昏暗,黑冰似的角落里,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刚巧启动离开。


    一路飙出几百米远,成野渡这才狠捏刹车摆尾停下,单脚点地,胸口微微起伏,满脑子都是林知言从霍述车上下来的模样。


    夜已经深了,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零星几点车灯忽而从身后追来,又飞快将他抛下。


    成野渡紧皱眉头,深深吐息。


    许久,他摘下机车手套掏出手机,给林知言发了条“平安夜快乐”的祝福信息。


    车把手上挂着一只红色条纹的礼品袋,里面是没来得及送出平安夜苹果。


    圣诞节是周一,林知言带着小朋友们在手工室的玻璃窗上作画。


    摇一摇喷罐,轻轻一按,就能喷出以假乱真的飞雪,再用棉布擦拭修整,就能留下想要的图案。


    林知言正手把手指导学生喷绘圣诞树,抬头就见一身黑色机车服的成野渡站在操场旁的银杏树下。


    堆雪的玻璃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双手插在皮质的外套口袋里,远远朝她一点头。


    今天不是周末,福利院也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帮忙,林知言有些意外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下课的音乐铃响起,林知言收拾好工具,推门朝成野渡走去。


    风很冷,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打字:【小成老师找我有事吗?】


    成野渡的眉目生得野性且锋利,加上不太爱说话,很多人觉得他长得凶。林知言曾经也这么觉得,自从小学二年级那事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其实都有点怕他。


    后来才发现,每次他冷冷酷酷调开视线,一副不拿正眼瞧人的样子,其实是他因为生性内敛而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


    “你和霍述在一起了?”成野渡开门见山。


    林知言有些意外地抬眼,心想学新闻的人消息都这么灵敏吗?


    没有反驳,就算默认。


    成野渡眸色黯淡下来,顿了顿,才说:“昨晚我看到他送你回家,身上就穿着那件你织了一个月的毛衣。”


    林知言更讶然,手忙脚乱打字:【昨晚你在楼下?为什么?】


    成野渡不敢说自己在寒风凛冽中骑车穿过半座城市,只为了像个一头热的幼稚小学生般,送她一只平安夜苹果。


    “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作为你的……朋友,有点担心。”


    成野渡目光回正,认真地问,“你知道你在接触交往的人,是谁吗?”


    这个问题让林知言感到莫名。


    她回答:【知道。你刚也说了,他叫‘霍述’。】


    “我不是说这个。”


    成野渡将唇抿成一条线,“我的意思是,你对霍述这个人,对他的家世背景、亲缘关系了解多少?”


    林知言:【为什么问这些?】


    成野渡没回答,只沉声问:“你知道霍立华吗?”


    林知言点点头:【我在电视新闻里见过。】


    那是一个响当当的,离她这种无名之辈极其遥远的名字。


    “外界传闻,霍立华是霍述的亲伯父。但事实上,霍立华的亲弟弟英年早逝,根本没来得及娶妻生子。”


    成野渡抛出一个足以掀翻林知言认知的消息。


    她怔神,一阵寒意顺着背脊攀爬而上。


    “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侄子’接管了霍家在老家的产业,这说得通吗?这个‘侄子’的身份下到底掩盖了什么内情,没人知道,也没人敢猜,你现在去网上搜,绝对搜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因为不敢挖,我是做新闻行业的,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成野渡深吸一口气,哑声说:“霍述的来历成谜,但不管他是谁的儿子,只要他姓霍,就是个危险人物,林知言,你……你这样的人,玩不过他们的。”


    林知言不喜欢“玩”这个字。


    她从不游戏人间,也绝不允许别人愚弄她。凌妃常拿她的昵称打趣,说她的性格也和兔子一样,看上去绵绵软软,但要是逼急了也会咬人。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林知言凝神思索片刻,认真打字,【以前我觉得两个人交往要看内在、看灵魂的契合度,家世背景都是次要的东西。但今天听了你的提醒,我也算有了新的认知。我会慎重考量。】


    见她没有撤退的意思,成野渡站直了身子。


    “我不是在干涉你什么,但是林知言,你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你是想说,我的身份配不上他?】


    成野渡面色僵了僵,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林知言倒是噗嗤笑出声来。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一开始,我纠结了很久。】


    她莞尔,【但我不认为我在他面前,就该退避三舍、自惭形秽。天上的明月,旷野的萤虫,也是云泥之别,时间对了就相遇,时间不对就分离,没什么大不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喜欢一个人,一定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而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让我自卑。】


    她言辞清醒,自尊得让人愧怍。


    成野渡嘴唇动了动,说:“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啊!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明白你是为我好。】


    【所以谢谢你,成野渡。这句话我是真心的。】


    林知言眼神始终如一地温和明澈,不卑不亢。


    思忖片刻,她又微笑着补上一句:【还有,希望你以后是真的把我当朋友,而不是怀着亏欠来做这些。小时候的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也希望你能朝前走。】


    成野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眼,喉结滚动,记忆溯回。


    林知言小学二年级时跟着她的姑妈生活过一年,就转学在成野渡所在的班级。


    那时候的她听力还没有差到这种地步,也能说话,只是语调怪异且含糊,听起来十分难受。


    老师为了照顾林知言的听力,将她单独放在讲台边的位置。她的课桌上永远飞满了粉笔灰,永远不合群,所以班上很多孩子都以欺负她取乐。


    成野渡最开始只是远远地看着,最多跟着哄笑一声。


    然而附和久了,总会被同化。所以那天半晌的混世魔王们聚在一起给她取绰号时,成野渡没拗得过好友怂恿的目光,大声说:“她是怪兽,说的兽语,所以我们听不懂!”


    这个绰号出奇地受欢迎,所有人都拍着桌子笑成一团。


    成野渡也在笑,可当他瞥见趴在课桌上使劲儿捂住耳朵的林知言时,不知道为什么,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他试图制止,然而为时已晚,这个绰号就像病毒一样在学校里蔓延开来。


    只要林知言一开口,就立刻有人大喊:“怪兽说话啦,快打倒她!”


    小孩子的恶很纯粹,毕竟“无知”是这世上最恶毒的武器。


    林知言越来越沉默,直到一年后的某天,讲台旁的位置突然空了,听说她跟着奶奶转学去了另一个城区。


    后来成野渡上了高中、大学,当年犯过的错仍然会想蝎尾的针,时不时朝他良心上扎上一下。他甚至都想不明白,自己当年怎么会做这样的混账事,就像着了魔一般。


    再次见到林知言,是大二结束那年的暑假。他骑着自行车路过小区坑洼的老路,却见一身黑裙子、胸口别着白花的听障少女站在烈日下,神情淡淡地同她姑母比划手语。


    他狠捏刹车,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林知言,可对方抬头看他的眼神,却和看陌生人无异。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成野渡知道原来林知言也是c大的学生,也打听到她打算去福利院实习。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努力扮演好一个“普通校友”的角色,只为了抚平心中迟来多年的愧疚……


    “林知言!”


    成野渡唤住他,求一个积压在心头多年未解的答案,“你不讨厌我吗?”


    林知言摇摇头,微微一笑:【有很多人即使懂事后也不愿正视曾经犯下的错,和他们相比,小成老师已经很优秀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冰冷的备忘录文本,成野渡却体会到了如沐春风的暖意。


    所有压抑的情绪、未解的病症,都在这番通透的话语中得到释然。


    “我……”


    成野渡撇过头,许久,鼓足勇气说,“既然是朋友,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上课铃响,林知言步履轻快,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


    下午五点,林知言在公寓楼下见到了那辆熟悉的suv。


    这处老公寓管理得虽然远不及山顶别墅的门禁严格,但好歹也是限制外来车辆进入的,也不知道霍述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可以光明正大从大门口开到楼下来。


    她唇角一翘,抬手将鬓发挽至耳后,走过去叩了叩驾驶位的玻璃窗。


    然而徐徐降落的,却是后座的车窗。


    霍述眼眸含笑,望着她说:“林老师,到后边来。”


    林知言大窘,给开车的周径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便逃也似的钻去后排座位。


    上了车她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圣诞节,霍家并没有约助浴服务。


    那这是,要带她去哪儿?


    霍述手肘抵在车窗处,屈指撑着脑袋,见林知言对着手机备忘录发呆,煞有介事说:“林老师不问问原因就上车,不怕我把你卖了?”


    林知言转过头看他,也一本正经打字:【林老师不值钱的。】


    霍述扭头笑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少年气的眉眼都快融化在这抹和煦的笑意中。


    【那我现在问,你要带我去哪儿?】林知言微笑着亮出屏幕。


    “今天过节啊,当然是带你去吃饭。”霍述笑着说。


    市中心的豪华江景酒店,可以近距离观赏山城最美的灯光秀。


    黛蓝的夜空下,华灯初上。目之所及皆是火树银花,仿佛世间所有的璀璨浮华都汇聚在这方天地,灯烛为染,繁华作纸,铺展出一幅绚丽斑斓的画卷。


    小餐厅外有一处露天的阳台,林知言趴在铁艺栏杆上,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凌妃,惹来对方一连串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刷屏。


    霍述吩咐服务员送餐,随即走到林知言身边,学着她的姿势俯身撑着栏杆,眺望夜景。


    两个人像极了天台上比肩远眺的高中生,青葱浪漫。


    “时间比较紧,只订到了这处地方,好在风景还不错。”


    霍述撑着下颌说。


    林知言想了想,问:【听说圣诞节是外国的春节,你不用陪家人的吗?】


    霍述睨过眼来,反问:“林老师不是我的家人吗?”


    林知言的心脏不争气地颤了颤。


    她的父母也是在这样一个灯火璀璨的冬夜去世的——为了攒钱给她做人工耳蜗手术,疲劳驾驶,开车的爸爸当场就没了,妈妈没能撑到医院。


    她已经太久没有家人陪伴在身侧了,竟有些贪恋这一刻的温暖。


    她失神,霍述也没打扰,只伸手将她折进去的围巾一角翻出,轻笑说:“其实我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不在乎什么节日不节日。只是想找个理由,约林老师出来吃个饭而已。”


    男人的指骨若有若无地擦过下颌,林知言侧首,安静地看着他。


    “怎么这样看我?”霍述也侧过头,与她挨得极近。


    【我在想:你对我很了解,我的过往,我的喜好。】


    林知言低头打字,【但是,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


    霍述静静凝望她,似是明白了什么,“你很在意这些?”


    夜风袭来,悄然无声。


    林知言不喜欢藏着心事,想起成野渡的话,决定还是要问清楚。


    【我想和你谈谈。】


    “我有话对你说。”


    亮出的手机备忘录和男人清朗的嗓子碰在一块儿,异口同“声”。


    林知言眨了眨眼睛,示意道:【你先说。】


    霍述回正目光,像是在看灯,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你听过白丽珠吗?”他问,很轻淡的语气。


    林知言怎么可能没听过!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出道的绝世佳人,内地娱乐圈中最娇丽的荼蘼花,不少商界大佬都曾拜倒在她前无古人的倾世容颜下。林知言记得小时候的卧房中就贴着白丽珠的海报,海报上的她慵懒地面对镜头,略带忧郁的笑容美得令人窒息。


    后来白影后在事业巅峰毫无征兆地选择息影,即便销声匿迹了十几年,她的影像资料也一直活跃在互联网平台,被无数网友奉为神女。


    林知言点点头,不明白霍述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女人。


    霍述牵了牵唇角,漫不经意地笑,再次抛出一桩令林知言惊掉下巴的秘辛。


    “我和nana,都是白女士的非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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