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郎君他心思重 > 【完结】
    第111章


    戚禅和赶到时,恰瞧见屋门从里打开,高朝一脸的春风得意,笑盈盈的拉着唐缇的手腕不肯撒开。


    许久未见到过殿下展颜,至少在面对他时,一直不曾有过。


    戚禅和唇抿成一条直线,沉着眸子看向唐缇,等着他将高朝的手拂去。


    恰唐缇也抬眸,两人目光不期而遇。


    见戚禅和的眸光落在高朝拉着自己的手上,他嘴角微微一勾,心里依然琢磨出了七七八八来,难怪戚禅和对自己从没什么好脸色,合着高朝这事,囫囵就蒙着他一个人。


    如今细细一想,戚禅和对高朝的态度实在微妙。


    想起他曾毫不设防的真心待这两人,心头怒意便似燎原,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白,尤其戚禅和看高朝的目光,唐缇想了想,像是儿时自己瞧上的那匹千里马被旁人骑了一般无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与此刻感觉很是贴切。


    他忽嘴角勾了勾,看向一旁的高朝。


    戚禅和瞳孔忽猛然睁大,雾沉沉的眸子里倒映两人相贴的身影,有高朝惊愕后的娇羞,也有唐缇故意为之的挑衅。


    唐缇紧紧拥着高朝,下巴贴在她脖颈,极其亲密


    “殿下!”戚禅和握拳上前。


    这一声搅扰,惊了两人,唐缇忙往后撤了一步,眼睛里是猝不及防的错愕,高朝则是带了几分不悦。


    高朝自然不悦,她好不容易等到唐缇情难自禁与她说些什么,没成想又叫戚禅和搅合散了。


    她上前一步遮挡在唐缇身前,居高临下看着戚禅和:“滚去门外守着!”


    戚禅和看她这袒护模样,还有这毫不留情的呵斥,叫他心口刺疼,他开口道:“殿下,城外来信。”


    果不其然,高朝面上露出几分兴奋来,可回头看看唐缇,有些犹豫。


    唐缇眯了眯眼眸,忽而上前,在戚禅和的目光下抬手摸了摸高朝的发冠,似是不经意间,却透着些许亲昵,高朝怔愣一瞬脸颊微微发红。


    “去吧,唐二等着殿下的消息。”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温柔。


    戚禅和神色微变,眼里闪过一丝怪异,自方才起,他便觉察出不对劲来,唐二这态度实在反常。


    他心猛然一坠,莫不是他已经发现了!


    高朝哪里管得了这些,点了点头应了声好,转身便要离去。


    只是临走还不忘问道:“你当真不跟本殿回府?”


    唐缇摇了摇头,问道:“殿下可查清上次刺杀一事了?”


    说起上回刺杀,高朝脸色有些难看,她隐约也知这事到底是因何而起,只是她敛了敛眼眸没说话。


    唐缇了然,心里有些耻然,话里却是给了台阶道:“我在外踪迹不定,反倒安生些,总归不会再遇刺,我既会主动寻殿下便已然表明态度,我家中亲人如今都在京城,我还能去何处?殿下这是不信我?”


    高朝见他语气逐渐冰冷,遂也知不能勉强,妥协道:“信的,自然是信的,那便如此吧。”


    说着便依依不舍转身离去,戚禅和跟着一道离去。


    自始至终,戚禅和都未说一句话,像是没瞧见唐缇人,只是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眼里诸多深意。


    这人,如何都是留不得的。


    人一走,唐缇面上的笑意便散去,垂首看了眼被攥的发皱的衣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约莫一刻钟后,他驾马离去,只是刚上马车时,车夫提醒道:“公子,咱身后好似”


    唐缇余光瞥了一眼,没应声,显眼一副预料之中的模样,若是无人跟守,那才是意外,只是道:“回谢府。”


    车夫“欸”了一声,驾马离去。


    唐缇靠在车壁上,看着外头的景色,碾了碾指腹,好似仍有方才那人残有的余香,说不来是厌恶还是喜欢,只觉得这幽幽香气无一不在提醒他是个蠢货。


    眼里是参不透的麻木,说他恩将仇报也好,说他没良心也罢,今日这谢怀总归是被他拖下水了,就当是欠谢怀的吧。


    诚然,今日他的目标从不是高朝,高朝不过是用来激戚禅和的棋子,若是叫他知晓高朝身份有泄漏之向,依着戚禅和的脾性,该坐不住了。


    果如他所想,人刚进了谢家宅,身后的尾巴便折道而返,直奔戚禅和府中。


    “谢家!你没瞧错!”戚禅和脸色严峻,不可置信。


    跪于下首之人忙应道:“是,属下瞧的清楚,确实是谢怀,谢大人家。”


    谢怀,怎么会是谢怀,戚禅和从未讲过谢怀会掺和其中,他自知道谢怀本事,心忽而一坠,难怪今日见唐缇态度奇怪,莫不是谢怀已参透什么知晓了殿下的底细,又透露给了唐缇,才叫唐缇态度陡然转变?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去查,这些时日谢怀到底与谁人接触!细枝末节都查清楚!”


    想到进来朝中巨变,又想起谢怀那双万事参透的眼睛,戚禅和自心中冉起从未有过的恐惧,便是近来形式严峻至此,他都从未有过,若谢怀当真知道,那他会告诉谁,为何收留唐缇,近来朝中的事他又掺和了多少!


    若是再与陆绻他猛然又想到什么,那个神棍


    他若是没记错,便是圣上命两人去找的,本还觉得有些诡秘的事,自谢怀这一线索浮出,好似是寻到了关巧,抽丝剥茧便有了脉络。


    不能等了,再不能等了,他忽然站起身走了出去,淹没在黑夜之中。


    是夜,谢怀方才从书房出来,便瞧见唐缇候在了廊檐下。


    谢怀倒未觉错愕,走上前去问:“唐公子有事?”


    唐缇的面上微微泛白,夹杂着这春日里的湿,带着些许惭愧道,忽而拱手朝谢怀行了一大礼。


    谢怀没拦,承了这礼,无论是谢他收留照应还是为了旁的,这礼他谢怀都受得。


    唐缇躬身并未起身,本以为谢怀会问,怎想谢怀只是一言未发,什么话都没说。


    唐缇有些许汗颜,又拱起了身道:“谢大人,你不问为何?”


    谢怀只是嘴角泛起些许凉意,看向他掐了掐手指道:“你去见二殿下了。”


    唐缇瞪大了眼睛,惊愕至极。


    “你命里自带戾气,又私欲极重,做事惯来不顾首尾,若非如此,唐家高山在仰之望被你拖累至此,你父亲也不至官运亨通之际因你入狱,你长姐也不至落胎再难怀孕,就连你那小妹也险些被人掳去做妾,受尽白眼,如今连我谢家也想利用,唐缇,你当真是混账至极!”


    唐缇脸色发白,从未想过谢怀会将这些事尽数撕开,这是他深藏于心不愿面对之事,至深夜辗转反侧都不敢想之事,入肺入腹搅久久难眠心乱之事,如今明晃晃被掀开,让他身型微晃磕跪在地上。


    “若非你妹夫相劝,你这样的人,万不可能入我谢家宅门,怎么有你跪在我身前这刻。”


    唐缇咬了咬牙,有些许颓唐,犹如寒冬受凛冽寒风又经早时霜打一半,磕头认错道:“我唐缇自认罪该万死,待这日是了,由得谢大人随意处置,只求留一残命,照料我父余生便罢,今日教训字字珠玑,沦肌浃髓唐缇受教!”


    谢怀只是冷哼一声嗤道:“也不知经你这一事,我谢某人可还有命处置你!”


    唐缇自知理亏,再难自辩。


    “滚回去!管事,给我好生看着,若是再招惹是非,坏我布局,也不必在看孟鹤之薄面,乱棍打死就是!”


    他这话已然不顾情面,唐缇闻声瞳孔之缩,心中会有事未结,高朝那处的事还未见结果,这陡然禁足如何是好。


    “谢大人”


    “闭嘴!”谢怀一声呵斥,难得见他温文尔雅慢吞的面上出现这般疾言厉色的神情,唐缇才惊觉,这回当是真的又犯了大错。


    “你要想让你唐家人活着,就给我消停些,便是帮忙了!”回身又对着管事呵斥道:“带走!”


    管事闻声忙寻来家丁,上前一步,先礼后兵道:“唐公子,请吧。”


    唐缇看着谢怀晦暗不明的脸,未在反驳,攥了攥拳头站起身来将事情一一交代道:“高朝不足畏惧,最该忌惮的事戚禅和,经我这一事,他该忍不住了,该会提前布局,劳烦谢大人切记关注。”


    见谢怀只是默然无声的看着他,唐缇自觉无言面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身后家丁跟在后。


    他身型消瘦,佝偻着腰,似这寒风透着萧瑟,一步步走远。


    谢怀长吁一口气道:“到是了解高朝,只是醒悟太晚,不然唐家也不会遭此横祸。”


    管事凑上前去,看了眼淹没在黑暗中的唐缇道:“公子好生劝就是了,何至如此?”


    谢怀狭了他一眼道:“劝他?他这人性子浮躁,劝就会听?若非伤他自尊,让他认清自己就是个祸害,怕是又要在整些旁的幺蛾子出来。”


    管事闻声再无话可说。


    谢怀抬脚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去往孟陆两家送封信,就说时候到了!”


    管事连连点头,有些诧异问:“公子这是去哪?”


    谢怀脚步匆匆回:“进宫!”


    孟家


    “姑爷让小的来传话,今夜怕是回来的晚,让夫人早些睡,莫要等他了。”夏添看了眼唐霜高高耸起的肚子劝慰道。


    榻上之人,肚子高耸,都瞧不见人了,唐霜闻声扶着腰坐起来,夏添这才瞧见唐霜的脸来,也不知那娇小一人这几个月是如何忍下来的,瞧着就艰苦异常,总怕那细腰受不住这肚皮折了,看着便叫人心惊肉跳。


    春织又冬忙上前扶着她。


    “还在书房?”唐霜眨了眨眼睛问。


    “是,陆大人也在。”


    “扶我起来,我去瞧瞧。这孩子闹腾,我也睡不安稳。”说着就晃荡着脚要站起身来。


    春织本想劝劝,但想自家姑娘睡了一下午,是该动动身子了。


    忙道:“姑娘别动,奴婢给您穿鞋!”


    唐霜也乐的清闲。


    还有一月有余便要生产,小心些总归是好的。


    几人到了书房,恰瞧见孟鹤之陆绻站在门口,下首正有一人在禀事。


    凑上近前只听:“我家大人进进宫,旁的是还劳两位大人仔细。”


    陆绻点头:“放心。”


    那人闻声便又躬了躬身离去,瞧见唐霜,还行了一礼。


    唐霜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来人,有几分印象。


    孟鹤之瞧见唐霜,眼皮一跳忙上前扶住她,陆绻未动,只是看着两人,目光落在唐霜的孕肚上,眼神微怔,瞧不清情绪。


    孟鹤之撑着她腰让她好受些,小声道:“更深夜重,你怎好乱跑!”


    唐霜没答,早便习惯他的唠叨。


    “那是?”唐霜问。


    孟鹤之心思都搁在她身上,见她眉头疏散,精神不错才松了口气道:“谢怀府上的管事。”


    难怪觉得眼熟,她隐约知道孟鹤之与陆绻他们在忙些什么,只是他瞒着不让她知道,她便也不问。


    转而看向陆绻喊了一声:“陆大哥。”


    陆绻眸光才从唐霜的肚子挪开,点了点头道:“月份渐大,该仔细些身子。”


    孟鹤之的话唐霜没听见,陆绻这声嘱咐倒是让唐霜点了点头道:“就是午下睡得久,想活动活动身子。”


    孟鹤之扶着唐霜的腰紧了紧,幽幽的看了眼陆绻便开始赶客:“今日便这样,旁的待看明日,陆大人回吧。”


    唐霜眨了眨眼睛,有些错愕,不是说还要耽误些时间吗?


    陆绻倒是瞧出来了,这人醋劲不小,嘴角弯了弯没在言语,便告辞了。


    “这人都走远了,还瞧!”孟鹤之挡住她的眼睛,将她拉进了书房。


    唐霜好笑道:“呦,这什么味儿这么酸呢。”


    孟鹤之自知她在打趣自己,也未觉丢脸,将她抱坐在腿上,还往她脖颈下凑凑道:“那你仔细闻闻,可酸?”


    唐霜小手拍了拍的脖颈,笑着替他按了按脖颈舒缓他近来疲惫道:“他自小便在我府上住着,自小就规矩严苛,不苟言笑,似兄长一般照料我唐家姊妹三人,虽无血亲关系,但在我眼里,早便是我兄长了!”


    兄长说话,岂有忽视之礼。


    孟鹤之长吁一口气,在她脸上香了一口道:“我知道,陆绻为人高洁,琨玉秋霜,我佩服。”


    他顿了顿才又道:“我却也按不住这颗一记挂在你身上的心,见到你待他笑一笑,心醋一醋也是常事。”


    这是什么个歪理,唐霜轻笑,却也心中甜蜜。


    孟鹤之手轻轻抚在她的肚子上道:“还有一月便要生产了,偏是这样的时候”


    唐霜心中一紧,忙问:“可是事情有变?”


    孟鹤之眸光深沉看向她道:“放心,我会护你们。你只需安心养胎”


    他眸光浮动,眼底都是狠厉,终于是等到这个时候了。


    果如孟鹤之所言,自那日起,便听闻宫中皇帝病下了,所谓病来如山倒,这不过几日便躺下再难起身,难理朝堂之事,日日只知招那神棍在近前服侍,听闻是在研制大罗神仙秘药,朝堂一时陷入混乱之中。


    皇帝不理朝政,弄得人心惶惶,尤其塞外传来战事,如此严峻时刻,更需掌朝之人,索性皇帝病下半月之余,黄绯传皇帝圣旨,由二皇子高朝暂理朝政。


    皇帝此举,可谓搅动朝堂风云,本还观望的官员,问此举不禁惊愕,还以为皇帝已要弃用二皇子,原眼下还只他一人可用。


    高朝暂理朝政,本与他在对立面的孟鹤之陆绻几人,处境尤为尴尬,每每上奏,必要被百官言语夹打,出言嘲讽,皇帝病了多久,他们就坐了多久的冷板凳。


    高朝则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瞧着,也不出言阻止,只是晾着两人,更有心细者发现,这二殿下对谢怀的态度也陡然变了,莫说重视了,甚以皇帝病下天象未显,谢怀失察一事论罪。


    谢怀险些被下了大狱,若非黄绯携圣旨而来,怕是难保,虽免去下狱恶事,但仍被罢免官职回府。


    是夜


    “殿下预备就这么放过谢怀?”戚禅和几乎咬牙切齿道。


    高朝不慌不慢慢慢品茶回:“急甚,父皇护得了谢家一日,能护得了谢家以后?来日方长。”


    “殿下!谢怀万一狗急跳墙,真说了什么,殿下”戚禅和只汇报了谢怀或与陆绻相谋,并未严明她女儿身已泄露之事,本想瞒着她唐缇或已知晓她底细,以免生出旁的不可操控的隐患来,怎想这谋定下竟让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了。


    高朝眸光一问:“说什么!”


    “戚禅和,你瞒着本殿什么事!”他高声利呵。


    戚禅和闻声也不再瞒了,看向他道:“谢怀许知道了殿下是女儿身之事。”


    哐当一声,桌上茶盏应声落地,茶水撒了满地,高朝满脸惊慌:“怎么会!本殿明明隐藏的很好!”


    此刻倒是能看出几分女儿家的模样。


    眸光定定的看向戚禅和,视他为主心骨,这样的信赖戚禅和从未感觉过,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动,忽上前覆上了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殿下放心,有禅和在,必有法子了了此事!”


    这样亲密是他只敢在梦中有的。


    高朝紧紧抓着戚禅和的手腕问:“什么法子!”


    戚禅和轻轻抚着她的脊背,一字一句道:“殿下于三日内登基,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高朝觉得他说的是痴话,逼宫一事岂是了了几句便成的,若按之前谋定,如何,也需三个月。


    “可父皇他”高朝瞳孔皱缩:“是你!”


    高朝近来心事一直扑在唐缇身上,并未注意过戚禅和的动作,唐缇的提议她虽心动,但多少还是有些顾忌,她可以对兄弟手足下手,毕竟皇家子弟从无兄弟情可言,但她从未想过对皇帝动手,毕那可是她生父,是故即便想过提前起事,但也只是逼宫退位


    果不其然,戚禅和点头承认道:“殿下,经刚石药性虽缓却毒,毒已入肺腑,已然药食无医,本想着还能再拖十日,眼下看,倒不如让圣上早去免受苦楚……”


    “啪!”


    戚禅和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嘴角竟有渗血。


    “戚禅和!你怎么敢!”掌掴的手发颤的厉害,高朝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她此时此刻方才惊觉,戚禅和已然失去自己掌控。


    戚禅和舌尖舔了舔嘴角鲜血,仍然柔道:“殿下,事情是禅和做的,与殿下无关,即便坠入阎罗殿,油锅拔舌皆是我,殿下只需安安稳稳坐上天子之位,君临天下便是。”


    “砰砰!”门外忽传来脚步声,是王制。


    他推门而入,磕首在地兴奋道:“殿下,前方来报,邹沢病发,已死于帐下!”


    “你说什么!”高朝被震的说不出话来。


    “殿下,邹沢死了!”


    戚禅和拉着高朝一字一句道:“殿下,天时地利人和皆至,这送到手的皇位,殿下当真要拱手让人吗?还是殿下觉得,眼下有何人能堪当此任!”


    皇帝子嗣凋零,唯一能与之抗衡死的死,伤的伤。


    “殿下,戚大人所言正是啊!”王制也在一旁附和道:“殿下继位,乃是天命所向!”


    他许是太过兴奋,脸上通红一片。


    戚禅和看了眼高朝,朝王制摇了摇头,王制忙闭上了嘴。


    高朝负手走至窗前,看着外头漆黑的天,外头乌茫茫一片,唯一亮着的,唯有他府上的灯笼。


    散着熹微的光,却也可照亮前路。


    时间须臾而过,烛火摇曳好似人此刻心境。


    须臾她长吁一口气,回身看向两人道:“药不必再用了,将这消息送进金銮殿便是。”


    戚禅和闻声嘴角勾笑,自知晓他已经下了决断,眼底温柔道:“好。”


    戚禅和转身便要去写奏章,高朝伸了伸手叫停了他:“三天,如你所言三天后吧!”


    “好,殿下放心,禅和三日后才呈奏章!”


    虽是如此应话,可出了门戚禅和嘴角笑意便又按下,王制将人送到了府门前。


    戚禅和意味深长道:“劳烦王公公费些许心思。”


    “什么心思?”王制不明所以。


    “殿下心软,不知夜长梦多便是后患,这奏章却可三日后再奏,可这消息却非三日后才能知。”


    王制心惊肉跳:“可殿下”


    “这夜里风多,也不知从何处吹来,又吹往何处是不是?”


    王制两难下慎重点头:“是,王制明白。”


    邹沢亡故的消息如这春来的夜风一般,不胫而走,吹进孟家时,孟鹤之眉眼半眯,嘱咐府中下人切记守口如瓶。


    夏添担忧问:“那若是邹夫人来”


    孟鹤之眼里都是冷然:“拦着!”


    虽理解孟鹤之的安排,可想了想看了眼孟鹤之问:“夫人知道会不会怨恨大人。”


    她们姊妹间的关系,若是让唐霜知道,怕是会种下心结。


    孟鹤之怎会不知,可眼下他顾不得别的,什么都没有唐霜安慰重要,唐烟落胎的事已生过一次,他断不会让这样的事出现在唐霜身上。


    见孟鹤之态度决绝,夏添便没再劝。


    “邹大人当真去了?”夏添怎么都不敢相信,他们的百战无败的将军怎么会就出此意外了。


    孟鹤之抬了抬眼皮未应,只是眼底深沉却是回答了。


    夏添不禁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这事上午定下,午下唐烟便匆匆前来。


    只是被拦在门外,只听夏添为难道:“邹夫人,我家夫人今日胎像不稳还在熟睡,您若是无旁的事,还是过些日子再来,您也知道,姑娘这胎怀的辛苦,大夫让我家夫人安心养着,生怕心思频发生了个意外。”


    唐烟一双眼睛似水洗一般,眼尾发红,一眼便知是已经哭过了。


    身旁婢子闻声忙劝慰道:“姑娘,二姑娘经您那回估摸着有了心结,才会心思忧虑过甚,这样重的身子,咱还是回吧,外头消息总是无可查证,若是为了这样的事惊扰了二姑娘的胎,让她跟着急真的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啊!”


    “可”唐烟已经没了章法,听了这些话才算是回归了几分理智,想起唐霜对孩子的那份期待,到底是没再任性去点了点头规劝道:“那我先回去,你让她好生养胎,若是,若是哪里不适,切记让人来禀。”


    夏添轻松了口,连连应道。


    主仆几人出了孟家大门,蕊素扶着她正要命车夫回府,却听唐烟拦停了道:“去陆家!”


    “姑娘!”蕊素惊愕一声。


    唐烟咬了咬牙,攥紧手中的帕子泪眼婆娑道:“就一次,最后一次,我就问最后一次!”


    蕊素本想劝慰的话就卡在喉咙间。


    直存拦在门前看向唐烟,态度比之夏添不知坏上多少倍,冷眼道:“我家大人不在府上。”


    唐烟闻声一噎:“那他什么时候回?”


    直存不耐烦道:“小的怎知,邹夫人还是早些回吧,这春风凛冽,别在我家府门前吹冻了好歹来,那实在赔罪不起。”


    说罢也不再理睬,转而吩咐两边门房看紧些便拂袖离去,由得唐烟在这门口吃冷风。


    若是换做以往,唐烟便走了,不想她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竟是就等在了门口不走了。


    这一等便至天黑。


    街上马车来往而过,只见一辆马车停于陆府不远处,车上人撩开车帘眸光精准无误的定在陆府门前那娇小的身影上。


    眉头微蹙,颇为专注。


    约莫是走的匆忙,连披肩未带,被这夜间的春风吹得直打寒颤。


    谢怀凑上前也看了一眼,打趣道:“怎么,心疼了?”


    陆绻睨了他一眼,须臾撂下帐子忽对着谢怀道:“你今夜收留我一晚。”顿了顿又道:“三晚吧。”


    第112章


    也无需三日,翌日午下,邹沢噩耗便传遍京城内外。


    高朝彼时尚在皇帝病榻前服侍,便听外殿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是黄绯。


    “圣上,圣上!”黄绯脸色发白,人还没进内殿,便踉跄的摔倒在地,爬都没爬起来。


    高朝喂汤药的手一滞,回身看去,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黄绯惊慌成这般,握住汤匙的手微微发紧,眸光微闪又看向皇帝。


    “圣上,疆外传来急报,邹将军,邹将军”


    高朝抿唇看了眼不堪打击的皇帝呵斥黄绯:“黄公公!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能惊扰到圣上康健!”


    他眼里带着戾气与警告,黄绯咬了咬唇身子有些发颤:“可是”


    黄绯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刻面上竟显出几分哀痛的意思来。


    本还有些木楞的皇帝,一听事关邹沢,眸光忽的便凉了,一手便挥去了高朝手中的药盏。


    哐当一声,碗盏碎裂,苦涩药味晕染开来。


    高朝的手滞在半空,看着那摔碎的药盏凝神,再回眸眼里皆是可笑,转眼便是冰凉。


    “咳咳,邹沢怎么了,可是回京了!”说着便要站起身来,刚下地,眼前就是一黑,头重脚轻往后趔趄了下又摔回了龙榻上。


    高朝本想扶住的手又收了回来,这回没再言语,嘴角都是冰凉看向黄绯:“黄公公,父皇问你话呢。”


    黄绯看了眼高朝,抹了下泪忽跪倒在地:“圣上,邹将军身受重伤,医治不及,已重伤不治身亡了!”


    他微尖的嗓音带着悲痛,似杜鹃悲啼直击人心脉。


    皇帝猛地瞪目,踉踉跄跄站起身来问:“你说什么!”


    黄绯起身心道不好哀痛劝慰:“圣上,圣上切要仔细身子啊!”说着就要上前扶着他。


    只是他眼前闪过一抹鲜红,竟是帝皇悲痛至极呕出血来,人僵直的扬倒下去,他惊呼一声:“圣上!”


    却没接住他,只差一厘从指尖划过,便见人了无生气的摔倒在地。


    再看高朝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明明他伸手就能扶住。


    黄绯紧紧扶着皇帝,抬头看向高朝质问:“二殿下!”


    高朝闻声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须臾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角:“怎么,黄公公是要跟本殿兴师问罪?”


    黄绯脸色难看道:“殿下你怎能眼睁睁看着圣上”


    “黄公公带来噩耗,未思父皇龙体,落得眼下这局面倒是本殿的错了?”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黄绯,弑杀之气昭然若揭。


    黄绯哆嗦了下,自知眼下不是针锋相对时候,忙对外喊道:“太医!快寻太医来!”


    高朝也未阻拦,看了眼皇帝,便知他已熬不过去了。


    他抬起步伐往外去高声道:“劳黄公公宣读父皇旨意!”


    黄绯闻声一怔不明所以问:“圣上何时下过什么圣旨?”


    高朝看着他似笑非笑提醒道:“黄公公健忘,那本殿便提醒你,方才父皇得知邹将军噩耗,一时悲痛欲绝以致急火攻心昏迷,方才昏昏然之际仍不忘我朝倒悬之危,固令本殿监理国事,更下遗诏,以立本殿登以大位!”


    “二殿下!你这是要篡位!”黄绯怒愕道。


    高朝只是轻飘飘巧了他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与猖狂:“黄绯跟着父皇多少年了?”


    “该有些眼力才是,试问这普天之下有谁比本殿更适合这位置的?是已只剩一口气的老四,还是不成气候的老三,亦或是”他顿了顿上前一步道:“已成枯骨的邹沢?”


    邹沢二字一出,黄绯愣的倒吸一口气,他没想到高朝竟知道这事,抓着皇帝的手微微用力,两人皆是未查皇帝那微微皱的眉头。


    高朝也不逼迫,话说明白了,黄绯当自能决断,邹沢已死皇帝亡故,他已然没了靠山,与其愚衷替皇帝效忠,还不如此刻给自己寻个坚实的靠山,能在皇帝身侧如鱼得水的人,怎会连这点事也想不明白?


    果然不过须臾,便见黄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里皆是城府,他放下已不知是死是活的皇帝,站起身来朝着高朝一拜:“黄绯谨遵二殿下吩咐。”


    高朝眼里都是得意,看着他等着他表孝衷心。


    黄绯也不负他期望,站起身来往外头走去,打开殿门对外宣道:“传圣上口谕,朕膺天命,日渐消弭,是以二皇子”


    高朝听外头黄绯宣旨,闭目聆听片刻,嘴角笑意不止,心中淤堵数日的不忿此刻皆都如烟消散,他垂首看了眼地上的皇帝,张了张唇道:“父皇,你可听见了?无你认可,儿子依旧得这天命大宝之位!”


    待黄绯宣旨毕,黄绯缓缓而出,对外高声道:“邹沢兹以叛变,虽已不治身亡,但父皇昏迷之际有查,为四皇子谋逆一事余孽,朝中仍有勾结党羽,自今日起,肃清查明!以正视听!”


    黄绯脸色微变,须臾便了然其深意,凑上前去道:“二殿下何至于此!”


    朝中无人不知,邹沢与新科状元是连襟,自入朝为官起便受皇帝旨意,与二皇子针锋相对,这党羽明里暗里便指是孟鹤之。


    高朝闻声却募的一笑,甩袖道:“朝堂之事何用你一阉人指手画脚,想来是父皇仁德过右,才至你如此猖獗!”


    “来人!”赫然一声,便有禁军上前。


    黄绯这才惊觉,这皇宫内院处处皆在高朝掌控之中,甚至连仅受皇帝调遣的禁卫军竟也早被他控制,心中凉意攀爬,瞪大了眼睛看向高朝。


    高朝却是懒得在与他计较道:“高公公且放心,看在父皇的面上,本殿也要容你几分体面,只是本殿耐心有限,且仅容你这回,若再有下次,这朝中孤魂怕是要再多上一缕,你年事已高,还是自觉安养为好,朝中之事莫在掺和。”


    “圣上龙体有恙,需得静养,尔等严守在此,若非本殿下令,便是一只苍蝇都不得进入!”


    这是软禁!


    黄绯脸色大变,皇帝如今昏迷这次,却不让人靠近,这是要他等死!


    说罢便甩袖离去,四周禁军闻声簇拥而上,黄绯高声喊高朝,高朝却是头都未回,越走越远。


    黄绯看着天满眼无助,高朝心狠,此番必是要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唐烟一日之内,听闻两遭噩耗,接连遭受打击,她不信邹沢愕然离去,更不信一心为国的他会叛变。


    邹府素白高挂,她一身素服尤显凄惨,接连的打击叫她不过几日就瘦了一圈。


    蕊素瞧着不忍心,劝她多少进些吃食,只是她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浑噩的坐在院中停摆的棺椁旁,看着高挂的白绸,眼里无尽凄凉。


    “夫人,依着您的意思已给老夫人去信了,约莫要七八日才归,怕是赶不上将军入葬。”


    说是入葬,却无尸身,不过是衣冠冢罢了,唐烟知晓宫中所言,惊惧若是真盖棺定案,她邹家满门都要祸起,皆是许是要受株连的,她要在此之前给邹沢一份体面。


    为国鞠躬尽瘁之人,不该如此惨淡收场。


    唐烟抹了把泪点了点头,声音喑哑:“赶不上便赶不上吧,可去各家府门报丧了?”


    她要邹沢风风光光的走。


    管事闻声有些为难道:“报是报了,只是各家皆是闭门不见,怕是”


    唐烟募的抬头,冷笑道:“怕是,怕是得罪未来天子?”


    管事忙跪倒在地身子发抖劝慰道:“夫人还请谨言慎行,如今咱府上耳目众多,您更要小心些才是啊!”


    唐烟心头皆是愤恨,指尖深深插进掌心之中,她深吸了口气,仰着头想让破涕的泪水倒流。


    身子微微发抖,她一贯知晓人走茶凉,连她自己也事明哲保身之人,可如今真遇到自己头上,方才觉得无助与仓皇。


    “那二姑娘那边”


    唐烟回过神来,想起孟鹤之送来的那封信,咬了咬牙道:“瞒着吧”


    她理解孟鹤之所为,若是换做邹沢还在世,定也是如此护她,尤记得孟鹤之昏迷之际,唐霜苦口婆心求她相助,让她去劝一劝陆绻,她不是也推辞走了吗?


    那时她选择明哲保身,如今孟鹤之亦也有资格选择。


    合该是她的报应,是她的下场。


    三月初八这日,春雨淅淅沥沥而下,比皇帝驾崩先一步传来的消息,是朝中有人检举新科状元孟鹤之与大理寺卿陆绻勾结邹沢叛国一事。


    二皇子高朝带皇帝监理国事之权,下令先罢两人官职,封控围严孟陆两府,彻查此事,只待查明真相再细论处置。


    自然朝中亦有不平之人,兵部尚书便是其中,虽肯首高朝监理国事,却是死握兵权不交,高朝几番提醒甚至动怒,他却只一句敷衍:“殿下只暂代国事,却未正式登基亦未见遗诏,兵部权势皆为圣上,也只认圣上!”


    言下之意,一日不见遗诏一日不登基,这兵权便一日不交。


    高朝勃然大怒,他却梗着脖子又回:“殿下可是也要以叛国之罪论处我等?若真是如此,那倒是简单了。”


    若非戚禅和拦着,高朝许当真就一锅端了,只是兵部到底权重,刑部又在观望,这等老不休的在朝中又颇又威望,不似陆绻几人好处置,便只能深深忍了这口气。


    不过也算是提醒了他,这登基还需名正言顺,他不禁有将目光寻摸到了黄绯身上。


    孟鹤之陆绻两人则是被困在府中,两人皆知不过是风雨欲来罢了,高朝此举,不过是在等,等皇帝断气,他登大宝后直接扼喉。


    是夜,孟鹤之哄着唐霜入睡,朝中的事已堵到了家门前,便是有心瞒都瞒不住,孟鹤之伸手抚了抚她高高耸起的孕肚安抚:“你信我,只管安心养胎,这一关我们过得去。”


    唐霜也不知这话是不是再哄她的,心里诸多愧疚,一来是因唐家一事拖累了孟鹤之,二来是邹沢为此也命丧黄泉。


    她泪如泉涌道:“是我唐家对不住你们!”


    孟鹤之低低叹息一声,眼里闪过些许犹豫,“嘭”的一声,忽听一声烟花声在漆黑的眼里骤然炸起,而后便京师戒严的不眠钟鼓敲响三声,响彻整个京城。


    唐霜泪水还含在眼中,不可置信:“圣上他驾崩了!”


    孟鹤之闻声确是轻松了口气,忽凑到唐霜身侧耳语什么,只见烛火下的她眸光猛然一亮,抓紧孟鹤之的衣袖道:“当真?”


    孟鹤之点了点头道:“若非这钟鼓声响起,我也尚不能有百分百的把握,放心就是。”


    为这钟声震惊的还有在府上的高朝,他初闻钟声还有些不可思议。


    戚禅和亦是如此,两人对视一眼,有些许怔愣。


    “本殿尚在此处,父皇驾崩为何不着人来报,这鼓声又是何人敲响!”


    戚禅和忙道:“殿下,眼下何人敲响鼓声不是最要紧的,是圣上,圣上驾崩了!您还需尽快进宫验明才是,若圣上当真驾崩,这天下便是您的了!”


    高朝猛然一阵似这才后知后觉,站起身来便要往外头去,他简直要忍不住兴奋了,筹谋如今,终于一切水到渠成。


    他领着戚禅和刚上马,忽像是想起什么来,高声道:“速去捉拿陆绻孟鹤之!”


    这么好的栽赃机会,若是不用岂不是可惜!


    戚禅和了然而后提醒道:“殿下,眼下那二人不是最要紧的,待您荣登大宝,有的是法子惩治他们!”


    高朝点头,如今也不装了,勒住缰绳提醒道:“速令百官进宫,由黄绯当众宣畅遗诏,此事方才定音!”


    留着黄绯至今,便是等着用于今日。


    戚禅和连连点头。


    如今宫门看守已叫高朝里里外外换了个遍,轻松便至于宫廷,他每走一步,心中畅快便多一分,这皇城终于是他高朝的了。


    他行与皇帝寝殿,见皇帝果然气绝,心中震颤,事终是成了,一时却是忘了那丧钟为何敲响。


    殿外不过片刻百官便至,高朝听见外头哭啼声音,未觉刺耳,外头哭啼声越是响彻,便越是在庆贺他离那位置越近一步。


    他看向还抹着泪的黄绯问:“黄公公,时候到了,该随着本殿该随着朕却面示百官了。”说着从袖中甩出一明黄物,黄绯低头一瞧,竟是圣旨!


    上头赫然写着高朝登基明旨,他抬头冷嗤:“二殿下的当真是周到啊。”


    门外有沈重阵带头哀痛啼哭,许多官员见此皆都跟随,几人又私下窃窃私语,沈舒安只听了一耳朵,是沈重阵在趁此游说中立的官员,沈舒安未语只是眼眸漆黑的看着殿门。


    他摸了摸指尖,只觉得一切都太过顺遂。


    须臾只听吱呀一声,殿门动了,里头的烛火照亮外头的跪地的大臣,黄绯看了一眼,基本算是都到了。


    高朝与戚禅和对视一眼道:“高公公有圣上圣旨宣达!”


    众人闻声抬头看向黄绯,黄绯确是垂首不语。


    高朝有些不耐烦,就这差这一步了,他只差这一步了!


    他低声警告喊了一声:“黄绯!”


    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在场众人皆听得清清楚楚,可即便如此也都不敢言语,眼下算是大局已定,新皇脾性再不好,也都即将是新皇。


    戚禅和上前一步提醒道:“黄公公侍奉圣上左右几十年,此刻悲伤过度也是常事,只是眼下百废待兴只等您这一旨落定,还望黄公公快些宣读。”


    话音刚落,忽听台阶下一声嘲讽:“宣读什么?宣读二殿下逼宫谋逆?”


    众人闻声惊愕,纷纷侧眸看去,指尖漆黑石阶上的款款靠近,细微烛火照亮了他的脸,正是孟鹤之陆绻!


    高朝瞪圆了眼睛,怒不可遏道:“孟鹤之,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眸光一转忽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颠倒黑白,分明是你毒死父皇,本殿查的实证,正要捉你是问!”


    “查得实证?那也是巧了,鹤之也有实证!”他笑盈盈的睨着高朝,眼底笑意不达眼底。


    戚禅和心头一跳,忽瞧见两人身后的谢怀,猛然呵斥道:“禁卫军何在,还不捉拿叛羽三人!”


    话音一落,四下禁卫军倾巢而出朝众人包围而来。


    跪在地上的百官闻声皆都惊惧不已,这才猛然发现都已在翁中。


    孟鹤之心中冷嗤,这是要先下手为强?


    高朝回头拎着黄绯的衣襟,忽伸手便抽取一旁禁卫长剑,抵在黄绯脖颈就是怒叱:“宣是不宣!”


    “殿下,如今你也不装了?那何须宣百官到此,陪着做这一场戏不觉太累?”孟鹤之抬腿便提向扑过来的禁军,也是有备而来,身后忽有一群黑衣护卫上前。


    “孟鹤之,你且再猖狂这时,待本殿登基定要拿你人头血祭!”


    黄绯抵死不言语,高朝俨然没了耐心:“你当没你这圣旨本殿便当不了皇帝了?本想做做戏骗骗你们也算是全了名声,如今看来倒也不必,若是有异议者,便似你这般抹了脖子便是!本殿还不信了,到底是的嘴硬还是本殿的剑硬!”


    他这话不紧是说给黄绯听得,也是说给在场几个违逆他的老臣子听的,说罢便要扬剑。


    正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长夜中忽听一长啸咻声凌空而过,是飞箭而来,只听蹭的一声,高朝手中的长剑被打到在地。


    戚禅和忙挡在高朝身前,朝着来箭方向看去,忽听马蹄声响起,逆光看去,他远远瞧见一人,瞳孔骤然一缩,是邹沢!


    “殿下,是邹沢!”


    高朝的手被挣得发麻,闻声猛然抬头看去,待瞧见渐渐靠近的邹沢,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他不是死了吗!”


    邹沢骑马登上台阶,居高临下看着高朝,嗤笑一声:“二殿下,见我没死是不是很是失望?”


    “邹沢!你竟假死阴我!”高朝回过神来才算是弄清怎么一回事。


    邹沢却是挑了挑眉头道:“哪里是我假死,是我福大命大未中你算计侥幸活下来,二殿下,你霸占着我的位置够久了,如今也该还与我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高朝不明所以:“还你什么,你疯了不成!”


    即便他是皇帝的私生子,但自己确确实实是二皇子,何来霸占一说。


    邹沢控诉道:“你竟还敢抵死不认,黄公公,你来说!”


    黄公公不知何时已慌身到了一旁,闻声也不再装聋作哑,忽挺了挺脖颈道:“圣上一直奇怪,二殿下为何即便肖父也不肖母,且秉性恶劣暴躁实在与龙脉相悖,便存了怀疑,可自四殿下出事之后,几个皇子之中,也只二殿下可堪大任,圣上更想立其为储君。”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自四殿下出事后,圣上却是很是其中二殿下。本以为早该尘埃落定之事,不想却迟迟都未落定。


    黄绯又道:“直到一日钦天监谢大人来报,观其天象,储君当在宫外,圣上闻言语大惊,这才命人彻查,后来才知,当年静妃身边旧仆胆大包天,竟觊觎皇权之位,在静妃生产当日竟以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与皇子掉包”


    话以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高朝怒喝:“黄绯,你再胡说八道什么!”


    孟鹤之闻声却是举剑挡在了高朝身前,将黄绯护在身后道:“黄公公,继续说便是。”


    黄绯攥了攥掌心继续道:“眼前的二皇子并非静妃所生皇子,乃是卑贱旧仆之子,而真正的二殿下,查得下落,竟被丢在邹家府前,邹夫人心善捡的二皇子抚育养大,便是如今的邹将军!”


    众人闻声都是一惊,还有倒抽冷气的,觉得简直是在白日做梦,不然如何能有如此离谱之事。


    高朝不禁有些疯癫,看向黄绯:“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想给邹沢的身世寻个出处,竟敢将主意打到本殿身上!当真是笑话,你当凭你三言两语,勾结邹沢等人便能诬陷于本殿?做梦!”


    他看向众人道:“诸位爱卿,黄绯以与邹沢等人勾结,想以此坏我朝国本,混淆视听!安能听一阉人胡言乱语!”


    戚禅和闻声应和:“正是!凭他空口白牙诬陷?”


    此话一出,不少人又开始摇摆不定,一个是局势不明的邹沢,一个是已把握朝纲的二殿下,细细一想便能看清局势,果不其然,不少人纷纷指责黄绯胡言乱语。


    孟鹤之冷笑:“二殿下当真以为没有证据吗?”


    话音刚落,忽听殿内传来咳嗽声响,众人忽觉得脊背发凉,忙寻声看去,只见里头人影微微晃动,下一刻一道明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高朝不禁吓得腿脚发软:“父皇!”


    黄绯忙闪身过去搀扶住皇帝,皇帝走到高朝身边忽扬起巴掌,啪的就是一掌:“朕本想,二十年的父子情留你也罢,不想你竟歹毒至此,发现朕彻查此事担心走露马脚,竟连朕也敢暗害,若非孟鹤之提醒,朕与邹沢皆要中你毒手!”


    “来人,给朕拿下他!”


    皇帝的话无异是给事情定了性,再无人敢出言劝慰。


    戚禅和咬牙挡在高朝跟前,高声喊让禁军护高朝离去,只是话音落下,却无人应答,此刻才惊觉原他们就是戏园子里的猴子被人戏耍罢了。


    他回头看向谢怀,见谢怀冲着自己笑的轻快,险些吐血猛然醒悟,原他们根本从未想过拆穿殿下女儿身之事,自始至终都是想给邹沢顺利继位寻个真当的棋子。


    而他与高朝便是这一步棋。


    可如今醒悟已然是晚了,皇帝一声令下便是宣布他们已败,再无生还可能。


    一场闹剧在几番翻转中结束,不少官员回府时还觉大脑糊涂,未想稀里糊涂便断了一桩皇家案。


    不过圣上却是断了案,原早先四皇子与礼部尚书唐伯温便有所察觉二皇子身世隐情,只是被二皇子发觉,被其先下手为强以谋逆之罪嫁祸,如今真相大白,自是要还以唐家清白,只是可惜了四皇子,被毒害过深,命不久矣。


    不过总算江山有继,邹沢次日便以归位,不仅如此,皇帝为抚安慰更直接立为当朝储君。


    旁人许是瞧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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