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沸水壶
◎他走了◎
听见脚步声, 樊封缓缓回身,可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模样,就被结结实实地扑了个满怀。
他失笑, 鼻前尽是她的香气, 勾魂摄魄的好似山野间的花妖。
将她圈住, 他垂眸:“真黏人。看来我以后得日日抱着阿骊才行。”
荆微骊抬头嗔他一眼,刚想松开手证实一下自己没那么黏人, 却发现这人搂着他的臂弯更加紧实,才是真的挣脱不开。
她撇嘴:“北越王真厉害哦,一声不吭地就要去边境了, 怎么,不会是养了什么我不知道的金屋娇等着带回来吧?”
被她的话气笑,男人故意反问:“那本王要是真带回来一两个阿骊可是会醋得吃不下饭?”
“还吃饭?我直接跟你和离!”荆微骊凶狠地瞪过去, 两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那双眼睛是他从不见过的戾气十足, 樊封有些意外, 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即使他很委屈地知道这句玩笑是她先引出来的。
大掌按在她肩头,他郑重其事道:“放心,本王在佛祖座下发过毒誓,这辈子除你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人, 身边不会有, 心里更不会有。”
话音落地,他俯首想亲她, 但被后者灵活地躲开了。
这次,男人才真真再也藏不住委屈:“本王都要走了, 阿骊都不给亲一下吗?”
荆微骊忍着脸上的红, 僵硬地说:“不给。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再什么时候亲。”
“也行, 到时候别有人反悔才是。”
认栽地松开手,樊封往后退了两步,把早就准备好的“惊喜”从树后拉出来,笑意盎然:“既然要出远门,那就劳烦阿骊帮我照顾它了。”
荆微骊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想跑,可对上男人春风和煦的眉宇,又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落脚。
是了,这人的手里竟牵了条她最怕的黑犬,正是当初在街边已然被它吓过一次的那只。
“你、你、你别让它靠近我!”
荆微骊急了,磕磕绊绊的嗓音却也软乎乎,还凝了点不知所措的哭腔:“它不会冲过来咬我吧?”
“怎么会,”樊封安慰道:“狗随主人,我喜欢你、疼你都来不及,它又怎么会舍得欺负你。”
“放心,它其实还是挺乖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家主人说的,刚刚才四脚并用的大犬立刻蹲趴下来,细长的尾巴乱摇,嘴也微微张开还吐着舌头,要多傻气就有多傻气。
虽然听到他这么说,可荆微骊还是不敢靠近,只能原地着急。
看她实在胆怯,樊封没办法,只能诱哄道:“这样好了,本王与阿骊事先作约,如果我回来时阿骊能与它相处甚欢,我就答应教你弹琵琶。”
先前还在发抖的人眼前一亮。
她问:“当真?”
樊封道:“我何时骗过你。”
……
“王妃,太师府要到了。”
从外面传来指骨敲动车厢的清脆声音。
悠悠转醒,荆微骊揉了把太阳穴,试图提神。
看着偌大的车厢,她抿唇。对哦,讨人厌的家伙已经走了,都怪他生得人高马大,突然不跟她挤在一起竟还有些不适应。
小臂微抬,她撩开窗帘去看外面的景象。
熙熙攘攘的小摊摆了满满当当,有叫卖声,还有小娃娃追逐的嬉闹声。距离上次这条街巷明明也没多久,可她却感觉恍若隔世。
因为樊封走了,她一个人也不想待在冷冰冰的王府,干脆就搬着东西准备回太师府小住。
因顾及这是回门后第一次归家,她盘算着从王府的库房里选些礼物带回去,但樊封往日里实在是搜罗了太多好东西,琳琅满目,她挑花了眼,便越选越多。
也导致等搬行李的连灿看见这座小山丘后忍不住嘴角抽动:“你是趁着他不在要把他家底搬空吗?”
因大姐和二哥都有公务在身,她下马车时只看见荆太师和二嫂李琼薇翘首以待,对了,还有个躲在荆太师身后,但眼睛却亮得出奇的四弟弟。
荆微骊扯出挑不出丝毫错处的笑靥缓缓走近,喊得分外甜美:“爹爹,二嫂。”
荆太师看见小女儿回来,笑得胡子都跟着抖,也顾不上寒暄,道:“为父已经吩咐人把你出阁前住的绣楼收拾出来了,你快些回去看看还缺了什么少了什么。”
“既是爹爹特地安排的,自然什么都不缺。”论讨人欢心,荆微骊也算得上一把好手了。
她还尤其擅长在亲近的人面前撒娇。
荆太师还有事情要处理,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只留下其余三人一边说话一边朝绣楼的方向走去。
荆涑跟在最后面,很想凑上去打个招呼,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课一路,活脱脱成了个小尾巴。
没有管他,荆微骊一把搂住二嫂的臂弯,笑意甚足:“我听大姐说了,你怀了身子?”
因刚诊出来不久还在害喜,李琼薇面色不是很好:“也才不足两个月,本想等坐稳再同你说的,没想到你竟先回家了。”
佯装生气,荆微骊道:“看来我这盆泼出去的水相当不受人待见啊?连快要做小姑姑了都不能得知,唉,真可怜。”
被她逗笑,李琼薇又拍拍她的手背,柔声细语道:“谁家的小姑姑还用这种口气说话啊?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你现在可都已经嫁人做了王妃了,可得注意。”
登时,荆微骊拉下来一张脸:“二嫂就别打趣我了,我回家住不就是为了躲规矩嘛。”
“樊封现在人去戈州,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上门跟我扯家常呢,我这不赶紧回来避避,反正在太师府我才不要做北越王妃,我只是荆家的三姑娘而已。”
二人说几句话的功夫,人就已经踏进了绣楼的门。
连灿正半圈完一堆东西走出来,迎面撞上:“都收拾妥帖了,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荆微骊也不客气,直接开始甩活:“那正好,你去溜溜樊封的那只大狗呢。”
这回倒是轮到李琼薇愣了:“怎的还带回来只狗?你不是最怕那物了吗?”
“谁让樊封他求我呢。”荆微骊眨眨眼,笑得娇俏。
突然想起什么,她回眸,视线定在正无所事事的四弟弟身上,又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突然被喊了声,荆涑赶忙抬头,眼里泛着不敢相信的色泽:“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要去吗?”她重复问了一遍。
“要去!”荆涑笑得明朗:“谢谢三姐姐!”
说完,他便像只鸟儿跟上连灿的步伐,瞧着欢快极了。
看着荆微骊缓缓收回目光,李琼薇审视地问:“我还以为你很厌恶他呢?”
荆微骊耸肩:“先前是,但是我想了想,觉得那些腌臜事说到底都源自他生母而并非他,况且只要他日后做个乖弟弟,我不是不能接受他。”
穿过绣楼的小院,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
参天的梨花树,有年头的秋千,还有她每年都会买盆新的再与往年买的摆在同一排的花。
心窝一暖,荆微骊道:“王府虽然宽敞又奢豪,可给我的感觉总是冷冰冰的,远不及这里。”
“那人呢?也是冷冰冰的吗?”李琼薇乐了,专门问她痛处。
“人啊,那可就太热了,整日里都跟壶沸水似的,摸着都嫌烫手。”顺着她的话说到底,荆微骊笑得大胆。
李琼薇捂嘴,不敢贸然跟话。
毕竟这荷京之内恐怕也只有她的这个小姑子有资格这般形容北越王了,毕竟在这之前,能跟后者扯上最多的词可是“棺材脸”和“鬼阎罗”。
把人引进内室后,荆微骊特地从礼物堆里找出来一幅牡丹图,一并送到二嫂手上。
李琼薇酷爱牡丹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事,但这么一幅栩栩如生的牡丹图却极为罕见,她不好推辞,但收下的时候心脏都跳得更快了几分。
“我也不知道该送二哥什么,不如嫂嫂亲自给他选选?”
李琼薇也不假客套,一眼相中支价值不菲的狼毫笔,临走前还说要让荆云泉回家后亲自来谢她。
尽管荆微骊苦笑着再三说了不用。
卧房内没有站别的侍从,荆微骊沉溺于片刻的宁静,在小房间内踱步走了几圈,心里弥漫出异样的喜悦。
不一会儿,连灿又跑过来,比之先前狼狈了不少:“不行,那畜生比它主人还难伺候,我一靠近就嗷嗷乱叫,你得过去瞅瞅。”
别,我比你还害怕。
荆微骊苦涩地腹诽一声,但想起男人跟她做的约定,顿时觉得自己不行也得行。
出门前,荆微骊驻足又朝少年看过去:“别忘了他给你布置的功课,到时候你若是考校没过我可不帮你说好话。”
连灿翻了个白眼,狂劲比之她丝毫不差:“我才不管那家伙呢,他让我练我就练啊,谁知道合不合适我学。”
冷着脸白他一眼,荆微骊双手环抱,姿态满是不容置否的气势:“有时候我是真看不出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被骂得一愣,连灿甚至忘了反驳。
她继续数落道:“但凡你长个眼睛都能看得出来他挺重视你的,是认真想栽培你,不然那些功法心经他为什么不让别人学呢,王府可不缺能习武的适龄人。”
桃花眸凝聚着绚烂的光彩,连灿被她盯得心里直发虚发毛,唇瓣干涩,却连舔两下壮胆都没想起来。
手指缩了缩,他没底气地说道:“我当初可是要杀他的人,他怎么可能想栽培我。”
叹了口气,荆微骊走近两步,又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傻孩子,这才证明他是真的不拘小节,才是真是欣赏你啊,你可得别以偏概全看不清他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开始PUA模式!就要欺负小孩!
连灿:感觉你说得很有道理。
骊骊:感觉你真的很好忽悠。
第42章 晚来春
◎不屑◎
傍晚黄昏, 主屋那边来了侍女,唤荆微骊过去一起用晚饭。
临去前,荆微骊特地把发髻上、手上的名贵首饰都卸了下来, 一旁的青瑶看着直发愣:“您平日不是最喜欢这些了吗?为何给摘了?”
荆微骊笑道:“财不外露嘛。父亲从小就教导我们不能流连金钱财物, 若是他看见我才嫁到王府尚不足两个月就穿金戴银, 怕是又要数落一番。”
其实她真正怕的不是父亲,毕竟在父亲那里她撒撒娇卖个乖就糊弄过去了, 真正让她留了点私心的人是大姐。
虽然她不知道大姐和那家伙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但看得出来,即使他成了妹夫依然不被大姐所喜, 这也是为何这次回家住她坚持没有让照缨一同的原因。
待她到厅堂上时,一家人果然都齐了。
荆秋袅看见小妹姗姗来迟,直接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让她坐过来, 后者也不推辞, 甜甜地喊了声“姐姐”便靠过去。
打量着面前的娇俏容颜, 荆秋袅不满地说:“瘦了。”
“哪有,”荆微骊笑道:“分明是姐姐想我想的紧。”
“就你会说。”点了点她的眉心,荆秋袅半个硬邦邦的字也吐不出来了。
一家人席间又询了几句小夫妻的事,荆微骊大部分都知无不言,毕竟有些若是说出来怕是会吓到自家父亲和二嫂。
动筷间, 荆秋袅的余光瞥过站在屋外候着的少年郎。
后者一袭葱白圆领衫, 明明是个年岁不大的护卫,可穿衣打扮却相当讲究, 尤其是连他佩的发带都是百两银子一尺的祥云锦。
一口肉嚼得毫无滋味,她又道:“王府有那多人, 照缨也不是吃闲饭的, 他怎么偏偏喊了个黄毛小子给你做护卫, 也不怕传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荆微骊赶忙说:“是我坚持的。”
荆秋袅皱眉,刚想说让她别替樊封遮掩,就又听见往日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妹信誓旦旦地说:“他不是王府出身,更不是他手底下长起来的人,在能够保护我的前提下,不会对他有问必答,况且——”
她又笑笑:“我还挺喜欢他的,逗起来也怪有意思。”
姐妹俩的交谈声很低,周围的几人都听不真切,只能看见她们二人垂着脑袋窃窃私语。
再然后,便瞧见荆秋袅放了竹箸,拧着手腕说要出去活动活动。
紧接着,她就一把拽起小护卫后脖颈的衣服走了。
荆微骊图热闹看,也紧跟着说吃饱了,提着裙摆跟出去。
看着她灵动的背影,荆太师无奈地叹口气,同二儿子说:“这丫头是越长大越管不住咯。”
荆云泉乐了:“她自幼就由您宠着,现在又多了个位高权重的夫婿,想来这娇纵的脾气是不会再改了。”
“不改好啊,不改好,”捋捋胡子,荆太师笑得眯起眼,似是透过那窗明月看到了更久远的事:“为父就希望她能一辈子富贵安乐,北越王虽然是个古怪脾气,但他待阿骊的确是掏心窝的好,也算是圆了我的愿了。”
默默抿了口杯中的清酒,荆云泉扯扯嘴:“说来惭愧,我当初是万万不敢想自己的妹夫居然是权倾朝野的北越王殿下,当真跟做梦般。”
毕竟……那位异姓王殿下与他家小妹的性子、身份都着实是很难联系在一起呢。
一个是满身鲜血的雪岭苍狼,一个是生在锦绣堆里的娇花。
可偏偏,老天爷爱开玩笑,连撒红线都这么阴差阳错。
—
在家中待了两天,荆微骊又有些闲不住。
她看了眼脸上淤青还没散的连灿,笑眯眯道:“要不还是给你买点药膏涂涂吧?不然痊愈还得好几日呢。”
连灿双手叉腰,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倔强道:“不用。我身子骨不错,肯定也好得快。”
笑意更浓,荆微骊捂着嘴,也不拆他台:“好好好,那你就慢慢熬。”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把连灿扯出去添置新物件了,而且还因为只带了他一个,自诩跟她感情最深厚的青瑶还显然有些吃味。
临走前,荆微骊拍拍小丫鬟的肩头,安慰道:“你跟他有什么好比的,乖乖在家等本王妃回来。”
说罢,她接过连灿递过来的及肩兜帽,雪白的薄纱遮盖住芙蓉面,只留窈窕的玲珑身姿在外。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荆微骊心跳得飞快。
街上有西域来的胡人,正三两成群耍着中原难得一见的技法,周围堵了一圈又一圈的看客,他们拍手叫好不约而同地朝胡人脚边扔铜板。
而负责捡钱的小娃娃看起来也才五六岁,缺了颗牙,笑起来直漏风,满是至纯至洁的憨态。
连灿瞳孔里的好奇不比荆微骊少,尤其是看见胡伎能徒口喷火时连连惊叫:“你看你看!”
荆微骊挑眉,摊手笑笑,一边嘲笑他果然是个孩子,一边解释:“你也可以啊,不过是先在口中存上满嘴的酒,再对着火把喷出来,这样就成了吐火而言。”
听得一愣一愣,他哼了一声,可见是后悔问了。
二人原本正准备去家医馆抓两味药,可路上瞧见一家首饰铺子,荆微骊驻足,有些走不动路。
连灿朝里面望了眼,一看是家卖女儿家珠串宝钗的地方,当即决定留在外面等她。
他向来受不了这类铺子,三五成群的妇人女子推搡而行,还有满室的胭脂水粉味,呛人得很。
荆微骊信步走近,却发现这家首饰铺子的排列装潢意外的清新雅致。
寻常的铺子为了吸引客人,总喜欢用上各种大红大紫的绸布、奇珍异石来点缀,可这家大有不同。四周打量一圈,最称得上勾人视线的也就只有墙上这面用银饰雕摆的瓣鳞花了。
“这位夫人可是要买些什么?”
她看得正入迷,身后突然传来声响,便立刻循声而望,但不曾走开的是个瞧着格外年轻的男子。
此人一袭墨绿衣袍,发间小饰是来自域外的样式,右手手腕上一串青玉珠,像极了不谙世事的清冷佛子,可这人眉宇间又妖气横生,倒是将那三分矜贵傲气压得严严实实。
下意识眯了眯眼,荆微骊不动声色地福身,一垂眸,便自然而然地瞧清了他衣角上的瓣鳞花。
她答:“随便看看。”
岁霁之苍白的脸上浮现丁点弧度,他追问:“在下是这方寸之地的掌柜,若是夫人有看上的,倒是可以给您提个好价钱。”
荆微骊挑眉,试图隔着薄纱去看他眼中的心绪:“你可知我是谁?”
岁霁之:“许是来日的一位客人罢了。”
兀的,一股寒气从脚底飞速弥漫上来,荆微骊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十指指尖竟然也忍不住地变凉。
将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强行压在心底,荆微骊将场子话做足:“既如此,那我倒是很期待。”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她略有急促的步伐,还驻在原地的男子耸耸肩,头也不回地说:“出来吧,我知道你盯着看了很久。”
话音未落,采薇便从屏风后缓缓现身。
烧伤的疤痕被纯金的半张面具遮住,绚烂的金色上用红珠缀出几朵花,开得荼蘼妖异。
她冷哼一声:“还以为樊封是真情流露,原来不过也是相中了一张姣好的皮囊。”
岁霁之明知故问道:“隔着兜帽,你怎知是个美人?”
白他一眼,采薇脸上的嘲弄之意愈加盖不全:“回荷京第二日,我就派人得来一幅她的小像,的确是于人间难得一觅的皮囊,也不外乎樊封那类怪胎会动凡心。”
岁霁之叹气摇头,一只手负于腰后,另一只手则是懒洋洋地拨弄起腕上玉珠,没拨几下就认出那颗裂开的:“樊封今早去了戈州,若是你准备做什么事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没搭理他,采薇站在原地,姿势未变。
“我查过了,他去戈州不是公派,应是为了私事,等回京后免不了又是被一顿参,须得同温大丞相对好说辞才行。”
懒洋洋地抬起黑亮的睫,采薇终于开口了:“他应该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我猜他回来时应该是会跟来接霍平芜的启国使臣们一道,这样也算免了不少麻烦。”
没搞懂她的话外之意,岁霁之歪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霍平芜不可能活着离京。本宫要他身上的蛊虫,得炼活的才有用。”
她语气极缓,语调也柔,若不是那双杏眼里的杀气太过汹涌,这分明是个手不能抗肩不能提的江边采莲女。
被她提及那件麻烦事,岁霁之揉揉肩颈的酸痛处,苦笑道:“怎么办,我突然后悔当初救你了,感觉现在被你赖上了啊?”
采薇看过来,嘴角噙着勾魂摄魄的弧度,笑得炽热:“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作者有话说:
有一个很严肃的事情要说,你们可千万别误会采薇里外都是蛇蝎美人那一挂的,其实单看脸,她是甜妹!跟小姬一样,有祖传的奶膘(婴儿肥)!
主打一个外貌反差。
PS:九点多有加更,记得来看!
第43章 长公主
◎提莲亲启◎
近日, 荷京还发生了件大事。
于城郊行宫诵经念佛的长公主突然被接回来了,还是年幼的陛下亲自带人去的。
当年九子夺嫡一事中,十几位皇子公主死了大半, 就算是侥幸活下来的也都在后来的年岁中被心怀鬼胎却意外一致的樊封与温彪暗中解决。
独这位长公主, 事变前就自请去行宫为生母祈福, 事变后更是再也回回过京城,这才留全了一条命。
但得以保全性命的首要缘由, 还得是因她年幼时有着和姬未沉相似的经历,后者于心不忍。
“长公主殿下与当年的采薇公主是同母姐妹?”
端茶的手一顿,荆微骊不可思议地看着告知她这个消息的长姐:“可长公主殿下的母亲不是许皇后吗?采薇公主只是李昭仪所出。”
荆秋袅摇头, 缓缓道:“这只是先帝做给世人看的。当年李昭仪隆恩盛宠,可偏偏膝下无子日日寡欢,先帝便自作主张抱了许皇后的小女儿给她。”
“传言当时帝后大吵了一架, 后者甚至动了刀剑。这件事乃是宫内秘闻, 知道的人不多。”
怕她继续问自己为何知道, 荆秋袅又说:“当初我是跟在采薇公主身边的近卫,这也是偶然听她醉后提起。”
荆微骊更是咋舌:“原来阿姐还在采薇公主身边当过差。”
荆秋袅:“女子势微,纵然一身本事也报国无门,陛下登基后是采薇公主说要创设一支女子的营队,那时候我也是运气不错, 这才得了机会。”
突然想起什么, 她眨眨眼:“你知道我为何那么不喜樊封吗?”
“不知。”
“当年采薇公主虽声名远扬,但很少私底下与人会晤, 樊封是一个,且是唯一一个。他每次都避着人, 且公主不让我们靠近, 便也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再后来,便是公主于殿中抱憾终身一事。”
言至于此,荆微骊又何尝不懂她的意思。
掌心的茶水不知何时已经凉掉,没了入喉的兴致,便成了端着只嫌麻烦的累赘。
“想来,姐姐是觉得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前脚占了采薇公主的便宜,后脚又狡兔死、走狗烹,实在不算个良缘。”
说罢,她又仰起头,嘴角弧度不曾松弛半分:“姐姐的话我信,可他的话我也得信,就像姐姐说的,你也只是看到他去找采薇公主,并不知道他们真正在说些什么不是吗。”
“人活在这世上走的是脚下的路,并非是他人用言论铺出来的路。就像外界许许多多的人说他凶狠残暴不近人情,但我也看到他持怀善念,有时又像个单纯的稚子。”
“昨夜的月亮任它皎洁或残缺,我更想知道明日的晨曦是否普照大地。”
——
长公主回京两三日,陛下便大张旗鼓地要为她开场生日宴。
美其名曰与接风宴一起办了。
荆微骊自然也收到了帖子,盯着上面龙飞凤舞写下的“北越王妃”四个字,她微微出神。
赴宴时,她选了件水色蝶纹晕锦春衫,一头乌发用攒珠钗环盘成了个简单的发髻,眉心点桃红,袖口圈银环。
这样的场合带连灿不合适,她便只让青瑶一同。
隔着马车的小窗户,荆微骊低声道:“记得给狗喂点吃的。”
连灿翻了个白眼:“得了吧,那家伙脾气可比他主人大多了,我一靠近就嗷嗷地扑起来叫,这谁受得了。”
车辙开始滚动,荆微骊忍着笑放下布帘,单手微曲撑着下颌,目光停在特地准备的贺礼上。
算起来,这位长公主的年纪比樊封还要大两岁,而自荆微骊从记事起,她就已经留在行宫吃斋礼佛不再回京了,这些年倒是鲜少听过有关她的故事。
思绪渐渐飘远,又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刹那悄然回神。
一下车,她喜上眉梢:“阿芙。”
明芙笑吟吟地走过来,身旁还跟了个看着约莫二十出头的男人,真是明芙的丈夫,康家大少爷康月白。
论长相身量,康月白并不出众,却谈吐却不凡,言语间流露出来的见识、气度倒不像个商人之子,比之高门大户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按理来说,即便是皇商之子也入不了这等场合,想来他们是用了明家的帖子。
明芙也听闻北越王离京的消息,因此没多问,两个闺中密友并着肩头向皇城中走去。
越往里走,见的人也越多。
有人顾及荆微骊眼下身份,都扯着一张笑脸过来打招呼,而她也一一回应,等穿过小道抵达御花园中的宴前,早就疲惫不堪。
明芙捂嘴:“北越王妃的人缘当真不错。”
荆微骊叹气:“你就别取笑我了,那些人为何来套近乎你又不是不知。”
话音刚落,便瞧见一身穿桃色宫装的小宫女垂眉走来:“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
这声音清亮如鹂,听着还有些耳熟。正这样想,荆微骊定睛一看,才认出这不就是上次进宫帮了一把的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抬眸,侧身让道:“王妃,您的席位在前头,奴婢带您过去罢。”
“好,有劳了。”见到眼熟的人,即便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侍,但也惹得她心底一暖。
与明芙简语分别后,在小宫女的指引下,她入座了。
偌大的荷京中,虽只有樊封一人封有王号,可再往下,公侯将相却两只手数不过来,席位往左坐得正是各方家眷。
看着那些年纪比她大出一轮还多的长辈,荆微骊默默吸了口气,无比紧张,手心开始渗汗。
“漂亮姐姐!”
荆微骊错愕抬眸,对上了裴檀亮晶晶的瞳孔,她笑得格外灿烂,也不知是因为这宴上的各色糕饼还是别的什么。
不远处又走来一人:“阿檀不得无礼。”
顺着看过去,是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她起身,没有端丝毫的北越王妃架子:“见过北冥郡主。”
妇人也一愣,再然莞尔:“王妃客气了,该是我向你行礼才对。”
“您是长辈,想来即便王爷站在这里也是会这般。”
哼,那小子可不会。
想起那张冷峻的面庞,她叹口气,忍不住暗慨,连樊封那种阎罗脾性都能寻到如此貌美的女郎做媳妇,也不知道裴少戈那小子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吃吃吃睡睡睡,一点用都没有!
想到那个恨铁不成钢的儿子,裴母叹口气,将一个劲儿乱跑的裴檀狠狠锢在怀里:“我看王妃是一人前来,可否能请王妃帮我个忙?”
“郡主请说。”
“这丫头性子实在是闹腾,我啊是管不住了,不知王妃可愿她与你同坐?”
荆微骊了然,应下:“这又何妨,小事而已。”
一听她同意,裴母原先还蕴了千层愁云的眉头立刻就舒展开了,一副“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的喜色快步离开。
她步履匆匆,使得荆微骊默默怀疑这到底是亲女儿还是钱庄来讨债的。
她垂头看着同样美滋滋的裴檀,笑道:“你家兄长没来?”
裴檀答:“兄长有公务在身。噢对了,他还说如果我能见着漂亮姐姐就让我把这个给你呢。”
说着,只见小姑娘从袖子里掏出来一纸被叠得皱皱巴巴的信封。
接过信,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荆微骊心头一紧。
——提莲亲启。
另一边。
裴母坐回原本的席位,看了眼默默喝酒的清国公:“唉,你儿子真是扶不上墙。”
清国公瞥过来:“他今天甚至都没来。”
“我管呢,”没好气地瞪过去,裴母气势汹汹:“你瞅瞅他吧,自从池家出事,每天都是魂不守舍的,连当初半个哑巴似的樊封都成家了,他还一个人飘着,这叫什么事啊!”
默默忽视了那些不中听的话,清国公问:“你见着樊封的夫人了?”
“见着了。说起来,那可是个好孩子,模样生得俊俏,性子也温顺,也不怪乎樊封惦记,只可惜裴少戈没那福气!”
果然,兜兜转转又扯回骂儿子上。
清国公在心里头叹口气,放下了酒盏:“他心里头惦记谁你不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事咱们做父母的管不了,别气了。”
提起那段戛然而止的姻缘,裴母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刚想再说什么,头顶上忽地传来一声尖锐的高喊。
“长公主驾到——”
众人连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浩浩荡荡地起身行礼。
福身站起时,荆微骊不经意地朝上首扫了眼,更意外地与从上而来的目光对上。
不着颜色的打量像是一把钝刀子,一寸又一寸地从肌肤上掠过,像极了凌迟前的试探。
被寒意浸染的荆微骊摒了口气,收回视线,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直觉告诉她,长公主殿下,不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
加更来咯~
第44章 刁难事
◎她从来都不是鹌鹑◎
宴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觥筹交错。
念及长公主吃斋诵经多年,这场生辰宴的风光体面皆藏在暗处。
譬如,惹得众人开怀大笑的剧目其实是数年前早就失传了的绝唱;再如, 舞步飞旋的舞姬选的都是往日千金一掷也难得一见的“仙人儿”。
一片欢歌笑语之中, 有位年轻貌美的高门贵女突然站起来, 说想仰慕长公主风华已久,此番前来特地备了生辰礼, 望殿下不弃。
荆微骊朝那个方向看了眼,本就明媚的小脸更因为喝过酒而衬得娇艳欲滴,尤其是双颊上的绯红, 藏着压抑不住的勾魂夺舍。
看着那些笑容堆了整张脸的人,一旁的裴檀撇撇嘴,道:“最不喜欢这种场合了, 一个个的, 送个礼物还要攀比, 不是都说礼轻情意重吗?”
荆微骊笑笑,不忍心戳破孩子心中的满园春,只道:“阿檀可给别人送过礼物?收礼的人可喜欢?”
认真地想了一圈,软包子似的小脸覆上一层红扑扑:“我只给哥哥送过,他可喜欢了, 还说要挂在房中摆着。”
没来得及接话, 她便敏锐地又察觉到一簇目光。
正从上而下地打量着她。
那股浑身不自在的尽儿再次跑出来,她敛着眉不想让人瞧见自己的不适, 可又极其好奇看自己的人,最终还是没忍住, 朝长公主的方向看去。
果然, 后者端着杯酒, 虽嘴上是在赞美送到跟前的贺礼,和显然心不在此。
“漂亮姐姐,你有没有感觉长公主殿下很凶啊?我都没看见她笑过诶。”
裴檀的一句话像是朝湖面丢进去的一颗石子,顿时掀起千层浪潮。不剧烈生猛,却令她久久平复不下来。
撑着一张和善笑颜,荆微骊做了个“嘘”的手势,道:“这话可切别让他人听见,会给你父母和兄长找麻烦的。”
似懂若懂地点点头,裴檀继续小口喝酸梅饮。
因有一个人起头,其他妇人也开始送出贺礼,或名贵或戳了长公主的喜好,左右都是令人挑不出错的心意。
荆微骊也备了贺礼,这时正被青瑶抱在怀中。
她准备的,是一幅画。
自然也是从樊封的库房中找出来的。
“呀,北越王妃送的《三千鸦杀》怎的和温大小姐送的重了!”
太阳穴猛然突突两下,荆微骊定睛看过去,果然,已经有好事者将两幅画摆在一起观摩起来,其中不乏一个劲儿啧嘴的好事客。
《三千鸦杀》乃是前朝山水画大匠欧阳春的成名作,画中寒鸦逐雪、隆冬见春,能在画中清晰看着连绵不绝的山川与行走于山中的军队,原本灰扑扑的色泽只因半树残梅而富有生机。
而且欧阳春,正是长公主曾放言最为欣赏的画师。
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毕竟这种有趣的事可不多见。
欧阳春性子豪放不羁,画过的画从来不会二度临摹,可眼下竟然出现了两幅完全一样的画,何尝不是说明这其中有一幅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带来的赝品。
这时,温寿熹款款走来,手里的团扇遮住半张娇颜:“想来欧阳先生还有许多不曾广为流传的画作,这《三千鸦杀》名头大,再作一张也不足为奇。”
“温大小姐说笑了,欧阳先生去世已有百年,可从来不曾听说还会有第二幅同样的画。”
不知谁突然扬声喊了这么一句,反正此话一出,旁边的赞同声便不绝于耳。
话语间的针锋相对不加掩饰,甚至都不愿握刀前添张巾帕。
荆微骊浅笑,迎着一圈人的眼神走过去:“诸位说的是,从来不曾听说欧阳先生还会临摹自己的画,本王妃也懂你们的意思,不如你们来说说这两幅画谁真谁假?”
心底冷哼一声,她何尝不懂这些人的心怀鬼胎。
左右在这些人心里,她不过是个撞大运傍上北越王的寻常贵女,虽出自太师府却才名不显,这才一次次给这帮人钻了空子。
她从来不怕事,也从来不需要有人挡在她面前,风雨既来了,举把伞便是。
这时,生辰宴的主人发话了:“诸位别围着了,先入席罢,刚巧本宫身边有个鉴画一等一的高手,不如让他来瞧瞧?”
长公主都这么说了,饶是有人再有小心思也不好意思多言,便纷纷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荆微骊同样也不怂,这画是她从樊封的库房里找出来的,王府的管家也说了他最讨厌那些装模作样的赝品,所以又怎么可能把一副虚假的《三千鸦杀》摆在最显眼处。
可事与愿违,当鉴画的人云淡风轻地指出温寿熹那幅画为真时,她忍不住地在心底骂了那家伙一遍又一遍。
又有好事者笑道:“看来北越王妃是让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骗子坑了呀,这可得小心,记得向官府报案——”
“有眼无珠!”
不等荆微骊饶有兴趣地听完这番奚落,她便看见一道清丽的身影站出来。
正是裴檀的母亲。
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素来火爆的脾气也让她压不住,指着那鉴画人道:“你身为长公主身边的人,竟识不出珍宝。”
众人皆没反应过来,讶异堂堂北冥郡主竟然会在此刻出头。
鉴画的人被指着鼻子骂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无措地朝长公主望去一眼。
后者自然也不会白白让手底下的人欺负:“北冥郡主消气,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裴母道:“这幅《三千鸦杀》的确并非欧阳春所作,这人,其实殿下也熟得很。”
长公主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裴母:“此人正是欧阳春的同胞幼弟,欧阳雪。欧阳雪晚年思念兄长,此画正是他以万金购回再临摹的作品。”
一个阴柔的名字,却轻而易举地引起宴上轩然大波。
比起晚年才得以抒才的欧阳春,欧阳雪才是真真的天之骄子。他出身名门望族,十四岁科考为探花郎,酒后才情大发,一幅《败红绸》一举成名,至此三十年,天下谁人不识君。
有人赞他是“天人所铸”,是“画仙转世”,更是被誉为千百年来第一人。同样的,价格也远远不是欧阳春能够比拟的。
扫了一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人,荆微骊叹口气,再度起身:“有劳郡主帮我做解。”
裴母摇摇头,心想只是不愿中意的好孩子被欺负罢了。
毕竟这孩子瞅着娇滴滴,方才也一声不吭,应是被吓怕了,真可怜。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又看见“被吓怕了”的荆微骊走近两幅画作,嘴角噙笑:“可本王妃瞧着,温大小姐的这幅画,也不像是真的呀。”
“你胡说!”
站起来反驳的人是周潇潇。也算是个温寿熹最为交好的人了,出头的事没少干。
荆微骊挑眉:“周二小姐别急,本王妃话可还没说完呢。”
周围安静,无人再敢出声。
连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端酒的手也跟着一顿。
“我自己对画作虽然没什么造诣,可我也曾听说过,欧阳春是个极其讲究的人,但凡是他的画,总能从哪个边边角角瞧见他的署名,就像我的这幅,虽然只兄弟的摹品,却也认真地把鸦瞳中的‘春’字留了下来,可温大姑娘的这幅,不曾寻见过任何标记。”
话音刚落,她又轻飘飘地朝鉴画的人看去,言意刺骨:“这件事虽鲜为人知,可既然是对大家们有所了解的鉴画高手,又怎会不明?看来,你不过是个蒙蔽长公主殿下的江湖骗子。”
那眼神太过刺骨,鉴画的人一个腿软没站住,竟硬生生地后退两步。
而他的后退,仿佛也成了自证身份的最后一把刀。
荆微骊眯了眯眸子,眼底的嘲弄更进一步加深。
她虽然懒得惹事,可她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欺负的鹌鹑,既然有人已经眼巴巴地踩过来,那不把这人身上的一层皮拔下来她可不算完。
就在这时,御花园的花丛后面,又有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双手拍了两下,姬未沉一袭明黄色龙袍,虽不曾戴珠帘龙冠,但周身的气势已然逼人:“竟然敢诓骗长公主殿下,拖下去。”
“参见陛下!”
“诸位平身。今日是皇姐的生辰,朕不过是跟你们一样来贺喜罢了。”
扫了一圈齐齐跪拜的人,姬未沉回头看了眼抱着贺礼的小太监,示意他将东西与众人送的摆在一起。
随即,他又朝长公主笑笑:“皇姐,朕来晚了你不会怪朕吧?”
长公主无奈地笑笑,感叹她的这位幼弟当真是和樊封那种大尾巴狼待在一起久了,连性子也变得如此大:“自然不会,陛下快些入座。”
“还有一件事,想请皇姐首肯。”
“陛下请说。”
“朕知皇姐欣赏欧阳春的画作,可朕也极其喜欢欧阳雪的画,但这些年一直没有寻见心仪的,今日赶巧了,不知皇姐可愿意把北越王妃送的这幅让给朕?”
荆微骊傻眼了,她从来都不曾听说陛下喜欢画?
可当顺着看过去,并且与少年帝王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一切疑惑又立马得到了解释。
生辰宴结束时,将裴檀送到北冥郡主身畔,荆微骊刚想也离开,就忽得被一位眼熟的小太监喊住。
“北越王妃,陛下有请。”
第45章 芙蓉闺
◎她哼哼唧唧地求饶:“呜、坏人”◎
跟着小太监到了偏殿, 荆微骊果然望见姬未沉驻在窗边,正对着外面的一株已有衰败迹象的梨树发呆。
“见过陛下。”她福身行礼。
姬未沉敛神,原本沉谧含怅的眉间意被一洗而空, 重新换上朝气蓬勃的少年姿态:“姐姐快来, 朕有东西要给你。”
论年岁, 姬未沉虽才十二,可应是自幼被樊封逼着习武练体的缘故, 他身量却不算矮,几乎已经可以跟荆微骊并肩了。
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来一封信递过去,他还理直气壮道:“这是赫川哥哥派人送回来的, 虽然他交代朕千万不能告诉你那件事,可朕觉得不妥,你应当知晓。”
这是今日看见的他写的第二封信, 荆微骊心情复杂, 连拆信的手也慢下来:“陛下请说。”
“赫川哥哥受伤了, 伤在脸上。”
指尖因用力微微发白,她秀眉紧蹙,连说话的音都开始打颤:“是怎么受伤的?”
见她慌了,姬未沉赶忙又说:“姐姐别着急,只是小伤, 没有毁容更不至于伤及性命。至于因何而伤……”
说到这里, 小皇帝显然心虚了,下意识用食指挠了挠下颌, 干巴巴地说:“据说,是赫川哥哥在戈州的难民堆里见到了一名女子, 结果那女子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刺客。”
“其实详细的事发经过朕也不清楚, 但送信回来的人说那女子的相貌同姐姐有几分相似。”
与她有几分相似?
荆微骊在心底冷哼一声, 感情北越王殿下还玩得这般花俏,等他回来再算账!
看出来荆微骊的怒火已经有些要掩盖不住,姬未沉想着帮那人找补两句,便又小声地说:“赫川哥哥一定有他的缘由,姐姐得相信他才行。”
“我信,我当然信,毕竟他是我的夫君。”
特意咬重了后面两个字,荆微骊笑靥如花,手里的信封刚拆开,可信纸竟然还没看就被重新塞进去,继而又递到了他手边。
后者讪讪而笑:“赫川哥哥真不是沉溺美色的人,朕可以给他作保。”
不想继续谈这件醪糟事,荆微骊主动扯开话锋:“陛下可知他何时回来?”
想了想后,姬未沉最终道:“依着信中说的,赫川哥哥应该再过两三日便能回京了。”
—
当晚,荆微骊命马车临时换道,没有回太师府。
青瑶看着不远处的宅邸,忍不住道:“夫人这是要回王府?”
掌心攥着裴檀交给她的那封信,荆微骊颔首。
心脏的躁动一阵赛过一阵,像是疆场中伴着厮杀声、马蹄鸣的战鼓,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地狠狠落下,在她的心底最深处恨不得敲出许许多多的大洞。
明明知道他还没回来,明明知道现在的王府也没什么重要的,可她现在就是很想回去。
想看看他特地学父亲从灵阑寺搬回来的白梨花树,想看看他为了讨她欢心而建的秋千,更想看看那些他故意跟自己的摆在一起的衣物。
虽然不好意思承认,可荆微骊知道自己无法作否。
——她真的,好想他。
虽然王妃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来,但北越王府的人好像对此并不惊慌失措,反而一切井井有条,像是早就习惯了府中没有主子。
毕竟以前樊封经常连着好几日都睡在军营中。
像后来这般夜夜都回府就寝,还是成亲后,有了温香软玉惦记。
青瑶手脚麻利地给她准备好了沐浴的东西,随即便在荆微骊的坚持下先回去了,只把更换的衣裳留到了屏风后面。
可她也没想到,荆微骊虽然一脸淡然地体恤自己让她早些休息,可其实自己也累到了极致,竟然在木桶里就这么泡着泡着睡着了。
也导致樊封推门刚进来,便打眼望见不远处的一幕活色生香。
没脾气地淡笑一声,他走近后将水里的人抱出来,动作轻柔地又帮她擦拭干净。
“本王才走几天,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了?”
他低低地道了声,虽然是句问责的话,但音量实在是太小、调调实在是太轻,完全没将人唤醒,只听见怀里的人梦呓一声,睡得依旧很深。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突然变大,盎然有连绵不绝之势。
凝视着她卷翘的睫毛,樊封克制地用指腹碰了碰,有点坏心思的意图。
他是突然改道回来的,原本只是想见见她一解相思苦,可眼下时时刻刻惦记的人已经搂在怀里,他反倒是不愿走了。
雨还没停,不便夜行。
他这样自我安慰道。
荆微骊睡得很熟,完全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只感受到原本凉嗖嗖的周围突然热起来,她下意识地朝散发热气的源头摸索去,又不受控制地用脸颊蹭了蹭。
“好暖和……”她低喃一声。
这回,樊封才是真的冷静不下来了。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他试着将搂着自己肩颈的手拿下来,可力道没控制好,竟然把她鼓捣醒了。
“樊封?”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温热干燥的掌心抚到了男人脸上:“是梦对吧,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阿骊这不是……”樊封刚想解释,可看到心上人还没完全清醒的眼神,没说完的话不自觉地噤了声。
他浅笑:“对,是梦。”
像是被用糖哄到的小娃娃,荆微骊嘴角扯出笑意,毫不顾忌地贴上去,主动得不像话:“就梦就好。”
被她的动作惊到,樊封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拢,指腹贴在她的后腰处,薄如蝉翼的衣服料子有些碍事,但他却不打算将它扯下来。
他故意垂首凑过去,循循善诱:“为什么是梦就好?阿骊是要对我做什么坏事吗?”
小手还捧着他的脸,荆微骊美眸半阖:“才没有呢,只是梦里的樊封不会随便欺负人。”
“是吗?”樊封懒洋洋地发问,也不听回答,一低头,对准她的雪白扎眼的锁骨就亲上去。
他力道不小,偏啃咬的动作惹得荆微骊喉间溢出一阵□□,不由自主地弓起腰身,后仰了头。
她哼哼唧唧地求饶:“呜、坏人……”
收起动作,男人又恋恋不舍地吻了他的嘴角,纠正到:“不是坏人,是你的夫君。”
他说完,却良久没有再听见他的声音,等仔细瞧过去时,发现怀里的娇娇竟然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
被她的举动气笑,樊封刚想朝她腰间拧一把把她再度折腾醒,但指肚摸上去的一刹那还是不舍得用劲。
臂弯泄了力,他纵容道:“算了,不欺负你,好好睡一觉罢。”
这场雨,一下就是一夜。
待熹微拂晓时,才堪堪退散。
卧房内嗅不到外面泥土混着嫩芽的气,只有恬淡的熏香伴侧。
荆微骊悠悠转醒,却被近在咫尺的高大身影吓一跳。
惊得直接坐起来,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你怎么回来了?”
樊封挑眉,显然是不高兴她的反应,便答道:“怎么,看阿骊的样子,是一点儿都不愿意见着本王?”
荆微骊脸上一燥,囫囵吞枣似的嘟囔:“倒也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一大早赶回来。”
“不是一大早回来的,”唇边的弧度逐渐泛滥,紧贴在下颌线的小红痣也跟着晃动:“半夜便到了,本想看你一眼就走,可没想到阿骊太霸道,拉着本王的手不乐意,还说如果本王走了就要休了本王。”
“……”
荆微骊锁着眉心,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这真的是她?
仔细一回想,她昨夜好像的确坐了有关她的梦,梦中她主动抱着他、亲着他,甚至还胆大妄为地说了很多压根不会当面讲的羞人话。
原来,那根本就不是梦。
咬了咬下唇,荆微骊抱着双膝,耳朵粉嫩,瞧着像腌了梅子酒的白豆腐:“既然是半夜偷偷回来的,那我不让你走你就不走啊。”
樊封贴过去,将妄图跟他拉开距离的人扯会跟前,还故意摆出来一副受欺负的神情:“阿骊,你可真霸道。晚上抓着我索吻的是你,一觉醒来怪我不走的还是你,看来下次本王应该直接把你亲醒……”
“别说了!”
见他越说越过分,荆微骊赶忙抬手去捂他的嘴,脸颊红扑扑的,是彻底着急了。
被她的手遮住小半张脸,樊封怡然自得。
慢悠悠地拿下她的双掌,他坦然道:“好了不逗你了,现在我真的该走了。放心,这次很快就回来。”
眸光幽暗,荆微骊没有着急收回手,而是静默不语地环上他的肩头,小脸压上去,瓮声瓮气道:“我在家等你。”
樊封用力,加深了这个要拥抱:“好。”
感受着他强烈而有力的心跳,荆微骊觉得身上、心里的哪一出被填满了。而且是只有他能填补的。
有很多话她当着他的面羞于启齿,但心里想了就是想了。
下唇再次被咬,她低低道:“樊封,我真的好想你,能让我再多抱一会儿吗?”
作者有话说:
我其实不喜欢小姬喊骊骊“嫂子”,感觉喊老了,就改成一直喊姐姐。
顺带一提,骊骊官方身高一米六五,这个时候的小姬已经一米六三了,而且还会继续长。
—
晚上有加更,等我!
因为还没写完所以不能保证九点的时候更,但肯定是有加更的!
第46章 指尖蔻
◎哄她◎
樊封走了。
荆微骊本来以为他口中的“这次很快”是为了安慰糊弄她随口诌出来的, 但没想到太阳刚落山,这人就不容置否地又把她扯进了怀里。
一旁的青瑶忍不住憋笑,很识趣地主动离开, 且不忘关门、还遣走了其余侍女。
周围安静下来, 荆微骊嗔瞪了一眼跟只狼犬似的男人, 怪道:“我还吃着东西呢。”
她声音软绵绵的,且因刚咽下肚的是半块糯米糕, 语调更是甜腻,听得樊封眉宇舒展。
樊封明知故问:“那要不我松开?”
看出来这人是故意的,荆微不也不惯着他, 推开他后直接站起来,再施施然地坐到了旁边的小凳上,凶巴巴地说:“不牢北越王费心, 我自己会走。”
得, 又喊上封号, 这是生气了。
樊封听出来话茬不对劲,连忙搬着小凳跟她重新靠近:“在气什么?”
怕他又作妖,荆微骊将手拦在二人中间,指尖刚巧抵住男人胸口正中间的位置:“你究竟为什么会受伤?”
面色一凛,他闷闷不乐起来:“我就知道瞒不住。”
“别打岔, 快点交代。”五指团成了拳, 轻轻砸到方才抵的位置。
她力气不大,这一下更是轻飘飘的, 尤其耳畔是她的气吐兰息,樊封承认, 他很是受用。
将面前人的手包裹进掌心, 并带着后者挪了位置, 下子,她的拳头已经紧紧贴住了心脏那块。强烈有力的心跳声震得她下意识想收回手,可始作俑者耍心眼,故意抓着手腕逼得她无法进退。
荆微骊恼了:“樊封!”
“怎么不叫阿湫哥哥了?”男人嘴角上扬,丝丝缕缕的玩味呈现出来:“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受伤的吗,阿骊说点好听的话来换如何。”
才不让他得意,荆微骊哼了声别开脸:“你不说我也知道,中了‘美人计’呗,真是丢脸,堂堂北越王竟然能被一女刺客伤到。”
知她在阴阳怪气什么,樊封苦笑,长指将她嘴角的一点糕点渣滓拭去:“那不知北越王妃可愿意听听我的解释?”
荆微骊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樊封捋起她的一缕头发,一边玩一边说,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落得清晰,且会时不时捉弄似的故意中断,然后问她想法。
荆微骊撇撇嘴,很干脆地说:“你这人心眼真是坏透了,明明知道那人故意用与我相似的脸想对你图谋不轨,居然还故意留下来。”
“没办法啊,我实在太想你了,就算知道是假的也想借此睹物思人,不过阿骊放心,为夫清清白白,可不敢为虎作伥。”
听他这般形容自己,荆微骊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是是是,我都知道。”
说这句话时,她的目光顿在男人眼角下几寸的细长伤口上,的确只是皮外伤,不会毁容更不会伤及性命,可看见它,尤其是想到这居然是个冒用了她容貌的女子干的,荆微骊就是觉得浑身都不得进,哪哪都难受。
“这伤多久能好?”她问。
樊封哂笑,不点破她的言外之意:“已经结痂了,约莫明后日便能痊愈。”
悻悻收回手,荆微骊又捏起一块糯米糕吃起来。
见她吃的津津有味,樊封腰身前倾,手肘撑在桌案上,掌心又托住下颌:“本王也还没用饭呢。”
“那你就吃呗,又不是不够。”说着,又狠狠乜他一眼。
可随着她话音落定,男人依旧托腮看过来,虽不言不语,可视线紧紧黏在她手中被咬了一口的糯米糕上。
忽得,本就如蜜甜的气息顿时愈发疯狂,不停歇地攻占了她唇齿间每一处缝隙。
眼中闪过莫大的羞赧,荆微骊忙不迭将白花花的糕点送进口中,桃腮鼓鼓,含糊不清地说:“已经没了。”
被她的一连串动作逗笑,可笑声未绝,他的嘴就被塞过来的点心压住。
再看过去,就望见满脸通红的人儿态度强硬:活脱脱像只奓毛的猫:“不许笑,你给我吃!”
樊封见好就收,乖乖接过糯米糕咬了口。果然,跟他设想的一般甜。
房间内陡然安静下来,只偶尔能听见竹箸撞到瓷碗的低脆声响。
与从小被耳提面命教训食不言寝不语的荆微骊不同,樊封待人虽然话少又冷冰冰,可面对她时总也安分不下来。
想戳她的软颊,也想捏她的耳垂,总之就是想看着她红着一张脸喊他的名字。
“阿骊,我给你带了礼物。”
不想理睬她,荆微骊假装没听见,专心扒饭。
樊封挑眉,又道:“有你最喜欢的宝石,要看看吗?”
心尖一颤,捏筷子的手明显顿了顿。
可她依旧板着脸,扼制住了隐隐躁动的小鹿:“不看,不喜欢。”
吞咽下最后一口糯米糕,樊封特地先用微湿的帕子擦过手后才站起来。
他俯身,强硬地从后面将人圈住,大手交叠在她小腹前,下巴还故意压在她肩肩上,言语间呼出的热气不偏不倚地吹进她微褶的领口中。
“小姑娘家家的别老是生气,会长皱纹变老婆婆的。”
“你才会长皱纹!”
太了解她,樊封甚至都不需要多少言语,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激得情起波澜。
右手高抬,夹着滚烫气息的指腹摸索到了娇嫩的脖喉,他控制着力道,轻一下重一下地游走在她身上,后者难以自控呢喃一声,羞得不像话。
“别乱摸……”
她也抬起手,想要制止男人的动作,可大尾巴狼太狡猾,原本空闲的那只手直愣愣地掐住她侧腰的软肉,令她很干脆地歪躺到了他怀里。
“无耻。”她不客气地骂了句。
樊封轻笑,倒是兴致勃勃地照单全收:“对,是无耻。可我真没办法,每每看见阿骊的眼睛就难以自拔,就想欺负你,让你眼中只有我才好。”
刚想多骂几句,屋外又响起声音。
“启禀王爷、王妃,宫中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公公。”
樊封面不改色回道:“本王已经就寝了,有什么话让公公在外面说罢。”
他话刚说完,知他真面目的荆微骊就揶揄道:“居然敢糊弄陛下的人,北越王真是胆大包天噢。”
樊封笑笑没接话,但却不客气地又捏了把她纤细的腰肢,果然,荆微骊被治得没脾气,只能锢着他作恶的手骂他。
屋外的耿唐和阿福没察觉到不对劲,顶多好奇为何灯还没熄就合被而眠,但转头想想,人家小夫妻本就新婚,眼下还刚刚经历小别,怕是有不少私房话要说。
盘至此处,阿福笑得又干又柴:“陛下三日后回栽紫宸殿为启国的使者举办洗尘宴,陛下还说,望王爷务必到场。”
闷声应了句,樊封便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
许久没再听见声音,荆微骊胆子打起来,直接用后背把人撞来,然后回身气势汹汹道:“你有完没完了,一回来就抱着我又亲又乱摸的,把我当什么呀!”
被她骂得一愣,樊封双手后撑扶住身子,深邃的眼睛隐匿着漆黑的蛟龙,他试探地问:“所以,阿骊是不喜欢吗?”
荆微骊咋舌一瞬,撇嘴又给他一拳。
真是的,这跟她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
她可是姑娘家,怎么能在这种事上谈喜不喜欢,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难为他。
想得微微出神,她感觉到手腕被人用力一拉,惊呼地跌坐进了男人怀里,以一个她每每都害羞,但抱他又格外方便的姿势。
樊封认真地又问了遍:“所以,是不喜欢咯?”
她捂住脸,不敢与其对视:“还行吧。”
樊封皱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还行?阿骊,这种事又不是你在取悦我,你要是真不喜欢下次我就不这样了,嗯?”
荆微骊一愣,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较真。
见他不吭声,男人晃晃她的手,语调上扬,带着话本中男狐狸仙似的勾魂气:“不说话?”
咬着唇瓣,像是被推上高台般,荆微骊颤巍巍地答道:“没、没有不喜欢。”
“那就好。”樊封眉宇舒展,上手前倾靠近,啄了啄她的嘴角。
很喜欢她这样直截了当说出心思的模样,就跟她当初明确纠正他似的。
他希望她可以永远自在随性,是不是众人以为的“北越王妃”亦或者“高门贵女”根本不重要,只做“荆微骊”就可以了。
毕竟最原本的她,光站在那里就已经很令他着迷了。
“对了,我听裴少戈说,你被欺负了?”
荆微骊眨眨眼,故作轻松道:“没有呀,都是误会而已。”
轻哼了一声,樊封反手捏住她小小的鼻头,面色淡漠,可瞳仁中又无比绚烂:“阿骊,有没有人同你讲过,你很不擅长说谎,眼睛眨得都要把睫毛晃掉了。”
被他说的心里发虚,荆微骊赶紧把他的手拍开,又故意歪起头,摆出一副天真烂漫:“所以,王爷可要好好给我撑腰呢,要不然旁人可又得传你冷血薄情了。”
“怎么,想让本王替你出头教训人啊?那阿骊可得拿出来点诚意。”
“明明是你主动问的。”荆微骊娇娇柔柔地抗议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依旧双手扶住他的肩头,效仿起这人之前的动作,对准他的下唇轻啄了下。许是许久没这般亲密过,她的动作、姿势尽显生涩。
但依旧不忘摆出一副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招人疼模样:“这样可够?”
搂人的手陡然加重,他抱着她,狠狠咬下去。
因为吃痛,荆微骊不由自主地“呀”了声,余光瞧见因眼前人而留下的齿痕,眼窝立马红了。
他道:“这才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加更来啦,很抱歉迟到了
第47章 云衔山
◎他一直以为,他早就只属于她了◎
北越王回京一事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开, 因此当他携着妻子抵达紫宸殿时,不少人都愕得移不开眼。
荆微骊还是不太适应这些滚烫的视线,低声道:“你故意的吧?”
男人挑眉, 佯装听不懂, 继续搂着她坐到了最前面的席位。
树大招风, 人也不例外。
更何况还是这么一树二十余年才勉强开了枝花苞的。
只见樊封才刚落座,连倒酒的小太监都刚端起酒壶, 便又熟人笑哈哈地来打招呼了。
白敬棠端着堪比海碗大小的酒盏,声势豪迈:“今日你可别想逃,得把你当初的大话兑现了才行。”
樊封瞥了眼他手里盛酒的物件, 淡淡道:“我夫人不喜我饮酒。”
荆微骊抿嘴,眼神中多了点无语凝噎。
好想给他一拳!
可很显然,即便荆微骊尽量地给他面子没拆穿, 白敬棠也紧跟着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得了吧, 这可是荆秋袅的妹妹, 她还会怕身边的人喝酒?她姐姐都快把老费的酒寨子灌干净了。”
被说得脸上蹭蹭地上红,荆微骊含着下颌有些不好意思。
她做梦也没想到,比起樊封,长姐才是让她率先在这群人心中有印象的那个。
察觉到她的羞赧,樊封笑笑, 又道:“您找清国公喝去啊, 想来他会珍惜这个机会陪着饮个三四巡。”
闻此,白敬棠点点头, 很听劝地走了。
看着老前辈渐行渐远的背影,樊封勾唇笑笑, 用弯曲起来的食指侧沿去蹭她的脸颊, 还是软嫩嫩的触感, 跟豆腐似的。
被他大胆的行径吓一跳,荆微骊抬眸愠怒而视:“这可是在外面呢,几十双眼睛盯着。”
“盯就盯着呗。”樊封皱眉,有些惊讶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阿骊,那些人大多数是想看我出丑或者看我们夫妻不合的,你越是抗拒我的靠近他们越高兴,指不定明天这个时候各大茶楼的说书人就开始讲‘北越王夫妻新婚不足两月便和离’了,那便是你想要的?”
他语气轻描淡写,但言辞却犀利。
被他点醒,荆微骊终于也想起这一层。
是的呀,比起她作为女子的羞涩,他其实还要背负更多的东西,更何况他又不会真的在大庭广众下做什么,是她庸人自扰了。
“不是,”她懊恼地皱皱眉,低声说:“那要不你再摸回来?”
“噗嗤——”
被她怯生生的小语调逗乐,樊封笑而不语,喝了口清甜的甘梅酒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回家再摸吧,到时候就没人看着了。”
听见他的话,荆微骊羞得更甚,还在没人瞧得见的桌案下狠狠锤了他一下。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入席了。
其中就包括一袭靛青,身后还跟着温寿熹的温彪。
平心而论,温彪的容貌当真半点看不出是做父亲的。可不知是不是错觉,荆微骊总觉得温寿熹脸色很不好看,仿若刚哭过。
没有察觉到她的注视,温寿熹刚一坐下就听见不远处的周潇潇不忿地说:“可终于来了,你可不知道,刚刚荆微骊有多能显摆!”
温寿熹一愣,顺着问了:“她怎么了?”
“就白老将军你知道吧,那可是咱们玉国的肱骨之将,他一做长辈做前辈的找北越王殿下喝酒,你知道我听见什么了吗,居然听见殿下说荆微骊不许他喝,管的可真多,真把自己当回事!”
听完这番义愤填膺的话,温寿熹僵着脸,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无所适从起来,全然不知该答什么。
不远处的温彪微不可查地笑了声,掌心的酒悄然入喉。
这场洗尘宴是为了启国的使臣准备的,说是洗尘,但其实京中多数的朝臣都心知肚明。
压根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七八位衣着一致的启国臣子也入了宴,他们的脸上扯着大差不差的严肃。
知道的是来喝酒听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上坟。
而姬未沉就座后,偏偏绝口不提使臣来意,只笑眯眯地大手一挥,底下的太监便高喊传膳。
迎着跌宕起伏的乐曲,一排排舞姬走上来。
列队、开扇、舞袖。银铃随着腰身的武动而叮铃作响,系在手腕处的红绸此刻化为了阵阵肉眼可见的香风,直教宴上的人目不暇接。
看人跳舞看得心里憋闷,荆微骊索性收回目光,又悄摸地在桌下去牵男人的手。
头顶响起一道短促的笑,却迟迟没听见打趣她的话。
干脆也不想,她两只手一起攥住他的掌,其中一只手的食指指尖与目光一起挪动,共同描绘在那些细长又窄小的疤痕上。
自从与他没了身上的那层隔阂,荆微骊总是喜欢时不时地触碰他。
比如现在,以指作笔,于他的川字纹上重重落下自己的名字。
忽得,有人凑到她耳边:“亏我还以为你会写点什么有趣的内容。”
手上未完的动作猛地一滞,她信誓旦旦地反驳道:“怎这我的印记,这样你就永远属于我了。”
樊封挑眉,有些许嗤之以鼻的意味:“小孩子才这样做。”
“就是小孩子怎么了!”荆微骊瞪他,开始后悔跟这人好声好气地交谈了。
真是的,给他三分颜色就张罗着开染坊,讨厌死了。
这样想着,荆微骊也很干脆地甩开了男人的手,阴阳怪气道:“谁让王爷眼光不好呢,喜欢上了一个小孩子。”
樊封莞尔:“是啊,谁让本王就是喜欢你呢。”
说罢,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自然是空空如也,半点痕迹也留不下来。
可他却又觉得川字纹中孕了一团火,明明只有星星点点,却又已然存了燎原之势,只恨不得下一瞬间就将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印记,他一直以为,他早就只属于她了。
一曲唱罢,舞姬退场。
见总算逮着了个空,一名启国的使者当机立断地站起来,单刀直入地问了带霍平芜回启国一事。
姬未沉开始装傻,答得慢慢悠悠,五个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轮番敲击龙案,首视线漂移。
“陛下,让臣来说罢。”樊封主动站起来。
姬未沉颔首,不忘示意让启国使者先坐下慢慢听。
望着男人流畅挺拔的下颌线,荆微骊心跳情不自禁地快了几分。
虽然在来时的马车里就听他说了计划,可真走到这一步,难免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
“本王是个直性子,也素来不爱拖泥带水,既然使臣问起霍平芜,那本王就一句话,他走不了了。”
早就对樊封与霍平芜的热络关系有所耳闻,那个主动询问的使臣又坐不住了:“就算殿下久居荷京十载,可他依旧是我们大启的殿下,总要归故里的,北越王为何不愿放人?莫非是情谊太过深厚,不舍得了?”
明晃晃针锋相对的话术,显然是盘算过好一段时间才琢磨出来的。
樊封也不慌,认真听他气势汹汹地控诉完,才冷笑一声,慢悠悠道:“情谊?他霍平芜也配?”
在众人皆错愕的眼神中,男人抬起小臂,露出来了手背已经发青发紫的骇人伤口:“本王拿他当自家兄弟,可他倒好,狼子野心不知好歹,居然用毒物伤了本王。既然使臣说他终究是你们启国的殿下,那这笔账,本王可是得同启国认真算算?”
此话一出,四座哑口无言。
亦或者说,都大气不敢出。
尤其是刚刚叫嚣得更闹腾的几个使臣,眼下听见樊封言至于此,当即慌了阵脚。
霍平芜啊霍平芜,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这可是当年光靠名字就能吓得大启营帐抖三抖的人物,你这不是把半个启国搭进去了吗!
拼命压住内心的狂吼,那使者顿时低眉顺眼起来:“北越王说笑了,既是霍平芜所行,自然是得他自己来付诸代价。王爷英明神武,可别犯了连坐无辜等糊涂账才好。”
呵,方才还一口一个殿下,现在一听说摊上事了倒是改口挺快。
荆微骊扯了扯嘴角,心中无限感慨。
看着那帮恨不得吓得发抖的使臣,樊封投出如同扫猎物一般的眼神:“霍平芜此刻正关在牢中,本王伤势痊愈之前他的镣铐不可能解开,不知几位可有异议?”
话音刚落,他又笑笑:“有异议也无妨,你们大可派人把他救出去,只是等人找不见后,本王要寻的可就未必是他霍平芜了,指不定,是上京那位。”
心脏陡然加速,谁也不敢贸然吭声。
擦擦额间渗出来的冷汗,一使臣又大着胆子问:“既是要等痊愈,不知约莫着得多少时日?我们在荷京久居下来,也好对陛下有个交代。”
他口中的陛下,指的便是霍平芜的那位亲生父亲。
樊封摸着下巴,倒也没再继续为难这些人,只字字慷锵:“伤中带毒,至少半年。至于你们,不必留下异乡,回启国便可。”
半年吗……
最上面坐的姬未沉不做声了,显然是对这个时日有些拿捏不准。
赫川哥哥,这怕是不够啊。
不过他显然是忘了,北越王殿下在荷京的名声素来不大好,什么坏事都干尽了,自然也不差一个“违背承诺”。
第48章 迷仙引
◎弄弦◎
回府的马车上, 荆微骊没抗住被樊封小灌的几口酒,窝在男人怀里小憩过去了。
她酒量虽不好,酒品却不错, 即便身上不舒服也不会大吵大闹, 只是顶着双颊的红扑扑昏睡过去, 时不时再冒出来两句梦话。
樊封垂眸,忍不住多想。
她手腕上还带着他送的银镯, 上面不知何时被添上了块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红珠。
他虽静默不语,扶着她侧腰的手却不自觉加重了力道,让她的重心更往自己身上些。
车辙的咕噜声继续响着, 于空荡荡的夜色下分外寂寥。
下马车时荆微骊虽然醒了,但还迷迷糊糊就是不想自己用力气,便在男人嘴角亲了口, 随即倒头就睡, 意思简单明了。
樊封哑然, 直接将她打横抱地带回房间。
将人安置好,他才不疾不徐地走出来,果然瞅见耿唐一身夜行衣,眉宇凝重:“得到消息,启国的人果然坐不住, 又派人在质子府门前晃悠了许久。”
“都是意料之中, ”他孤冷地看过去:“他们也不是傻子,听得出来那些都是场面话, 但本王要的也只是一个能将事情盖过去的场面话。”
“说起来,您不觉得温彪近日太安分了吗, 居然一直没有下手的意思, 您今日在宴上如此暗示, 他居然还没有表示?”
“他也在等。”樊封扯嘴,不再多言。
又将近日的大事小事汇报一通,话锋最后落到了那位今日不曾露面的长公主身上。
未说完的话被打断,耿唐一愣:“是还有什么事吗?”
樊封食指抵在下唇,斟酌再三后开口:“你去郊外行宫再查一遍,本王总觉得长公主身上还有一些事情很怪。”
“怪?”耿唐一愣,不知他在指什么。
樊封:“长公主离京已经七年,当初不过是个豆蔻的少女,如今模样变化不少,而且突然回京,谁又敢保证她就是真正的长公主。”
被一语成谶地点醒,耿唐忙不迭行礼离开。
月色皎皎,塘中涓泉倒映出动人的光泽,风势虽不大,却胜在不间断,导致水面的月亮总是看不清晰,还没凝好便顷刻又碎开。
信步朝小塘走近,他神情懒散,故意把手伸下去,让映照的月亮彻底化为稀碎。
以前他很喜欢在深夜看月亮。
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抱着酒,抬头便能望见世间最美的景色。可不知何时起,抬头的次数少了,连上次认真赏看过的是新月还是半月都记不大清了。
想来,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人在吸黏他的目光罢。
他在试着,自己养一只太阳出来。
—
翌日,卯时二刻。
荆微骊是被阵阵琵琶弄弦声唤醒的。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歪头望向窗外的簌簌梨花树。
脑海中闪过道白光,她不顾一切地掀起锦被踩上鞋,都顾不上换见衣裳就朝门口快步跑去。
琵琶乐被哐当一下的开门声打断,拨弦的人回头,嘴角轻扯:“也不披个衣服再出来。”
说完,他单手将琵琶放到一旁,待走近后才发现他家素来讲究的阿骊,竟然急到连脚上的鞋都左右相反了。
食指的指骨敲在她脑门上,他一本正经道:“去换衣裳。”
荆微骊没接他这句话,开门见山:“你刚刚弹的是什么?”
“《斗广寒》。”
他答完,见她依然两眼放光不愿意回房穿衣服,挑挑眉,索性直接将人拦腰打横送回去。
被抱在怀里,荆微骊下意识扶住他胸口,心里还是雀跃:“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要教我弹琵琶。”
樊封笑而不语,等将她稳稳放下后,才一边帮她脱鞋一边不疾不徐地问:“教是肯定会教,但你得告诉我为何这么想弹琵琶?”
荆微骊也不扭捏,双手撑在身子两侧,瞳仁亮晶晶的,仿若身处岁月的镜花水月中:“我母亲的遗物中有一把琵琶,我不想让它蒙尘,可我不会弹,拿出来也只能摆着看看。”
樊封明知故问:“没找其他先生学过?”
脸上蹿出一簇不自然的红,她嗓音也低下去:“找过,但是那些先生教得实在过于晦涩,我有时听得乏了就学不进去。”
越说越心虚,吐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干脆低下了头。
越过额前的细碎发丝,她听见男人轻而快的一声笑,跟片小羽毛似的,就这么从湖面上划过去。
不等反应,她的鼻头就被人刮了下:“看不出来,我家阿骊还挺挑剔。”
我家阿骊……
荆微骊的脸更热了。
她抬眸,气势娇纵:“如果北越王殿下教得不好我可是也不要的。”
“嫌弃本王,你倒是第一个。”樊封挑眉,学着她的表情回道:“可若这个学生太过愚笨,就也怪不得先生了。”
“你才愚笨呢。”荆微骊给了他一拳,却是笑着的。
乖乖穿戴整齐后,荆微骊嘴角噙着一丝笑,规矩地坐在红木椅上,双手并拢掌心盖在膝上,倒是一副乖极了的姿态。
她的目光太过滚烫,樊封难得不自在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脸上有钱。”
打趣完,他便也不再磨蹭,长指顺着抚上,轻轻一拨,几个不成曲的调调便蹦出来。
试了试音,他目色陡然变得凌厉,一鼓作气弹下去。
荆微骊虽然不擅琵琶,也不知道他弹的是那首曲,可也算是循规蹈矩地听了几天,加上她琴艺一绝,自然能听出面前这人的一手出神入化。
前调娓娓沁脾,中调激荡杀伐,后调于悠扬霁月中又混杂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如泣如诉。
逐渐的,她入了迷。
按理来说,遇上这么高深的技艺她应当闭上眼睛认真聆听,可一想到弹琵琶的人是他,一想到那张俊逸的面庞,她竟有些不舍得阖眼。
“我把东西送过来——”
琵琶声再度戛然而止,拱门外的人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樊封顺着看过去,头一次后悔把他留下了。
对于连灿的出现,荆微骊也很意外,不自然地吞咽一口后赶忙说:“怎么了?”
感受到堆了满院子的肃杀之气,连灿很有眼力见儿地没有走进去,只用下巴指向樊封:“他让我今天一大早去排队,说饕鬄楼的八珍味很难买,还说你会喜欢吃。”
说完,他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下,溜走时脚底生风。
只是他跑得太着急,完全忘了樊封特地交代过的“保密”一事,更没有注意到男人脸上的森然阴沉。
可他没看见,却被荆微骊瞧了个十成十。
她笑吟吟地将装了八珍味的食盒抱过来,语气微扬:“看不出来呀,北越王殿下这么疼我,派人一大清早地就去排着买吃的。”
樊封叹了口气,故意道:“我疼你你才知道?”
被他反将一军,荆微骊撇嘴,想到这家伙不能给半点好脸色的脾性,她干脆也懒得反驳。
饕鬄楼的八珍味是荷京一绝,更因为每月的限额贩售而弥足珍贵。连灿虽然是一大早去排的,但她猜,樊封至少昨天半夜就已经安排人了罢。
想至此处,她笑意更甚。
被连灿断了兴致,樊封没继续弹琵琶,而是抬手将荆微骊搂过来,凑上去跟她吃同一块海棠酥。
说是吃,但其实根本就是抢。
受不了这么恶劣的攻势,荆微骊一把推开他,眼窝中盈着不可言说的晶莹:“又不是不给你亲,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呀。”
话音刚落,男人便抬手拭去她的嘴角残渣,口吻沉柔:“好,那下次我提前请示。”
他的手太烫,不容置否地激得荆微骊一颤,偏偏这个暧昧的动作又因他而持续得过久,后者有些站不住脚,下意识就想逃。
脚没迈出去,她反倒是抢先一步控制住了男人的手。
视线扫过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脑海中又情不自禁地浮现他弹琵琶时的专注神态。
他的手生得很养眼,虽不算特别白,但胜在指骨修长、掌形漂亮,此刻细细赏来,甚至丝毫不觉得那些疤痕刺眼,甚至觉得无比登对。
任由被她抓着手,樊封也不急着抽回:“很好看?”
“好看。”目光重新放回他的脸上,荆微骊坏笑道:“我看过这双手弹琵琶的样子了,倒是也很想看看它打人时又是如何。”
冷不丁地挑起眉梢,樊封问:“我怕不是耳朵不好了,阿骊方才说什么?”
荆微骊松开了他的手,紧接着又用自己的食指指尖按到了他喉结处。
再然后,缓缓向下,还特意弄乱了衣襟领口。最后停在他锁骨正中间的位置。
樊封站着没动,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其实也不难猜,毕竟这招他经常用。用在床榻帐帘之中。
“阿湫哥哥,我想看你握剑。”她抬着小脸,离得极近:“嗯?”
“握剑不难,但本王想要个彩头。”
说罢,他稍微用力,就将人抵到了不远处的假山上。
怕她被撞疼,他特地用手扶住她的后脊:“得要点彰显诚意的。”
高大的阴影覆盖上来,荆微骊没躲也没怯,反倒是昂头迎上去,在他柔软的喉结处落了个轻飘飘的吻。
随之,便又被他压在假山上亲个不停。
第49章 青鸟探
◎他嗓音低沉,蕴着不可计的情愫◎
连灿是被耿唐像提小鸡一样提过去的。
一到地方, 就看见荆微骊笑容灿烂地同自己打招呼,视线一偏,便是面无表情, 满身云淡风轻的樊封。
不知为何, 他心里咯噔一下, 总觉得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然,他刚站稳, 就听见男人不带起伏的声线:“你之前不是说还想跟我打一场吗,现在来试试。”
“现在?”连灿下意识提高了声线。
放下杯盏,樊封看向那边摆了一排的刀枪剑戟:“现在。武器随你选, 你想赤手空拳也可以。”
就这样直直打量着他,连灿的脸色更拧巴了。
他倒不是怕,反而求之不得, 可就是想不通一直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樊封为何突然转性, 说打就要打, 还一副好好先生的姿态。
啧,怪,怪极了。
也罢,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打呗!
这样想着, 他重重点了两下头, 跑去美滋滋地选武器去了。
看着他欢快的步伐,樊封眉心蹙着, 转头问:“为何非要我跟他打?恐怕一回合就结束了。”
“那你就让着他点呗,”荆微骊笑吟吟地说:“你不是也很欣赏他吗, 正好见识一下他这段时间的成果。”
“我可没欣赏他, 我怎么会欣赏笨蛋。”收回视线, 樊封硬邦邦地说。
“是是是,北越王殿下怎么会欣赏那种傻小子呢。”
荆微骊一边憋笑一边抛好话:“北越王殿下英明神武、威武不凡、风灵玉秀,愿意试试傻小子的身手自然是他的福气——”
话没说完,她的脸颊一侧就被人捏住。
力道不大,但足以堵住她后面所有的话。
眨巴眨巴眼,瞳仁闪亮,倒映出男人刀刻斧凿般的面庞,尤其是那双狭长深邃的凤眸。
他叹了口气,无奈又心甘情愿:“本王算是看出来了,但凡你生出什么点子,嘴上就跟抹了蜜似的。”
见他不抗拒,荆微骊愈战愈勇,心里的坏心眼彻底被掘出来,什么也不想,干脆腰身一弓特意贴近:“所以,你喜欢吗?”
你喜欢吗。
她问得简洁直白,直愣愣地撞进了他的心脏最柔软处。
“很难不喜欢。”他嗓音低沉,蕴着不可计的情愫。
他们说话的功夫,连灿已经一跑一跳地回来,左右手各多了把银光刃。
只是一把是长剑,一把则是短匕。
他站定后将两把武器交叉,兴致勃勃地问:“我用长的你用短的成不?”
樊封挑眉,冷哼一声:“你倒是很会占便宜。”
装作听不懂他的阴阳怪气,连灿摆手打哈哈:“不是你说的任我挑吗,怎么,堂堂北越王说话还不算数了?这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所作所为。”
不等樊封驳他,荆微骊就忍不住地笑起来,还顺势帮腔:“就是,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接过他递过来的短匕,樊封凉嗖嗖地说:“就你俩给我戴帽子的调调,说不是亲姐弟都没人信。”
他话音一落,“亲姐弟”对上眼,又相视而笑。
荆微骊轻哂,心想,要不是听他这么说,她还真没发现连灿说起话来的语气跟自己越来越像了,尤其是听他刚刚张罗樊封的那番话,嗯,孺子可教也。
她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走到不远处的空地上,心如擂鼓,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就见他动过两次武,第一次是在灵阑寺杀人,不提也罢;第二次则是成亲那日,好好的洞房花烛夜被个不识趣的小子打断,后者还结结实实地挨了踹。
刚想到此处,就见不识趣的小子操剑冲上去。
他动作迅猛,手里的剑登时化为三尺落虹,直逼男人眉心剑。
见他来势汹汹,樊封依然纹丝未动,待剑芒只离自己不过半寸远时,才不紧不慢地侧身,然后——眼瞅着连灿因为身体的惯性跌出去。
等着看戏的荆微骊:“……”所以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想跟他比划比划。
纵然站稳的过程稍显狼狈,但连灿并不在意,回过头后一个健步就又杀过去。
他这次学聪明了,还特地用上了虚实结合的方法,表面上正面砍杀,实则是虚实交替,用另一只手臂进行肘击。
似是觉得好玩,樊封这回没躲,而是横着小臂接下了这一招,紧接着,二次发力。
单纯的力量对抗,连灿自然不敌,被接连几次打得节节败退后,他用手背擦了下额角的薄汗,手里的长剑悄然转了半圈换了方向,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没再给他机会,樊封单手持匕挡下所有的攻势,然后一抬腿,将人踹出去老远。
末了,他道:“就到这里罢。”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连灿磨了磨牙,沉默着点点头。
他何尝不知道这场比试的无趣。毕竟单方面的碾压,毫无意义,对有的人来说连兴致都很难提起。
没再理会他,收起短匕,樊封扶了下后脖,眸中闪过一瞬难以察觉的躁郁。
他以为没人看见,却不曾想自己刚走过去,前脚才摸过的地方就被抚上,耳畔响起她柔软的音色:“你这里不舒服吗?”
他愣在原地,感受着她纤细的手指按压在自己的后脖颈上:“没有不舒服。”
其实就是很不舒服,可他不习惯在亲近的人面前表达苦处,尤其是她。可偏偏又被她瞧见自己揉,便只能硬着头皮死撑到底。
荆微骊皱眉,没有拆穿他的话,只是默默收回手,继而转头看向连灿:“还好吗,没摔疼吧?”
有些意外她的突然关心,连灿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啊。”
说完,又万分惶恐地越过她去看樊封的脸色,果然,后者的眼神已经能吃人了。
脊背开始生凉意,连灿才不愿意在是非之地前后滚翻,直截了当道:“你们小两口有什么话自己说开,可别让我掺和进去哈!”
给他急得最后一句已经夹杂了些许土话气。
说完之后,他又想了想,还是认为此地不宜久留,麻溜地跑了。
事实证明他跑得很对,因为下一刻荆微骊就被樊封托着腰臀抱起来,还抗在了肩上。
荆微骊花容失色:“樊封!你放我下来!”
樊封起初不理睬,但当荆微骊重复一遍且其腔调隐了丝丝缕缕的哭意后,他才满脸懊悔地将人放下来,让她坐到了桌案之上与自己平视。
看着那双明明勾人却又无比澄明的桃花眼,樊封心里窝火:“你故意气我?”
“明明是你在气我,”荆微骊撇嘴,不满地瞪回去,丝毫不怯:“不舒服就是不舒服,你有什么好跟我藏着掖着的。”
樊封也急了,但更多的还是委屈:“我那不是怕你觉得我很弱吗?”
“可我知道你并不弱啊。”
有些看不透他的意思,荆微骊拧着眉心,原本扶在他肩头的手也缓缓下滑,撑在了男人胸膛前:“所以你为什么会别扭那些根本不重要的事?”
樊封噤声一瞬,他承认,自己答不出来。
见他不说话,荆微骊知道刚刚那些话戳到了这人痛处,挑挑眉,继续道:“樊封,我觉得你对我不够坦诚。”
“我没有。”男人低垂着眉眼,当即说:“我只是怕……”
不等他说完,荆微骊就一语道破:“怕什么,怕我知道后嫌弃你?你未免想太多了,你越是不想让我知道我才越是会不喜欢你。”
果然,这三个字飘出来,樊封不顾一切地看过来,但眼神却是以一种她极为陌生的样子。
像是一只没人要,只能流落街头的小黄狗。
她的心软下去半块,但依旧拿出姿态:“快点,承认错误,不然我可就真生气了。”
“对不起。”他郑重地吐出三个字,又去捋她的发丝,将它们都顺到了她耳廓后面。
被他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耳垂,荆微骊敏感地吟了声,又不受控制地耸起半边肩:“好了好了知道了,别乱摸。”
想了想,樊封还是又说:“阿骊,这样好不好,以后我哪里做得不对、说的不对,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别不理我,更别故意去找别人说话。我真的不想经历之前那次了。”
他指得自然是刚成亲没多久,他就连着三天没睡过床那事。
荆微骊也明白,因此抿抿唇,用手去捏他下巴,甚至还轻轻地用指尖挠了两下:“嗯,好。”
彻底得了甜头,男人凑上去贴着她的颈窝,低低呼出一口气:“阿骊,只要你想我都愿意给,但是,必须也得你愿意张开手来接才行。”
指肚有一下没一下地被蹭着他喉结,荆微骊故意不答,笑意甚浓。
窗台外不知何时停下只鸟,它蹦跶蹦跶地跳了两下,又怡然自得地转了几圈,最后又因屋内的响动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姿态着急忙慌,远远瞧着,还有两分羞愤惊恐的意思。
屋内还燃着恬淡幽静的香料,这是荆微骊难以退步的小嗜好。
袅袅熏烟从银质的小香炉最顶部升腾起,最后凝于房内难以言说的极致暧昧中。
作者有话说:
这章其实应该叫《咱们仨》
第50章 故纸堆
◎杀意◎
子夜午时, 月明星稀。
年轻的娇躯侧躺在榻上,原本的面容会骇人烧疤毁了小半,因正值梦梦乡, 她便没有戴面具。
岁霁之刚伺候完一群毒虫祖宗回来, 一边用锦帕擦手一边走近, 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采薇紧紧蹙起的眉头上。
停下手里的动作,她蹲下身, 想要试着去抚平。
可指尖还没触及,面前的人就陡然睁开眼睛,醒了。
“做什么?”她警惕地问, 但却没坐起身。
岁霁之轻轻一笑,云淡清风地重新站起来,继续擦手:“看你好像做噩梦了, 想给你画个鬼面而已。”
原本洁净的锦帕因沾染脏污而不能用了, 他随手丢开, 又坐到床上顺势搂住采薇。三两下的功夫就将她锁在怀里,像抱小孩一般的姿势。
比起当年把她从宫里救出来时,她瘦了很多很多,身上拢共数不出几两肉,尤其是这样抱着, 更是忍不住感叹。
没拒绝他突如其来的亲密, 采薇一脸平静,毕竟这人这么多年了也就这么大点胆子, 只敢抱赶摸,就是不敢亲不敢真做点什么, 没趣得紧。
亏她初到苗疆的那段时日还多有期待。
说起来, 与岁霁之相识, 也算是场不寻常的意外。
那时候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采薇公主,身居富丽堂皇的宫墙内,是整个荷京最尊贵的女子,连年幼的新帝往往都得看她的脸色。
可就是这么活在云层里的她,也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嗜好,比如,她很喜欢养一些怪虫子,尤其是带点毒性的。
至于缘由,她说不上来,约莫是觉得好玩。
头次见到岁霁之时,是在灵阑寺的禅房,那天下了大雨,他跟寺里的小沙弥借了地方避雨,正巧就在她住的那间隔壁,还因闻见她袖里冲的异乡找了过来。
本来以为他会避之不及地跑开,谁知道他看见的第一眼,就满脸惊奇地靠近:“这‘半月香’最是怕热脾气怪了,你居然能让它乖乖待在袖子里,怎么做到的啊?能教教我吗?”
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终于遇见了“同类”。
起初,他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她则是通过他蹩脚的中原话和每套衣裳上的瓣鳞花大差不差地猜到了他的来处。
并且在后来险些死在宫中时得到了验证。
岁霁之果然是南谷苗疆的圣子。
她问过很多遍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得到的答案也都一样,因为“喜欢”,男女之间的喜欢,无法言说的喜欢。
是她不懂,却知道可以加以利用的喜欢。
当然,他也知道她在利用他,可他心甘情愿。
至于她脸上的疤,则是因为前两年的一次贪心所致。
好好的肌肤被几只毒性至暴至烈的毒蛛啃上,又因为她太过自负傲气,没来得及敷药,这才留下了如此丑陋的痕迹。
“对了,刚得到消息,樊封本来明日要陪他夫人到灵阑寺祈福,但据说朝中有事,便只有他夫人一人独来了。”
采薇笑笑:“这不是更好吗,一介弱女子,更方便我下手。”
她说的是我,并非我们。
—
荆微骊是辰时到灵阑寺,滚烫的旭光被层层叠叠的团云遮盖,难得清凉。
连灿比她还不信神佛,只懒洋洋地抱着脑瓜勺跟在后面,步伐吊儿郎当,如果细看甚至能发现还隐约有点一瘸一拐。
荆微骊回眸瞥了一眼,又憋笑似的收回目光。
毕竟不忍心戳破某人的嘴硬也很不容易。
照例,她见了母亲的牌位后便要走了,可不曾想有位年轻的小沙弥突然跑出来,说有位樊姓男子在后院等她。
她下意识想到了樊封,还忍不住感慨明明他才是小孩子,居然还准备了这种小手段。
而且想到他的前车之鉴,特地让连灿在石墙拱门三十步外等自己。
正值暑夏,灵阑寺后院的各色花种如花如荼得开着,比起姿态妖艳的芍药,清丽寡淡的梨花就显得太过没滋没味,可不知为何,只要一靠近,她还是忍不住地想多看两眼。
又朝前走了几步,她皱眉,并没有找着樊封。
正当她以为那人是准备突然出现吓她一跳时,耳畔率先响起另一道声音。
是个年轻女子,且很陌生。
“你就是荆太师的小女儿啊,果然生得一副玉骨冰姿的好皮囊。”
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姿态慵懒地倚靠在假山上,双手环抱在胸前,身着一袭藏青色圆领袍。明明是女子,却穿了男装。
银色的半边面具奇异诡谲,似奇闻异志中的精怪。
下意识蹙起眉头,荆微骊定定看过去:“姑娘当真是有闲情逸致,居然顶了旁人的名字戏耍我。”
年轻女子哼笑一声,站直身子朝她缓步走来,道:“他可算不上旁人,于你不是,于本宫,更不是。”
本宫!
荆微骊的眉心皱得更狠,脑海中不断沸腾翻滚、海浪一茬茬拍在礁石前。
这个自称太过特殊,当今的荷京敢这么说话的,应该只有长公主一人,可眼前这个,怎么看也不是长公主啊。
“你,究竟是谁?”
女子又笑了,只见她抬高手臂慢悠悠地揭下面具,露出那张世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面庞,嘴角的讥讽之意更甚:“本宫姓姬,封号——采薇。”
“采薇……公主?”惊诧铺满了整张脸,面对她的靠近,荆微骊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打量在她五官之上。
采薇歪头,占了身量上的便宜,微微垂眸与她对视:“还以为本宫‘死’了这些年已经没人记得呢,看来樊封还是跟你提过的嘛。”
她说话的调调不像彻头彻尾的荷京人士,反而能品出几分南域的风土人情。
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可双脚与唇瓣都僵住,荆微骊有些不知所措。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虽然我不知道采薇公主为何‘死而复生’,可我看得出来,您来者不善。”
“真是个聪明的美人,”咯咯笑了两声,采薇做了个“嘘”的手势,那双异常明亮的鹿眼中不见清纯懵懂,反而过分狠戾:“本宫不过是听说故人成亲,特地回来见见他的新妇罢了。”
“可惜了,本以为会是什么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话本故事,谁曾想不过也是男人的见色起意,无趣,真是无趣死了。”
这种话她不是第一次听了。
比起的薛氏,她只觉得面前的这位采薇公主更为可怖。
她们的话外之意是完全一样的,都觉得她空有一张脸,配不上樊封。同样也在骂樊封,说他鬼迷心窍,被外在的皮囊花了心智。
明明她言语间没有多大的起伏,她甚至是笑着的,可就是给荆微骊一种莫大又无形的压迫感。
仿佛有一只手正逼近她的喉咙,就等着锢住的那一刻再给予她致命一击。
咬了咬后槽牙,荆微骊的嘴角也扯出一丝弧度:“早就听闻采薇公主风华绝代,当年我没福气得见,可眼下见了,倒是觉得不如不见,毕竟我心中的公主殿下,万万不是街头巷尾抱着花生瓜子谈市井话的婶婆。”
听见自己被她这么骂,采薇眯了眯眼。
可她递过去的眼神,又不能只用阴毒孤冷来形容。
“也罢,关在笼子里的黄鹂鸟只有高歌那刻才最讨人喜欢,等这只鸟不会唱歌了,你猜笼中会不会被送进来一只一模一样的?”
不想再跟她多言,荆微骊提着裙摆转过身,几乎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她太慌张了,直到走出拱门的那一刻心跳还快得难以置信。
一直等在外面的连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她一脸苍白地出来:“你男人没在里面?”
没理会这个直白的形容,她一把拽住连灿的小臂,拉着他快些离开,面色阴沉:“不在。”
眼瞅着那道纤细身影逐渐瞧不见,采薇挑眉,兴致盎然。
这时候,躲在暗处看了许久好戏的岁霁之也走出来,扫了一眼假山后面暗戳戳燃了很久的香:“你用了哪味毒香来烧?”
采薇头也不转,依旧盯着那道拱门看:“自然是那个能把人变成疯子的。”
岁霁之不语了,默默靠近香炉,徒手掐灭了仅剩不到三成的香柱,事后有用衣服来擦手,致使浅蓝色的衣裳立马多了多灰色的花。
采薇姿势未变,眼神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疯魔,她继续道:“本宫可是相当期待呢。”
“当年他口口声声说本宫疯了,可如今我非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失控疯魔,我倒要瞧瞧,到时候他还能不能稳如泰山地谈及情爱!”
说罢,她突然捂住覆上疤痕的那半张脸,腰身弓塌,额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痛苦的叫声于四四方方的庭院中响起,伴着沙沙作响的树叶声。
最后,尖锐与痛感淹没在风中,她放下手,重新站直了身子,一边吃岁霁之递过来的丹药,一边恶狠狠地踹了一旁的梨花树一脚。
“本宫当年受的苦,定要千倍、百倍地还给他!”
作者有话说:
重复!重复!
采薇是事业脑,跟男主只有相杀没有相爱!别乱磕!
这是作者自己看了都虎躯一震的邪门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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