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做的极好,这是奖励”◎
荆微骊回门这日, 整个太师府都喜气洋洋。
荆太师惦记女儿,也顾不上礼法说的要端足长辈架子,直接带着几个孩子在门口迎接。
伴着一声骏马的嘶鸣声, 繁贵富丽的马车稳稳停下。流苏摇晃不止, 遮阳的窗边纱被风掠起一个小角。
樊封先一步下车, 随而转身去扶身后的娇娇,臂弯结实有力, 柔若无骨的素手从帘帐幕后探出来,稳稳搭在她手腕不远处。
凝着她的指尖,樊封眯了眯眸。
不只是他, 连带着那边与父亲站在一起荆秋袅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手只是虚搭,并非牵扶?
她挑挑眉,也不吱声, 装作没看出来。
“阿骊!”出声的是荆太师, 他笑得慈爱, 下颌的山羊胡也跟着抖了两下。
走近的功夫,荆太师不忘打量小女儿的眉眼,看她小脸笑得明艳,他心里舒缓了很多。看来他当初的担忧着实是庸人自扰了,北越王殿下的确待她很好。
没有过多寒暄, 荆太师连道:“都是一家人也别在这儿拘着了, 宴席早就备好,就等你们二人来了。”
终于回趟家, 荆微骊心中雀跃欢喜,竟是不自觉就忽略了手边的男人, 只顾着同大姐和二嫂攀谈。
半晌没有得到她的目光, 樊封心里烦闷, 竟生出几分酸涩。
虽然心底稍有不悦,但毕竟早就答应了自家王妃,所以从下马车后,他便言语有道,时时刻刻皆是礼数周全,即便是素来挑剔规矩的荆太师也半点挑不出错处。
虽是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可他毕竟在宫内长大,人情世故这些弯弯绕绕他通得很早,只是因为近些年身边鲜少有值得的人才许久派不上用场。
可此时不同,这里站着的都是阿骊的至亲。
是她最为珍重的人。
他不能让她不高兴。
一顿饭吃完,樊封看着酒过三巡、老早就脸红晕乎的荆家父子,偏头问:“你没跟我说过岳丈的酒量只有三杯?”
荆微骊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哪有新婿第一次跟着回门就把老丈人灌倒站不起来的啊!
而且,甚至还是父亲非要拉着他喝的,偏偏她是半句都说不得。
无奈地叹口气,荆微骊朝二嫂李琼薇说了几句话,就带着樊封先行一步,回到出阁前住的绣楼去了。
这是樊封第一次进女儿家的闺房,更何况还是心上人的,难免紧张了些,因此刚走进来就不小心踢到了她之前养在门前的花。
听见闷响声,荆微骊不满地看过来,煞有其事道:“王爷小心些,踢坏了可是要赔的。”
难得没纠结称谓之事,看着她很快又将头转回去左翻右找,他缓步走近:“在寻什么?”
“先前箱子里放了几幅画,都是前朝大家的作品。”
“对你很重要?”
手上的动作悄然一顿,荆微骊头也不抬:“都是我母亲生前搜罗来的,我怕若是不带回去,哪天碰上几个胆大的刁奴拿走卖掉。”
听到她这样说,樊封也不好多言,弯下腰就帮她一起找。
余光瞥见他撸袖子的麻利动作,荆微骊一慌:“别,王爷身份尊贵,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好。”
“在本王心里,你更尊贵。”樊封淡淡道,抬眸与她的一汪春水相撞,泛起涟漪千层。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动静。
“三姐姐,我能进来吗?”
屋内的两人迅速回神,不约而同地朝门槛处看去,相较之下,荆微骊更为讶异,因为她没想到眼下出现的人竟是刚刚宴席上并未现身的四弟弟。
情绪变得复杂,但她还是让荆漱进来了。
当年仅七八岁的小少年逐渐走近,荆微骊才终于看清后者的怀里还抱了三把作画用的卷轴。
只见荆漱垂着脑袋瓜,面颊并不圆润,到时候有些许清瘦:“三姐姐,我给你准备了新婚礼物。”
眸光闪烁,荆微骊生出丝丝不知所措的紧张。
这还是这位四弟弟头次送她东西。
“你还是个娃娃,不必特意送给我东西的。”
荆漱执拗地摇摇头:“我很喜欢三姐姐,想对三姐姐好一点,姐姐是很讨厌我吗?”
无措地看了眼身后的男人,她又道:“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心意到了就好,这些所谓的礼物无关紧要的。”
说到底,荆漱再机敏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小童根本不知道长辈中的那一圈的荤腥事儿,在她看来,此刻自己就是被喜欢的姐姐讨厌了。
想到这里,他竟然没忍住,哭了出来。
荆微骊这下子更慌了,刚想弯下腰劝他别哭,还没来得及有动作的腰肢就被健步而至的男人捞住,死活动不了。
她皱眉:“做什么?”
樊封面不改色:“你先出去,交给我来应付。”
眉心锁得更厉害,显然是想拒掉这个提议,可男人胜券在握的眼神又堵住了她所有的疑问,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离开了。
其实,若是她临门一脚时回头看看,不难发现前一刻还嗷嗷哭泣的小家伙,早就擦干净泪痕,正愤愤不平地瞪着樊封。
带她走到小院中,樊封才漠然开口:“不装了?”
不理会他的拆台,荆漱凶巴巴地瞪过去:“你以后不许欺负三姐姐!”
樊封不怒反笑,兴致勃然:“我哪里敢呢,分明一直都是你三姐姐欺负我。”
才不听这位三姐夫的话,荆漱很干脆地扭开头,嘟嘟囔囔、满脸不爽:“三姐姐跟天仙似的漂亮,心肠也最为和善了,肯定错处都在你。”
看着他满身满脸的霸道偏袒,樊封忍不住想笑。
双臂下意识环在胸前,广袖边缘绣的缠枝藤展露大半:“你作为年幼的弟弟,口口声声说不让我欺负她,可方才咄咄逼人的好像是你才对。”
说完,眉宇残留的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尽其数的凛冽:“你把她吓着了。”
闻此,心虚的荆漱再度低下头,双手捏住袖口乱搓:“我我我,我只是想让姐姐多跟我说两句话——”
话没说完,就被毫不客气地打断:“但这样的方式,她不喜欢。”
被最后三个字诧得直直抬头,眼眶中的水花再次显现,但这次却不是为了装可怜而硬挤出来的。
心觉无趣,樊封也懒得跟小豆丁周旋,长而有力的双腿顺势抬起,两步便到了门槛前。
临出门,他一只大手扶住门框,回头又道:“若是你真的想让她多疼疼你,不如想想她需要的是什么。”
话尽于此,他走的也彻底。
金色的残曦镀了男人满肩头,他像是自持万分威严的天神,一袭藏青色的对襟长袍,行走间衣袂飘扬,镶嵌于腰带正中间猫眼石尊贵却不张扬。这还是荆微骊特地给他选的。
从太师府出来后,荆微骊没记着上马车。
她晃晃男主袖口:“王爷,可以陪我去趟灵阑寺吗?我想我母亲了。”
“好,本王陪你去。”
春光绚烂,枝头绿意。
阵阵微风吹起几片生机缺缺的叶,再卷至远方。
眼下正值茶余饭后的点,街头巷尾人多,马车动起来也是走走停停,待夫妻二人抵达灵阑寺时,早就过去两炷香。
他递过来的手掌骨节分明,虽习武多年,但他的肤色却远算不上古铜,反倒是青白偏多。
那道蜿蜒曲折的疤痕依旧刺目,可当看得多了,荆微骊不仅不怕,反倒是对他不为人知的过去生出几分好奇与怜惜。
思绪不自觉飘远,她将手搭过去,这次落在他掌心。
感受到小巧玲珑的柔软,樊封有些不舍得握紧:“小心脚下。”
借着他的力走下来,站定后荆微骊又抬高了手臂,绣了马银花的团扇为男人遮住半数热光,她盈盈一笑:“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刺眼了?”
樊封哑然,笑得情不自禁。
想来,他家王妃是把他习惯性的眨眼动作当成被日头晒到才有的了。
虽可解释,他却不想解释。
反抓住她的手,他故意装起可怜,倒是跟先前荆漱的姿态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本王无妨,阿骊给自个儿用罢。”
荆微骊也不推辞,收回团扇。
他们二人都不是多信神佛的人,尤其是樊封,往年陪着霍平芜来时也都是懒洋洋地靠在殿外红柱上等。
可直奔侧殿后,他的态度可谓是天翻地覆。
不仅不厌其烦地特地帮荆微骊挑了个最松软的蒲团,甚至在殿门一侧的功德箱里塞了整整三块金饼子。
给荆微骊都看傻了:“哪有这么跟佛祖显富的?”
她声音娇娇柔柔,樊封闻此回头:“我还觉得给少了呢,不是都说心诚则灵吗。”
被堵的没话说,荆微骊叹了口气,拉着男人的袖口就走过来拜牌位。
这是樊封第二次见到荆母的牌位了。
第一次,他捉了只猫,且她在哭。
而第二次,她已经成了他的妻子,他是以岳母女婿的身份来的。
想到这里,胸口处的跳动愈加猛烈,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也要压抑不住,嘴角总是扬了又抿,周而复始。
他跪到另一只蒲团上,双手合十,眸光熠熠生辉,面庞尽显虔诚,徐徐而言。
从他口中延出来的,是一句承诺。
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荆微骊侧目看过来,心口一悸,但嘴上依旧说道:“我又不是手断了脚瘸了,不需要你特地照顾。”
“这不一样。”樊封摇头,紧紧贴合的手不曾放下:“你于我,是心之所念,是念之所牵,所谓的照顾也并非只指照顾,我只是想让你永远在我身边。”
这话说得直白赤|裸,荆微骊堪堪招架。
连忙收回目光,将桃腮上的两坨红匿于阴影中。
她忍不住感慨,从什么时候起,凶狠阴戾的北越王成了个满嘴浑话的登徒子,而她起初还觉得不适应觉得惊慌,可眼下,听完竟只觉得心底酥酥麻麻。
像是有一只刚长出长角的小鹿,为了试验威力到处横冲直撞。
被扶着从蒲团上站起来,荆微骊嗔道:“我哪有这么娇气。”
扫了眼依旧搭过来的手,男人的长眉微动:“好好好,我们阿骊才不娇气,是本王多事非得来搀扶,王妃勿怪。”
对于他的自觉认错,荆微骊相当受用。
从偏殿出去,樊封又被人拉到了小花园的假山后面。
眼下还正值晌午,人烟本就不算多,更何况大多数都在参拜,像他们这般顶着太阳赏花的,着实寻不出第二对。
左顾右盼一圈,心里浮动的心得了安分。
随即,那双脆藕般的小臂直直攀上男人的肩头,热气滚在脸上,双颊红扑扑:“头低一点。”
樊封“嗯”了声,以为她要同自己说什么话,自然而然地低垂上首。
可没想到,落下来的,是一记夹着馥郁甜香的轻吻。蜻蜓点水的一下,且亲他的人溜得极快。
待樊封回神看过去,便只瞧见她眸中的层层羞赧:“夫君做的极好,这是奖励。”
凝着她耳垂上的小红痣,樊封默不作声地将人搂住,后者抗拒地挥动手臂,男人却不由分说,强硬地把她抵到了假山前,紧紧桎梏。
“唔……王爷别……”
又被他夺走了大片空气,断断续续的破碎音语溢出来,没说完的话被男人尽数接过、吞咽。
亲到再后面,见代表反抗的推搡没用,荆微骊干脆也不躲了,双手向上,再度扶住男人肩头,试着去适应他。
可身后压着的假山又硬又凉,眼下入夏穿的衣裳又较为单薄,靠得不舒服,她哼哼唧唧两下,故意把脸错开不给他亲了。
失了唇上柔软,男人一愣:“喘不上气了?”
此时的荆微骊还被他扯着怀里,为了支撑身子只能双手扶着他,在外人看来这根本就是娇娇女郎的欲拒还休。
她红着脸:“这可是在寺庙里,哪能如此。”
见她是因这事为难,樊封笑了:“好,下次换个地方……”
“启禀王爷,大事不好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匆忙赶到的人拦住在半截上。
冷冷看过去,他又成了杀伐果断的北越王:“何事?”
耿唐不是不晓事的雏,自然明白方才的满园春光不应打断,可眼下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单膝跪地,抱拳道:“刚刚得到消息,说城卫的人带着家伙什去质子府了。”
登时,樊封变了脸。
他又问:“只有城卫的人?”
耿唐:“听探子说,还看见了温丞相的心腹之一。”
“行,本王知道了,你先带人过去。”
“遵命。”
说完,耿唐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站在旁边听完这一切的荆微骊身子微抖:“是很难缠的事吗?”
“还算不上,就是有点麻烦。”樊封扭过头,回了她一个浅淡的笑。
大掌从她纤细的腰肢上挪开:“你先回王府,本王很快就回去。”
荆微骊小幅度地点点头:“那你千万小心,我在家等你。”
我在家等你。
家。
五官上的棱角仿若软下去几分,男人失笑,指腹在她下唇上点了点。
“好,在家等我。”
作者有话说:
恭喜老樊取得重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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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两天不更了,周四晚上十一点多会更,因为煎饼我呀,这几天考试,而周四!就是最后一天!我的暑假终于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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