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学海两盅茶喝到?肚子里, 罗义初才带领着去传话的人行迈靡靡而至。
跨入门槛,罗义初远远抱拳向坐在主位的叶学海见礼:“下官来迟了,还往叶侍郎见谅。”
叶学海拨着茶盖, 不搭理他。
罗义初讪讪一笑, 一撩袍摆往客席一坐,个明知故问道:“不知叶侍郎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啊?”
“找人。”叶学海说?。
“找什么人?”罗义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本官听闻罗县丞昨日在暗盈瓦肆的赌坊间,抓了个姑娘?”叶学海蓦地松开手中茶盖,盖子落碰在杯沿脆响一声?。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罗义初好像在回忆。
叶学海静静听着。
罗义初继续打太?极说?场面话:“叶侍郎, 容下官逾矩一问, 那位姑娘与侍郎是何关系啊?”
叶学海“哦”了一声?, 说?:“那是家中小女新交的好友。”
罗义初“嘿呦”一声?,说?:“那姑娘可真是为?位女中豪杰。下官去巡防的时候恰巧碰上她在赌坊闹事?, 那些个地方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 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待啊,下官上去好言相劝一番, 却不曾想那位姑娘根本不听,还对本官动起手来。”
他指了指脸上昨夜被谢元丞揍出来的伤,信口道:“您看看,这打得那叫一个狠呐。下官那实在是无奈,才派人把她抓了回来。”
叶学海扫了一眼他脸上的伤,由着他编, 配合问道:“那位姑娘现下在哪儿?”
“不清楚。”罗义初摇头,脸上一片和?蔼,“下官昨夜把她带出赌坊就放她离去了,叶侍郎您看, 下官这么大年纪了总不可能跟一个与自己儿女一般年纪大小的小姑娘为?难呢。”
“是吗?”叶学海的眼神像鹰眼一般犀利。
“是啊。”罗义初到?底在官场混迹几十年,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也罢。”叶学海撑了撑腿。
罗义初见状以为?他询问无果准备离开, 心里还纳闷这人这么这么好打发。
他跟着站起身,恭送的话卡在喉咙里,却又看见叶学海撑了一半又落座。
罗义初:“……”
叶学海好笑问:“罗县丞这是要?做什么?”
罗义初尴尬道:“下官眼瞅着快要?到?晌午了,寻思招呼下人准备饭菜请叶侍郎一道用膳。”
叶学海:“也好。”
他说?完向随从?吩咐:“把魏县和?松阳县两位县丞一道叫进来罢。”
罗义初:“……怎么他二位也来了?”
“本官头一回来缙州,不识路,麻烦两位县丞带路来的。”叶学海说?,“怎么,罗县丞不欢迎?”
罗义初尬笑道:“怎么会怎么会,到?底是临县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不欢迎。下官还要?感?激叶侍郎为?我等?创造机会一齐在饭桌上把酒言欢呢。您是不知道那位松阳县丞啊性子孤僻得很,甚少与我们这几人打交道呢。”
叶学海呛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实属正常。”
罗义初暗地里咬了咬牙,脸上的笑容却不断,说?:“那下官再去吩咐底下人午膳多备上几个菜。”
叶学海点头。
罗义初起身便走。
“不妨再多准备些。”叶学海叫住他。
罗义初回头:“什么?”
“哦。”叶学海说?,“本官的意思是劳烦罗县丞让厨房再多备些膳食,不用那么精细,能填饱肚子就成。”
“为?何?”
“本官此?行带了些随从?,他们跟我一路奔波劳累至今还未进食。总不好叫我在这里面大鱼大肉,让他们在外干等?着饿肚子吧?”
罗义初:“……”
叶学海:“都是些习武的糙汉,吃食方面不用那么精细,让厨房准备着,够吃就行。”
叶学海顿了顿,强调道:“他们在吃的一方面不挑,吃东西?是看量多量多,最主要?的是能吃饱就行 ”
罗义初试探道:“那何不将他们也请进府衙中一道用膳啊。虽说?这里饭桌小了点,但多添上几张桌子一道挤挤,应当是够坐下的。”
叶学海摆摆手:“除了本官带的府卫,还有本官那女婿特意留的一些保护本官等?我家兵,还有松阳县和?魏县两位县丞大人带来的官差,小几百数人呢,你这县衙哪儿坐得下。”
罗义初身形一僵。
“罗大人且去吩咐吧。”叶学海说?,“到?时候饭做好了让人去外面一圈发放就行。”
罗义初:“一圈。”
叶学海点头,状似无奈地说?:“一圈,人数太?多了,你这县衙门前就那么点地,他们站不下,本官就吩咐他们在这县衙周边找地方坐下了。”
说?完十分贴心地补充道:“不用担心坐的太?散发饭的人认不出,他们训练有素,叫一声?立马就出现了,而且带着刀呢,好认得很。”
罗义初咬牙切齿地说?:“好。”
罗义初走出去,气得直拂袖。
叶学海这根本是把变相地把县衙围了起来!千年的老狐狸,难怪能做到?侍郎的位置。
看叶学海这架势,分明就是不见着他昨晚抓的那三个人不肯罢休。
可他怎么能让叶学海见着这几人?
不说?叶从?意本就是为?了替匡兰月翻案来找他麻烦的,就拿谢元丞那一身伤来说?,让他们逃出来了他罗义初还有命活?
罗义初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思考对策。
忽然,他灵光一现。
让叶学海翻遍县衙找不着人不就行了?
*
另一头谢元丞奋力地往叶从?意那边甩钥匙。但他手脚都被困缚住,能动的空间实在太?小。
好不容易把钥匙甩了出去,叶从?意却够不着。
“所以说?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吸引老畜生的注意,故意拖延时间?”颜酉帮不上忙,嘴巴却停不下来。
叶从?意点着头。
“那你夫君是什么时候拿到?钥匙的?我怎么没看见?”颜酉继续问,“还有还有,你不还跟他赌气呢嘛,什么时候商量好了要?偷钥匙这一回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突发奇想吧?”叶从?意说?。
谢元丞远远地“嗯”了一声?回应。
两辈子的默契就是这么来的。
罗义初带着狱卒进来的时候,谢元丞就看见被别在腰间的钥匙。然后只跟叶从?意对视一眼,两人当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谢元丞不是打不过区区一个罗义初跟两个碍手碍脚的狱卒,但叶从?意和?颜酉二人都还被关着,他们也不清楚这个县衙内有多少官差把守。
谢元丞没办法带着两个人赌上这么一把,于是只能兵行险招。
颜酉感?慨着两人之间的默契,又问:“所以你一早就设计好了要?来缙州县衙来一遭吗?是为?了什么啊?”
叶从?意还在想办法够钥匙,听了颜酉的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分心答道:“不是。”
颜酉:“诶?”
叶从?意反问道:“谁吃饱了撑的非要?来这种?地方走一遭?”
说?起这个叶从?意就止不住懊悔。
此?番实在是她大意,没预料到?罗义初竟然如?此?难以对付,才道如?此?地步,还累及谢元丞受了一身的伤。
颜酉本来倚着牢栏背对叶从?意席地而坐,闻言立马转身扭头:“竟然不是你的设计?那你爹怎么还过来了?”
叶从?意说?:“为?了以防万一,走之前跟江县丞说?的。”
颜酉由衷地夸赞道:“你好有远见!”
叶从?意沉默半晌,说?:“你做事?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么?”
“我啊,”颜酉笑着,又靠坐回去,“我们这种?人贱命一条,那里有什么未来值得打算,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叶从?意够钥匙的动作顿了顿,反驳说?:“人不分贵贱,活着就有未来。”
颜酉不回话了。
叶从?意使劲儿伸胳膊也还是够不着,始终差了两圈距离。
一直维持着够钥匙的动作属实有些难受,叶从?意站起来活动着筋骨,她的眼睛也没看见闲着,四处打量着能用得上的工具。
可那些东西?要?么就是距离她太?远摸不着,要?么就是根本用不上。
谢元丞缓慢地抬了下头,沙哑地说?了句话。
叶从?意没听清:“什么?”
颜酉说?:“他说?好多血。”
叶从?意紧张道:“什么血?你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
谢元丞很佩服颜酉的空耳,他重复道:“脱鞋。”
这下两人都听清楚了。
颜酉却不解道:“好端端脱鞋做什么,这地方又湿又脏的。”
叶从?意却反应过来,跟钥匙差两拳距离,最近最容易取到?的工具不就是鞋么?
颜酉却还看不懂。
等?叶从?意把钥匙把到?手了,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你们夫妻二人脑子挺好使啊。”
叶从?意开着锁:“谢谢夸奖。”
“哐当”一声?,铁锁落地。
叶从?意首先去找谢元丞,把他从?刑架上放下来后,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伤到?根本才放了心。
颜酉扒在牢门上:“倒是先把我放出来啊。”
叶从?意把钥匙丢过去:“自己开。”
颜酉嗤了一声?:“重色轻友。”
突然,牢狱大门一响。
三人具是一顿。
门外应该也是上了锁,难怪罗义初不派人看守。外面的人吹着口哨一把一把地试钥匙。
谢元丞揽着叶从?意的腰,带着脚步一转,躲在隐蔽处。
“看样子是来转移关押我们的地方了。”叶从?意低声?说?。
“嗯。”谢元丞回应。
“不是……”颜酉急得直冒汗,“你俩看看我啊!我还没出来呢!”
她越急,手就越抖,钥匙试到?最后一把却怎么都插不准钥匙孔。
叶从?意忙道:“你先别动!”
话音一落,牢门大开。
来人甩着钥匙进来,正好看见颜酉手中握着脱落的牢锁。
两人眼瞪着眼。
口哨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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