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俗话叫什么来着……”罗义初似是?在思考, “哦对,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本官不?管你们在京都一带如何权势滔天受人敬仰,但如?今在缙州, 我才是?这?里的天。”
谢元丞阖目靠墙坐在铺在地面的草席上, 听到开门的动静眼皮甚至都没睁一下。
不?知哪儿来的火气,罗义初斜着眼睛看一眼身旁跟着的狱卒,下巴微微一抬。两个狱卒当即明白示意,举着长棍一左一右把谢元丞架了起来。
“带去那边绑着。”罗义初指了一个地方, “就在他夫人面前, 本官最爱看恩爱夫妻一方眼睁睁看着另一方受尽折磨却无能为力, 最后生离死别的戏码了。”
叶从意握紧拳头,指甲嵌在掌心留了印。她所在的那间?牢房正前方就是?刑架, 旁边挂着的各种刑具让人看了就觉得?胆战心惊。
狱卒的动作很快, 三两下就把谢元丞绑上去。
罗义初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过去。脚下踢到一块硬物, 他俯身捡起一看,是?一根长短约十五寸的铁棍。
叶从意瞳孔一缩。
“啧,这?玩意儿拿着称手。”罗义初拿着铁棍,在掌心掂了掂,“就是?不?知道这?一棍打?在身上的滋味会如?何……”
他扭头看了一眼叶从意,说:“不?如?让本官拿你这?位夫君练练手?”
话音一落, 罗义初反手就给了谢元丞一棍。
入髓的疼痛感从腹部往浑身散发,也不?知是?不?是?怕叶从意担心,谢元丞愣是?憋住一声没哼。
“看着身娇体贵,骨头倒是?挺硬。”罗义初又打?了几棍, “你那漂亮夫人怎么?替你求情啊。”
夫妇二人挨揍的不?吭声,看着人挨揍的不?求饶, 罗义初顿时就觉得?没意思了。他看着谢元丞得?意地说:“你让她开口求求本官,或许本官一心软就放了你呢?”
谢元丞张嘴就是?满口血腥味儿,津液夹杂着血沫啐在罗义初脸上:“呸。”
罗义初在脸上抹了两把,怒极反笑,转身往叶从意在的方向走了两步,说:“本官竟不?知京都乌衣门第的富贵乡居然能?养出这?样的硬骨头来。”
他说到“来”字的时候遽然转身,快步走向谢元丞猛踹他一脚,铁棍再次举起。
叶从意掌心隐约沁出血色。
颜酉急得?头从牢栏宽大的缝隙里卡出一半,她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恨不?能?替叶从意油煎火燎:“谢夫人!你夫君就要被打?死了,你倒是?开口替他求情啊!这?老……”
到底是?想起自己也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颜酉飞快地改口:“这?罗大人不?是?说只要你求情了就考虑放你夫君一马啊!”
“那就请罗大人打?死他吧。”叶从意终于开口,“往头上打?。”
罗义初动作一顿。
颜酉转头:“你吓傻了吧?”
颜酉震惊得?不?行,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在她的印象中,叶从意和谢元丞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她混迹在风月场多年,跟在冯立果身边见过不?少丈夫挨官棍,妻子?在一边哭天喊地恨不?能?以身去挡的场景。
而叶从意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眼睁睁看着谢元丞挨打?,反应不?似寻常夫妻,不?哭不?闹面上也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当叶从意是?被吓傻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可她万万也没想到叶从意会说出这?样的话。
“打?死他?”罗义初问?,“你不?心疼吗?”
“不?心疼。”叶从意表现得?满不?在乎,“你杀了他,就放了我和这?位颜姑娘。”
颜酉:“?”
颜酉:“你怎……”
你怎么?学起匡兰月来了?!
“本官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他。”叶从意说,“你杀了他,我便自由了。”
“罗大人手眼通天我不?信你什么?消息都谈听不?到。我本是?户部侍郎叶学海的嫡女,自幼被养在偏地,可我打?小便身体不?好?,偏地的赤脚大夫岐黄之术不?如?京都名医,为?着治病才不?得?已上京。”
叶从意说着,看了眼谢元丞:“岂我方一入京,就被那人上门逼婚。可我本有婚约在身,如?何能?弃我未婚夫于不?顾,他就拿我父亲的仕途和我整个叶府的身家性命来逼迫我,百般无奈之下,我才嫁给了他……”
颜酉瞪大了眼睛。
这?般秘闻也是?她能?听的吗?
“我与颜酉姑娘不?过是?一介女流,放了我们两个也威胁不?到大人你。”叶从意擦着眼角根本不?存的泪,“相?反,我能?给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罗义初好?奇道:“什么?好?处?”
叶从意:“匡兰月父亲留给她的万贯家财。”
罗义初饶有兴致看她。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叶从意手扶着牢门,掌心的血痕不?着痕迹地擦在牢栏上,“匡兰月其实一早就把她父亲留给她的东西从钱庄取了出来。”
罗义初眼睛一眯:“她告诉你了?”
“自然。”叶从意点头,“而且她还把藏宝之地都告诉我了。”
罗义初“啊”了一声:又问?:“那她为?什么?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呢?”
“因为?我答应她要替她父亲报仇。”
“什么?仇?”
“杀了冯立果。”
罗义初装糊涂:“为?什么?要杀冯县丞?那不?是?她夫君吗?”
叶从意:“你真的不?知道吗?”
罗义初:“本官应该知道?”
叶从意摇了摇头:“照理?说不?应该。”
“可你露馅儿了。”叶从意说,“你对匡兰月家产的在意程度证实了她说的话,匡府灭门一案你也逃不?了关系。”
罗义初向她走了几步:“那又如?何?”
叶从意退了几步:“不?如?何。”
她说:“这?只是?我的一番诚意。若是?你放了我和颜姑娘,我便带你去找匡兰月藏宝的地方。届时无论是?房契地契还是?金银财宝,你都不?用?再跟冯立果对半分。”
罗义初瞥谢元丞:“那他呢?”
叶从意:“随你处置。”
罗义初笑了起来:“果然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叶从意也笑:“明哲保身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颜酉在一边人都听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就这?么?把匡兰月给出卖了?而且她为?什么?不?保自己的夫君反而要保下我这?么?个不?相?干的人?
“最毒妇人心啊。”罗义初笑完,脸色突然一变,看向叶从意的眼神像淬了毒,“你听听你说的话,毫无逻辑漏洞百出,可你觉得?本官会信吗?”
叶从意坦然摇头:“不?会。”
罗义初歪了歪脖子?:“那你跟本官说着一长串的意义是?什么??”
叶从意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为?了让我夫君少受些?皮肉之苦吧。”
颜酉简直云里雾里。
不?是?,等会。
怎么?又变了?
罗义初舔唇:“你不?会真的以为?本官不?会对女人动手吧?”
叶从意诚恳地说:“倒是?从来没把你往正人君子?那一方面想。”
罗义初怒意渐渐显,说:“如?今本官为?刀俎你们为?鱼肉,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本官?”
*
与此同时。
叶学海收到江户海派人送来的书信以后,从松阳县丞那里借了人,带着叶府和谢元丞的一些?私卫连夜往缙州县赶。
但他根本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江户海在一旁给他介绍情况。
叶学海听得?直皱眉:“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女婿一起被那缙州县丞抓进了大牢?”
江户海半辈子?都生活在这?种小地方,从没见过这?么?大官,看见叶学海眉头一皱就心慌得?不?行。
这?可是?朝中肱骨啊!
他猫着腰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鞋面,说:“据李捕快所言是?颜姑娘被罗义初的人抓了去,但令千金和令婿确实一整晚都没有消息,联系不?上了。她走之前吩咐过下官,若她未归,就让下官去蓟州县寻大人您。”
“她们不?是?来缙州观赏山水民情的,怎么?好?端端无故失联了?”叶学海满腹疑问?。
“叶大人。”匡兰月上前行礼,“他们是?为?了我。”
叶学海看她眼熟:“你不?是?那个冯夫人吗?”
前几日匡兰月在蓟州县营地布粥的时候,曾经跟叶学海打?过交道。
匡兰月点点头。
叶学海:“怎么?你也来了这?里?你们几个究竟在瞒着我做些?什么?事情?”
匡兰月将因果娓娓道来。
叶学海拧着眉听完全程,怒道:“这?偏隅之地的官员,当真是?目无王法!”
江户海痛心道:“若有王法,我那挚友也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若有王法,蓟州县的百姓也不?会有今天……”
叶学海拂袖怒目:“罢了,且带我去那缙州县衙一探究竟。”
*
这?边罗义初被惹怒,正命令狱卒打?开叶从意所在的牢门。
狱卒在腰间?摸了半晌也没找到钥匙。
“动作快点。”
狱卒一头冷汗。
他明明记得?刚才开了牢门以后就把钥匙别在腰间?了?难不?成掉在哪里了?
他想回话去牢房里找上一找,却又害怕罗义初阴晴不?定,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
牢房外有人来报信:“启禀大人,外面有贵客来访。”
罗义初道:“什么?贵客?”
报信的说:“魏县的江县丞带来的,说是?京都来的叶侍郎。”
罗义初审视着叶从意:“倒是?本官小瞧你了。”
叶从意回道:“一样。”
“走。”罗义初一拂袖,带着几人离开牢房,“先去会会那位叶侍郎。”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见他们完全走后,叶从意一直悬着的一口气才终于呼了出来。
她又扒在牢门前,看着浑身是?伤的谢元丞:“你怎么?样了谢元丞?”
谢元丞从被打?后就一直垂着头,这?会儿听到叶从意叫他,才有些?吃力地把头抬起来。
叶从意还在叫他:“你怎么?样了?”
谢元丞被捆绑在刑架上的手动了动,一小串钥匙从他袖口露出,扯了扯嘴角,拎着钥匙串轻轻向叶从意的方向摇了摇,张口道:“没白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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