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戚少麟进正殿时,太子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圣上龙体抱恙,政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干无关紧要的就都交由太子打理。
太子听到禀报,挥手免了礼,将一份折子递给他。
戚少麟打开,眼神扫过里面的内容后,拧眉问道:“放了?”
太子颔首:“昭王得知项家被抓的消息,特意上书请奏,说你无故关押平民。折子递到了父皇眼前,他让我处理。”
“无故?”戚少麟凝眸道:“单凭他是秦常锋的余党这点便够。”
太子无奈笑了笑:“皇叔不知从何得到当年的佐证,说当时正是项之耀暗中揭发秦常锋的罪行,后担心秦家遗党报复,才到泾州隐姓埋名。”
秦常锋被抄家一案已过去十年,戚少麟对个中细节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当时是有人告发他里通外国,还从秦家搜出了与外邦往来的书信,最后定了他叛敌谋逆的大罪。
而抄家便是由他们戚家执行的。秦常锋身为朝中大将,驰骋沙场多年,麾下忠心耿耿之人不少。许是受到部下护佑,他们最终也未能将他捉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
戚少麟原本以为找到秦玥,也能顺藤摸瓜查出她父亲的踪迹。可从后种种看来,她并不知情,反倒是被人利用。
昭王这一出瞬时扭转了项家的处境,一时将他们从罪将余党变为有功之人。戚少麟沉思片刻道:“昭王这般护着项家,当时秦常锋败露,恐怕也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太子赞同地点点头,随后道:“只是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项之耀有下落了吗?”
在泾州时,项之耀出门去了延靖县,他们只抓住了他的家眷。此次秦玥等人被捕,也没有他的身影。
戚少麟道:“在延靖县只抓到了谢家的人,但他一口咬定他们去那只是采买药材,只得先关起来。项之耀不知所踪。”
“你觉得他们去延靖县是为何?”太子意味深长地问道。
“可大可小。若往小了说,没准当真是购药;往大了说,”戚少麟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私挖矿石,冶炼铁器。”
他说完松了松眉眼,半是玩笑道:“如若项之耀后背真靠的是昭王,那殿下可有得烦心了。”
太子亦是哈哈一笑,“皇叔忠心一片,怎会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两人揭过此事不提,闲谈几句后太子又问:“那项家那些人你放是不放?”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由得戚少麟不放人,太子这么一问不过是打趣他。他顺着太子的话道:“殿下都开口了,哪敢违背。”
他想了想又道:“两天后放人,不过···秦玥要留下。”
太子听了未置可否,而后听他继续道:“项家一直挟着秦玥,是要找什么东西,不能让她落入别人手中。”
这也是两人一直费解未知的事,秦常锋只是个武将,能留下什么东西让人找了十年也不停手?如果项之耀真的是昭王的人,那么想必这件东西也对昭王十分重要。
“由你决定。”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太子撂下奏折,拉着戚少麟到偏殿歇息。
宫人将茶点端上桌后,他含笑问道:“子稀,如何?”
戚少麟垂眸觑了一眼桌上的糕点,卖相精致,瞧上去便知是御膳房的手艺。只可惜他不爱甜食,无多大食欲,端起茶盏品了一口道;“殿下不是不知我不爱这些。”
太子啧了一声:“我指的是人。”
他眼神移到候在门内的宫女身上,冲戚少麟抬了抬下巴。
戚少麟懂了他的意思,放下茶杯道:“殿下若要说这些,那这茶我可不喝了。”
太子笑道:“你既然现在还没娶妻的心思,那纳上几门美妾总成的。我知道子稀你眼光高,寻常女子看不上眼,我宫里有几个还算是绝色,定不会叫你失望。”
“子稀福薄,殿下还是将人留在宫中吧。”
“哈哈,如此不重美色,未来的世子夫人才真是有福。”
***
秦玥在院中住了几日都不见戚少麟的身影,问惜云也只是说世子忙碌,已经两日没回侯府了。
她虽然不能出房门,可衣食供应不缺,身上的伤也养的七七八八。可越是没有动静,她心里越焦躁慌张。这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像是悬在颈上的利剑,你不知它何时落下,便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终于在第三日的晚上,她沐浴后准备入睡时,惜云敲响了房门。
“姑娘,世子有请。”
她短短几字让秦玥睡意全无。
秦玥穿戴整齐,打开房门问道:“他在哪儿?”
“请随我来。”惜云提着灯在前面引路。
廊上院中皆挂有灯火,所以即使夜间行路也不吃力。秦玥跟在惜云身后,走了一阵后才见她在一间屋外停下脚步,侧身在一旁道:“世子就在里面。”
秦玥抬起眼眸打量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从外看去,与她住的那间没什么不同。她心底微微诧异,难不成侯府里的刑房都在建在普通屋子里的?
惜云推开房门,示意她进屋。
秦玥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跨进了屋子。屋内灯火明亮,入眼可见的布置与她方才所想的全然不同,戚少麟竟不是要对她用刑。
这是一间寝屋,但从陈设装饰上看,却不像是戚少麟的卧房。她目光扫过,最后在榻上看到了那人。
戚少麟曲着右腿坐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见秦玥一直站在原地,开口道:“站在那儿做什么?”
空荡荡的屋里只有他们二人,明明他离自己还很远,秦玥却莫名觉得压迫,连呼吸都不自觉加重了。她身形不动,声音清冷道:“你为什么把我关在这儿?”
“听你的意思,还想继续待在牢房?”
秦玥抿唇不语。
戚少麟也不着急,一脸玩味地端详她,看她能沉得住气到几时。
两人静默对峙良久,最终还是秦玥先出声:“戚少麟,你要抓的是我,与其他人无关,你···你放了他们。”
“怎么会无关?”戚少麟站起身,缓缓朝她走去,“他们窝藏朝廷重犯,理应同罪。”
及至秦玥身前,他低下身在她耳旁道:“其罪当诛。”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秦玥耳边,引得她心中不适。她偏过头,后退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者无罪。”
“哦。”戚少麟上扬了语调,“知不知道,待他们尝过了狱中的十路刑罚,若还有命,暂且再说。”
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秦玥脸上的慌乱,他颇为惋惜道:“不过你那个小丫鬟,可能熬不过了。”
秋岚自小没吃过什么身体上的大苦,若还负伤受刑,那绝对是没生路了。既然他今夜在此见她,那说明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即便是知道戚少麟下了陷阱等着她,秦玥也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往下跳了。
她开门见山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了他们?”
戚少麟手指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反问:“秦姑娘以为呢?”
秦玥扯起嘴角勉强笑道:“我现在一无所有,命也在你手上,你想要便拿去。”
她忽然看开了,若是能以她自己一条命换取其余四人,那也值得。只是没能找到父亲,终归是一场遗憾。
“好啊。”戚少麟爽快答应,再次走到秦玥面前。他手中的匕首锋刃透着寒光,像是个从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秦玥没再躲避,闭上眼敛住呼吸等他动手。
沁凉的刀锋贴在她颈上,她本能地瑟缩一下,随即镇定心神,握紧双手不再动作。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冷硬的触感先在她颈上停留一阵,随后沿着肌肤一点点往下,最后停在了衣襟口。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再下手。
“你说你一无所有,这可不对。”戚少麟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匕首也变了方向,向下滑落到衣带的位置,“你还有很多。”
他压低了声调:“阿姐。”
秦玥猛地睁开眼,撤开身子,蹙眉凝神道:“你什么意思?”
适才她一直压抑的胸腔猝然跳动不已,这声独有的称呼仿佛比锋利的刀口更让人不寒而栗。
戚少麟收回拿匕首的姿势,不再与她绕腾,直截了当道:“一次换一个人。”
秦玥一时没理解他所说的“一次”是什么意思,心中思索时,见戚少麟站直了身子,迎着她疑惑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陪我一次换一个人,阿姐还要我细说吗?”
秦玥眼底的恐惧霎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至极的愤怒以及震惊。戚少麟心满意足地品味着她的变化,看着她盛怒之极却又生生忍下的神情,便觉得在外劳累搜查的那段日子都值了。
现在尚且如此,等真正将她掠夺占有后,那又会是怎样一种感受?
“戚少麟,带你去泾州的是我,要你性命的也是我,项家其余人并未苛待你。你恨我,大可直接一剑杀了我。”又何必想那么多手段。
“你说得对。所以你若是应下了,我戚少麟言而有信,不会追究其他人,就连泾州项府中的一干人等,都全部放了。”
秦玥久不言语,他等了片晌后淡笑道:“不愧是将门之后,有骨气,那此事作罢。”
他转身往门口走去,修长如玉的手刚搭上门闩时,身后的人开口了。
“此话当真?”秦玥的语气隐忍含屈,却又冷静异常。
“当然。”戚少麟回首,“不过出了这道门可就不算数了。”
他指尖轻点着门上的红漆,等了秦玥十下,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四个人。”秦玥在他抬脚踏出房门前道:“我全要换。”
木门被重新关上,发出一声闷响。秦玥听到身后愈加靠近的脚步声,渐渐松开了紧握的手:事到如今,人为刀俎,她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戚少麟选了这间屋子见她,不就是将一切掌握在手中,只怕是她不同意他也有的是办法逼她就范。既然这样,还不如为其他人谋一次生的机会。
戚少麟在她背后一步之余站定,话音听不出有什么变化:“既是如此,那秦姑娘可要拿出些诚意,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秦玥无力地闭上双眼,抬起手放在了腰间,解开腰带褪去外衣。她犹豫着继续时,听到戚少麟在身后道:“转过来。”
秦玥睁开眼,咬紧下唇依言转身。她眼尾发红,眼底更是泛着一层泪,若不是强撑着,应当早就掉了下来。
“继续。”戚少麟沉声道。
他看着秦玥白净纤细的手指放在里衣衣带处,轻轻一拉,便拉开了他在无数个梦里总扯不开的结。
原来竟是这样简单。
身上一松,初春的夜风便携夹着寒意席卷浑身,秦玥眼前愈发模糊,入侵的寒冽让她忘了手上的动作。戚少麟不再催促,而是用匕首挑开划破,帮她完成了所剩下的事。
秦玥身上越来越凉,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燥意。一股涌上大脑,驱散了他所有的理智;另一股则聚向下腹,凝积着无尽的冲动。
“噔”的一声,匕首掉落在地上。
戚少麟脸上的沉着自持尽数消失,顺从着自己的心意横冲直撞。在温软的包围中,他总算明白,为何当初那个傻子这般喜欢她,以至于消失后还将这些念头残留在他梦里。
只是傻子当初爱她怕她,不愿伤她丝毫,他戚少麟不会。
秦玥的脊背在晃动中摩擦着茵褥,又一阵力道下,她伸手无意揪住了上方人雪白的里衣,后再没松手。
那滴泪最终还是掉了下来,落在了床间。
···
等所有倾泄结束,戚少麟抽身下床。觉察到衣摆被拉住,他目光懒散地回过头。
秦玥趴在柔软地床褥中,只漏出半截痕迹斑驳的肩头。她闭眼抵在绣枕上,浓密的睫毛洇着一层水迹,几缕汗湿的青丝贴在面上。
她声音细若蚊呐:“还有一次。”
戚少麟微微挑眉,她方才都这般承受不住了,还记得次数。把她的手放回被中,他开口道:“先欠着。”
夜深人静,守在门口的惜云站得手脚冰凉后,才听得屋门响动,世子爷神色餍足地从里走出来。
“进去好好照看着。”
留下这一句,他迈着大步朝主院走去。
待他离去后,惜云才抬起头,活络手脚后,准备进屋查看玥姑娘的情况。还未推门,另一头亮起一团灯火,看清来人后,惜云恭敬问好:“邱嬷嬷。”
邱嬷嬷年逾四十,是戚少麟生母的陪嫁丫鬟,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自从夫人去世后,她便留在院中照顾世子的饮食起居。戚少麟对她也有三分客气,因此院中的丫鬟都敬她几分。
邱嬷嬷点点头,看了眼屋内问她:“世子呢?”
“世子刚出来了,约莫是去主院了。”
“那世子与里面那位姑娘?”
惜云点点头,方才屋里虽说动静不大,可溢出的只言片语一听便清楚发生了什么。
戚少麟不重声色,二十出头的年纪了也不肯娶妻,院里更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邱嬷嬷替亡故的主子操着心,现知晓他留了个姑娘在院中,一时松了一口气。无论这姑娘来历如何,配不配得上戚家门楣,总归是能让他动心思的。
她对惜云吩咐道:“让人准备些热水,替姑娘好好洗一洗。”
“是。”
惜云应道,正要离去,又被邱嬷嬷叫住。
“再让膳房备一碗避子汤。”照府中的规矩,不管多上心宠爱,在正妻进门生子前,旁的是不可有孕的。
惜云怔了怔,随即意会,“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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