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恶心
池尧瑶猛地站起来,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大片,但心里也明白楚含棠不是故意的,不自然问:“楚公子,你的巫术解掉了?”
楚含棠咽下口中的烤鱼,点点头,“刚刚解掉的。”
想了想,她为了避免误会又补充,“是在亲你之后才解掉的,刚才抱歉了。”
这一点非常重要,不然其他人可能以为楚含棠在解除掉巫术后,还凑过去亲人家小姑娘。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池尧瑶脸更红了,在月色下娇容动人。
并不是她对楚含棠有意,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有一丝尴尬,却也知道不能怪对方。
池尧瑶不忍楚含棠因此内疚,“楚公子你又不是故意的,无碍。”
她保持着适当距离,“对了,你是如何解除巫术的?”
楚含棠在这件事上只有装疯卖傻,不然蒙混不过关,“我也不知道,就是在一瞬间,那巫术对我的影响好像就消失了。”
这一刻她极害怕听到系统出来说池尧瑶对自己的好感度下降。
本来好感度才升到二十五,要是掉下去就没有剩了。
系统早解除晚不解除,非得在她亲了池尧瑶之后。
白渊他们也走过来了,当中最介意他们有亲密接触的就是他了。
但介意归介意,还是没能及时阻止,事情都发生了。
他在池尧瑶送鱼给楚含棠的时候,一直留意着他们那边的动静,目睹了经过。
俊俏的少年在某一刻倾身过去,轻轻在少女脸上落下一吻。
不到顷刻,楚含棠木讷的眼神恢复清明,继而飞快地离开池尧瑶,由于两人容貌都出众,做出此等轻浮的举动仍十分养眼。
将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白渊不再回想那一幕,走到池尧瑶身边,看得出楚含棠的巫术已解,惊讶大于心中的在意。
本来也想问巫术为何能突然解除掉的,听了她解释又感觉神奇。
巫术不是只有使用巫术之人才能解除么,怎么会自动解除?可确实无法找到它解除的其他理由,也只能相信巫术是自动解除的。
他半信半疑地看了楚含棠一眼,见她神情自若,怀疑又消了大半。
池尧瑶闻言又弯下腰给楚含棠把脉,脉象跟以前大致相同,可以彻底确定巫术是不会干扰到人的脉象。
她垂下手问,“那楚公子现在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楚含棠此刻除了太饿,没别的感觉,“没有。”
谢似淮忽然递了一张沾了河水的帕子给池尧瑶,宛若好心地提醒,“你不擦一下脸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觑,这也太过于计较了吧。
会不会让楚含棠下不来台?他们的想法在这个时候默契地一致,纷纷看向当事人池尧瑶。
楚含棠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之前又不见谢似淮使劲地擦洗自己的脸?一到女主身上就重视起来了,区别对待!她忿忿地啃着手里的烤鱼,被嫌弃就被嫌弃吧。
说到底是自己理亏,在他们眼里是占了池尧瑶的便宜。
池尧瑶一时不知该接下那条湿帕子还是不接好。
最后出乎意料的是楚含棠从谢似淮手里抽走帕子,亲手给她擦,语气虔诚地再次致歉,“池姑娘,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丝毫没留意到这样的行为更显得她们暧昧了。
白渊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以什么立场说些什么话。
谢似淮的掌心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河水的湿气,抬着眼看她们。
池尧瑶被楚含棠擦了一下脸,河水的凉意通过帕子传递到皮肤上,“没事的,楚公子不必太在意。”
她说完抬手想接过帕子。
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女主池尧瑶好感度加五,叠加之前的过后,好感值为三十。】
好感度升了?这样也能升!
楚含棠眼疾手快地缩回手,不让池尧瑶拿走帕子,为了好感度殷勤道:“你刚才烤鱼,手可能也沾上灰了,我也给你擦擦手吧。”
可这一次,系统没再出来。
又见池尧瑶有点儿想拒绝的样子,楚含棠可惜地把帕子给她,“还是池姑娘你自己来吧。”
池尧瑶羽睫眨了几下,“嗯。”
白渊一声不吭地回到火堆上继续烤鱼,楚含棠觉得自己得罪了男主,冤屈没处说,她根本不想跟他们抢女主,只是形势所迫。
但得罪光明磊落的男主没什么,得罪谢似淮就糟了。
她忍不住去看他。
谢似淮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站起来也还是背靠着树,一条腿笔直地撑着地面,另一条长腿向后曲起,靴子踩在生长出来的树根上。
这到底是吃没吃醋?
他还真是一个表情管理大师,楚含棠看不出谢似淮心里在想什么。
柳之裴本无意参与到他们之间的事,却想在池尧瑶心目中留个好印象,特地给他们解围,长手一捞,勾住楚含棠的肩膀,拍了下。
“楚兄,一串鱼吃不饱吧,我再去给你烤两串。”
他说着把她带离大树底下,走向火堆旁,好像他们很熟的样子。
楚含棠嫌弃地推开柳之裴,楚兄?他可比她大。
她见他又锲而不舍地把手伸过来,侧了侧身子躲开,警告道:“别搂搂抱抱的。”
柳之裴也不在意这些小细节,更不会小心眼地记在心上,只当她生性不喜人碰,口头却喜欢开玩笑,“你怎么跟个小娘子似的。”
江湖上男人一般不拘小节,揽揽肩什么的都挺常见的。
楚含棠目前不太想理他,走她的路,小声反驳,“关你什么事。”
结局章,柳之裴被谢似淮杀的原因可能有他太啰嗦的成分在。
突然之间,楚含棠有点儿不太想跟他死在一块了,怕在结局章临死前还要先被吵死一次。
柳之裴不信邪地又揽住她的肩,比着身高,“楚兄,你比我矮半个头,待会儿多吃点儿,以后长高些。”
楚含棠忍!
身为丰城最爱拈花惹草和骚包的男人,他身上佩戴了不少香囊,一靠过来,味道浓郁扑鼻。
楚含棠已忍无可忍了,踩了他一脚,一字一顿道:“关、你、什、么、事。”
柳之裴压低声音问:“楚兄是因为池姑娘才对我这般疏离么?”
孺子可教也,楚含棠赏他一眼。
但她因为池尧瑶不想理他的理由跟柳之裴想的完全不同,柳之裴以为她把自己当情敌了。
他挑眉道:“楚兄,你如此行事实在失了大丈夫的气节,你我都是不折不扣的男人,喜欢美人,公平竞争即可,别搞孤立吧。”
楚含棠又踩了柳之裴一脚,“谁跟你说我要做大丈夫的?”
谁要跟他公平竞争?池尧瑶的官配是白渊,不可拆。
柳之裴疼得额间青筋暴起,认为这个小公子还真是不识好歹,他都放下面子跟她交好了。
不过也罢,以前她也算救过他一命,柳之裴就不打算跟她斤斤计较了,小跑追上去,“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楚兄你别放心上。”
楚含棠置若罔闻地啃着自己的烤鱼,一个字香。
池尧瑶看着他们走向火堆的背影,记起谢似淮也还没吃东西。
她转头回去看他,“谢公子,你要不要尝一下这次的烤鱼?我们清理得很干净,不会有任何腥味的。”
寻常人不吃肉也许是嫌腥,那种人的嗅觉尤其灵敏。
谢似淮目光似乎也在逐渐走远的两道背影一扫而过,既礼貌又疏离,眼却又含着笑回道:“不用了,你们吃吧,我还是不饿。”
池尧瑶颔首,也回火堆了。
见池尧瑶回来,柳之裴就不缠着楚含棠了,不动声色地竭力跟美人寻找共同话题。
楚含棠知道他刚才为什么一个劲儿跟自己说话,想尽快融入他们,但是其他人看起来都不太好接近,于是选中了刚恢复自由的她。
只是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柳之裴恐怕也没想到。
火堆越烧越旺,坐在旁边久了会容易有点儿热。
吃了三串烤鱼才饱的楚含棠坐不住了,用袖子扇着风,朝河边走去,准备用河水洗把脸。
谢似淮坐在河边,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夜空上满天的星星,靴子踩着水面上凸起来的石头,有些衣摆掉了进去,被水浸湿了。
而他束起的长发在身后被夜风吹得微晃,气质偏阴柔。
楚含棠犹豫了几秒,坐了过去。
晚上的河边很安静,能清楚地听见流水声,她拉了拉谢似淮的衣摆,“我刚刚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要亲池姑娘的。”
“我发誓。”她信誓旦旦。
他终于转过头来,似笑非笑,一张神似他母亲的脸精致漂亮,“楚公子你为何要跟我再解释一遍呢?”
还不是怕他为了女主在大结局章使劲地折磨她?楚含棠假笑着,“我就是怕你介意。”
流水声听久了似还能听出规律。
谢似淮仿佛不解,苍白的手指探入身侧的水里,缓缓地搅动,“我为何要介意?”
楚含棠冥思苦想,憋不出话了,“那你不介意?”
他答非所问,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骇人听闻的话,所以听起来有点儿像在开玩笑,“我只想把你的嘴巴割下来罢了。”
她顿时噤若寒蝉。
楚含棠装作以为谢似淮在开玩笑,“谢公子说笑了。”
他笑而不语。
她决定不说这件事了,越说越严重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块饼,打开包着它的纸,双手递过去,“你还没吃东西吧,试一下这个?”
谢似淮垂眸看着,但是没有接,“这是什么?”
这是楚含棠之前就藏在包袱里的,怕遇到什么意外没吃的。
恢复自由身后,她找出放在包袱里的杏仁饼,本想自己留着吃的。
可见谢似淮又不吃鱼肉,怕他体力不支倒下,到时候他们又被人追杀,胜算就少了,于是楚含棠为了安全着想,决定忍痛割爱。
她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不变,在摆脱巫术后的双眼不再空洞无神,而是明亮如火,“这是杏仁饼。”
他“唔”了声,依然没接下去,“我不饿。”
楚含棠咽了咽口水,忍住想吃杏仁饼的冲动,又重复一遍,“这是杏仁饼,里面没肉的。”
谢似淮转头看河,“我知道。”
不识好歹!她掰了一块,这一次直接送到他嘴边,像是现代的推销员,“你试一下,真的很好吃。”
饿着肚子不难受?
她真心疑惑,有点儿想问系统,如果谢似淮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饿死的男二的话算不算剧情线崩坏。
仔细想想应该算是的,因为男二在后面的戏份占比大。
他转过头看着楚含棠,看了有那么一会儿,差点儿把人看得退缩了,才缓慢地张开薄唇,从她手里吃下了那一块杏仁饼。
楚含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喂食这个动作太暧昧了。
尽管他们现在身份是两个男的。
她干咳几声,把手中剩下的杏仁饼一骨碌塞进谢似淮的怀里,“你慢慢吃,我先洗个脸。”
谢似淮倒是没把杏仁饼扔了。
楚含棠也没走远,就在附近用水洗脸,古代的河水天然无污染,还能直接喝的。
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场,她甚至想洗个澡。
往火堆那一边看,他们几个人在闲聊着,楚含棠也是喜欢凑热闹的人,蠢蠢欲动地想回去,却又觉得扔下谢似淮一人太不仗义了。
就在楚含棠无聊地玩水的时候,谢似淮开口了。
他没把杏仁饼吃完,还有好几块,算来只吃了两小块,“巫术真是主动解除的?”
楚含棠神色不改半分,“对啊,否则我自己如何解除巫术?”
谢似淮指腹捻了捻杏仁饼的碎屑,整张脸仿佛同夜色融为一体,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偶尔能看到长睫微动,眨眨眼睛。
又安静了。
好困,楚含棠眼皮在打架,一不留神头就往下坠落。
有一次她险些一头栽进河里,下意识地拉住点儿东西,拉住的是一截清瘦的手腕,艰难地稳住身形坐回原地,睡意都被吓没了。
发现拉住的是谢似淮的手腕,楚含棠反射性扔开,“抱歉。”
谢似淮像是不介意,只是看了她一眼,又去看别处了。
五日后,他们到达沛州。
沛州不比丰城繁华昌盛,却比丰城美上三分,整个州内似乎都长满了一年四季都会开着的长春花。
也许是因为多数女孩子都会喜欢好看的花,楚含棠也好奇地趴在马车的小窗口往外看,后面还伸手出去摘了几朵送给池尧瑶。
摘花送人时,她没别的心思,只是在现代也是会跟身边的女孩子分享好看的东西。
【女主池尧瑶好感度加五,叠加之前的过后,好感值为三十五。】
楚含棠得到意外之喜,池尧瑶也太好获取好感度了吧,她看着坐在旁边的女鹅,想张手抱抱对方。
但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谁让她穿成个女扮男装还暗恋女主的主儿,就算原主没在女主面前露出痴汉般的面孔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如果穿成正儿八经的女孩子就好了,那么楚含棠就可以随意地跟池尧瑶亲近。
她不是想搞百合,就是女孩子也喜欢跟美女贴贴。
“好看么?”楚含棠手上还拿着几支,举起来闻了闻花香味。
池尧瑶也喜欢花,同样没想太多,笑道:“好看,谢谢楚公子。”
谢似淮低头擦着自己的匕首。
马车停下了,柳之裴在外面掀开帘子看进来,见楚含棠跟池尧瑶一起拿着花在闻,眼皮一跳,“楚公子你也喜欢花啊?”
谢似淮微微抬眸,目落花上。
见柳之裴又流露出她是一个男的为什么总喜欢小姑娘喜欢的东西的表情,楚含棠就不想给他好脸色,“难道我不可以喜欢花么?”
他暗道怕是又说话得罪了这个小公子了,“自然是可以的。”
柳之裴转头对池尧瑶说,“前面好像发生了些事,我们的马车暂时无法前进。”
池尧瑶讶异,“发生何事?”
柳之裴摇摇头,白渊过去看了,他直接过来告诉他们等等,倒是还未曾了解前方发生何事。
楚含棠坐马车太久,腰酸背痛,此刻如同得了小儿多动症一样越过柳之裴,跳下马车,想八卦的心藏不住,“我也去看看。”
池尧瑶由着她去了。
柳之裴争取时间跟池尧瑶联络感情,谢似淮听到半途,也掀开帘子准备出去。
池尧瑶一愣,奇怪地问:“谢公子,你也要出去?”
谢似淮眼里从来都带着层笑意,唇角弯弯,如今也不例外,看着便令人如沐春风,直言不讳地道:“有点儿吵。”
柳之裴默默地闭上了嘴。
池尧瑶也不再多问了,怕让柳之裴尴尬,毕竟刚刚就是他一直在跟自己说话。
而比谢似淮早点儿出了马车的楚含棠正努力地挤进人群里。
白渊站在前方找到一个人问发生了何事,她没问人,却听到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听说昨晚太守一门都被灭了。”
“太惨了,据说连尚未足月的孩子也没放过呢……太守这是招惹了什么人?”
“他们说是仇家报复。”
有人持着不同意见,“太守在位期间克勤克俭,恪尽职守,为我们百姓干了不知道多少好事儿,这样好的人能有什么仇家?”
楚含棠听完,得出的结论是沛州的太守一家被灭门了。
而太守的府邸恰好建在街旁,百姓们都挤在附近看情况,一时半会儿他们的马车是不可能过去的了。
只见白渊在听到太守一家惨死后面色发青,似乎很在意这件事。
楚含棠回想了下原著剧情,他们在沛州也没久留。
沛州的剧情点不复杂,就是男女主去寻找一件应该是被女主父亲放在太守府邸内的东西。
池尧瑶的父亲关系网挺广,还认识沛州的太守。
在吵杂的街上,正想回马车的楚含棠忽然好像听到一道口哨声。
她猛地站住了脚步,口哨声给人一种熟悉感,跟用来控制受了巫术的人很像。
是谁又在用巫术?
楚含棠抬头望去,人山人海,挂在店铺上的彩旗飘飘,视线受阻,却在某一刻见到了谢似淮的背影,他拐弯走进了另一条街。
谢似淮?他不应该在马车上么?
楚含棠踌躇数秒,决定不跟上去,好奇会害死猫儿的。
小说里的很多炮灰就是死在好奇心重这一方面。
她回到马车里,故作不知道谢似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池姑娘,谢公子呢?”
池尧瑶望向外面,“我以为谢公子去找你了。”
一前一后出去的,而且他们因为巫术还牵手牵了那么长时间,感情也应该会增进一点儿。
楚含棠想说他们的关系根本没她想象的这么好,还很危险,他们算是“情敌”,中间是始终夹着池尧瑶。
“没有,他没找我。”找她这个情敌干什么?又不是闲得想杀人。
池尧瑶,“那……”
白渊适时折返回来了,将打听到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说完才留意到谢似淮不在,不由得问:“谢公子为何不在马车里?”
刚问完这句话,谢似淮从外面进来了,见他们都看着自己也不觉窘迫,自顾自坐回位置。
池尧瑶停顿几秒,“谢公子刚才去哪儿了?”
楚含棠安静如鸡。
他两手空空,嗓音如水过寒玉般清,却道:“买一些东西。”
他们没缘由追问。
外面终于可以通行了,白渊和柳之裴出去,马车内又只有他们三个人了,楚含棠缩在角落里啃着干粮,她属于很容易饿的人。
吃到半饱,她才放下干粮。
眼睛往马车的木板一扫,发现之前摘下来的花都被踩扁了!肯定是刚刚他们进进出出,不小心把放在木板上的花给踩了。
楚含棠不忍直视成了花泥的花,也不好意思怪池尧瑶没把花放好。
她肯定是无意的,更何况这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还是到临要下马车之时,池尧瑶自己看到的,羞愧道:“我把它放在身侧,不知何时落到木板上。”
楚含棠无所谓地摆摆手,“不就一束花而已,你想要多少,我再去给你摘便是。”
沛州多的是野生长春花,只要有心,多少都能摘到。
谢似淮笑道:“楚公子还真会讨池姑娘欢心。”
楚含棠感觉自己又祸从口出了,这跟她明知他喜欢的人是池尧瑶,然后故意地在对方面前招惹池尧瑶有什么区别?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男绿茶”。
得想办法兜回来,楚含棠加上一句,“若是谢公子喜欢,我也能给你摘的。”
又不是去杀人放火,摘花罢了。
谢似淮看她的眼神有点儿微妙,笑意不减,“楚公子喜欢到处送花?男女皆可?”
楚含棠已经尽力地表示自己不是因为爱慕池尧瑶而送花的了,“男女平等,都可以送啊。”
他们的话题终止在此刻,白渊站外面见人迟迟不下来,忍不住出言催促,“尧瑶?楚公子?谢公子?”
池尧瑶先行下车。
谢似淮也下了,楚含棠是最后一个,站到地面上,先是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身体。
马车颠簸,这几日差点把她骨架都颠散,一动骨头咔咔地响。
就算是柳之裴这种话多的人近日也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只有对上池尧瑶的时候会费尽心思表现自己。
他们面前是一个院子,白渊租下来的,这次不再去客栈入住。
院子种了少许树,屋檐挂着铜铃,墙上有密密麻麻的爬藤植物,没怎么经人打理,应该是院子的主人空置了它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白渊让他们把包袱拿进去,看想住哪间房便住下即可。
楚含棠紧跟着池尧瑶,想挑在她隔壁的房间,这样方便攻略,安全性还高一点儿。
池尧瑶和侍女住一间房。
她们挑中了院子最后一间房,只有左侧的房间挨着它。
楚含棠拎着自己的包袱准备走进去,万万没想到被人截胡了。
她看着抢先一步自己推门进去的柳之裴,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深呼一口气道:“柳公子,先来后到的道理,你懂不懂?”
柳之裴将包袱放在床上。
他还坐下了,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楚公子说得没错,先来后到,我先进来的。”
楚含棠想跟柳之裴打一架的念头也出来了,撩起袖子就朝他走过去,“叫你一声柳公子是给你面子,你还跟我争房间!”
他们的动静闹得太大。
正在隔壁房间收拾东西的池尧瑶也被惊动了,走过来了解情况,“怎么了?”
她生气道:“他跟我抢房间。”
柳之裴也不示弱,站起来显得气势足些,“是我先进这间房的。”
楚含棠咬牙切齿,后悔当初去救他了,可偏偏又是必须得走的剧情,“那也是我先看上的,无赖!”
他笑问:“楚公子你为何一定要跟我抢这个房间呢?”
池尧瑶也不明白他们为何要争。
此时此刻,谢似淮站在院中,倚在柱子旁,腰细腿长,身姿挺拔,面容清越毓秀,只是有些消瘦。
一开始他是想出院中打些水的,见他们在闹便也看了几眼。
只见楚含棠仿佛被柳之裴的厚颜无耻气到,脸都红了小半,好像下一刻就要动起手来,“我就想住这间房,没有理由。”
柳之裴像是妥协了,“好吧,那我让给楚公子。”
楚含棠头一疼,恨不得就地活埋了他,一气之下拎着自己的包袱走出去,见哪里有空房就走过去,“我不要了!”
想让他们两个调解的池尧瑶没能成功,也回到自己房间了。
而院中除了有谢似淮外,还站着白渊和他的小厮孔常。
孔常旁观了他们争房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自家公子,说的话有敲击的意味在里面,“我看他们就是都想住在池姑娘隔壁。”
白渊“嗯”了一声,表现得并不是很在意,“那又如何?”
“公子,你就不介意么?”孔常见他怒其不争,心中直道可惜。
白渊反问:“可惜什么?”
孔常叹了口气道:“柳公子和楚公子好像都对池姑娘有男女之意,我还以为公子你会阻止他们呢。”
谢似淮听到此处,抬头望池尧瑶住的那房间。
男女之意么,他莫名低笑了声。
白渊发现院中还有人在,尴尬地撇开脸,提步回房,“这与我何干,这是他们的自由,你莫要再胡言乱语,给我收拾东西去。”
直到晚上,他们才聚到一起。
整理房间什么的太累,白渊他们今晚不打算在院子里自己弄吃的,而是选择去沛州的酒楼。
他对沛州似乎有些熟悉,或者是以前来过,连最好的酒楼在何处也无须向人打听,直接领了他们去。
楚含棠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一到酒楼,那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她捂住正在嚎叫的肚子,找到一张桌子坐下,然后看他们招小二过来点菜式。
他们现在坐在客栈三楼靠窗位置,从这里看下去能看到一片星海。
谢似淮垂眸往下看,忽然听见自己面前有碗筷被推过来的声音,微歪头回来看桌子,有一双白嫩的手将一副碗筷推了给他。
楚含棠就坐在他对面,热情地给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清洗一遍碗筷再分发下去。
分到柳之裴时,她小声地哼了哼,却也还是给他了。
柳之裴脸皮不是一般厚地跟楚含棠道谢,“谢谢楚公子。”
楚含棠翻了个白眼,再温柔地将碗筷递给池尧瑶,“这是你的。”
池尧瑶向她一笑。
白渊今日心事重重,看见池尧瑶和楚含棠相处甚欢,更是无处宣泄,竭力地将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太守一家灭门一事上来。
酒楼的人手脚很快,小二几个菜几个菜地送上来。
楚含棠立刻大快朵颐,而坐在对面的谢似淮跟她形成了对比,吃东西慢条斯理,看着吃的时间长,其实压根没有吃什么。
她实在看不过眼,身为一个食货最看不得别人有厌食的情况。
手比脑子先行一步,楚含棠抬手拿起放在离他们最远的那一碟莲藕片过来,放到他面前。
莲藕片切得整齐,散发着清甜。
谢似淮情绪很淡,还是没怎么吃,灯光映照在他脸上,好看的眼窝微微朝里陷着。
他面容秀美,戴着笑容面具,眉头却轻皱着提筷子吃东西,宽袖垂下来,腕骨带着一条红绳,从楚含棠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得见。
她断定谢似淮是得了厌食症,不然谁吃东西是一脸排斥的?
好像只是为了活着而吃两口。
楚含棠穿书前还挺喜欢谢似淮这个角色,又想以后走剧情走到结局章,他能让自己死得痛快些,于是夹了一条绿油油的青菜过去。
“这个菜好吃,有点儿甜的。”
谢似淮看着碗里的青菜,慢慢地抬起眼,似乎冁然而笑,“谢谢楚公子了。”
她只要有吃的,心情就会不错,也朝他笑了笑。
从酒楼回到院子,时辰不早了。
楚含棠吹灭灯,躺在床上没闭眼睡觉,因为待会儿要走剧情了。
池尧瑶他们到子时后会偷偷地潜入太守府邸里找一些东西。
原著里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男配”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原主疑心病很重,时常发癫地怕女主池尧瑶会抛下自己离开,恨不得十二时辰都把眼睛拴在对方身上,就是通俗易懂的视奸。
这个心理真的有点儿变态了。
所以在这一小段剧情里,不可更改的剧情点是她在他们找东西的时候必须在一旁偷看着。
楚含棠干脆坐了起来,怕躺着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子时到了。
她走到窗户那里推开一小缝,果然看到池尧瑶、白渊、谢似淮三人走出院子。
楚含棠也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白渊让谢似淮一起去的原因是怕中途遇到突发状况,危险之际,他一人无法保护池尧瑶。
而谢似淮一直都不管其他事,只要护送的活镖没有死就行。
太守府的门外贴了封条,出了命案后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入。
他们三个都会轻功,找到一堵墙,轻松地翻了过去。
跟着他们的楚含棠就没那么轻松了,她不会轻功,只会三脚猫功夫,跃是跃不起来的,只能手脚兼用,攀着墙壁,艰难地爬上去。
爬墙的时候,她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成功,还冒出个特傻的想法,为什么他们要把墙砌得这么高?
……好像就是为了防她这种夜半爬墙进来的人。
太守府的所有尸体在白天便被移动到衙门里了。
放眼看去空荡荡的,只有地板上留下来的血渍,楚含棠坐在墙上往下看,发现里面比外面还要高。
跳下去会不会容易得骨折呢?以什么姿势跳下去会不容易受伤呢?她在思考这些问题。
可无论怎么样都得跳下去。
她两眼一闭,从墙上跳了下去,疼得龇牙咧嘴,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还不能发出痛呼声,咬碎了牙把呻吟吞下去。
楚含棠轻轻揉着摔疼了的手臂站起来,往里走。
太守府人全死了,晚上自然不会有人点灯,她借着月光的照明认路。
原著里,那样东西放在太守府书房的暗室里面。
由于太守清廉,府邸比丰城城主的小很多,楚含棠没找多久就找到了书房在哪儿,白渊和池尧瑶看样子应该是一起进去了。
但谢似淮在外面站着。
她想站在这里偷看其实也算完成了剧情点吧,所以屏气凝神地等了半刻,见系统没出来警告便确认了。
可能是太守府一下子死太多人了,楚含棠总感觉阴气森森的。
忽然有东西爬上她的脚,黏糊糊的,正当楚含棠要低头查看是什么的时候,一把匕首直勾勾地飞过来,插进了身后的柱子。
她忙开口,“我是楚含棠!”
谢似淮一点儿也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躲在那里的人是谁,“原来是楚公子啊。”
楚含棠走过去,“我就是见你们深夜出去,不放心跟过来看看。”
谢似淮含笑道:“是么。”
她硬着头皮,微微仰头看着他,神情终究是有些被人抓包的不安,“是的。”
“咔吱”一声,书房的门开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过去,白渊扶着受伤的池尧瑶走出来,楚含棠大惊,快步地跑过去,“池姑娘怎么会受伤的?”
白渊见到她恍惚了几秒。
他充满疑惑,“楚公子你何时来的?不对,你为何也会来此处?”
楚含棠心虚地摸了摸头发,“半夜起身的时候见你们一起出去,我好奇便跟上来看看了。”
白渊现在没空问太多,想先带池尧瑶回去处理伤口。
忽然他眼神一凌,望向后院,那里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谢公子,你能否帮我去把那个人抓回来?”
谢似淮自然不会理他。
白渊被逼无奈说出实情,“那个人划伤尧瑶的刀有毒,我们需要解药,谢公子你也不希望你从未失手的运镖被我们打破吧。”
他也想自己追上去,但由于不放心把中毒的池尧瑶交给任何人。
只好拜托他人。
如果此刻不追上去,恐怕就找不到那个人了,因为他们都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听起来有点儿像是威逼利诱。
谢似淮眼底慢慢地多了一抹杀意,楚含棠赶紧分开他们,拉着他就往外跑,“白公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人给你带回来的。”
白渊闻言,紧绷的身子一松,“谢谢你楚公子,谢公子。”
楚含棠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保护女主不让她出事也是维护剧情不崩坏的条件之一。
谢似淮被楚含棠牵着走,她走在前,他被拉着。
过了一刻钟左右,两道长长的影子落在地面上,他微低着头,看交叠握住的两只手,她掌心是出着汗的,似乎是很紧张。
谢似淮慢慢道:“楚公子。”
楚含棠被他冷不丁地出声弄得脚下一停,回头看。
他面色如常地抬手,指了指旁边还甚是热闹的青楼,“那人应是进了青楼。”
青楼?
楚含棠也没犹豫,走了进去,被铺天盖地的胭脂水粉味道淹没,还有不少衣着大胆的姑娘围上来。
见惯了肥头大耳的客人,发现有两位长相气质皆不俗的公子走进来,她们都想接下他们。
就算是不要银子她们也十分愿意和这样容貌的公子被翻红浪一番。
青楼太多人,看得眼睛都花了。
楚含棠揉了揉双眼,转头问谢似淮,“你想如何找那人?”
老鸨闻风扇着扇子走过来,听到她这句话,笑得眉笑颜开,打量着他们,“我看两位公子面生,是看中哪位姑娘了么?想找谁?”
还没等楚含棠说话,谢似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小倌。”
小倌这个词是他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听旁人提起过几次,说在青楼里的男的叫小倌,但具体的东西不太清楚。
老鸨原以为他们是来找姑娘,没想到是好那一口。
她捂唇一笑,用沾满香粉的扇子朝他们一扇,“有的有的。”
楚含棠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心里清楚他这样做肯定有原因的。
谢似淮递了一块金子过去,老鸨立刻笑容满面地将他们带上楼,走进一间上好的厢房,再把十几个小倌召了进去。
楚含棠目不暇接地看着风格各异、身材高挑的小倌,忽然体会到了武则天的快乐。
谢似淮目光缓慢地扫过他们,最后选中了一个人留下。
老鸨觉得两位小公子也不像是玩得那么花的人,不太确定地问:“只要一个?”
他弯了下嘴角,“没错。”
一块金子把十几个小倌包夜都够了,不过他们只要一个,老鸨只好拍了拍留下来的小倌肩膀,嘱咐道:“好好伺候两位公子。”
小倌神情妩媚,习以为常地走到罗汉榻拿出几本不知道翻过多少次的书递给他们。
楚含棠第一次来青楼,业务不太熟练,还有点儿生疏,匆忙地接过,还习惯地说了声谢谢。
小倌听见谢谢,觉得好笑。
谢似淮看着手上纸张微微泛黄的书,随意地翻了一页,初次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扔掉了书册子,直接掏出匕首抵住小倌的脖子。
他被恶心到想杀人,但没忘正事,“今晚你是不是去了太守府。”
小倌脸色一变。
楚含棠怀疑自己看错了,谢似淮居然露出了被恶心到的表情?
他一直都是情绪不显露的,这是看见了什么才觉得恶心?她弯腰捡起那本书册子,也翻了几页,两个男子在床榻上交媾。
让一个纯直男看这些书册子,被恶心到也正常,他又不是断袖。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书册子的作者是个高手,下笔如有神,描绘得栩栩如生。
小图配上文字香艳不已,咬吮、抚摸、舔舐,手拿脂膏,涂抹,再进行下一步。
让人看了,如同身临其境,仿佛就在旁边看着这么一幕极为活色生香的画面。
谢似淮发现楚含棠还在看,忽问:“楚公子难道不觉得恶心?”
她快速地把书册子一扔,虽然有点儿意犹未尽,因为自己是杂食党,却还是违背良心,顺着他的话说:“恶心。”
小倌轻嗤一声。
书册子被扔到地上,房间的窗户开着,有风吹进来也把它翻页了。
一幅尺度更大的插图露了出来,一个明显是男子长相的人穿着一条翠绿色的女裙,长发散落着,让另一个男子按在窗前。
谢似淮恰好往那看眼,楚含棠也看到了,匆匆一脚踩住。
楚含棠有点儿怕他被强烈恶心到想杀光在房间里的所有人。
中巫术时她亲他,他可以不计较,是因为把她当作是猫儿了,可这次性质就不太一样了。
第23章 失控
谢似淮仿佛把注意力又转移回到小倌身上,匕首利刃那侧几乎要刺入喉咙,看得楚含棠真的以为他要立刻杀了眼前这个人。
小倌身子一晃,像是破罐子破摔了,此时还笑得出来,“今晚我是去了太守府又如何?”
楚含棠将脚底下的书册子一脚踹进旁边的床底,“那就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小倌媚眼微抬起,“去哪儿?给了解药之后,杀了我么?”
楚含棠思忖着男女主的善良习性,觉得他们不会滥杀无辜,“你放心,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再使诡计,我们……是不会杀你的。”
也许是她语气听起来还算比较真诚,小倌似乎渐渐有被打动,“好,我答应同你们前去。”
其实他拒绝也没用,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横竖都是一死。
还不如赌一赌。
谢似淮暂时收了匕首,也给小倌喂了一颗药,一日后没解药便会化成血水的毒药。
小倌也不反抗,大概是知道以自己的实力也反抗不了。
楚含棠见没有血腥的画面出现,默念阿弥陀佛,最近已经改信佛了,求佛保佑她能顺利地走剧情,到大结局章前都平平安安。
他们从青楼的后门离开了,待回到院子时,天边微微亮了。
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大概还沉睡在梦乡之中,池尧瑶躺在床榻上,手臂的血被清理干净了。
身旁只有白渊一人在守着。
听到外面有不易察觉的动静,他先是谨慎地打开门缝看一眼,见是他们才如获大赦地松了一口气。
房间一下子多了几个人,显得有些逼仄,楚含棠站在靠边上。
小倌进来后直接干脆利落地掏出了一颗药丸递给白渊,都不用他逼问解药在何处。
这么轻易便拿解药出来,令人生疑,但白渊还是接了过来。
他喂尚留存着一丝意识的池尧瑶吃下,她呼吸很快便没刚才那么微弱了,解药应该是真的。
在太守府时,他们刚进书房不久就发现有人先一步进来了。
对方武功虽不是很精湛,但行动却敏捷,比他们要熟悉太守府书房的布局,一来一回地对峙下,池尧瑶被他用小刀划伤。
白渊自然是事事以池尧瑶的安危为先,当时急遽地带她离开书房。
却在离开之时发现刀上有毒,被划伤的位置冒出的是黑血。
解完池尧瑶身上的毒,白渊又恢复平常的冷静状态。
他看向小倌,这才留意到对方的穿着与打扮皆与寻常男子不同,男子比女子稍大的骨架撑着薄如蝉翼的衣裳。
腰却很细,只有一根腰带草草地打了个似乎一扯就会掉的结。
如瀑青丝用一根翠玉簪子别着,脸上涂了铅粉和微粉的胭脂,唇色也红润,描了细眉,在青楼待太久,看人总带着勾人的钩子。
但仔细一看又会发现小倌眼底里的漠然和自弃。
这个朝代里,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穿成这样,在一般百姓口中都是放荡、不检点。
白渊却并没有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对小倌颇有微词的原因也只是因为他用带毒的小刀伤了池尧瑶罢了。
“你为何要伤人?”白渊有很多问题想问对方。
小倌手指绕着垂到胸膛前的一缕长发,“当时我以为我不伤你们,你们便会杀了我,毕竟夜闯太守府找东西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白渊皱眉,“你别忘了,你也是夜闯太守府之人。”
他坦坦荡荡,扔开手中的长发,习惯捂嘴笑道:“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楚含棠折腾了一晚上,口渴得厉害,倒了一杯茶水喝。
她撑着脸看他们,也推了一杯茶给身旁的谢似淮,他喉咙也有些干,没有推却,也就没置之不理,而是伸手想拿过去喝。
可楚含棠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两人的指尖碰到。
谢似淮见了那书册子后,忽然也有点儿排斥跟男性产生肢体接触了,挪了挪手指。
楚含棠有时候心很大,不会关注小细节,也就没看到。
池尧瑶恢复了些体力,从床榻上坐起来,“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小倌感觉今晚自己遇到了两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在青楼,楚含棠跟他说谢谢,在此处,这个姑娘问他尊姓大名,还不是带戏谑的。
无论是青楼的客人还是不屑来青楼的达官贵人或普通人,他们都认为小倌和妓女不过是地位下等的腌臜玩物罢了。
他本不想回答,但鬼使神差地还是说了,“沉壁。”
池尧瑶脸色还是偏白,表情却仍友好,“原来是沉公子,你为何会夜探太守府?”
沉壁缄默不言。
楚含棠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徘徊,像个好奇宝宝。
原著不太注重细节,有些具体剧情,她也是不知道的,所以要得听他们说,再看分支剧情自行发展。
好一会儿,沉壁的眼睫狠狠地一颤,开口了,“找东西。”
池尧瑶心有猜想,“找何物?”
白渊在这个时候打断他们,还留存着警戒心,不太相信其他人,对楚含棠和谢似淮道:“抱歉,请你们先行回避一下。”
谢似淮一个字没多说,转身就走,对他们的事一点儿兴趣也没。
楚含棠也跟着出去了,十分理解白渊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怕节外生枝,而原主跟他们的感情还没到能互相坦诚心中秘密的地步。
院中还很安静,他们走出去,产生了极轻的脚步声。
谢似淮弯腰用桶打井水,楚含棠凑过去,也想洗把脸,去一趟青楼,感觉自己脸上也被熏到不少带有浓烈香味的胭脂水粉。
楚含棠挽起袖子到手肘上,露出两截细白细白的手腕。
他目光一顿。
她捧起水泼到自己脸上,水珠缓缓地沿着脸流下来,一张清隽的脸越发清晰,不太明显的喉结滚动着。
可不太明显的喉结也是喉结,谢似淮又垂下眼。
楚含棠用手背抹掉水渍,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装作随意问起,“你是怎么知道在太守府的划伤池姑娘的人是青楼的小倌?”
他细细地搓洗着自己的双手,直到逐渐泛红了,“味道、身形、走路姿势等。”
她还是不明白。
“味道?青楼的味道确实比较特别,经过青楼一闻便知,但是去过青楼的客人身上也会沾到这种味道,去青楼的大多数是男子。”
“看身形知道是男,也可能是青楼的客人,如何断定他是小倌?”
谢似淮洗完了,十根手指还湿淋淋地滴着水,“追上去时,我看见那道人影进了青楼。”
楚含棠递了一张帕子过去,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他拿过帕子擦手,指骨好看细长,“他身上有一种媚香。”
“我自小嗅觉灵敏,进青楼后发现只有里面接客的人才会有这种味道,在里面的客人就算沾上也很淡,风一吹便容易散了。”
楚含棠闻了闻自己,分辨不出。
谢似淮又道:“而他虽瘦,身高骨架其实却跟白公子的差不多,不像是凑过来的那些青楼女子。”
白渊的身高在男子中也是属于高挑的,古代女子很少有这种高度。
“但他的走路姿势阴柔轻快,又不像是在青楼做苦力的男子,我想起来青楼似乎还有一种人叫小倌,也是男子,便找他们。”
她茅塞顿开,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可小倌那么多,你又是怎么样确定是沉公子的呢?”楚含棠也称沉壁为沉公子,在古代直呼陌生人的姓名不太尊重别人。
他难得有耐心跟她说这么多。
“眼神,他看我们的眼神跟别的小倌看我们的眼神不同。”
楚含棠分辨不出香味,更看不出眼神什么的,只觉得好神奇。
解释完,谢似淮一笑,“楚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
她怕再问下去,对方该嫌自己烦了,摆手道:“没了没了,你要是累了先回房休息吧。”
他的脸在将明未明的天色映照下生了一丝绮艳,不施粉黛的容貌比刚刚化了妆的沉壁更要赏心悦目几分,“楚公子也是啊。”
他们就此分开。
楚含棠回到自己房间,一沾上床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直到有人来敲门才转醒,她慵懒地睁着眼,坐起来望向门口的那道影子,“谁?”
孔常在外面道:“楚公子,我家公子有事与你相谈。”
白渊有事找她?
楚含棠让他稍等,然后起床整理衣裳兼洗漱,打开门后,看见孔常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孔常对她的印象不算好也不算差,主要是因为楚含棠看着像他家公子的情敌。
“白公子在哪儿?”她扭了扭脖子,又打了个哈欠。
孔常没说在哪儿,直接带人去。
在去见白渊之前,楚含棠也隐约想到他单独找自己过来要说什么,见了面后,果然如此,请求她不要将昨晚的事说出去。
楚含棠当即拍胸口保证,绝对不会泄露半个字。
她还要讨好攻略女主池尧瑶,泄露他们千辛万苦守住的秘密,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白渊凝视她良久,选择了相信,“楚公子,谢谢你。”
此事一了,楚含棠想起了昨晚自己向小倌保证过不会害他性命,“那沉公子呢?他现在在何处?”
他回忆起昨晚沉壁说过的话,忽地百感交集,“他回青楼了。”
没伤害沉壁就好,不然她就成为了食言之人了。
楚含棠只想问这个而已,也刻意不去问昨晚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怕他误会自己心怀不轨。
“那我们要在沛州住上几日?”
白渊想了几秒,给了个大概时间,“几日,时间不会太长。”
楚含棠比较担心池尧瑶现在怎么样,“池姑娘的身体如何?毒彻底解掉了吧。”
他动了动唇,也觉得她对池尧瑶的关心过度了,不只是指这一次,以前也是如此,“她还好,劳烦楚公子担心。”
到了晌午,外面的大街传来吹唢呐的声音,像是为谁送葬。
外出买菜回来做饭的孔常快跑回来,跟他们说官府今日就要将太守一家火葬。
正在咬果子的楚含棠愣在原地。
昨天才全家灭门,今天就火葬?连命案都还没查清楚,这么着急将人火葬就不怕引起公愤?
这个问题池尧瑶替她问了。
孔常说官府在进行尸检的时候发现太守府里有些尸体居然感染上了瘟疫,如果尸体再放下去,恐怕会连累整个沛州的百姓。
一具尸体有,别的尸体可能也会沾染上,只能焚烧掉所有的尸体,以绝后患。
而官府以身作则,把昨天去过太守府的官员和士兵都隔离起来了。
此话一出,一开始反对立刻火葬的百姓逐渐地改变了口风。
瘟疫是百姓们闻风丧胆的东西。
他们即使很想弄清楚爱戴百姓的太守的真正死因和杀他的凶手是谁,但瘟疫一事事关自己的性命,他们自然又是转变了想法。
也不怪他们,百姓家里多数是拖家带口的,万一一个感染上,就是全家一起遭殃。
昨天去过太守府邸附近的百姓现在在焚烧艾叶消毒。
楚含棠想这也太巧了吧。
唢呐声和艾叶味也传到了他们的院子,孔常着急地问他们要不要也买些艾叶回来熏一下。
孔常不知道他们昨晚去过一趟太守府,如果知道他们在太守府待了一段时间找东西,可能会吓到晕倒。
楚含棠倒是不担心。
男女主有主角光环,退一万步说,要是真有瘟疫,他们也不会感染上的,又退一万步说,要是真感染上了,也应该不会死。
半晌后,白渊道:“不用买。”
孔常急得上蹿下跳,“公子,这可是瘟疫啊!感染了会死人的!”
柳之裴抱着臂坐在水井旁边,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还有心思让楚含棠给他一颗果子吃。
楚含棠才不给他,见柳之裴不依不挠,反手将多出来的那一颗果子递给靠她最近的人,“给你。”
谢似淮过了几秒才接。
柳之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们,打趣儿道:“楚公子,你怎么对谢公子那么好?”
楚含棠吐出果核,“我喜欢。”
事实上是怕得罪病娇。
他故意歪曲她的意思,“什么?你喜欢谢公子?看不出来啊。”
他们这一边跟白渊那一边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楚含棠淡定,将果核扔掉,“我喜欢女的。”
谢似淮把弄着果子,青色的果皮在白皙的手上转动着,他不像是会吃的样子。
柳之裴意料之中,刚才不过是出言逗弄她,问得顺口,“那楚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楚含棠想也不想,随口掐道:“女的就行。”
谢似淮不知为何忽然看向池尧瑶,罕见地低头咬了一口果子。
柳之裴肯定不相信,“楚公子你的要求那么低?”
她糊弄他,“那就好看的吧。”
这个人绝对是楚含棠见过最啰嗦和八卦还又花心的男人了。
柳之裴听得笑出声,虽然这是实话,但是要是直接说出来,少不了有人说肤浅,“喜欢好看的姑娘……哈哈哈,楚公子真性情!”
楚含棠也觉得他……真傻。
孔常劝说白渊劝得口水都干了。
见他们还满不在乎地聊其他,他不由得生气,“你们还有心思说别的,就不担心瘟疫么?”
白渊不喜地叫了孔常一声,“孔常,不得无礼。”
孔常瞬间噤声,过后也懊恼自己刚刚口无遮拦。
其实楚含棠不是不在乎,而是他们昨晚把太守府几乎都逛一遍了,倘若有瘟疫,大概率是逃不掉的。
池尧瑶的侍女素心其实也是有些担忧的,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道:“小姐,孔常他说得也并非无道理。”
“也罢,若你们害怕,买些艾叶回来熏也无碍。”
池尧瑶说完看向白渊,见他没反对便使眼色让孔常去。
她认为瘟疫不过是毁尸灭迹的一个借口罢了,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给他们每人都把脉一次。
轮到谢似淮的时候,他说不用。
池尧瑶在这件事上有些坚持,但谢似淮比她更坚持,笑着拒绝,却比直接厉声拒绝更让人无从下手。
楚含棠也不清楚谢似淮为何不让人把脉,原著没提他有什么隐疾。
孔常动作迅速,半刻钟不到就买回了艾叶,跟素心将院子和所有房间都熏了一遍,差点把待在房间里的楚含棠熏到窒息。
她跑出院子想呼吸新鲜空气,而素心在院子熏。
院子也不能待了。
外面现在乱成一团,楚含棠也不想出去,余光瞄到屋顶,当机立断地爬上去。
当爬上去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一个人,比自己更早地上了屋顶。
谢似淮听到瓦片被人踩动的声音,看过去,楚含棠不好故意坐太远,于是扶着衣摆,走了过去,“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他坐在屋顶上能看到不远处的长街,言简意赅,“比你早。”
楚含棠坐到了他身边。
她掏出几颗晒干了的果肉,塞了一颗进嘴里,表示没毒,再伸过去,“要吃么?”
谢似淮拿了一颗。
楚含棠的两条腿垂下去,轻轻地晃着,似乎还在哼小曲,好像乐观派一样,就算心情不好也能在片刻之间调整好。
他吃着果肉,感到很疑惑。
她眼神很好,发现街上此刻出了乱子,有人拦住运尸体的推车。
那个人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楚含棠认出来了,是昨晚他们才见过的沉壁,他居然独自一人去拦要推去焚烧的太守府尸体,现在被官兵殴打着拉下去。
沉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站起来,想看得更清楚。
谢似淮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内心根本毫无波动。
最后沉壁一瘸一瘸地跟上推车,但没过去拦了,似只想跟着而已,官兵见他那样也懒得理。
院中熏艾叶产生的烟雾也散去了,楚含棠没再看,下了屋顶。
谢似淮则在上面待了很久才下去,直到口中最后一丝属于果肉的甜意消失掉。
夕阳落下后,唢呐声也没了。
他们今晚没出去吃饭,孔常和素心买菜回来做的饭。
可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瘟疫恐慌,晚上的饭桌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楚含棠能感受到低气压,吃饭都没那么香了。
不过池尧瑶和白渊并不是为了真假不知的瘟疫而困扰,而是如何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再去一遍太守府。
因为瘟疫一事,官府派了几名官兵守在太守府,定期熏艾叶。
楚含棠深知他们为何烦恼,却也暂时想不出能帮他们解决的办法,要是能帮上池尧瑶的忙,说不定好感度会蹭蹭蹭地往上涨。
就在他们各想各事的时候,素心给池尧瑶装饭顺便看了一眼外面。
一轮圆月越过了云层挂在半空。
她惊叹,“今晚的月亮好圆,差点儿忘记了,今天是十五呢。”
池尧瑶神色落寂,以前的十五有家人在侧,如今只剩下白渊,素心,孔常和她了。
楚含棠将饭桌上的菜扫荡一空,没什么赏月的心思。
吃饱喝足了,她才有闲心看一眼外面,无意间发现谢似淮也在看着月亮,碗里的米饭一粒没动过。
少年身形瘦削,皮肤白得没有什么血色,眼尾微勾着,眼神清淡。
转眼间到了午夜。
楚含棠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有东西在撞击的声音,她翻了翻身,没打算动。
可这声音每隔一段时间就响起一遍,严重影响到楚含棠的睡眠了。
她带着起床气从床上下来。
推开房间走出去,楚含棠刚想敲隔壁的门,让对方安静一点儿的时候,突然想起住在她隔壁的人好像是谢似淮,要不还是算了?
“砰”又是一声。
楚含棠刚走往回走,听到这一声又停下了,轻声问:“谢公子?你没事吧。”
房间内没人回应。
她心想,谢似淮不会有事吧,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住在距离他们有点儿远的池尧瑶和白渊的时候,房门快速打开,又快速关上了。
而楚含棠被扯了进去。
由于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在没灯火的房间,她也能看清东西。
只见谢似淮乌黑的长发全部散着,垂在身前身后,衣衫凌乱,眼尾泛着仿佛被蹂躏过的红色,薄唇也被咬出了不少血珠。
而双手被自己的腰带捆绑着,手腕被勒出血痕。
似乎是早就知道会在月圆之夜会发生什么事,提早做了好准备,可变故就是她。
他此刻正仿佛看猎物似的看着楚含棠,竟然是俯窝在地上的姿态,像……狼,忽然强行挣脱掉手上的腰带,拉住了她的脚踝。
被一扯,楚含棠跌倒在地。
她吓懵了,喉咙像是塞了东西,连尖叫或求救声也发不出来。
而谢似淮咬住了楚含棠的脖子。
被咬住脖子的那一刻,楚含棠呼吸骤停,在濒死前脑子好像比以前更好用了。
她想起原著里提到过一种巫术,会在孩子不足十岁之前就给他们种下,种下后,还会再把那些孩子扔进狼圈里,以此来训练人。
让那些孩子与狼同睡,与狼同食,还要与狼争活下去的机会。
日复一日,等狼圈里的狼都死了,能活下来的孩子才会被放出来。
这个巫术的特别之处就是在月圆之夜时,能让种下此巫术的人失控,成为没有人性的牲畜,受牲畜的欲望驱使做出残虐的行为。
被种下此等巫术的人,不再受其他巫术所扰,因为它在巫术中排第一。
所以谢似淮也是被种下了这种巫术?原著可没提过。
楚含棠感觉到他的牙齿已经深深地嵌入了她皮肤里面了,微凉的薄唇贴着她脆弱的颈动脉。
他的长发都垂落到她身上了。
第24章 偷亲
楚含棠的手不知所措地在地上摸索着,碰到不知何时躺在地上还没碎掉的瓷器,仓促地举起来,想朝着谢似淮的头砸过去。
毫无疑问这是能立刻让她逃脱此时危险的好手段。
可还是砸不下去,怕弄出人命。
她呼吸艰难,垂眼往下看,很轻地叫了一声,“谢似淮?”
一股淡淡的香味涌入谢似淮鼻子,被垫在下面的身体温热柔软,耳边也听见了那声谢似淮。
他极缓起身,长发也离开了她。
沾了血的面容妖冶到极致,谢似淮唇角还有血渍,像是刚吸完血的西方吸血鬼。
反正楚含棠的第一感觉是这种,心里却清楚这大概是因为他幼时在狼圈里,手无寸物,只能如同狼一般撕咬,然后把狼群都杀了。
他站起来,推开门。
月光洒进来,月亮还是很圆,楚含棠腿软到一时间爬不起来,扶着墙才站得住脚跟。
谢似淮那冰冷又湿滑的手贴上了她的脸,“楚公子很怕?”
楚含棠眼眶现在也是红的,不是想哭,而是被咬住脖子的那一刻,疼得眼泛泪花。
她喘着气,抬头看着他。
谢似淮不合时宜地弯起唇角,指尖向下划,碰上了楚含棠脖子的咬痕,牙印鲜红,附近冒着血珠,在白皙的皮肤中触目惊心。
诡异的触感仿佛能渗透过皮肤,传入正在流淌着的血液中,楚含棠头皮发麻。
他低声道:“差一点儿,楚公子就要被我咬死了呢。”
少年的声音温柔得如同在哄人。
楚含棠险些又站不稳,要摔下去了,而谢似淮弯腰凑近,与她平视,眼底却犹如万年不见阳光的深渊,能把一个人完完整整吞噬。
她刚才溢到眼角的眼泪因为眨眼睛而滴落,他抬起手抹掉了。
“你落泪了。”谢似淮看着。
楚含棠一呼吸,空气中都是血腥味,有她的,也有他的,他伶仃般的手腕血痕斑驳,被腰带勒出来的。
她在考虑要不要装晕。
因为楚含棠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谢似淮,他肯定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一副面孔,所以白天才不愿让池尧瑶把脉。
可万一装晕后,谢似淮直接把她给埋了怎么办?
杀人灭口还要挑时间么?
肯定不用,楚含棠纠结着,该如何完美地脱身,却不想谢似淮倒入了自己的怀里,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弄得他们几乎一起跌倒。
楚含棠迟钝几秒,他晕了?
她奋力地把谢似淮搬上床,他看起来瘦,但也挺重的,看来男性的骨头重量很足。
房门到床榻的距离不过十步左右,楚含棠硬生生走出了十万八千里的样子,气喘吁吁地坐在旁边顺气。
这件事她不打算告诉池尧瑶,除非自己想早些被谢似淮杀。
在他晕倒的这段日子里,楚含棠有足够的时间向池尧瑶说,但她没,而是守口如瓶。
等谢似淮醒过来也会懂得这个道理,这不比她信誓旦旦地发誓不会说出去来得可信度高?
如此一来,还能赚一波好感,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楚含棠打着小算盘,美滋滋地想,一动脖子就扯动了那里的伤口,又疼得恨不得爆炒谢似淮一顿。
好疼。
她捂住自己的脖子,回房间找药,原主是个极怕死且有被害妄想症的人,出门在外除了带必须吃的药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药。
找了一会儿,楚含棠总算翻找到了可以外用的伤药。
又怕被人发现。
她行动都是如同做贼般的,偷偷又溜进谢似淮的房间,再关上门,趴到床榻旁,把伤药都放在被褥上面。
他的手看似温顺地垂在身侧。
楚含棠看着都被勒磨掉一层皮的手腕,嘶了一声,就像是暴殄天物,谢似淮的手无疑是十分漂亮的,多了红痕后破坏了美感。
仿佛被人狠狠地折磨过。
她小心翼翼掀开他的衣袖,将两截手腕彻底露出来,瘦可见骨头轮廓,皮肤很薄,因此勒伤显得清晰。
手腕内侧更是血肉模糊。
楚含棠先用湿帕子擦了擦谢似淮的皮肤,然后很轻地涂抹药。
在她眼里,他一向浅眠,印象中睡得最沉的便是此刻了,不过也不是睡觉,而是晕倒了。
谢似淮唇上还有血渍,楚含棠给他手腕上完药后,又弄了条湿帕子给他擦嘴角的血,四周的皮肤被擦得微微泛红。
楚含棠已经仁至义尽了。
要不是怕他就此死了,剧情无法进行下去,或者以后记仇加倍折磨自己,她才不想把这桩事揽到身上。
房间的门窗紧闭,没法通过看外面天色确认如今是什么时辰。
楚含棠把湿帕子扔进水盆里,推开半边窗户往外看,又快天亮了,是时候回自己房间了。
不过得让谢似淮知道是她照顾的他,做好事得留名。
楚含棠留下了一张纸条在桌面上,用茶杯压着,写道,我已经帮你的伤口上过药了,醒来后尽量不要碰水,落款,楚含棠。
她在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谢似淮。
想跨出门的脚又缩了回来,楚含棠摸着下巴思索事情。
放在桌子上,他一定能看见么?
不会像小说和电视剧那样出现纸条被一阵风吹到不知哪个角落里的情况吧,可有茶杯压着,应该不会。
不然还是放个更加显眼的地方,最好是一睁眼就能看到的。
算了,楚含棠觉得自己就爱胡思乱想,不再纠结,直接转身出去。
她要回去包扎脖子的伤口了。
楚含棠在自己的房间时才敢点烛火,放在铜镜附近,她看着脖子上被咬到泛红泛紫的牙印,觉得自己刚刚简直是死里逃生。
清理了脖子周围的血渍,打开药盒,不敢用力地擦药。
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样貌是顶好的,楚含棠给脖子擦药的同时,注意力却被越来越明显的喉结吸引了去。
本来原主天生就有些喉结的。
又因为原主一直吃几种药,药的副作用也很多,损害身体的同时也间接导致喉结产生了不少变化。
虽说停药后跟她的胸一样能恢复如初,但就是看着有点儿新奇。
楚含棠情不自禁地将脖子向铜镜凑得更近,手指也摸了摸自己凸起来的喉结。
如果忽略原主是个只对女主池尧瑶变态的“痴汉”,这样还挺像俊俏的小公子,原著里的原主还挺受姑娘欢迎的。
可池尧瑶就是不喜欢原主也没办法,楚含棠叹了口气。
也许是她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太喜欢或者必须得得到的人,所以楚含棠现在还不能太理解原主爱池尧瑶爱得痴狂、疯癫的原因。
最后还把自己折腾死。
就是个悲剧人生。
楚含棠坐直身子,擦完药,又给脖子绕了几圈白布。
还得想明天如何应对他们的询问,为什么要用白布包住脖子?楚含棠心烦地滚回床上睡觉。
一个时辰后,天亮了。
房间只有时有时无的呼吸声,很浅很缓,谢似淮手指轻轻动了一下,随后眼皮睁开,一双眼睛望着床顶一眨不眨。
衣衫还是昨晚那套,外腰带断掉了,两段都散在地上,身上只剩下白色里衣自带的细系带绑着腰。
他抬起手,衣袖滑下去,露出明显被上过药的手腕。
谢似淮看了,不为所动地起来。
拿出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再把地上的腰带与沾了血的衣衫收拾放到一旁,他看见桌子上留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似乎对写这个朝代通用的繁楷体不是很熟练。
谢似淮走过去,拿起来,一眼扫过去,内容一目了然。
几秒后,纸条被烧掉。
一推开门,太阳直愣愣地射过来,谢似淮被刺得眯了眯眼。
楚含棠碰巧在院中洗脸,下意识地看向有人出来的地方,见是他也没太大的反应。
她一边扎着碍着自己洗脸的头发,一边笑着道:“谢公子。”
谢似淮抬眼看着她。
如果楚含棠的细脖子没有被白布缠绕着,看起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而白布正好把喉结遮住了,只露出一点儿皮肤。
他看着有种扭曲又愉悦的感受。
谢似淮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喜欢看见楚含棠脖子上的喉结,哪怕存在感并不强,可近日见了莫名地想捏碎在她喉口里的喉结。
池尧瑶也从房间出来了,有点儿憔悴的样子。
但看见他们也会努力地露出个微笑,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带给别人,她走到院子中,“谢公子,楚公子……你脖子这是怎么了?”
走近一看,池尧瑶才注意到楚含棠脖子缠着白布。
谢似淮眼中微光流转,目光轻如风地落在她的脸和脖子上。
他很平静。
楚含棠眼珠子转了又转,似狡黠的猫儿,“昨晚上茅房,摔了一觉,把脖子给摔伤了,小伤,但我看着也难看,想用东西遮住。”
池尧瑶想象不出来要如何摔才能把脖子给摔伤?
“需要我给你看看么?”
她摇头,“不用了,不是很严重,昨晚我就给自己上过药了。”
池尧瑶颔首,“那便好。”
终于糊弄过去了,楚含棠不自觉用手碰了下白布。
这样说实话有点儿热,怕是伤口还没好就被捂出痱子了,她正想着这件事,谢似淮走到了面前,“楚公子,我有话想跟你说。”
池尧瑶闻言抬起头,却还是识时务地去了别处,让他们相聊。
他被勒伤的手腕藏在袖子中,语气听不出情绪,温和如常,“我看到楚公子你留下来的纸条了。”
楚含棠压低声音道:“谢公子,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不会跟别人提起半个字的。”
谢似淮笑了,“为何?”
她愣住,实在摸不清他出牌的套路,“嗯?”
谢似淮垂眸盯着楚含棠的脖子,“为何不跟别人说,你为何要替我隐瞒呢。”
“我,我天生性格不怎么样,所以朋友很少,希望也能跟你成为朋友,所以,我会替你保密的。”
她觉得自己撒谎如流水顺畅。
谢似淮弯唇一笑,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想和我当朋友?”
楚含棠听似言之凿凿,“没错,之前我是做过不少错事,不过和谢公子你经历过这么多事后,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如果有电击测谎仪,她很有可能被电击晕死过去了。
他眼尾抬起,眸光淡淡,似在咀嚼着这两个字,“朋友么?”
她点头,“是。”
谢似淮抬腿往外走,“我以前没朋友,现在没朋友,将来也不会有朋友,我不喜交朋友,也敢肯定楚公子你不会成为我的朋友。”
“不过倒是喜欢杀人,楚公子你可以试一下。”他笑着说。
楚含棠默默地让路,给他离开。
“什么!”
楚含棠差点儿从床上滚下来,早上吃完东西就回来补觉了,谁知道忽接受到系统让她去走剧情的通知。
系统冷静自若地看着好像即将要发疯的楚含棠。
它缓缓地掏出一本原著,翻开写到沛州内容的章节。
【宿主您要走原主的剧情,在池尧瑶午睡的时候偷亲她,维持您变态痴恋女主的人设。】
楚含棠不肯。
听着有点儿猥琐,而且她怎么能在清醒的状态下亲得下嘴。
也不是听着有点儿猥琐,而是很猥琐,楚含棠试图挣扎,商量道:“这是关于主线的剧情么?我觉得不是什么必走的剧情点。”
系统坚持己见,【抱歉,在我们这里,这属于必走的剧情点。】
楚含棠尝试触碰它的底线,“如果我不去走这个剧情呢?”
这个剧情太挑战她的极限了。
系统的机械音仿佛带了一丝温柔,【任务终止,我们将送宿主您上西天,并且会为您念经超度一日。】
她一声不吭地下床,表情像是吃了苍蝇般,穿上鞋就往房外走。
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了坐在院中看医书看得睡了过去的池尧瑶,附近没其他人。
池尧瑶白裙飘飘,裙摆拖在地,靠在椅子上,纤手和医书搭在膝盖上,睫毛细长,双眼闭着,肌肤细腻,形状好看的唇微抿着。
楚含棠脚步放轻走过去。
池尧瑶浑然不觉,呼吸自然,面容恬美,给人感觉很干净。
她纠结死了。
偷亲还是不亲?大家都是女孩子应该没事吧,在现代楚含棠也亲过室友和自己的闺蜜,可她们是在清醒状态下,而且是开玩笑的。
还是亲吧,不然就要上西天了。
轻轻一碰就离开!
楚含棠屏住呼吸,弯下腰,慢慢靠近池尧瑶,碰到了。
真是节操碎了一地。
正准备离开,她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外走进来还站在了不远处的谢似淮。
他表情寡淡,却笑着,“楚公子你这是又被种了巫术么?”
楚含棠瑟缩了一下,跌倒在地。
而池尧瑶迷茫地醒过来,不知发生何事,是听见谢似淮的声音后醒的,睁眼的第一眼只看到楚含棠面色发白地跌坐在地面上。
她赶紧伸手过去想扶,“楚公子,你为何坐在地上?”
楚含棠怎么说得出口?
池尧瑶见她迟迟不起来,直接扶上她手臂,“地上脏,还是……”
楚含棠躲开了。
池尧瑶的手顿在半空,很不解地看着她,“楚公子?”
谢似淮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也朝楚含棠伸出手,手指白净无伤痕,是用了一种特殊的粉遮住了伤,所以还是一如既往的悦目。
他轻声询问,“不起来么?”
楚含棠目光落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上,心脏一下跳得比一下厉害。
这次准要死!
之前还跟谢似淮再三解释自己不是故意要亲池尧瑶的。
第25章 喂粥
看着他们两个人伸过来的手,楚含棠打了个寒颤,不敢在谢似淮面前再碰池尧瑶,更不敢牵着他的手起身,于是靠自己爬起来。
池尧瑶略感尴尬地收回手。
谢似淮好整以暇站着,目光却意味深长地落到她身上。
楚含棠觉得自己暂时不能留在这儿,找了个借口到外面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由于惧怕瘟疫的传染,街上比以往少了一半人以上。
她稀里糊涂走着,逛到了青楼门前,此处的生意也受近来的瘟疫传言影响,一夜之间由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
不过站在门外招揽客人的青楼女子仍然不少,见到楚含棠便甩帕子,抛媚眼。
不知为何,看着她们,她脑海里先浮现的人是沉壁。
楚含棠踏上台阶,问其中一名女子关于他的事。
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沉壁昨日为何要去拦住推去焚烧尸体的车。
感觉此事不简单。
前夜,池尧瑶、白渊和沉壁在房间聊过一段时间,但他们似乎还是不知道她父亲放在太守府里的东西究竟在何处。
可直觉告诉楚含棠这件事或许跟沉壁有关联。
又或许他在同他们交谈的时候隐瞒了什么,到底还是不信任他们。
倘若她能在他这里挖出点儿有用的信息,那么池尧瑶对自己的好感度也许也会跟着提升。
肩衣滑到胳膊肘的女子听了,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嘴角,用手轻轻推了她的手臂。
“看不出来小公子心仪的是沉壁呢,不想试试女人的滋味么?”
旁边的几位姑娘听了也捂唇轻笑,弄得楚含棠想立刻调头就走,女子的滋味?她没那个作案工具,也没把自己掰成百合的心思。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留下来了。
不就是被揶揄几句而已,能得到有效消息便好。
楚含棠露出个笑容,学着《红楼梦》里的贾宝玉说话调调:“好姐姐,你就同我说说关于沉壁的事,我想多了解他一下。”
女子柔柔地摇着扇子,见这个容貌昳丽的小公子嘴那么甜,心情倒是还不错。
毕竟青楼生活总是枯燥乏味,跟好看的人说说话能略解一二。
她回答之前反问一句,“小公子你若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沉壁不就好了,何必兜兜转转来问我们呢。”
楚含棠又是一声好姐姐,叫得人心花怒放的。
时至今日她已经是撒谎不眨眼,“可沉壁不愿跟我说这些事,这两日我见他郁郁寡欢,却不知原因,望好姐姐指点一二。”
女子打量了楚含棠几眼。
她眼神渐渐透露出几分怀疑,“可我觉得小公子你面皮眼生得很呢,好像没怎么见过你来此处。”
楚含棠表面淡定自若,但赶紧补救,“我就是近段日子才结识沉壁的,一来便会直接去寻他,好姐姐没怎么见过我也属常事。”
女子怀疑消退。
大概是认为看起来很有钱的小公子没有理由算计她们这些青楼女子或小倌,因为她们要钱没有,身子倒是有一副。
不过给他也不亏,俊俏又嘴甜的小公子谁不想要呢。
她放下戒备,说起了八卦,“小公子你是想得到沉壁的真心,才会如此打听他?”
楚含棠违背良心地点点头。
跟青楼之人谈真心,还真是被家族宠坏了的小公子。
这样的小公子怎么就没看上自己呢,至少能保证赚不少银子。
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可惜,感叹道:“小公子你还是换一个喜欢吧,沉壁他这个人没心的。”
她追问,“为何?”
“前些日子被灭门的太守有位捧在手心上的千金,她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喜欢上了沉壁。”
女子低头刮着自己染成红色的指甲,十指纤纤。
她语气淡淡,“你也知道,像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高攀得起太守?沉壁接客不少,男男女女都有。”
楚含棠沉思,“然后呢?”
女子又笑了,“太守膝下无子,只有一女,你若是太守,会让自己的女儿去青楼赎一个小倌出来,然后看着她嫁给他么?”
古代这种背景,即使是民风再开放,他们也不太能接受这种事。
太守坚决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站在父亲的角度看,这叫将女儿从歪路上掰回去。
楚含棠没有说话。
女子瞧不起沉壁可怜到几乎没有的自尊心,都在青楼里了,还谈什么自尊心?在她们眼里就是假清高。
“之前太守千金是打算偷偷替沉壁赎身的,可他似乎要维护自己尊严一样,死活不愿意让她替自己赎身,像个傻子一样。”
她们所在的这家青楼有个规矩,赎身可以,但要经过本人同意。
楚含棠想,沉壁不像是为了维护自尊心才拒绝赎身的。
会不会是他怕被太守千金赎身后,两人便会永远地纠缠不清,也怕自己就此沉沦,自以为会自私地毁掉了这个好姑娘的一生?
所以宁愿留在青楼里,时刻地警醒着自己不要妄想一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过楚含棠也不是沉壁,所想也只是猜测罢了。
女子见她安安静静,“对了,小公子你今日待会儿要是想见沉壁,恐怕也见不了。”
楚含棠沉吟,“他不在青楼?”
老鸨有事喊女子进青楼,她也没空多聊了,“他不在,据说是去了焚烧太守府尸体的郊外,今日是那个死去的太守千金生辰。”
“焚烧太守府尸体的郊外具体位置,好姐姐可知?”
楚含棠急切地问。
心中莫名有一道声音让她立刻去找沉壁,尽管可以先回去告诉池尧瑶他们再去找他,但心中那道声音让人临时改变了主意。
女子转身进青楼,嗓音柔美,“出了城门,直行三里路便是。”
沛州的郊外古树枝繁叶茂,翠色朦胧,随处可见长春花,花香四溢,天际的青光一片,却无端显得附近新堆的坟头凄凉萧瑟。
而楚含棠要找的沉壁站在其中一个坟前,默默地看着。
坟前有刻着名字的石碑。
他今日穿戴整齐,不再是青楼那种薄到仿佛能看见里面的衣裳,这样一看宛如知书达礼的翩翩公子。
在这个朝代,讲究入土为安。
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死后都想风光大葬,所以很少会进行焚烧尸体的。
但在瘟疫面前,还是会变通。
太守一家无一例外进行的都是焚烧,留下的只有骨灰,不过官府还是派人给有身份的人堆坟放骨灰。
楚含棠见沉壁平安无事,便站在不远的地方,没有蓦然出现。
只见他抬起手缓缓地抚摸过上石碑上的字,以前总是露出讨好客人的笑的脸此刻面无表情,眼眶却微红,落下一滴清泪。
沉壁以前不敢玷污心中的明月,待她死后,才敢偷偷触碰,其实他就是一个懦夫。
连大约猜到是何人害死他们一家的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沉壁忽然坐下来,靠着石碑,嘴角却溢出了血。
楚含棠一见,难以置信地冲过去,手忙脚乱想扶起他,“沉公子,你怎么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沉壁却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居然还在笑,血越流越多,“小公子,你怎么叫谁也都叫公子,我这种人如何担得起公子二字呢。”
他偏头看石碑,忽道:“我知道你们为何会夜探太守府。”
人命关天,楚含棠硬是想将沉壁扶起来,“先别说此事了!”
沉壁摇摇头,“小公子,我服了毒,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你就不要折腾了。”
她喘着气看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服毒?”
他抬手擦了擦血液,“我前几日便想这样做了,只是又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我想给她再烧些纸钱和过完这个生辰再走。”
口中的她应该就是太守之女了。
楚含棠直勾勾地看着面色愈加苍白的沉壁,他坦然笑了笑,“小公子,我告诉你那东西在何处便是,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太守千金常晚也总是用这种同情又心疼的眼神看他……
她替自己解释,“我一开始来找你确实是因为藏在太守府里面的东西,但我现在不是为了那样东西才想救你的。”
沉壁低声道:“我知道。”
他娓娓道来,“我在青楼多年,最会看人了,小公子你说的是真话,可我不想把那样东西交给你们,也是想保你们一命。”
那样东西放在太守府的书房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用小小的机关匣子装着。
经过数次明里暗里地搜查也没被发现,藏物之处确实安全。
沉壁那晚拿出来后试过了,打不开,心有顾虑,又不敢去找那些精通机关的人帮忙开。
打开后,他们肯定是第一个看见里面东西的人。
后来忽然想起常晚很久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太守府藏着个滔天的秘密,事关当今圣上的。
她也是信任他,连这种事也跟他说了,就不怕被泄露出去。
可当时沉壁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了让他多问几句,在胡言乱语。
难道太守府灭门一事与当今圣上有关?沉壁惶恐地想。
可即使猜对了,那又如何。
他只是一个青楼任人折辱的小倌,在当今圣上面前形同不入眼的蝼蚁,如何能替他们寻回一个公道?
不能,沉壁心如死灰。
他没有文化,目不识丁,还是认识常晚后,她教他认字的,听说她母亲是武将之后,武功也不差,偶尔也会教他防身之术。
沉壁生母也是青楼女子。
所以他也是自小便在青楼长大。
自认耍耍小聪明还可以,可面对江湖上的事,甚至牵扯到皇室的事,他便如同无头苍蝇只会乱转了。
思想受所学所知局限,沉壁也不想的,但改变不了。
本来他想带着这个秘密入黄泉的,可刚才在见到楚含棠冲出来扶住自己的那一刻,顿时改变了想法。
何不赌一赌呢?
也许他们就能打开那个小匣子,还能查清太守一家的真正死因是什么,日后可以公诸于众。
沉壁在断气前,将小匣子被转移到什么地方告诉了楚含棠。
楚含棠用银子请人好好地安葬沉壁,再请人回去将他服毒自尽死了一事告诉青楼的老鸨,安排好这一切才去找那个小匣子。
她带着小匣子回院子时,池尧瑶正在院中同白渊说话。
他们见到了,好奇地问:“楚公子,你怎么看着失魂落魄的样子,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
谢似淮依然坐在屋顶上,听到声音,似随意地往下看一眼。
楚含棠将小匣子从袖中拿出来,双手递给池尧瑶,“池姑娘,这是沉公子让我转交给你们的东西。”
池尧瑶一见到这个小匣子,脸色就变了,赶紧接下来。
她尽量保持平静,“沉公子让你转交给我们的?那沉公子现在在何处?我们想见他一面。”
楚含棠前不久亲眼看着沉壁死,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沉公子服毒自尽了,这是他临终前拜托我转交给你们的。”
【恭喜宿主,女主池尧瑶好感度加十,叠加之前的过后,好感值为四十五。】
楚含棠听了没反应。
白渊骇然,那天晚上,其实沉壁并没有告诉他们小匣子在哪儿,始终坚持说去太守府只是因为想再看看他心上人住过的地方。
而他们尽管有所怀疑,也不能逼迫沉壁,最后只好让人离开。
万万没有想到才没过几天,他竟然服毒自尽了。
池尧瑶再问:“那沉公子临终前还跟你说了什么?”
楚含棠望着他们的眼睛,“没说什么,只说小匣子的机关难解,就连他也不曾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自然也是打不开,拿到便回来交给你们了。”她情绪低落。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白渊却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树,不知在恼怒些什么。
池尧瑶将他砸出血的手拉下来,深呼一口气,“白大哥!”
楚含棠毫无准备地又被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穿书到现在没有一天是不被吓的。
谢似淮旁观着,眼眸微转,视线落到她脸上。
看来是被一连串发生的事弄得心神不宁,楚含棠现在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唇色微白,眼睛却仿佛只盯着池尧瑶看。
当看到坐在屋顶上的他时,她又是一惊,无意识后退几步,显然是想起自己偷亲池尧瑶被别人看见了。
楚含棠目前还不知谢似淮接下来会怎么对付她。
他们得到想要的东西,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沛州,走水路去清镇。
楚含棠在现代晕车,晕船,穿书来到这个世界好像也没变,一上船就想呕吐,脑子晕乎乎的,除了吃饭外,一般不怎么动。
走水路需要五日才能到目的地。
她意识微微涣散地躺在小阁房里,几乎是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池尧瑶知道楚含棠身体不适,会在饭点亲自送饭菜过来给她。
小阁房里没有点烛火,光线很暗,楚含棠像条死鱼般生无可恋地躺着,面容憔悴,不晕车或不晕船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她的绝望。
“咔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道月光洒进来,门又被关上了,光也随之没了。
楚含棠努力地睁开眼,似因身体虚弱,看东西都模糊了,手脚也软绵绵的,“池姑娘?”
清瘦的身影走到床边,端起碗,勺子盛了白粥,递到她嘴边。
白粥寡淡,闻起来没什么味道,楚含棠食欲不振,但清楚就算没胃口也得吃一点儿,不然身体更无力。
她张开嘴,喝下那一勺白粥。
可能喝得有些急,再加上喂粥的人把勺子放得略歪,导致粥水顺着唇角滑落。
楚含棠刚想抬起犹如被抽走骨头,没什么力气的手擦擦,拿着勺子的人用拇指缓缓地拭擦掉了,指腹冰凉,感觉有点儿熟悉。
好像是……
还没等她想到那个名字,谢似淮含笑道:“这样的楚公子仿佛一掐就会死,如同毫反抗力的小猫小狗。”
楚含棠猛地咳嗽,刚刚还没咽下去的粥呛到喉口。
他依然端着碗,坐在床边于黑暗中看着她,“怎么,这是见今日来的不是池姑娘,楚公子失望了?”
她艰难地咽下那口粥,“不、不是,怎么会呢。”
谢似淮见楚含棠虚弱到说话都不利索的地步,整个人不知为何有种快要跃升到极致兴奋状态的倾向,但玉面仍如菩萨,温良柔和。
忽记起眼前这个人是病态恋慕着池尧瑶的男子,他又觉得恶心。
可恶心归恶心,谢似淮又是盛了一勺白粥再次喂到她嘴边。
“既然如此,那继续喝粥吧。”
楚含棠哪敢继续让他喂自己,不怕粥里面有毒,都怕他喂到最后突然直接灌进来,噎死她。
她竭力地想坐起来,“我来就好,不麻烦谢公子了。”
谢似淮没伸手过去扶楚含棠,助她一臂之力,而是笑吟吟看着,“池姑娘就喂得,我就喂不得了,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楚含棠有苦难言,“我只是怕麻烦谢公子。”
他忽笑得诡异,“楚公子不怕麻烦池姑娘,却怕麻烦我?”
楚含棠知道今天为什么是谢似淮进来送吃的给她了。
肯定是见她从上船到现在一直以身体不舒服为由,霸占着池尧瑶的时间,还让对方给自己喂饭粥。
楚含棠进退不得,只好道:“若谢公子不嫌麻烦,那就有劳了。”
谢似淮笑着将盛着白粥的勺子送过去,她潜意识不想张嘴,他的手停着不动,勺子抵在缺乏血色的唇上。
“楚公子为什么不张嘴?是连张嘴的力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么,需要我帮你?”
楚含棠张嘴了,被熬得恰到好处的粥顺着喉咙下去。
可她吃得太急,又呛到了。
谢似淮便等到她不咳嗽再喂,看起来很是贴心的,但他越是这样,楚含棠的心就越是七上八下,总感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明明喂一碗粥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可是在楚含棠这里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他喂得慢条斯理,她又不好催促,只能张嘴等着,像等待主人投喂的小动物。
好不容易将一碗粥喝完了,楚含棠僵硬的身子才放松一点儿。
谢似淮把空碗放到一旁,长睫漆黑,眼眸扫过她气色还是不佳的脸,心中破坏欲到达巅峰。
他静看半晌,声音如初,缓缓问:“楚公子吃饱了?还用我去盛多一碗进来么?”
楚含棠没胃口。
能吃完一碗粥已经是在船上吃得最多的一顿了,之前池尧瑶喂她,也才吃半碗而已。
变成谢似淮喂楚含棠后,她怕说话太多,他会厌烦。
于是楚含棠硬生生把一碗粥都吃完了,不过吃多点儿,力气好像也回来了一点儿,只是想吐的感觉也更严重了些。
谢似淮便站起来,端起碗准备出去,“那楚公子好好休息吧。”
楚含棠躺回床上,想了想喊住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谢似淮往外走,“戌时。”
门再次开和关上。
原来又到夜晚了,她艰难地换了个姿势,接着睡觉,由于睡得太多,现在只能进入浅度睡眠,属于半醒半睡状态。
到了亥时,池尧瑶放心不下楚含棠,走过来看看她。
小阁房很暗,池尧瑶举着一盏灯进来的,瞬间把窄小的空间照亮。
躺在床上的楚含棠眼皮颤了颤,睁开眼,眼睛不知怎么的,看东西还是模糊,只能大概看得见个轮廓和颜色,“是谁?”
走进来的人穿着纯白色衣裳,在船上梳洗不太方便,没再梳少女发髻,而是也扎着高马尾。
“是我。”池尧瑶将灯搁在旁边,再到床边拿她的手把脉。
楚含棠心放下来,“池姑娘。”
池尧瑶仔细地给她把着脉,“楚公子好点儿了么?”
她强撑着精神说:“好一点儿了,就是还有些头晕,还有……我的眼睛好像也看不清东西,不知道跟晕船有没有关系。”
可晕船怎么可能跟眼睛看不清有关系呢?楚含棠清楚是清楚,但还是想问问。
池尧瑶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跟晕船没关系,而是楚公子你近来吃过几种烈药,身体一下子承受不住,导致某个部位血液堵塞,眼睛暂时看不清。”
楚含棠摸摸眼睛,叫苦连天,“那要多久才能恢复?”
池尧瑶想了片刻,“顺其自然需要几日,但若楚公子想尽快好,我现在回房拿针过来,针灸一番明天应该就能无碍了。”
她立刻道:“那麻烦你了。”
眼睛看不清东西,太没安全感了,楚含棠宁愿被针扎。
池尧瑶朝门口走去,“那你等等我,我现在去拿针,很快回来。”
时间过去距离池尧瑶离开小阁房,已经有一刻钟了。
楚含棠见她还没回来,不禁有些担心,幸好之前被谢似淮喂了整整一碗粥,现在有力气站起来了。
她慢慢地走出去,刚出到小阁房门口就看到不远处的甲板上坐着一个人,白衣,高马尾,身姿瘦削,因为是坐着,身高未知。
“池姑娘?”
楚含棠喊了一声,可太虚了,声音不大,还被水浪掩过了。
池尧瑶刚不是说回房给她拿针过来扎么?怎么现在坐在甲板上了?
她揉了揉又晕又疼的脑袋,脚步没停,向船甲板走,依然看不清人脸,仿佛能自动打上马赛克一样。
楚含棠走上了甲板,不厌其烦地又了叫一声,“池姑娘?”
这次背对着她坐的人终于有反应了,侧了侧身。
没想到船被巨大的水浪一拍,狠狠地摇晃了一下,楚含棠本来晕船就虚弱,被这么一晃,怎么也站不稳,直愣愣地朝前砸过去。
谢似淮不自觉地用手抓住要砸向自己的人,而她呼吸喷洒到他脖颈上,唇还擦过了他耳垂。
楚含棠懵了,这是什么老套的剧情?靠得近了,她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不是女主池尧瑶,而是男二,谢似淮……
就在此时,谢似淮耳垂传来了一阵酥麻之意。
他心中闪过一丝怪异与难堪。
第26章 古怪
船摇晃几下后恢复正常,楚含棠忙不迭地站直,甚至有些结巴了,“抱、抱歉,我刚刚认错人了。”
谢似淮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身形颀长,如此看来跟池尧瑶的相差甚大,他微微一笑,白衫随风晃动,更是显得腰窄腿长。
“把我认成了池姑娘?”
楚含棠狼狈地点头,“我眼睛出了些问题,看不清东西。”
夜色浓郁,他垂眸看着她,笑问:“难道要瞎了?”
船外小水浪拍打着船壁,现在无论行船有多稳,对她来说还是折磨,想呕吐的冲动愈演愈烈,拼命调整呼吸好像还是不行。
楚含棠听着谢似淮这句话,总感觉他在诅咒自己。
又或者是还在嘲讽她能认错人这件事,毕竟他跟池尧瑶可没半点儿相似之处。
可刚刚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不过她好歹是已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淡定道:“只是出了一些小问题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不会瞎的,谢谢你的关心。”
谢似淮也不在乎楚含棠故意歪曲自己那句话的意思,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他神色不改,抬步离开甲板,似要回去休息了,“如此便好。”
等谢似淮一离开,楚含棠就趴到船栏那里吐个畅快。
这辈子要是再乘一次船,自己就是倒霉蛋,她扶住船栏,呕得脸乃至耳垂都泛起红色,胃部仿佛也在时不时痉挛着发出抗议。
好难受。
原主的身体太差了,神似正在腐朽的容器般,一遇到不舒服,难受直接加倍。
主要是因为服药后有的副作用。
吐完后,楚含棠顺着舷墙坐下,毫无形象,恍如气若游丝地掏出塞在腰间的帕子擦擦嘴。
她想回小阁房,但是没力气。
“啪”一声,楚含棠自暴自弃地躺下去,细瘦的身体瘫在甲板上,像一条被渔民捕捞上来,缺水无力的鱼儿。
这艘船是他们包下的,船上没其他人,他们在这个时辰大部分都休息了,只能寄托希望在池尧瑶身上。
夜晚偏凉,甲板上的风还挺大。
她后面甚至萌发了要不要爬回去的念头,刚伸手出去向前,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面前。
楚含棠缓慢地抬起眼。
白色的衣摆,笔直的双腿,被精致腰封束着的腰,很快就看到了少年那张眼角眉梢皆带着笑意的面孔,是谢似淮去而复返。
几秒后,他半蹲下来。
“要我帮你么,楚公子。”
一双漆黑的眸子看过来,似乎要把人扯入古井的漩涡之中。
可楚含棠还是点了点头。
她极为吃力道:“麻烦谢公子带我回小阁房,我日后必定报答。”
虽然不知道池尧瑶为何迟迟不从船舱里出来找自己,但楚含棠觉得自己倘若再在甲板上吹一夜的风,小命恐怕都要没了半条。
每次出声叫人,都被水浪掩盖过去,她差点怀疑是不是老天爷在捉弄自己了。
不过大概也有声音太小的原因。
谢似淮似在思索着,薄唇微动,又像是在问她,“报答么,可楚公子你有什么能报答我的呢……”
楚含棠有预感自己快晕过去了,“有、有的,肯定会有的,以后再想也不迟。”
他终于朝她伸出了手。
楚含棠险些喜极而泣,却在谢似淮倾身过来时闻到一股浓郁却不会让人排斥的香味,陌生又熟悉。
她无意识呢喃,“你好香啊。”
谢似淮面如冠玉,闻言眼睫轻颤,眼神却有些不正常。
但她还是在把手放上去的那瞬间就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依然没能坚持回到小阁房便晕了过去。
他倒是履行诺言,将楚含棠带回了小阁房,看着她安静地躺在床上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寂静无声的船舱中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池尧瑶眼神空洞,手拿着针包,站着一动不动,似没有思想的木头人,看要行走的方向应该是去小阁房,却不知为何成了这样。
谢似淮走路形同没声音,从外面走进船舱,径直到了她身前。
而池尧瑶还是无反应。
只见他抬手往她的脸一晃,从袖角洒出去的香粉被吸入鼻子里,池尧瑶突然清醒了,语气有些茫然,“谢公子?”
周围散发着一阵香味,很好闻又容易令人卸下防备,她没多想。
谢似淮“唔”了一声,温和问:“池姑娘深夜站在此处是有事?”
池尧瑶愣了几秒,想起自己是要回房间拿针包给楚含棠针灸,可为何感觉缺失了一段记忆?
怕楚含棠等太久,池尧瑶对他说,“我刚刚回房间拿针包,想去给楚公子进行针灸,她眼睛出了点儿问题,需要活血化瘀。”
谢似淮弯起双眸,“那我就不打扰池姑娘了。”
看着池尧瑶走去小阁房的背影,他表情平静,外表无辜又纯良。
完全不像给池尧瑶下了巫术,让她在此站了许久,导致无法及时去找楚含棠进行针灸的人。
谢似淮走到船舱的小窗前,弯下腰,手肘随意地搭在窗台前,下巴枕在手背上,头散漫歪着,抬着眼往外头深不见底的水面看。
水面涟漪不断。
他原意是不想池尧瑶在深夜时去给楚含棠治眼睛,才对她用不经常用的巫术。
原因是什么不重要,谢似淮也无所谓,更不会去细究,心之所向,想做便做了,不受束缚。
只是没想到楚含棠会拖着虚弱的身躯从小阁房走出来,还走到甲板上错认他是池尧瑶,被船晃得跌倒。
想到此处,谢似淮仿佛又感受到耳垂上残留着奇怪的触感。
他眨了眨眼,抬手轻轻一碰,冰凉的指尖碰上曾被楚含棠触碰过的耳垂,随后,忽然用力地一擦。
白皙指骨连同耳垂被擦得将近要出血,片刻后,谢似淮放下手。
他注视着自己差点要被擦掉一层皮的手,并不心疼。
丰城时,谢似淮对中了巫术,以吻作答的楚含棠并不生排斥。
毕竟那样的她跟自己从前养过的猫儿颇为相似,那只猫儿也喜欢用嘴巴蹭他。
可如今,楚含棠没有中巫术,神智清醒,也不像他以前养的那只猫儿了,而是一个男人,而他又恰好看了青楼那些荒谬的书册子。
那般行为令人作呕,男与男……无论如何都难以忍受。
谢似淮抬头望今夜没有月亮的天空,手指有规律地敲着窗台。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楚含棠对池尧瑶做过多少偷偷摸摸的事情,像个变态一样。
以前的她以为掩饰得很好,却没一件能逃脱他的眼睛。
在前段时间,楚含棠不知道为什么有所变化,不再悄悄地嗅闻池尧瑶的贴身衣物,或者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用手碰碰她。
自认没被发现还沾沾自喜,行为如同阴沟里的臭老鼠。
就在谢似淮怀疑楚含棠还是不是以前的楚含棠的时候,她又偷亲池尧瑶了,在院子中,蹑手蹑脚地俯身靠近,唇贴上唇。
跟以前一样,但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却说不出来。
可不妨碍谢似淮厌恶楚含棠此等行径,他那时在想,不妨真把她嘴巴割掉便是了。
如此一来,下次她便不能偷偷地亲池尧瑶了。
刚才在甲板上看着楚含棠奄奄一息的样子,谢似淮想置之不理,任她自身自灭的,不过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回去。
谢似淮俯视着匍匐在地的少年。
在沛州,他第一次朝也跌倒在地的楚含棠伸出过手,但她坚持自己爬了起来。
今夜谢似淮第二次朝躺在地上的她伸出手,不同地点,差不多的姿势,楚含棠这次将被风吹得微凉的手搭了上来,相碰。
她的手比他的小很多,却同样的骨节分明,细长。
掌心贴着掌心的瞬间,谢似淮刚刚还没到达极致的兴奋便是在此刻到了,兴奋得连身子都轻轻地颤抖着。
仿佛楚含棠将手搭在他掌心时,就是主动地把性命交到他手上了。
谢似淮喜欢这种愉悦的感觉,却还是不喜欢身为男子的楚含棠,甚至因为这种感觉因她而生,由她而来,所以感到难堪、古怪。
皇宫的大殿中檀香浓郁,龙椅上坐着一名看似很年轻的皇帝。
成堆的奏折堆放在书案,他面容温润如玉,一份一份地批阅,而不远处跪着几个人,他们颤颤巍巍地向坐在上面的人汇报事情。
皇帝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抬头看他们,目光平和,“搜遍太守府也找不到那样东西?”
底下之人硬着头皮,“是。”
皇帝笑了笑,站起来,绣有龙纹图案的袍服拂过椅子,“池老的女儿也没抓到?”
他们已经冷汗滚滚了,“回圣上,尚未,因为此事必须得在暗中进行,我们已经尽力找江湖上的人去追捕她了。”
殿内烛火明暗,他半张脸被阴影吞噬,恍若修罗。
“若他们找到那样东西,还带来了京城,朕定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
皇帝举起茶杯,抿了口茶,若有所思地看着某一处发呆,“你们之前说过有一江湖少年护送着池老的女儿?他是何方神圣?”
他嗤笑一声,“一个少年竟然就能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死了一批又一批派过去的人。”
他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蓄须的男人回道:“我们只查到他是闻名于江湖的接镖人,是这几年才出现的,成名于初出茅庐的一次接镖。”
皇帝似乎来了兴趣,“初出茅庐的一次接镖?”
“据说他初出茅庐接的那一趟镖,也是护送活人,偏偏那活人掺合了江湖上的盟主之位的争夺。”
男人回想打听回来的消息,“江湖上有不少人加以截杀,可全被他反杀了。”
“江湖上不缺高手,但他们却被一个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所杀,传出去后,他很快便名震江湖了。”
皇帝放下茶杯,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不可思议地笑了声,“十五岁的少年能把前去阻拦他的江湖高手全杀了?”
他们以为皇帝在怀疑自己在糊弄他,忙为自己开脱道:“江湖上都这么说的,绝不是臣等胡编乱造。”
皇帝看了他们一眼,“朕知道你们不敢胡编乱造。”
“圣上英明。”他们匍匐在地,偷偷用袖子拭擦快流下来的汗。
他招来太监为自己重新研墨,语气听不出情绪,“那如今这个少年尚且未到二十岁吧,十八,还是十九?不愧是年少有为。”
“回圣上,是十九。”
皇帝颔首,回去坐下,“那你们可打听到他当年是如何把那么多江湖高手杀掉的?”
他们不太确定道:“曾有目击者说那些江湖高手忽然举剑自相残杀,而少年坐在一旁看,由于那人后面痴傻了,便没人信他。”
“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邪门的东西,能瞬间令武功高强的人自相残杀,一定是那痴傻之人乱说的。”
皇帝却不这么认为。
他挥手让他们下去,“罢了,你们下去,记住务必活捉池尧瑶。”
大殿又变得安静,小太监磨墨的手脚也不禁放轻,怕扰到圣上,被降罪下来。
皇帝垂眸看着被磨开的墨水,提起笔,在白纸上写下刚劲如银钩的两个字,巫术。
他们不太信世上会有如此邪门的东西,但他知道有一样东西可以。
那便是巫术,江湖上会巫术的人很少,可是并不代表没有。
少年会用巫术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居然能用巫术同时控制武功精湛的众多江湖高手。
只要会巫术,控制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数量可以是一城人,不过控制会武功的人就不太行了,更别提是那些江湖高手。
所以那个少年会的巫术跟别人不一样,或者与前朝的邢女有关?
皇帝搁下笔,低低地笑了。
在水中保持匀速前进的船遇到了风雨,豆大的雨滴砸得船啪嗒响,楚含棠在颠簸中转醒,非常不舒服地低吟一声。
池尧瑶坐在旁边睡着了,针包放在手侧,听到声音便醒了。
她点燃蜡烛,再倒了杯水,“楚公子,先喝口水。”
楚含棠被池尧瑶扶着喝水,睁着眼看过去,发现自己眼睛还是没好,“池姑娘,你还没给我施针么?”
池尧瑶熟练地再次把她的脉。
“我拿针包回来小阁房的时候,发现楚公子你晕了过去,后面又下起了大雨,船身颠簸,下针不好下,我便尚未下针。”
提起晕倒,楚含棠才记起发生过什么,是谢似淮带她回来的。
自己要走去甲板的这件事与池尧瑶没关系,楚含棠也不准备说出来,怕她会内疚,只是还是有疑问。
船不大也不小,但取个针包也用不着那么久吧。
“池姑娘,你取针包怎么取了那么久?是不是中途遇到了什么事?”楚含棠问出口。
池尧瑶像是听不明白,看了一眼针包,“我一取到针包便回来了,没遇到什么事,我回房之时,素心也睡下了。”
楚含棠跟她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你确定是一取到针包便回小阁房找我了?”
池尧瑶点头,“没错。”
楚含棠觉得奇怪,分明是池尧瑶太久没回来,她才会出小阁房找人的,难道是因为自己独自一人在黑暗中估算时间产生了错乱。
她以为池尧瑶离开很久了,事实上对方才离开没多久而已?
如此说来,似乎也合理。
池尧瑶见楚含棠好像很在意这件事,又道:“只是针包不知被素心放到哪儿了,我不忍叫醒她,自己找了一会儿才找到。”
楚含棠托着头,晕船晕得连想事情都想不了了。
池尧瑶又扶她躺下,“今晚的暴风雨怕是等到明日才会退下去,明日我再给你针灸,后日就能恢复了,相差一日罢了。”
在船有剧烈颠簸的情况下确实不宜扎针,楚含棠有分寸的。
她是想早些让眼睛好,但不想让自己被扎成刺猬,“也好,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
她晕了一个时辰,池尧瑶也守了一个时辰,楚含棠得知后愧疚不已,赶紧说:“那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楚含棠是要获取池尧瑶的好感度,不是要她为自己辛苦劳累的。
池尧瑶也没硬撑。
孤男寡女深夜待在小阁房里不是很好,楚含棠刚才是晕倒了,没有意识,怕会出现意外,现在是醒了过来,情况不一样。
她眼睛有了不少红血丝,也是乏了,“那明日我再来看楚公子。”
楚含棠摆了摆手,“好,池姑娘快回去休息吧。”
池尧瑶走了,她却睡不着了。
楚含棠没忘跟谢似淮在甲板上发生了什么,船一晃,她似饿狼扑食一样扑向他,虽说他们都知道是因为船晃,站不稳才会如此。
她的嘴好像还擦过了他的耳朵。
不过谢似淮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不然当场就可能把她扔下水里了,楚含棠想。
等身体好一点儿了,她决定练扎马步,把自己的底盘巩固结实。
否则,跌跌撞撞的成何体统,知道来龙去脉的谅解她事出有因,不知道的也许会误以为身为“男人”的她向谢似淮投怀送抱。
楚含棠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眼珠子转来转去。
既然是谢似淮带自己回小阁房的,那有机会还是得跟他好好道谢。
翌日,暴风雨过去后天边一片蔚蓝,风平浪静。
楚含棠气色好了些,觉得躺得身子骨也疼了,便打开小阁房的门走出去,被阳光刺得眼睛想流泪。
柳之裴正坐在甲板上看鱼儿,余光看到有人,往这一边看,“楚公子?你身体好点儿了?”
她揉捏着被枕得酸麻的手臂,也踏上甲板,“好点儿了。”
柳之裴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地说:“听说从楚公子上船到现在都是池姑娘照顾的你,真是好福气。”
楚含棠恨不得一脚把他踹进水下面,福气?这福气给他要不要?
从上船到现在,她半条命几乎没了,在柳之裴看来居然是好福气,人类的脑子果然是有差异性的。
楚含棠宁愿不晕船,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去接近池尧瑶。
不想再和柳之裴这种满脑子只有水的人说话,她一声不吭地站在附近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池尧瑶一从船舱里出来,就看到在甲板上的他们,“楚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楚含棠轻声道:“比昨天好多了,不想在里面闷着。”
孔常搬了张桌子出来,素心拿着矮小的椅子跟在后面。
他们想在外面吃早饭,里面坐太多人显得逼仄,还不如船舱外宽阔,且能赏景,他们问过池尧瑶的意见后就行动起来了。
早饭相比于午饭和晚饭,不是很丰富,但也有七到八个菜。
楚含棠今日总算有食欲了,之前吃了几顿白粥,感觉整个人飞升成仙,不为世间的美味佳肴动心了。
今日,世俗的欲望又回来了。
站在甲板上,看不清有什么菜,她下去,还帮忙摆放椅子。
素心见楚含棠病容憔悴,脖子上还包着白布的样子,如娇贵体弱的小公子,也不忍她干活,抢回来,“楚公子你还是坐着吧。”
孔常看在眼里,鼻孔里哼出声音,觉得楚含棠极会利用自己的俏皮囊勾引小娘子。
就连素心也被她勾了去了!孔常恨恨地咬着牙。
楚含棠靠他们很近,无意间发现孔常用一种仿佛被人戴了绿帽的眼神看着自己,她觉得无辜,不知道怎么就又得罪男主的小厮了。
又不是她故意偷懒不干活的。
等摆好桌椅,白渊和谢似淮恰好一前一后出来。
池尧瑶让他们坐下吃东西,楚含棠识相地让白渊坐到她身边,自己则又被迫地坐到了谢似淮一旁。
饭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楚含棠没空想太多,见他们都动筷了,也抓起筷子吃。
也可能是吃得太急了,她一下子没拿稳筷子,两根筷子越过桌子,滑不溜秋地滚到桌底下。
楚含棠自然是弯下腰捡筷子,只不过桌子太矮,无法探头看桌底,只能靠着手在下面摸索着,摸来摸去,突然摸到一双腿。
好像是谢似淮的腿,说时迟那时快,楚含棠急急忙忙缩回手。
可就在她缩回手的前一秒,谢似淮措不及防地站了起来,所有人愣在原地,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楚含棠的眼神很平淡,却无端令她感到心底发凉,两股战战。
不就是摸了一下他的腿么!用得着那么大反应?大不了给他摸回去?楚含棠求生欲极强地想这个方案实施的可能性为多少。
答案貌似为零。
第27章 夜半
池尧瑶试探问:“怎么了,谢公子,是饭菜不合口味么?”
楚含棠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谢公子这是让位置给我好捡筷子呢,真是贴心。”
谢似淮也没有揭穿,表情看似温和如常,静静地看着她摸索着地面把筷子捡起来后,眼睫半敛,又坐回原位,继续吃东西。
饭桌上安静了片刻,但因有柳之裴和楚含棠,注定会吵吵闹闹。
看着他们不断地拌嘴,池尧瑶哭笑不得,不过多日来的郁闷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唇角有时还会弯一下。
白渊见她终于露出些发自内心的笑容,也颇有感慨。
即使是不愿意承认,楚含棠的确是能令池尧瑶开心,他怔忪了几秒,目光黯淡地埋首吃饭。
等吃完饭,楚含棠又犯恶心了。
晕船其实不宜太饿,更不宜太饱,刚刚她吃得太多。
池尧瑶只好给楚含棠配了一些快速消食的药,白渊则回自己的房间,很少出来,不知在里面捣鼓什么。
谢似淮对他们的事漠不关心,喜欢每日给自己的匕首拭擦。
船一路西行,离目的地愈发近。
柳之裴今日见楚含棠好了不少,还以为接下来有人跟自己聊天,在船上的日子不会很枯燥,谁知道她吃一顿饭后又虚回去了。
他站在池尧瑶旁边,看她为楚含棠施针,听说是治疗眼睛。
刚才吃饭的时候没怎么留意。
原来楚含棠的身体有那么多毛病,柳之裴觉得奇怪,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楚公子,你能看见么?”
楚含棠太阳穴被扎了两针,模样有些滑稽。
她听完柳之裴的问题,觉得有点儿好笑,“我现在是看不清东西,而不是瞎了。”
他像是后知后觉想起楚含棠在饭桌上还是能准确地夹到菜的。
刚瞎的人确实不能这么灵活,她应该是看东西模糊了。
柳之裴望着泛着银光的长针一根一根地扎向楚含棠,打了个寒颤,“扎针之后,明天就能彻底好了?”
池尧瑶专注地下针,却也能分神回道:“没错。”
认真做事的人最有魅力,柳之裴听到池尧瑶的声音,注意力立刻转移到谨慎地给楚含棠下针的她身上了,看得微微出神。
楚含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柳之裴捕捉到她的眼神,也不管,反而光明正大地欣赏着美人。
扎针需要的时间较长,池尧瑶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会守在楚含棠身边,柳之裴不想给她们独处的机会,也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
楚含棠不是男人,但现在也是个伪男人的身份,大概能读懂一些他们的心思。
大多数男人天生对神神秘秘的女人感兴趣,柳之裴到现在还不知道池尧瑶从哪儿来,为何要到京城去。
正因为这份好奇心渐渐深了,他也对她一举一动很是关注。
原著里,柳之裴就是深陷爱慕女主之路一去不复返。
素日的情场浪子爱而不得,有些读者看得心酸,楚含棠偏偏看得身心舒畅,她就喜欢看这种剧情。
他们即将到达清镇,小说的第四个男配傅清仁也要出场了。
谢似淮是五大男配之首的病娇男二,楚含棠是出场第二的“痴汉男配”,柳之裴是第三个浪子男配,傅清仁便排在了第四。
楚含棠对傅清仁的印象很好。
他是一个温润如玉,真正的谦谦公子,终生只爱池尧瑶一人,大户人家嫡长公子,却连个通房都没有。
但有一个缺点,就是太虚了。
她是因为原主服用多种药物,所以身体才偶尔不适,但暂时也不会那么频繁,而傅清仁的病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了,吹风也会病。
就像男版的林黛玉。
有些古代人很长情,傅清仁不过是在儿时见过池尧瑶一面便情根深种了,长大后还是如此。
楚含棠正想着清镇的剧情点,池尧瑶俯身过去给她拔针了。
柳之裴看得直皱眉,针头上有血,“楚公子,不疼?”
池尧瑶动作很温柔,楚含棠只有被蚂蚁轻轻地一叮的感觉,也不疼,“一点儿也不疼,不信,你也可以来一针。”
“楚公子说笑了,在下又没病没痛,扎针会损伤身体的。”柳之裴对这些没什么温度的长针敬而远之。
楚含棠就知道他是怕的。
池尧瑶却一本正经地说:“柳公子说得不对,即使没病没痛,适当扎针并不会损伤身体,只要扎对部位,还能会让人更舒服。”
柳之裴尴尬一笑,“是么。”
她举起一根针,寒光仿佛在上面一闪而过,“倘若柳公子不信,我现在可以给你试一下。”
他不想在美人前露怯,答应了。
不久后,小阁房传出一声凄惨的尖叫,然后外面的人听见池尧瑶语气无奈道:“柳公子,我的针还没扎下去呢。”
柳之裴捂脸,恨不得原地去世。
他前一世肯定是欠了这楚公子,这一世才会被她这般下面子。
楚含棠一点儿也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笑得拍床,“丢不丢人?不敢就说不敢,还打肿脸充胖子。”
谢似淮在外面听着她的笑声,将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匕首插回鞘。
几日后,清镇。
粘稠炽热的空气包围着附近,地面被晒得滚烫不已。
就连马也不愿再前进半步,他们只好下马车,步行入内,楚含棠脖子上还圈着几层白布,热得汗猛流。
柳之裴让她先把白布拿下来,认为有点儿伤在脖子上又怎么了,男人爱美也不是不可以,但伤又不在脸上,何必遮遮掩掩。
他还热心肠想给楚含棠解开白布,被她抬手打掉,“我乐意。”
柳之裴咕哝了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就不理这件事了。
谢似淮扫了一眼楚含棠的脖子,再看她的脸,汗水蹭湿了碎发,眉眼似乎也被水清洗过,皮肤白里透红,更是介于雌雄之间。
她行为不拘小节,手随意撑着腰,举着水袋大口喝水。
他转过头去,没什么表情。
由于马始终不肯前进,他们接下来全是步行,走进了清镇,楚含棠忽感到有一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清镇跟丰城、沛州相比,异常荒凉,酷热与风沙的扑面而来,给她感觉在沙漠边缘行走着。
他们的呼吸无声无息中变得沉重,被晒得眼睛眯起。
镇里很少人走动,有也是以布遮面盖脖的,穿白色的长袍。
楚含棠在进镇前,把所剩无几的水都喝完了,现在想找人问问哪里有水可以喝,或者哪里有水买。
如果再不喝水,真要被渴死了,这里面最不经晒的人就是她了。
于是,楚含棠一看到人就不管不顾地上前问:“你好,请问此处哪里有水?”
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碧色眼睛的人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
楚含棠见他不说话,以为是刚刚风沙太大,对方没听清,再问一遍,“你好,请问此处哪里有水,我可以付银子买水。”
当初看原著看到关于清镇内容时,她刚好心情烦躁,不怎么想看剧情,只想看感情线,经常跳章。
毕竟楚含棠平常看小说都只看四十或五十万字左右的。
原著一百五十多万字,对她来说有点儿长了,经常跳章也不奇怪,所以如今对清镇不太熟悉,只记得有傅清仁这号人物。
“我们此处不欢迎外人。”
楚含棠等了一会儿只等到碧眼人说这句话,反应迟钝数秒,“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途经此处,干粮和水都没了,想……”
碧眼人沉默几秒,转身就走了。
留下她在风沙中凌乱,还是不知道哪里有水喝,心中盼望着傅清仁赶紧出现。
池尧瑶也留意到楚含棠这一边的情况了,皱了皱眉。
她有些后悔为了绕近路去京城,选择经过清镇了,此地看起来诡异,周围白天如烤炉般热,风沙又大。
可惜他们一路而来,需要补给,不然也无法走出清镇附近似戈壁沙漠的地方。
目前重中之重是要找到水源,池尧瑶见楚含棠嘴唇干裂,伸手到腰间的水袋摇了摇,发现自己的水也喝完了,给不了她。
一一问过去,他们都没水了。
只有一个人至今还剩下小半袋水,那就是谢似淮。
池尧瑶无奈之下只好问他愿不愿意先把剩下的水给楚含棠喝,在他们之中,她此刻最缺水。
谢似淮低眼看挂在腰间的水袋,“我之前喝过这水袋的水了。”
此话一出,众人颇拿捏不住他的想法,不知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这句话听起来又像一句推托之辞。
楚含棠几步走到他面前,“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谢似淮看了她一会儿,笑了,温柔道:“既然如此,那楚公子便拿去喝吧。”
对缺水的人来说,这小半袋水仿佛甘露,楚含棠喝了几口才感觉自己活过来,“多谢谢公子的水。”
他看着她因喝得太急而残留了些水渍的唇角,“楚公子客气了。”
清镇的房屋都是只有一层的泥房,应该是为了适应此处的天气。
此处没有客栈之说,他们也暂时找不到容身之所,只能在路上消耗着体力,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池尧瑶越发心急。
谢似淮面上不见丝毫慌张之色,若无其事打量着清镇。
只是视线偶尔扫过挂在楚含棠腰间的两只水袋时停顿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含棠的心情跟池尧瑶一样,被风沙弄得烦躁。
不过他们还是幸运,遇到了一个心地好的妇人,将他们领入了自己的泥房,答应让他们在此住上一晚。
泥房在外面看着不大不小,内里却别有乾坤,东南西北各有两间房间,一共有八间房间,住下他们也是绰绰有余。
妇人告诉他们,每间房里都放着一个装满水的缸,如果喝水或用水可以直接用。
方圆几里只有一口井,他们平时需要水便会去那里背回来。
泥房的外墙低矮,妇人领他们回来一事,住在附近的人不知为何都知道,探头出来看他们,眼神各异。
楚含棠有好几次跟那些人对上视线,他们都是匆匆移开了。
给他们安排好房间后,妇人压低声音再三嘱咐晚上千万千万不要给不认识的人开门,说到后面又改成就算是认识的人也不能开。
不给不认识的人开门很正常,连认识的也不能开?
楚含棠不是很理解,“为何?若我的朋友有急事找我……”
妇人猛地打断她,“不行就是不行,除非小公子你不要命了!”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太过于激动,妇人又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我们这里有个传说,那就是夜半会有鬼敲门。”
谢似淮靠在墙上,听到夜半会有鬼敲门,总算有点儿兴趣了。
妇人说,清镇一直以来都流传着一个夜半鬼敲门不能开的传说,一开始没多少人信,直到近几年来,他们坚信了。
不仅是外来人被夜半鬼杀了,就连他们当地人也不能幸免。
夜半鬼会在午夜来敲门。
还会模仿别人的声音来蛊惑欺骗待在房间里的人,一旦给夜半鬼开门,那么就会消失,只留下一滩血。
就连尸体都会找不到。
楚含棠听得毛骨悚然,“只要不给他们开门就行了?”
妇人一双碧色的眼睛发着亮光,诡异又好看,“不开就行了,夜半鬼不会破门而入的。”
池尧瑶和白渊从来都不相信鬼神之说,只觉得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但在妇人面前也不好反驳。
入乡随俗,他们答应妇人晚上绝不会给人开门。
妇人得到他们再三肯定才放心,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外出归来,忽见到这么多陌生人入住自己家,剑眉拧得紧紧的,却也没说话。
妇人拿出了大饼给他们坐在由矮墙围起来的院子吃。
大饼硬邦邦的,口感不好,楚含棠倒了一碗水出来,把饼放进去浸湿再拿出来吃。
谢似淮扯下一块饼,放进嘴里,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不吃了。
楚含棠吓一跳,差点想把口中的都吐出来,小声问:“有毒?”
他望着院子外面,“难吃。”
她顿时无言以对,见谢似淮瘦骨嶙峋的样子,被社会主义思想熏陶过的心又软了点儿,掰下自己的饼,放进水里泡泡,再给他。
“你试试这样会不会好些?”
干硬的饼被水泡过后呈现微软的状态,被楚含棠拿在手里。
谢似淮细长的眼睫微动了下,冷淡地看着,却也不伸手过去拿。
楚含棠顺着他的视线看自己的手,理解成别的意思,“我刚刚洗过手了,手是干净的。”
其他人各怀心事也没注意他们。
谢似淮吃了那块被水泡软了的饼,是就着她的手吃。
薄唇唇角不小心擦过楚含棠拿着饼的手指头,她差点儿就直接缩回手了,但是及时停住了。
楚含棠猜想谢似淮是不想弄脏手,被水泡过的饼不像干饼那样不沾手,湿了后黏糊糊,蹭在指腹上,需要等吃完了再洗干净。
“还要么?”
楚含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也不是很在意,反倒为谢似淮没那么厌恶自己而高兴。
这说明接下来的日子暂时不用担心他会提早杀了她。
自从在沛州偷亲了池尧瑶无意被谢似淮发现后,楚含棠这几日来没一天是过得顺遂的,怕他会因此事而折磨自己。
按照系统颁布的任务,楚含棠需要苟命苟到大结局章。
虽然要走剧情,但她始终牢记着最好还是不要得罪喜怒无常,心理扭曲的病娇男二。
说楚含棠怂也可以。
可她在现代社会又不会遇到这种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穿书人,武功又低,实在是没办法对着说杀人就杀人的谢似淮硬气起来。
楚含棠又掰下一块饼放在水里,贴心地再送到他嘴边。
他却转开了脸,“不饿了。”
如果楚含棠没有算错,谢似淮只吃了一口干饼和她递过去的一口湿饼,加起来都不够她塞牙缝,他居然说不饿了。
若不是楚含棠之前就见识过谢似淮如此行事,恐怕还不敢相信。
不吃了就不吃吧,楚含棠自己还没有吃饱呢,将他剩下的一大张饼拿了过去。
她吃到一半,见谢似淮安安静静地坐着,又想找些话说,“谢公子,你相信有夜半鬼么?”
他反问,“你相信么?”
楚含棠思忖着,然后摇摇头,“不相信,我是无神论者。”
“我也是啊。”谢似淮听言眉眼一弯,看着真是好相处极了,谁能想到这个脸上时常带着笑的少年是一个内心扭曲阴暗的病娇呢。
一双眼睛清澈见底,衣着干净整洁,除了身形偏瘦,其他地方几乎无可挑剔。
就连看过原著的楚含棠也有一秒的失神,回过神来,又莫名想挪了挪屁股,坐远一点儿。
色相惑人,实则蛇蝎心肠,用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了。
谢似淮艳丽的五官随着院中烛火晃动忽明忽暗,笑容不减半分,“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不存在的鬼,而是人,不是么。”
楚含棠也同意,就算是有,那也是由人变成的。
最可怕的还是人心。
但她也没打算跟他深入聊这个,把饼吃完,再烤一会儿火就被妇人催促着回房间休息了。
入夜后,温度急速下降。
晚上很冷,楚含棠脱掉满是沙尘的外衣,只穿里衣蜷缩在被褥里打寒颤,咬紧牙关,跟过冬一样,清镇的昼夜温差不是一般的大。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有人敲门,“楚公子。”
楚含棠立马醒了,裹着被子坐起来,抬手揉揉困倦的眼皮,半睁着眼往房门口看,听声音听出是那一名妇人,“李大娘?”
“夜晚冷,我是来给楚公子送多一张被褥的,着凉便不好了。”
原来李大娘是来送被褥的,楚含棠忍住寒意,掀开被子,穿上鞋子,朝房门走去。
手碰上门把,她忽然清醒了,缩手回去,感觉一阵阴森从脚底窜起,后怕不已,“李大娘,你也给我朋友送被褥了么?”
李大娘“嗯”了一声,“都给他们送去了,还剩下楚公子你的。”
楚含棠不敢开门,还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不冷,谢谢李大娘,你拿回去吧。”
他们住在隔壁,应该能听到她们的声音吧,为什么没动静。
清镇太古怪了。
李大娘笑道:“等到后半夜会更冷的,多一张被褥有备无患,你还是留着比较好,我都送到这儿了。”
她抱紧身上的衣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看,“可不是你让我们晚上不要给任何人开门的么?”
门外沉默了几秒,李大娘像是被逗笑了,“任何人不包括我。”
楚含棠还是坚决不开门。
她钻回床榻的被褥里面,“李大娘你还是请回吧,我也很困了,确实也不冷,一张被褥足够了。”
李大娘突然猛地拍门,声音还是那一把声音,却带着愤怒,“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送被褥,你不感恩也就算了,还拒之门外?”
楚含棠彻底确认有问题了,“你不是李大娘!”
李大娘狂笑,拍门却一下比一下重,门板震动得摇摇欲坠,“我是李大娘啊,楚公子,给我开门,快给我开门!”
她声音越来越尖锐,“快些开门!我是来给你送被褥的!”
楚含棠吓得浑身颤抖,靠着墙也没安全感,更担心其他人现在的情况,也不敢再回外面的人话了。
她捂住耳朵,可李大娘的尖叫声还是能传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才安静下来,可长夜漫漫,晚上还没过去,楚含棠缓缓地放下捂耳朵的手。
太安静了,她似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指还是抖的。
楚含棠深呼一口气,拿出防身的匕首紧紧握住,冒出冷汗后感觉更冷了,时刻怕李大娘还会去而复返。
池尧瑶、谢似淮他们呢?他们真的听不见她这里的动静么?
楚含棠想去找他们,但是又没那么胆子,衡量过后决定一夜不睡地熬到天亮。
门外不再有响声,她拉紧的神经松懈了一点儿。
忽然,有一道高挑的身影投在门上面,抬起手敲了敲门,“楚公子,你睡了么?”
谢似淮的声音。
楚含棠抓紧滑落到腰间的被褥,不知道该回答还是不回答,或者说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谢似淮。
门外之人见里面久久没有回应,又敲了下门,“楚公子?”
她惴惴不安,语无伦次对外面说:“你怎么证明你是谢公子?”
门外之人轻轻地笑了,“楚公子这是让我证明我是我?那你要我如何证明我就是我呢?”
怎么说成绕口令了?楚含棠思来想去,“我问你一个问题,回答正确就是了。”
“好麻烦啊。”只见门外的影子抬起腿,一脚利落踹开门,直接走了进来,谢似淮目光缓缓地落到床榻之人身上。
月光温柔地从房门照进来。
床上的少年披头散发,衣衫凌乱,领口不知何时被蹭得大开着,露出凹凸有致的锁骨。
还有一截脆弱纤白的脖子,晚上没有圈着层层白布,一个还有痕迹的牙印在上面很是突兀,喉结也清晰可见……
前面还是毫无起伏弧度。
被褥堆在楚含棠细腰附近,也许是前不久惊吓过度,肩头还在颤,又因贴身里衣布料薄滑,不小心滑了下去,露出半个肩膀。
她愣在原地,还残留着恐惧,
谢似淮朝楚含棠走过去,然后缓慢地弯下身子,浅笑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睛,“不是我,还能是谁?”
楚含棠确定他就是谢似淮了,李大娘说过只要不开门,那些传说中的夜半鬼就不会破门而入。
他拿着冷冰冰的匕首,鞘尖忽落到楚含棠的手臂上,一寸一寸地往上移动,勾住滑落下来的衣衫,提上了那一手便可掌握的肩头。
似好心地给她提起衣衫,却又要隔着一把匕首,没有直接接触,仿佛还是有些抗拒什么似的。
第28章 同床
楚含棠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手忙脚乱地穿好,再披上外衣,然后下床。
她还是很没有安全感,又怕挨谢似淮太近,惹他不满,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捋了一下,说了一遍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谢似淮缓步走到房间紧闭的窗户前,抬手一推。
“咔吱”一声,窗外面堆着的风沙被推倒,发出刺耳的声音,还有夜间的阵阵冷风冲进来,呼呼地响。
若是说刚才房间的温度是冷,现在的温度是极冷。
楚含棠疑惑地看着他打开窗,冷得几乎两眼一翻,抱紧身上单薄的衣衫,“怎、怎么了?”
谢似淮没看她,淡定道:“不久前也有人敲我的门。”
风声有点儿大,楚含棠差点儿听不清他的声音,“什么?也有人敲你的门,敲我门的人自称是李大娘,那敲你的门的人是?”
提及此事,她后怕地看了看被踹开后至今为止还没关上的门。
谢似淮看了一会儿,从容不迫地将窗重新关上,指腹多了些沙尘,“楚公子。”
楚含棠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含茫然看着他,“什么?”
他抬步往外走,丝毫不惧门外是否会有李大娘口中所说的夜半鬼,“来敲我门的,自称是楚公子你。”
见谢似淮走出去,楚含棠忙不迭也跟了上去。
虽然待在谢似淮身边也挺危险的,但她回想了一下李大娘猛地敲门时的场景,宁愿担惊受怕地跟着他,也不愿独自留在房中。
楚含棠一出到外面,有一种将被冷死的错觉扑面而来。
晚上的风沙比白日严重不是一点儿,她摸了自己的脸一把,总感觉脏了,“你说去敲你房门的人……夜半鬼自称是我?”
谢似淮心不在焉地扫了眼她,“楚公子认为我是在骗你?”
楚含棠立刻否认,“没有,我是绝对相信你的,谢公子怎么可能会骗我呢,只是我好奇那夜半鬼的声音真的和我一模一样么?”
敲她房门的李大娘的声音好像真的是李大娘,可李大娘又怎么会做出那种行为?
他将匕首插回自己的腰封间,“一模一样。”
冷风不断,将被踹开的房门吹得晃动,楚含棠一个哆嗦,往前走一步,还差一指距离便贴上了站在前面的谢似淮。
她持续地摩挲着手掌,借此御寒,“那你给她开门了么?”
他越过院中矮墙,望向外面,眸色与夜中似也与阴暗融为一体,“我开了。”
楚含棠脱口而出,“你没死!”
“你想我死?”谢似淮回头看,却发现不知何时楚含棠站得离自己这么近了,垂眸往下看,她的眼睛、鼻梁、唇,皆是近在咫尺。
眼尾还残留着微红,鼻梁小巧高挺,唇也曾被抿成胭脂色。
他淡然地一扫而过。
其实楚含棠也没有这个恶劣的心思,只是想说李大娘说的那个夜半鬼的传说不是真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惊讶你胆子大。”
“那你看到谁了?”
也就是说他来找她的原因是这个,因为被“她”午夜敲门了,想把事情弄清楚。
楚含棠想明白了。
谢似淮朝自己房间方向看了看,为没能把那个模仿楚含棠声音的不知名东西给杀掉而感到一丝遗憾。
他极轻地说:“蒙着脸,看不清,过了几招后,让人给逃了。”
逃了。
能在谢似淮手底下逃走,武功应该了得,幸亏自己刚才没开门,不然可能就没命了。
可这一本又是无关鬼怪的纯古代小说,看过原著的记忆和系统不会骗楚含棠,那么夜半鬼肯定是人。
既然是人,武功又不错,为何不直接像谢似淮那样踹门而入?
楚含棠将心中所想悉数说出来后,玩笑道:“难道他们还是很讲礼貌的人?”
谢似淮的笑意不达眼底,“楚公子这是在指桑骂槐我么?”
夜半鬼不踹门而入,他却干脆利落地一踹入内,她发出感叹他们是不是很讲礼貌的人,无意间把他也牵扯进去了。
但楚含棠发誓,自己说话时没想那么多。
“谢公子误会了,我感激谢公子从惊恐中解救我出来还来不及,怎么会埋怨你没礼貌。”
她又问,“池姑娘他们呢?”
自己和他都被敲过门了,那么他们恐怕也无法避免,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开门。
谢似淮莞尔一笑,“楚公子若想知道,不妨去敲一下他们的门。”
楚含棠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有一件事没弄清楚,“我好像没有听见你房间传来什么声音,你是不是也没能听见我这边有响声?”
房间与房间之间根本没有隔多远,要是在普通地方,大叫一声就可以听见了。
而他无论何时都是平静自持,如同没血性的人。
“都听不见,不过应该是因为此处的房屋构造比较特殊,能将隔壁房间的声音全阻隔掉。”
还有一点,那就是夜晚出门可能会中一种失传已久的巫术。
天地之大,巫术的种类也繁多,有弱,有强。
这种巫术对谢似淮来说似乎影响不大,但对其他人则一定会起作用,而楚含棠也出来了,却同样没有丝毫影响。
跟上次一样,她中了那女子的巫术后,过几日便自动解除了。
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楚含棠,眼露些茫然。
不知谢似淮在想什么,也不知此处夜间外面能令人不知不觉中巫术的楚含棠跑向池尧瑶房间,轻轻地敲了下门。
“池姑娘?”
等了几秒,在她以为等不到回应的时候,里面才传出一道带着点儿不确定的声音,“你是楚公子?”
知道池尧瑶还在房间里,楚含棠松了一口气,对方是平安的。
她也顾不上要在谢似淮面前跟女主保持距离了,掩饰不住的关心,“对,是我,刚刚是不是也有人敲门,那个人自称是谁?”
谢似淮靠墙而立。
池尧瑶见外面的人并没有剧烈地拍门和立刻让自己开门,有几分相信是楚含棠了,却还是没贸然开门。
她武功不错,倒是没有楚含棠那么害怕与狼狈,还算镇定地坐在房中间,从头到尾,脑子条理清晰。
“来人称是白大哥,说是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来了,他被刺伤了,赶过来带我走。”
太神奇了。
没想到那些模仿他们声音的夜半鬼还对他们有点儿了解,连他们当中有人被追杀也知道。
池尧瑶在听说白渊受伤了也没冲动开门,算是理智型的女主了。
不愧是她的聪明女鹅,楚含棠下意识地点点头,“可你想起李大娘的话,并没有开门,那人便换了一张面孔,发狂地拍门是么?”
池尧瑶看着房门,“没错。”
略一迟疑,她起身走到房门,“难道楚公子你也是如此?”
楚含棠一激动,不经大脑地将倚在不远处的谢似淮扯了过来,房门上瞬间变成了两道人影,“我和谢公子都是。”
谢似淮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她拉住自己手腕的手。
被这么看了一眼,楚含棠立马放手,“对不起,没弄疼你吧。”
他转动了一下手腕,“没事。”
要说池尧瑶刚刚对站在外面的人是不是楚含棠还半信半疑,到此刻是完全相信他们是自己认识的人了。
池尧瑶的手碰上门,“那你们现在要进来,还是我出去?”
谢似淮道:“你若出来可能会中能产生幻觉的巫术。”
什么?还有这回事?楚含棠想了想,“还是算了,你留在房间里等到天亮,我们去找其他人,确认他们如今是否安全。”
反正谢似淮在身边,她可以狐假虎威,纵然他也是个潜在的危险。
池尧瑶的心微动,“我如何能让楚公子和谢公子为了我们置身于危险之中?”
【恭喜宿主。】
【女主池尧瑶好感度再次加五,叠加之前的过后,好感值为五十,距离目标数值还差五十,任务成功就在眼前!】
楚含棠听到系统提示好感度升的机械音,瞬间精神了。
她笑着对里面道:“池姑娘跟我还客气什么,等等,我先跟你对好个暗号,不然待会儿要是有人模仿我的声音再来找你怎么办。”
池尧瑶低声,“你说。”
楚含棠也压低声音,“你问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多少个字。”
池尧瑶微顿,第一次听这个,“那,敢问楚公子,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共有多少个字?”
谢似淮也是第一次听,长睫毛眨动了下,看向楚含棠。
“二十四个!”
她说完就往靠他们最近的柳之裴房间走,走了几步,见他还站在原地,顿时泄了气走回来,却只敢拉他的袖角,“我们一起走?”
楚含棠观察着谢似淮脸色。
今夜,她尝试揣摩他的心思,循循善诱道:“你不是也很想找出来敲你门的那个人么?”
她自己一个人可不敢在夜里于此处肆意地游荡。
谢似淮笑得温柔,“我不是想找他,而是想杀他。”
这个回答在楚含棠的意料之外,顺口一问,“那个人出手伤到你了?你怎么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
他不知记起什么画面,面露嫌恶的表情,却又很快被唇角如一张假面具的笑容压了下去,向前走。
“想杀而已。”
他们来到了柳之裴房间,敲门的仍是楚含棠,柳之裴不吭声,她又敲几下,“柳公子,是我,楚含棠。”
柳之裴躺在被窝里,警惕地看着门口,“我还是你爹呢!不开,不开,我不开。”
楚含棠准备转身就走,已经确定没事了,她也懒得跟他废话。
见门外的影子没敲几下门就要离开,不像上一次那样不开门就像疯子一样撒泼,柳之裴从被窝里出来,“你真是楚公子?”
楚含棠原话不动的还给他,“我还是你爹呢。”
柳之裴放松下来了,笑了笑。
“还真是楚公子,不过你怎么在外面晃悠,李大娘不是说过晚上不要开门,也不要出去?”
此刻,天色昏暗,风声呼啸。
“以后有空再跟你解释吧,对了,敲你门的自称是何人?”楚含棠有种她正在查房的错觉。
敲柳之裴门的人自称是池尧瑶。
他差点儿就开门了,但由于那个人说了一句池尧瑶绝对不可能跟他说的话,柳之裴就及时收手了。
池尧瑶怎么可能对他自荐枕席?
柳之裴也好奇楚含棠面对的是谁,“那楚公子你呢?”
她想也不想就说:“李大娘。”
他好像有些惊讶,自己感觉敲门人是有一定规律的,“你的为何会是李大娘?”
楚含棠不知柳之裴心中所想。
她纳闷道:“我又如何得知为何敲我门的是李大娘?”
柳之裴隔着一层门板望着他们的身影,小声嘟囔,“我之前还以为……算了,听你说敲你门的是李大娘后,那应该是我错了。”
他话锋一转,问谢似淮,“那谢公子的是?”
谢似淮神态自然,“楚公子。”
柳之裴这下子彻底确定自己想的那个规律是错的了。
在这夜间,楚含棠把他们住的房间都走了一遍,没有一个开过门……除了谢似淮。
她也累和困了,想和他分开,各自回房间休息,倘若谢似淮真想把装神弄鬼的人揪出来杀了,明日再去查找线索也不迟。
不过楚含棠发现一件事,谢似淮把她的房门给踹烂了。
年纪轻轻为何如此粗暴!他到结局章都没有娘子是有原因的。
而男子身份让楚含棠无法去找池尧瑶或她的侍女素心凑合一晚,只能把目标放在正在眼前的他身上。
白渊、柳之裴、孔常他们三个的房间离楚含棠这里有点儿远。
开口让谢似淮护送自己去跟他们住也不太现实,况且他和她之前在客栈也曾同住过一间房。
一回生两回熟,应该问题不大。
楚含棠厚着脸皮,无比诚恳地问谢似淮愿不愿意今晚跟她一起住。
谢似淮没什么感觉地扫了一眼被自己踹烂的房门,向来情感匮乏,愧疚情绪肯定是不会出现的,“可我房间只有一张被褥。”
她跑回自己的房间把被褥抱出来,“我带过去就行。”
他倒是没有立刻拒绝,“我房间只有一张床。”
这种天气睡地上一晚,第二天起来骨头可能都能被冻坏了,房里又是炕榻,肯定搬不了,楚含棠纠结,“我睡觉占地方很小的。”
他们一人一张被褥,睡在一起算是隔着两张被褥了,看着也不应该会有肢体接触。
谢似淮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楚含棠瞬间绽放友好的笑容,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仿佛还想把他们以前的过节都一笔勾销掉。
得到允许后,她踏入他的房间。
这间房间跟楚含棠住的没太大差别,一张炕榻,角落里摆着一只大水缸,陈旧又破烂的矮桌子放在正对着房门口的地方。
地面是一层毫无其他铺设的黄土,透心底的凉。
谢似淮选择睡靠墙的那一侧,楚含棠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抱着的被褥先放上去,再爬上床。
她躺在了他身边。
一开始,楚含棠紧张到睡不着,后面还是熬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房间安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谢似淮睁开眼,转过头看着睡得正香的她。
他忽有种想杀了楚含棠的强烈念头,一只手缓缓从被褥中伸出,掐住了她的脖子,想看她因缺氧而喘息,在自己面前窒息而死。
但是还没收拢力气,食指却正好压在那一个牙印上。
过了几日,牙印淡了不少,在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粉色。
谢似淮手指一动,鬼迷心窍了般,指腹摩挲过牙印的轮廓,指尖却还是压在楚含棠的颈动脉上面。
可能是太冷了,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有些痒的脖颈,却把他的手指夹住了,耳朵还往下压,擦过他戴着红绳的腕骨。
软糯,温热的触感,却莫名令谢似淮心生反感,他把手抽了回来。
可把手收回去后,似乎又有些不切实际的渴望、空虚之感。
今夜,谢似淮不再是常年浅眠的状态,做起了一个梦。
无尽的黑夜充斥着满天的血腥味,平坦的红土周围匍匐着上千信徒,而贴满血符的祭台上,一名不过四岁的男童被绑在木架子上。
男童长着一张跟谢似淮极相似的脸,粉雕玉琢,皮肤白嫩,扎着小小一撮头发,眼睛睁得圆圆的。
仔细一看不难发现是年幼的他。
一名穿着黑袍的老嬷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咒语,手持着桃木剑,将碗里的狗血洒到男童身上。
还没凝固的狗血顺着小谢似淮的脸流下来,模糊掉整张脸。
眼睛也被泼入了狗血,他还是睁着眼,却只觉眼底一片红色,很疼,看什么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带着腥臭味的血色。
火堆噼里作响,火星四处窜着,只见老嬷举着桃木剑在半空中猛刺了一下,再直勾勾地刺向他的心口。
“且慢!”
传说中诞下男婴后便死了的邢女还活生生的,穿着一套脏乱不堪的巫女服,朝祭台奔走而来。
她撕心裂肺地叫喊,“他是我儿子,不是祭品!”
黑袍老嬷声音沙哑。
像是掺了沙子,“你违背天道,诞下男婴,生父不详,本就是与世不容,如今我们以他为祭,恳求上天息怒。”
匍匐在地的人纷纷重复着这几句话,声音重合起伏地响着。
小谢似淮听着她们这些话,无动于衷地侧头看自己被绑得险些掉了一层皮,满是血的手腕,戴在上面的红绳也脏得不成样子了。
这个朝代一直默认可以以活人为祭品,辅以完成祭礼。
祭台上面除了被绑在木架子上的他,还有不少水果,猪鸭牛羊祭品,还有数不清的香烛。
邢女泪流满面。
她被人抓住跪倒在地,哽咽道:“我继承巫女之位那么多年,哪一次祭礼不是尽心尽力,你们为何还要伤我儿。”
老嬷表情冷酷。
“那是你身为巫女的职责,巫女之位传女不传男,生男便该死,我们留你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
“你生下他后,无法再用巫术,难道还不是上天对你的惩罚?”老嬷遍布皱纹的脸在夜里更加狰狞。
小谢似淮垂眼看着跪在祭台下方的女人,一滴血从眼尾落下。
邢女眼眶充血,“难道不是因为在我生他后的第二日,你们出手干预,导致我身体受损,从此无法使用巫术么?你们这是迷信!”
“你们这是在滥杀无辜!”她字字泣血,指摘她们。
老嬷扔掉桃木剑,用手掐住小谢似淮的脸,长黑的指甲刮破柔嫩的皮肤,留下一道道鲜红的血痕。
他抬眼看着她,目光看似纯粹。
老嬷却不知为何有些惧怕这个眼神,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巴掌,再缓缓看向邢女。
“以前你是至高无上的巫女,身怀精湛的巫术,我们的巫术无法迷惑你,如今你却因生了他,而没了巫术,就不觉得可惜?”
邢女坚定道:“我无悔。”
老嬷却怪谲地笑起,“我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不如就由你亲自给他行祭礼,然后把他亲手放进棺材里,再亲手封棺吧。”
香烛味浓重,烟雾袅袅升起。
邢女疯狂挣扎起来,“你想做什么,我不可能会这样对他的。”
可片刻后,她眼神呆滞地站起来,捡起桃木剑,一步一步地走向被绑在祭台的木架子上的小谢似淮。
桃木剑刺入了他的心口,邢女麻木地端起碗,接下心头血,再在空白纸张上写下他的名字,然后放在火盆里烧得一干二净。
邢女解开绑住小谢似淮手脚的粗绳,将他放进一副小棺材里。
却要在封棺的时候,有一只沾了血的小手从棺材边缘伸出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笑着叫,“娘。”
老嬷冷声命令,“封棺。”
邢女推开那只小手,压回棺材里,盖上棺材盖,再从旁人手里拿过长钉,铁锤,一根一根地钉紧。
封棺完毕,放棺入坑,用红土掩埋,唢呐声如雷贯耳。
不知过了多久,埋人的地方恢复安静,人也全走了。
红土被一个男人挖开,露出那一副小棺材,他打开了棺材盖就看到了一个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的男童。
男人让小谢似淮自己爬出来。
他用小短腿和小胳膊攀爬着棺材壁爬出来,一身祭祀服满是狗血。
男人眼神有些不正常,像是想透过他这张脸看到谁一样,“你爹你娘都不要你了,你以后跟着我吧。”
“要是你娘跟我在一起了,和她生下你的人应该就是我了吧。”
“可她选了你爹。”
小谢似淮没有说话,因为男人掐住了他的脖子,男人英俊的面孔狰狞,在他断气前一刻又松开了手。
男人再摸了一把小谢似淮的脸,笑了,“真乖啊。”
其实,他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穿巫女服的邢女,说没见过是假的。
现实中的谢似淮动了一下。
他眼珠子在眼皮下面转动着,仿佛想睁开眼,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缓缓地蹭了蹭,好像是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梦中画面消散,也平静了下来。
日出天明,风声尤在。
楚含棠一觉到天亮,温度不知何时升了回去,热得她一脚踹开了身上的被褥,不自觉地往温度比较低的地方钻去。
没过多久,楚含棠便将谢似淮挤到墙的最里面。
少年长发散落,睡觉的时候眉眼更是看起来温柔漂亮不少,薄唇微抿,眼睫毛看似乖顺地垂在眼睛下方,呼吸很浅,很难听见。
衣衫贴着身体,隐隐可见藏在下面的骨骼轮廓。
倘若楚含棠先醒过来,看到他这幅模样,可能会先惊叹造物者的不公,然后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下床。
因为把他挤到墙根了,而昨晚她说过自己睡觉占不了多少地方。
不过是谢似淮先醒过来,原因是有一道呼吸频频地落到他脖颈上,带着一股异香,被气息洒到的皮肤,不受控制地既痒又麻。
于是他掀开眼帘,一张放大数倍的脸就在眼前。
谢似淮目光寸寸地扫过楚含棠还陷在熟睡中的脸,“楚公子。”
她眼皮动了动,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梦呓了几句。
楚含棠的长发散在被褥与床上,几缕发尾无意间落到了他手指上,绕了一圈。
而她灼热的气息尚停留在他的颈窝,一丝一丝地渗进皮肤深处。
谢似淮拥有似佛般悲悯世人的面容,而这张绮丽皮囊之下,藏着的是一颗腐烂、扭曲的心,他想直接推开楚含棠。
却不曾想,她无意识地仰了仰头,温软的唇贴上了他的喉结。
第29章 蛊惑
“嘭嘭嘭”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楚含棠被吵得翻了个身,跟谢似淮的距离拉开,面朝着门口,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他。
谢似淮垂放在身侧的手微动,五指不自觉痉挛了一下。
“谢公子!”柳之裴不知为何有些着急地敲门,“谢公子,你可醒了?我看见楚公子的房门被踹烂了,人如今也不知所踪!”
楚公子?
不是她么?楚含棠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大声地找自己,抬头望房门看一下,想坐起来,却不知何时滚到了床边,一动便滚了下去。
“啊!我的屁股!疼!”她屁股先着地,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谢似淮慢悠悠地坐起来,墨发长到腰间,绑腰系带微松,此时眼尾敛下,看着毫无形象地揉着自己屁股的楚含棠。
站在门外的柳之裴敲门的动作停下了,好像是楚公子的声音。
不过他没听错吧,楚含棠说,屁股?疼?什么屁股疼?
屁股为什么会疼呢?而这间好像是谢似淮的房间,她怎么会在里面?柳之裴有点儿头晕。
他把耳朵靠近门听,“楚公子,你这是在谢公子房间里?”
楚含棠扶住破桌椅爬起来,“是我,我的房间门坏了,在谢公子此处借宿一晚。”
柳之裴想起刚刚听到的那句话,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那,那你说的屁股疼是怎么回事?”
她感觉自己的屁股肯定被摔青了一大片,没多想,“当然是被你吵得摔地上了,所以才屁股疼,不然我的屁股怎么会疼。”
原来如此,柳之裴想歪了。
这个世上可不是只有摔倒屁股,屁股才会疼,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方式也能疼。
他尴尬咳嗽几声,“谁说只有摔倒才会屁股疼……也罢,你没事就好,我这不是关心你才会到处找你?楚公子真是不识好人心。”
屁股连着大腿,楚含棠腿也一抽一抽地疼,站着更加不舒服。
但也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床的,的确怪不了别人。
她看着门外的人影,发自内心地道了声谢,“那就多谢柳公子的关心了,池姑娘他们呢?”
昨晚千叮嘱万嘱咐不要开门,池尧瑶应该还是没事。
柳之裴吐槽道:“你怎么每次都会先问起池姑娘,他们没事,也都在找你。”
谢似淮没有理会他们,站起来便拿过放在床尾后面的外衣穿上,听到这句话,动作似乎也毫无停顿。
他将腰封摊开,绕到后面包住了自己的腰,再熟练地扣上。
腰线流畅。
一身黑衣劲装,贴合着腰身,腰与腰封之间有一把匕首横插其中,窄口袖角处露出一截手腕,长腿在衣摆之下,黑靴子踩着黄土。
楚含棠见谢似淮快要穿戴整齐了,也忙拿过自己的外衣迅速套好。
在她穿好衣裳,将脖子的牙印用白布遮住后一秒,谢似淮走到房门前,抬起双手拉开房门,一抹光斜斜照进他漆黑的眼眸。
柳之裴无聊地倚在墙边数挂在不远处的风干腊肉,见他们先后出来便站直了,“谢公子,楚公子。”
谢似淮唇角抿起,温和地笑了笑,“柳公子。”
看着他的笑颜,阅美人无数的柳之裴有一丝恍惚,不知谢公子的母亲到底是如何的一个绝世美人,竟生得出他这样的儿子。
可不知是不是柳之裴的错觉。
有时候看见他笑,自己有点儿瘆得慌的感觉。
人活在世,需要面对的人或事很多,渐渐地会自愿或被迫地戴上面具,可对外的面具始终是面具,只有骨子深处才是真正的自己。
柳之裴向来会辨人,却分辨不出谢似淮到底有没有戴着面具。
楚含棠屁股现在都还疼着,走路姿势看着还怪异,“走吧,带我们去找池姑娘。”
面对正经事,柳之裴二话没说,将他们带去见池尧瑶。
只是在走过去的路上,他看着楚含棠走路姿势就想笑,“楚公子,你这样走路好像螃蟹。”
楚含棠抡起拳头就想给柳之裴来一下,“你摔一下屁股,可能比我走得还难看。”
他笑道:“在下谢绝。”
柳之裴看了眼谢似淮,无心问:“你们两个昨晚睡在同一张床?”
她忍住还想揉屁股的冲动,“当然,否则我在地上睡一晚,今天你起来看见的应该是我冻僵的尸体。”
他认同,昨晚那种天寒地冻的温度,就算是裹着一张被褥睡地上,第二日不死也得落一身病,“幸亏楚公子不是半夜摔下床。”
楚含棠也庆幸。
谢似淮听他们说个不停,莫名感觉聒噪得很,却还是笑着。
心想,若柳之裴再多说一句话,那自己就找机会,一针一针地缝上他的嘴巴。
可能柳之裴得上天眷顾,接下来没说话了,走在前面带路。
楚含棠跟池尧瑶他们相见后,仔细地将昨晚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就在所有人沉默思索着此事的古怪之处时,李大娘还算客气地过来叫他们去吃东西。
昨日她临时决定带他们回来,家里只有大饼,今日煮了热粥。
李大娘招呼他们坐在院中。
她丈夫满脸胡须,身形粗犷高大,帮忙摆椅子什么的,见到他们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经过昨晚敲门一事,楚含棠今日看着李大娘有些不自在,听见对方的声音更严重,见她递盛满粥的碗过来,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他们这次很默契地没有多说话,有所顾忌了。
反倒是李大娘察觉到不妥,昨日他们坐在院中吃大饼还吃得挺欢快的,尤其是那位被人唤作楚公子的小公子最是活泼多话。
今日却一言不发,令人生疑。
李大娘双手擦着腰间的围布,一张偏黄的脸略有不安。
她看着安静喝粥,长相细皮嫩肉的楚含棠,试探问道:“楚公子,这粥合不合你口味?”
忽然被叫,楚含棠差点儿被呛到,“好喝,谢谢李大娘。”
李大娘的丈夫蹲在角落里,低眼看地上黄土,自己喝粥,仿佛不关心他们这一群人的事。
但李大娘跟他不一样,发现不对劲儿,想问问清楚,还想问昨晚有没有发生怪事。
毕竟他们这样的反应确实异常。
不等她先问,楚含棠犹豫了几秒,见他们不反对,便直说了:“昨晚,有一个自称是李大娘您的人来敲我的门。”
李大娘的丈夫抬起眼看向他们,眼神很是复杂,却又在他们看过去的那一瞬间收敛起来。
“我?那楚公子你有没有给她开门?”李大娘表情骤然变了。
楚含棠摇头,“没有。”
李大娘这才平静下来,也不想跟他们多说了,态度一下子冷淡了不少,“若几位姑娘、公子吃好了,便赶紧离开此处吧。”
被忽然下了逐客令,他们也不好强行留下来,只说了些感谢她昨晚收留的话。
不过他们本来就没打算久留,因为赶着去京城。
楚含棠安分地喝完一碗粥,见谢似淮手中还剩下半碗粥,似有要把碗放下的念头。
她眼疾手快地挡下了,也说不清为什么想拦住,就是在那一瞬间做出的动作,见他看过来,不得不厚脸皮圆,“浪费粮食可耻。”
谢似淮没波澜问:“所以?”
楚含棠怂得也快,不敢硬要他把粥都给她全喝了,话到嘴边又改了,“你不吃就给我吃。”
几秒后,半碗粥落入了她手里。
楚含棠摸了摸自己饱了的肚子,心中懊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谢似淮的眼皮子底下把那半碗粥全部都给喝了。
柳之裴看了,忍不住出声:“楚公子,你怎么还把谢公子的粥抢去喝了呢。”
她言不由衷,“因为我还饿。”
池尧瑶胃口小,也还剩下小半碗粥,听到楚含棠这么说,也双手把自己的递过去。
“若楚公子不嫌弃,也可以吃我的,我吃饱了。”
人在江湖上,哪儿有那么多讲究,在缺吃的情况下,吃别人剩下的食物再正常不过了,也不会因为什么男女有别而感觉不好。
楚含棠压下险些打出来的饱嗝,似感激涕零地接下了。
谁让她刚刚说自己还饿,为了不拂池尧瑶的面子,只好又把粥接下,顶着他们的目光,一口一口地喝完没什么味道的粥。
谢似淮看着楚含棠把粥喝完,似好心地递一张帕子过去,给她擦嘴,“好吃么?”
楚含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打饱嗝了,她捂住嘴回,“好吃。”
他笑了,“楚公子胃口真大。”
她被撑到难受,却又不能说实话,“还可以,说起来得谢谢池姑娘和谢公子给我的粥。”
谢似淮“唔”了声,抬眸看了眼跟白渊去不远处商量接下来路程的池尧瑶,又看楚含棠,纯属好奇,“楚公子为何喜欢池姑娘?”
幸好楚含棠现在喝完粥了,不然喝着喝着可能会直接喷出来。
不愧是原著无所惧的病娇男二,总是能给人惊吓,这又是一个送命题,跟病娇争女人,想不要命了?
楚含棠绞尽脑汁地解释,“我没有喜欢池姑娘。”
没有爱情上的喜欢。
谢似淮望着她,如同在看跳梁小丑般,“没想到楚公子还是表里不一之人,说的和做的都是一套。”
说不喜欢,却偷亲池尧瑶。
楚含棠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乱如麻,又见旁边的柳之裴倾身过来八卦地听着。
她讪笑道:“谢公子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真对池姑娘无意。”
柳之裴却插一脚进来,“楚公子,喜欢池姑娘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堂堂正正的便好,你何须遮遮掩掩?”
楚含棠想撕烂他的嘴。
可某人毫无所知,“池姑娘是美人中的美人,你我都是男子,对着这样的女子,即使是定力再好,或许也无法忍住不动心。”
“楚公子你动心了也正常,我们可以大大方方争取。”
柳之裴叹道,“所以你就别总是心口不一了,像我这样多好。”
谢似淮面色不改,轻声重复,“这样的……女子?”
柳之裴懒散地坐在墙头上,看着外面,咬着一根干枯枝,居然有些感慨,“对啊,池姑娘是我见过的女子之中最好的一个。”
“以前我遇见过不少女子,但池姑娘给我的感觉跟她们不一样,反正她对我就是与众不同便是了。”
与众不同。
这个回答很有古早玛丽苏文的台词味道,很符合原著的感情线走向,但楚含棠听得有点儿起鸡皮疙瘩。
不过她还是想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了,每一句话都好像在谢似淮的雷点上试探。
这跟明摆着对谢似淮说,要跟他抢女子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柳之裴自己想死就算了,还拉上她垫背,说什么她喜欢池尧瑶就直说。
病娇不会因为他赞美自己的意中人而高兴,反而会因为有人觊觎着自己的意中人而生杀心。
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楚含棠猛地站起来,“我们待会儿就要离开此地了,都回去收拾包袱吧。”
谢似淮看着她,眼一弯,“楚公子急什么。”
楚含棠心虚,声音也小了下来,“就是,就是有点儿急,觉得此处奇怪,先赶紧离开。”
刚好池尧瑶和白渊回来了,也让他们先行去整理包袱。
柳之裴虽然性子直,有时口无遮拦,但是在池尧瑶面前还是会有所收敛,也听话地回自己房间了。
楚含棠跑得最快。
谢似淮没什么好收拾的,缓步出屋外,在外面走动的人似乎在避免跟他对视。
有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在玩叠石子游戏,其中有一个小姑娘看见他便呆呆地看着了,被其他小伙伴拉也不动一下。
小姑娘仰着头看走过来的漂亮哥哥,“哥哥,你真好看。”
谢似淮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看似温柔如水,笑着问:“好看?哪里好看了。”
少年天生一张无害的脸,语气又是极缓,还贴心半蹲下跟对方说话,看不出以往杀伐果决,心狠手辣,以折磨人来乐的半分样子。
小姑娘跟此处的大人不一样,对外人没有提防之心,眼也不眨,“哪里都好看。”
他抚摸着小石子边缘,“比女子还要好看么。”
小姑娘年纪还小,不太会思考太复杂的话,大多数时间只会顺着别人的话说,“好看,哥哥你比女子还要好看。”
小石子锋利表面刮破谢似淮的手指,裂开了一大口子,血液染红了这一颗小石子。
“哥哥,你流血了。”小姑娘叫了一声,手足无措。
他却将全是湿漉漉血水的小石子塞进小姑娘掌心里,好像才发现手指的伤口,“流血了便流血了,这颗石子,送你了。”
小姑娘对谢似淮又怕又喜,捧着小石子道:“谢谢哥哥。”
其他孩子却怕得抱成了一团,瑟瑟发抖,想让小姑娘回到他们身后,又不敢开口。
谢似淮朝他们几个不为他皮相所惑的小男孩看一眼,不知为何竟又笑了声,转身回去了。
他们今日还是没能离开清镇。
这几日有严重的沙尘暴,而此处地形复杂,倘若强行离开,可能会迷失在其中,恐怕会有性命危险。
李大娘是想让他们立刻离开,却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最后也同意让他们继续住几日。
楚含棠站在院中眺望远方,确实见沙尘暴从远处迅速地席卷而来,视野灰蒙蒙的。
由于之前住的那间房门被踹坏了,李大娘给她安排了新房间。
楚含棠把包袱放进新房间后,想去找池尧瑶,看能不能顺便刷一下好感度,才五十好感度,距离成功还有一段漫长的路。
半路经过谢似淮的房间,随意地往里看一眼。
她发现他又在擦匕首,而手在流着血,不仅不能把匕首擦干净,还弄得更脏了。
“你的手怎么了?”楚含棠停了下来,目光落在沾了血的手指上。
谢似淮抬起头,就这么望着她,不以为然,“不过是被石子不小心割破了而已,它自己会好的。”
楚含棠看了看池尧瑶房间方向,还是将脚迈进了他房间,“不如我来给谢公子清理一下伤口吧,这样好得更快。”
她拿过他的手,于是他的血也染红了她的手。
谢似淮看着楚含棠坐到自己身边,低头擦干净他手上的血渍,而她离得太近,脸上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短绒毛也能被看得清。
阴暗的念头在心里疯狂滋长着。
连主人也不知那阴暗的念头到底为何物,只知那阴暗的念头能令人欢愉不能自控。
他轻颤眼睫,又见她脖子白布下仍微微凸起来的喉结,目光一顿,眼神仍有排斥,却还是笑,“楚公子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吓了一跳,“哪里不一样?”
谢似淮慢慢地道:“以前你还给我下毒,如今却帮我清理伤口,像是民间传说那样被人夺舍了一般。”
“我就是楚含棠,哪来被人夺舍一说呢,以前是我不懂事才会做出些傻事。”楚含棠在现代的名字也是楚含棠,一字不差。
他念了一遍,“楚含棠。”
楚含棠一愣,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以前都是楚公子来楚公子去的,乍一听还不习惯,可他的声音好听,念出来也好听。
她“嗯”了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侧脸认真专注。
谢似淮移开了视线,一张玉面仿佛一分为二,一边看似慈悲,一边看似冷漠至极。
昨晚,那夜半鬼敲了他的门。
敲门声过后,属于楚含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谢公子。”
谢似淮尚未上榻入睡,听到声音便抬了抬头往门口一看。
外面之人见得不到回应,又敲了一下门,“谢公子?”
他指尖轻轻勾着腰间的匕首,垂下了眼,语气听起来很正常,“楚公子来找我干什么?”
“在外面不好说,你先开门。”
谢似淮听了,又抬起眼看门口,“你真的要我开门,即使开门后,我会杀了你,你也要我开门?”
门外之人依然道:“谢公子还是先开门,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说,就算你想杀我,我也心甘情愿。”
他站起来,“是么”
房间外面风声很大,窗户也被风沙吹砸得响声不断。
谢似淮推开了门。
一张跟楚含棠相同的脸映入眼帘,夜晚天气很冷,她穿着一身月牙白色的薄裙子,长发挽着少女发髻。
她还赤裸着双脚,直接踩在黄土上面,能模糊性别的脸略施粉黛,唇色嫣红,白皙的脖子上没了突兀的喉结,正抬头看着他。
女子打扮的楚含棠。
可下一秒,谢似淮的匕首冷不丁地插入了他的心口。
“原来传说的夜半鬼,不过是利用能令人产生幻觉的巫术来迷惑人的人啊。”
“你说的,会心甘情愿给我杀,我便如你所愿了……”
匕首一插进了来人的心口,血腥味散开,压过了不知从何而来又味道很淡的香粉味,由巫术而产生的幻觉立刻消失殆尽。
露出了对方真正的样子,穿着白袍,蒙着半张脸,一双碧眼。
他是一个男人,正一脸惊恐地看过来,似乎完全没想到有人会识破或不受巫术的幻觉迷惑。
谢似淮更恶心了。
他却笑得癫狂,手腕一动,匕首在皮肉里转了一圈,血肉被挖来挖去的声音在夜间越发阴森诡谲,“你很有勇气,恶心到我了。”
“既然如此,我应该如何报答你呢,将你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
男人吃疼地后退几步,却被谢似淮死死禁锢在泥墙上,匕首越插越深,此刻他神似从地狱里刚爬出来的恶鬼。
手指也满是血,沿着手腕滴落。
其实男人也疑惑谢似淮看到了什么,为何看似温润的一个人却形同冷血的刽子手。
这个巫术所生幻觉并不是由使用巫术的人控制。
而是被吸入香粉的人随机出现幻觉的,由对方内心最害怕担忧的事、喜欢的人和事或正在想的人。
亦或者……由肮脏污秽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组成。
谢似淮手上使劲,匕首即将要刺穿男人的心脏。
有人从后面袭击,他侧身一躲,而手因太过用力,突然卸掉力气后有些麻,导致没能拔出匕首,将身后之人割喉。
那人抓住机会将男人带走了,只剩下一把全是粘稠的血液的匕首。
谢似淮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却又在忽然之间,笑容扭曲,如同光怪陆离的碎镜子,“可惜了,暂时没能把他杀了。”
他极慢地收回视线,又缓缓看向楚含棠的房间。
眸色阴郁、晦暗不明。
第30章 梦她
要在清镇待上几日,等沙尘暴过去,又不能随处去,因为对此地不熟悉,楚含棠无聊地坐在院子中。
清镇出现一次沙尘暴,短时间会在两三刻钟恢复如常,稍长时间的也会在一个时辰内恢复。
刚刚已经过去一次沙尘暴了,现在看着周围跟平常相差不大。
但因为李大娘他们住在清镇很多年了,能准确地预料到下一次沙尘暴会在什么时候来,就在这几日内,他们还是得等等。
矮墙高度太低,她就算是坐着也能看到外面的人和事。
几个小孩儿每天准时出来玩游戏,这一次玩的是蒙眼摸人的游戏。
楚含棠看了一会儿,走出院子。
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一名小姑娘抱住大腿,“抓到了!不过,怎么感觉怪怪的?”
小姑娘拉下蒙眼的黑布,仰起头看高自己不知道多少的楚含棠。
“又是长得好看的哥哥。”小姑娘铁定是一个颜控,看见长得好看的人就挪不开眼儿了。
楚含棠被长得好看几个字取悦。
她弯下腰,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小妹妹,哥哥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答了,我给你糖吃。”
小姑娘点头,“好。”
那些男孩扯了扯她的衣角,提醒道:“你阿爹阿娘没跟你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么?”
楚含棠语塞,她这样的确好像是一个诱骗小孩的坏人。
小姑娘却轻轻地甩开了他们,“哥哥,你问吧。”
这些男孩见她不肯听自己的话,也没办法,只好在旁边守着她。
楚含棠尴尬地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大人经过,也还是说话很小声,“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传说中的夜半鬼?”
小姑娘眼睛睁大,也学她一样很小声说话,看着就可爱。
“没错,我们这里每天晚上都会有夜半鬼,但是我阿爹阿娘说他们不是坏的。”
“他们只是生病了成了夜半鬼,也不想伤害人的,可是、可是……反正我阿爹阿娘让我们晚上不要开门出去。”
生病了成了夜半鬼?什么病?
不是巫术在作怪么?楚含棠故作不知,“如果我晚上给夜半鬼开门了,会如何?”
小姑娘抿了抿唇,手指似有些不安地绞着暗黄色的衣角,凑到她耳边说:“哥哥不要给夜半鬼开门,他们会吃掉你的。”
楚含棠感觉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你刚说他们是生病了才会被迫成为夜半鬼的,可以告诉哥哥,他们为什么会生病么?”
刚说到此处,小姑娘的阿娘从附近的房屋里出来。
见她们靠得这么近说话,她眼神闪烁,赶紧过来拉住小姑娘要走,好像很害怕被发现什么。
动静闹得有点儿大,住在隔壁的人也走出来看,但他们却始终躲在自家院子中往外看,有些甚至只打开半扇门,透过门缝看。
看得楚含棠毛骨悚然。
她依然快速地塞了几颗糖给小姑娘,说话要算话才行。
看着她们离开了,楚含棠才转身,一抬头便看到了坐在矮墙之上的谢似淮,他双手撑在墙上,腿垂下来,靴子几乎触到黄土地面。
此刻,谢似淮看着她。
楚含棠站住,想说些什么,又回头看看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谢似淮仿佛真的思考了一下,“从你跟她说话开始。”
那也太早了吧,楚含棠觉得他神出鬼没的,每次都不会发出一丝声响,恍若幽魂般,“那你也听见她说的话了?”
“嗯。”谢似淮像没多大感觉。
明明昨晚还铁了心要找那个假扮成传说中的夜半鬼去敲他门的人,可如今看他的神色,她又拿不定主意了。
楚含棠见谢似淮不感兴趣就没说下去了,想回屋找池尧瑶去。
一踏入院子,碰巧遇到要拿水桶去井打水的李大娘。
李大娘想一次性把八个房间里的水缸都装满水,而她丈夫现在不在家,只有她去。
他们住在李大娘家,房间里的水也是他们用的,若要到远处背水回来,也应该是他们去。
不然一个人打八个大水缸的水得打到什么时候。
不仅是楚含棠这么想,池尧瑶也是,只见他们几个人及时地从房子里走出来,不约而同地接过李大娘手里的木桶。
还在院子多拿了几个。
柳之裴以前虽然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但毕竟也练过武,自然是能干些体力活的。
他还因为没干过这种事而跃跃欲试,向往跟池尧瑶一起干活。
这样还能争取多一些相处时间。
楚含棠拿了四个木桶,塞了两个进谢似淮的手里,一人挑两担水,几个来回很快就能把水缸装满的。
谢似淮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两个木桶,却也没有直接扔掉。
李大娘争不过他们,只好答应下来,带他们前去水井。
住在李大娘隔壁的人看见这一幕,面面相觑,不知在想些什么,还觉得李大娘真是疯了,把这些外人留在家中,就不怕出事?
不过他们已经在清镇住过一晚,也没见出事,想来是不简单的人。
可正因如此,更不能把他们留下,若他们一不小心地发现了清镇的秘密该当如何?
清镇只有一口水井,打水还需要排队,但是也不用排多久。
这里的人一看到他们来就纷纷让开了,好像见到鬼一样避开,掉头回自己家,闭门关窗。
楚含棠都快要习惯了。
柳之裴倒是用手摸了一把自己清隽的脸,疑惑道:“我们长得很吓人么?他们怎么看见我们跟看见避之不及的怪物一样?”
她没理他,走路走得有些辛苦,屁股酸疼酸疼的。
就连池尧瑶也留意到楚含棠的走路姿势跟以前相差甚大,想问时见她偷偷揉了揉屁股位置,又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问了。
不过后面,池尧瑶还是问了。
不是以一名女子的身份,而是以会医术的大夫身份。
楚含棠将自己从床上摔下地上一事含糊带过,池尧瑶又观察一遍她的走路姿势。
被人盯着自己的屁股看,她就算脸皮再厚也感到一丝害臊。
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池尧瑶不掺任何私情,一本正经,“不知楚公子回去后,是否愿意脱下裤子,让我看一下你摔伤的程度。”
脱下裤子?
绝对不行,万一被发现自己下面没男人的那个东西呢。
楚含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把走在他们身边的人的注意力全部给吸引来了。
而白渊一直安静地听着她们说话,清楚刚才池尧瑶说了什么。
若是寻常,让一个男的脱下裤子,定然是不行的,可现在她是为了看对方是否摔伤筋骨等,也是情有可原,尽管他心里不是滋味。
但白渊分得清主次,理性地看待,楚含棠的身体比较重要。
从床上摔下摔伤屁股可大可小,以前池尧瑶和他曾见过一个从床上跌落,摔伤屁股、腰脊的人,后来那人瘫痪了。
谢似淮也不知听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只是转头看了她们一眼。
楚含棠当然是婉拒了池尧瑶的好意,为了能顺利地完成任务,男子这个马甲身份自然是得捂得牢牢的。
池尧瑶见她坚持,只能作罢,让她若是觉得实在太疼再来找自己。
疼死也不可能找池尧瑶给自己看屁股的,楚含棠想是这么想,表面却忙说记下了。
清镇荒凉,隔老远都见不到一棵树,白天太阳猛烈,把他们每一个人都晒成仿佛被蒸熟了的大闸蟹。
只有水井旁有一棵千年老树。
千年老树的叶子还算繁茂,能遮阳,他们到那里才得以喘口气。
楚含棠口渴,直接放桶下去吊起一桶水,再倾斜桶壁倒些水出来放在掌心上,低头喝了几口,下巴也沾上了水珠。
柳之裴笑话她是缺水鬼。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楚含棠也知道他有时候说话就这样。
她也没放在心上,把挂在自己腰间的水袋装满,又把池尧瑶的给满上,而李大娘正在给他们示范如何才能省时省力地吊水起来。
孔常和素心干惯活,不用李大娘多说,已经很熟练了。
有孔常、素心两人,其他人不用去吊水,只需要等他们把水都吊起来,然后担水回去就行。
谢似淮仰头看着头顶的这棵千年老树,楚含棠顺着他视线看去。
她发现这棵树居然还有果,深褐色的外皮,小小的一撮连在一起,像桂圆,却又不是桂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楚含棠问:“你想吃?”
像是没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他,谢似淮过了一会儿才道:“不是。”
不管是不是,如果这个能吃,楚含棠都想摘下来给他尝一下。
谢似淮吃太少,她的饭量都比他大不少,经常有种怕他会饿死,走不到结局章的剧情,然后到剧情线崩坏的感觉。
不过也不知道谢似淮是从什么时候才这样的,要是从小时候开始,那能长大,还长成这般模样,也算是基因太强大和奇迹了。
楚含棠问站在旁边的李大娘。
“李大娘,这果子叫什么,我以前没见过。”
李大娘也往千年老树看上一眼,“这果子是我们清镇独有的,叫水中果,可以吃的,楚公子若想吃,也可以去摘一些。”
柳之裴也想上去摘一些下来,“为何叫水中果?”
明明是生在树上,还是在这天气比其他地方更热和干旱的清镇。
李大娘仔细地想了想,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大家都这么叫,我们便也是这么叫了。”
在他们聊着的时候,楚含棠已经爬到树中间了。
池尧瑶见了,不由得嘱咐一句:“楚公子,你小心点儿。”
楚含棠在现代小时候爬过的树可多了,爬起来还算轻松,就是牵动屁股时会抽疼。
谢似淮微微抬着头,目光落到攀爬在树上的她身上。
只见楚含棠已经爬到有水中果的地方,行动灵活,一手抱着树枝,不让自己掉下来,一手伸过去将水中果摘下来。
不到片刻,楚含棠便摘了不少水中果下来,也出了汗。
楚含棠一下来,就把一撮看起来最大的递给谢似淮。
“你尝尝。”她用手臂擦了一下滴到下巴的汗水,一双眼睛天生微勾着,眼底清澈如水。
谢似淮接下了。
见他接下,楚含棠又把剩下的分给其他人,还是先给了池尧瑶。
道谢声不断。
不知为何,谢似淮看着深褐色的水中果,脑海浮现的是那晚幻觉里穿着月牙白色裙子的楚含棠样子。
画面再一转,是她平常的少年样子,被人唤小公子。
后面的才是真实的楚含棠。
不知不觉,他的力气加大,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直接把几颗水中果捏爆了。
把所有木桶都装满水后,他们也不打算在外久留,要回去了。
楚含棠刚准备用担子扛起两个木桶,忽然看见不远处走来几个人,便暂时卸下了力气,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过去。
只是看了走在前面的人一眼,她就差不多能知道他是谁了。
是本就该在清镇出场的第四名温润男配傅清仁。
傅清仁由一名小厮搀扶着,身体瘦削修长,皮肤是生病的那种苍白,眉眼如画,墨发玉冠,青莲之相。
却也是短命之相。
他身着的衣裳款式简单,仔细一看却又会发现是由昂贵的布料缝制而成,腰间佩戴着刻着傅字玉佩,肩宽腿长。
站在风沙中没多久便捂唇咳嗽起来,傅清仁的脸这才多了一点儿血色,手腕缠着一串佛珠。
是傅清仁父母去寺庙求回来,说是保平安的,但到最后还是没能保他平安。
小厮见他咳嗽得厉害,脸色变得着急不已,“公子。”
傅清仁看着池尧瑶,抿唇一笑,声音不大,带着病弱气息,却也能听出欢喜,“池姑娘,好久不见,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呢。”
楚含棠默默地缩了缩脖子,希望自己能在修罗场中夹缝生存。
男主白渊,男二谢似淮,男三她,男四柳之裴,男五傅清仁齐聚一堂,也算玛丽苏文的小型修罗场了。
池尧瑶显然也有些不敢相信会在此处遇到傅清仁。
她迟疑几秒,语气也有重逢的喜悦,上前几步,“傅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傅清仁又是转头捂唇咳嗽几声。
“我是来清镇找一个人的,只是不巧,他前些日子离开了清镇,去了京城,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楚含棠看他说话都觉得辛苦,傅清仁体弱,说话似乎也要耗费大量体力,速度很慢。
池尧瑶不解,“你身体不好,为何要亲自前来?”
傅清仁眸光变得黯淡,却还是笑着道:“那个人需要我亲自去见才行,所以我便千里迢迢来此了,对了,你们要去往何处?”
白渊对待情敌依然和颜悦色,不愧是原著正宫之主,“京城。”
傅清仁眼睛一亮,“如此甚好,不如我们一同前往?”
池尧瑶神色犹豫,他们如今处境艰难,追杀他们的人源源不断,若跟傅清仁一路去京城,恐怕会连累他。
而她犹豫的表情落在傅清仁眼里却是另一个意思了。
他笑了一下,“池姑娘莫要感到为难,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池尧瑶抱歉一笑。
楚含棠本来是在一旁看戏的,没想到傅清仁朝她看过来,一副病美人姿态,“这位公子,我看着有些眼熟,敢问尊姓大名?”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我?我叫楚含棠,今口含,海棠棠。”
傅清仁再问:“是洛城楚家?”
楚含棠点点头,直觉有点儿不妙,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没错,就是洛城的那个楚家。”
谢似淮这才看一眼他们。
傅清仁居然露出满意的表情,“原来同我表妹定亲的便是楚公子你,果然是一表人才,我们也算有缘分,竟能在此处相遇。”
楚含棠差点儿原地摔倒,下意识地扶住身边的谢似淮,不让自己摔倒,“抱歉。”
他淡笑,似乎不在意此事。
原著是提到过原主有一段婚约,是原主父母在死前给她定下的,但并没有写是傅清仁的表妹,楚含棠听到时也是心感震惊。
池尧瑶杏眼微睁,“原来楚公子有婚约在身?”
白渊想起这一段时间来她明里暗里地接近池尧瑶的事,眉头一皱。
即使池尧瑶喜欢楚含棠,白渊也不可能让她去当别人的妾。
楚含棠有口难言,搜肠刮肚,“没错,我是有一桩婚约,但……但我心中已有喜欢之人。”
谢似淮听到后面那句,看向池尧瑶,又莫名其妙地弯了下嘴角。
心中已有喜欢之人么。
可楚含棠喜欢池尧瑶什么?一张白璧无瑕的皮囊?他凝视池尧瑶的脸,手指敲着腰间匕首。
不过,他为何想知道这个?谢似淮的笑容面具忽掉了下来。
楚含棠道:“是不会娶傅公子表妹的,将来我会亲自登门退亲。”
“也请傅公子放心,我会昭告当地的父老乡亲,是因为我的问题,所以才会有退亲一事。”
她知道这样说可能会得罪傅清仁,但是总觉得无论如何还是要处理这件事的。
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于是,楚含棠选择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些话,摊开来说最好。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了。
傅清仁遗憾地叹口气,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强扭的瓜不甜,楚公子既然心中有人,那自然是强求不得的。”
他虚弱地站着。
“我傅清仁的表妹断不可能给人当妾,即使当正妻,也不许夫家纳妾,这一点注定楚公子和她无缘。”
楚含棠被他们看着,不自在地讪然一笑,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傅清仁没有跟他们回李大娘家,他一来到清镇就找到落脚的地方,也听说了清镇那个夜半鬼传说,不开门便不会有危险。
所以他在水井旁跟池尧瑶碰面寒暄几句后就没下文了。
楚含棠清楚傅清仁的剧情主要在清镇和京城,他在清镇与他们分开走,后面到京城才会再有他的戏份。
到傍晚的时候,李大娘问他们要不要去去沐浴。
楚含棠想沐浴想疯了。
李大娘跟他们说,清镇的西边有一条时令河,可以去那里沐浴。
得知这个消息,楚含棠当机立断地回房间找衣裳,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洗个澡。
一刻钟时间不到,他们看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
白渊让女子先沐浴,剩下的人站在河流外面附近守着,等她们洗完,他们男子再进去洗。
楚含棠差点儿两眼一黑。
这样安排下来,她就需要和他们一起沐浴了,而沐浴,自然是要把身上的衣物全部解开,到时候马甲不就要掉了!
池尧瑶和素心她们已经进去了。
楚含棠站在背对着河流,站在外面,惴惴不安地咬着手指头。
谢似淮离楚含棠不远,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数看在眼里,不知道想到哪儿去,眼神居然透出几分古怪。
“楚公子在想什么?”
河水流动的声音响在楚含棠耳边,但她也听见他问自己了,“没,没想什么,只是,我不太喜欢跟别人一起沐浴罢了。”
池尧瑶手脚迅速,没让他们等很久,便随素心出来了。
轮到他们进去,楚含棠如临大敌般拖拖拉拉,目光在河扫来扫去,终于找到一个有石头遮掩的地方。
她抱着新衣裳,小心翼翼地往那里走,生怕会惊动其他人。
谢似淮视线掠过想躲到石头后面的楚含棠,眼睫一动,将腰封的扣子解开,放在了岸边。
白渊、孔常、柳之裴三人专注于自己的沐浴,倒是没有到处看。
楚含棠这次沐浴有惊无险,等穿上新衣,彻底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神清气爽。
忘了刚才的担惊受怕,她还开心地哼着曲儿。
柳之裴拧干自己的发梢,听着旁边传过来的曲儿,笑着问道:“楚公子今晚心情很好?”
“还可以。”
楚含棠弯腰捡起湿衣服,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刚刚用来拭擦身体的方帕,“我的帕子呢?”
白渊抱起他的湿衣服,“什么帕子,重要么?”
她摇头,也不一定要找,“用来洗身子的帕子,可能不小心掉水里,飘走了吧,也不重要,我房间还有好几条。”
谢似淮也将放在岸边的衣衫拿起来,往外走。
回到李大娘家里,时辰又不早了,她提着一盏油灯,照旧催促着他们入房间休息,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二话不说地回去了。
晚上的风沙比白天的更大,李大娘让他们将洗过的衣衫先拿回各自的房间,拉起绳索晾着。
楚含棠苦恼地琢磨该如何拉绳。
而谢似淮轻松便在自己房间里牵起一条绳子,摊开衣衫就要挂上去。
却在摊开衣衫的瞬间,手在半空中顿住了,一条绣着楚字的白色帕子不知为什么夹在了他的衣衫里面。
不过很有可能是楚含棠的帕子掉入水里后,被水流冲到岸边,恰好冲到他放衣衫的地方。
楚含棠说过,这一条帕子是用来洗身子的……
谢似淮好看的眉头轻蹙,将帕子放到旁边,想在明天还给楚含棠。
把房间的东西一一放好,他躺到榻上,却在半夜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在某一刻钟,猛地踹开了被褥,半坐了起来。
里衣敞开着,谢似淮清瘦的脊背弯曲成了一道漂亮的弧度。
白皙的锁骨微颤,在身后的肩胛骨也轻轻起伏,而谢似淮目光幽深地看着手心里的污秽东西,略有几分病态地低低笑起。
他在黑暗中看向摆放在不远处的帕子,抬手将它打落在地。
他……居然梦到了楚含棠,梦到了一个喜欢池尧瑶的男人……
谢似淮冷漠到不正常程度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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