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顾寒山进了屋,看看向衡脸色:“向警官,你是有点紧张还是有点生气?”
向衡无语,他有点害羞这种事怎么告诉她?
他假装听不见,径自走向餐桌。
顾寒山跟在他身后。
向衡在自己那碗面跟前坐下了。
顾寒山也坐下,眼巴巴看着他。
向衡问她:“你干嘛要知道?”
顾寒山答:“我在学习。”
往浪漫一点的方向想,她在学习懂他。可惜向衡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他知道顾寒山更不是。
向衡心情更复杂了。在别人帮他对她表白之后,她却还在学习人类的表情情绪。
向衡气笑了。
顾寒山对着他的笑容琢磨了好一会。向衡做了一个委屈愁苦的可怜笑容,嘴角眼角往下弯。
顾寒山迟疑:“……这算做鬼脸吧?”
向衡哈哈大笑。
顾寒山撇撇眉头,他怎么突然又很高兴的样子:“你的情绪还挺不稳定的。”
向衡忍不住又笑,他拿起了筷子。
“你要吃吗?面都糊了。”顾寒山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碗。
“嗯,吃。不要浪费食物。”向衡开始大口吃面。
顾寒山盯着他看,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向衡的胃口。
“挺好吃的,我的手艺不错。”他夸自己。
顾寒山迟疑片刻:“我分不清你现在是高兴还是紧张。”
哎呦,这还真是进步挺大了。
向衡也不答,他继续吃,三两口吃完了,还把面汤都喝光,最后拿纸巾擦了擦嘴。
顾寒山耐心等着他,直到他停下了,这才道:“我爸以前有重要的事对我说的时候就像你这样。没话找话,吃东西吃得飞快。”
向衡失笑:“比如说呢,什么重要的事?”
“比如他想娶贺燕。”
向衡默了几秒,似在品味。而后他站了起来,收拾桌子:“那我们等一会说。”他点了点顾寒山的碗:“不吃了是吗?”
顾寒山点头:“我不吃糊的面。”
向衡捧起来两口吃完,把碗收了。
顾寒山跟在他身后进厨房。
向衡把碗放进水槽,问她:“还给你做什么吃呢?再煮一碗刚才的面?”
“不用。我现在觉得饱了。”
向衡心里吐槽,这是看八卦热闹看饱了吗?他也不打算追着给她塞吃的,饱了就饱了。
向衡默默把碗洗干净,把灶台收拾好,又出去擦了桌子,回来把厨房也扫干净。
顾寒山一如她承诺的,一直跟在他身边陪着他。
向衡把所有东西收拾妥当,洗干净手,往客厅走。顾寒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向衡在沙发上坐下了。
顾寒山在他对面的位置也坐下,端端正正,还把双手摆在膝上。“要开始了吗?”
向衡:“……开始什么?”
“说话呀。说重要的事。”顾寒山道:“我爸当初也是这样,吃饱了很认真地打扫卫生,然后泡了一杯咖啡,非常有仪式感。最后坐在沙发上跟我聊的。对了,你需要泡咖啡吗?”
“不用。”他累得要死,很需要好好睡一觉。
“那行了,来吧。”顾寒山一副我准备好了的样子。
她这样向衡反而噎住了。他确实打算先吃饱了冷静冷静再说,后来又确实打算打扫一下卫生继续冷静冷静再说,但什么都不知道的顾寒山却预料到了他的每一步。
她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顾寒山,你猜,我想说什么?”向衡试探问。
顾寒山想了想:“你真的喜欢黎警官?”
向衡:“……我错了。”就不该让她猜的。
“这不是错。如果你觉得跟她老公竞争没关系,又能接受她的孩子,她也能接受你。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我能理解。”
“你理解个……鬼。”向衡硬生生把“屁”咽回去了。
“我真的理解。你看到她的时候,想到她的时候,你的丘脑分泌的神经递质,比如多巴胺、肾上腺素等,给大脑制造了愉悦和兴奋的感觉。禁忌的恋情带来了压力和刺激感,这进一步刺激了多巴胺分泌。”
向衡:“……”这个理解确实要比一般人深刻。
“你无法控制大脑分泌,但分泌太多,会使大脑疲倦,大脑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会进行自我调节,阻止它们分泌。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感情也许无法持久,为此你需要做一些努力,调节好状态和自我心理干预。这很不容易,你未必能做到。或者很辛苦才能做到。”
向衡:“……所以?”
“所以你就要衡量为了这个短暂的愉悦和兴奋而对自己名誉和前途造成损失值不值得。”
向衡:“……”顾寒山你劝说别人还真是有一套的。
刚才劝他妈妈,现在劝他。这方法用得真是相当新颖。
“有多短暂?”向衡故意问。
“高峰值阶段六个月到四年左右吧。”顾寒山答。
向衡:“……”还真能忽悠出一个时间来?
“如果你没有牺牲的话,你的前程能有四十年吧。”顾寒山继续道。
这对比用得。
向衡沉默了一会,顾寒山同学你可以的,当着他妈妈的面维护他,一转身却又帮腔他妈妈劝导他。真是敌我难分。
“你是说,爱情的期限只有六个月到四年?”
“不,我是说大脑因为某个人而受到刺激产生多巴胺等等兴奋的神经递质的高峰值阶段时长六个月到四年左右。要得到比上一次更愉悦的快感,就得分泌更多的多巴胺,这需要产生比之前更大的刺激,刺激越大,疲倦越快。所以有人不停谈恋爱,又很快分手。不停偷腥,感到后悔,但下一次会再犯。可是人也不是只会这样,因为除了多巴胺,还有内啡呔、血清素等等各种神经递质,还有前额皮质影响你的自控力和意志力……”
“好了。你打住吧。”向衡不想听了,在她那里,没有“爱情”两个字。
顾寒山闭了嘴。
她安静地看着向衡。
向衡也看着她,看了半晌,道:“顾寒山,我的脑子应该是有病。”所以不停被她泼冷水却还能继续保持着热情。
“这个就别比了吧,你赢不了我。”顾寒山道。
向衡被她逗笑了。
向衡笑了一会,不笑了,又看了她一会,道:“你不要打断我。”
“我都没说话。”
向衡沉默,他深深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忽然道:“顾寒山,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好的。”顾寒山坐端正了。
“我看见你会分泌多巴胺,想到你的时候也会。”
顾寒山一愣。
“我的大脑拼命在做自我调节,前额皮质努力发挥它的作用,加强我的意志力和自控力。我的心里很清楚所有可能性和后果,未来大概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也没法做什么准备。原本我并不打算告诉你,想等到……”
他顿了顿:“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反正没打算这么快说,也许根本不会说。我不知道。”
顾寒山抿了抿嘴,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她安静听着。
向衡沉默了一会,继续道:“我很纠结,受到困扰。直到今晚你跟我妈说那些话,我听了很难过。”
顾寒山皱起眉头。这不在她能理解的范畴。她无条件地支持他,努力为他说话,他为什么难过?
向衡看着她的表情,道:“你不是最差的那一个,顾寒山。你不是反面例子。我很喜欢你,顾寒山。无论这份感情能维持四个月还是四年,无论你能不能理解,会不会明白,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顾寒山。现在的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顾寒山看着向衡。
向衡心里一松,这些话一出口,他觉得顿时开朗。原来并没有这么难,说出来,让她知道,就什么纠结都没有了。
向衡笑了。
顾寒山认真地看着他的笑容。
向衡也在看她。她的眼睛,真漂亮呀。她的眼神,这么干净,不染尘埃。他可以就这样看着她,一直看着。
两人对视良久,顾寒山终于开口:“你开心吗?向警官。”
“非常开心。”向衡咧开嘴笑,“我现在觉得很轻松。”
“我希望你开心,向警官。”顾寒山道。
进步的终点是什么,是自我满足。他开心就好。
这大概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情感回报了。顾寒山忽然有些难过。她试图对向衡微笑,但她笑不出来。
她觉得难过。
顾寒山站了起来,向向衡迈近一步。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向警官。”
向衡站起来,张开了双臂。
顾寒山倾身向前,抱住了向衡的腰。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她听到他的心跳声。
“我不会忘记的,向警官。”
“我知道。所以我想我应该快一点告诉你,不要等。我提前一天,你就会多记得一天。我提前一小时,你就会多记得一小时。”
“我以为你妈妈对我说的是气话。”
“不是。等电梯的时候,我把喜欢你这件事告诉她了。如果我喜欢你只存在你的记忆里,那太孤单了。你总是这么孤单。我想应该有个证人更好些。但因为现在时机不合适,案子还在侦查阶段,我也不能跟其他人说。”
“别说。别告诉别人。”顾寒山道:“这样你不再喜欢我的时候,你就不会有负担。”
向衡收紧双臂,一如他的心因心疼而收紧。
“我喜欢你,顾寒山。”向衡又说一遍,“我真的非常喜欢你。”
顾寒山觉得眼睛有些热:“向警官,你好好洗个澡,美美睡上一觉,然后起来跑个五公里,再吃一顿丰富的早餐。”
“这样我会冷静一些,对你的感情会淡一点?”
“这样你会健康。”
向衡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些高兴起来,道:“好的,顾寒山,我听你的。”
第182章
耿红星和侯凯言跟着陈博业一回到公司,就被陈博业带进了办公室。
陈博业先是夸他们今天的事情处理得好,超出了他对一个实习生的期望。耿红星听得这话自然高兴,因为被排挤过,不敢太谦虚,便表明自己是非常努力要做好工作的,也相信自己能做好。侯凯言也跟着表决心。
陈博业话锋一转,却问耿红星他们跟顾寒山是否旧识,从前有什么交情?
耿红星也有心理准备,毕竟顾寒山今天摆出只认他的架势,又提出了十万的要求,换了谁都会有疑虑。耿红星赶紧解释,说跟顾寒山是一个学校的,从前在学校里遇过几次。顾寒山有超忆症,就把他记住了。前段时间他们偶遇,她就认出了他。这才算真正认识。因为一个学校的,顾寒山觉得对他知根知底,感觉上也亲近些,比较信任。但论交情是没有的,他了解的全部情况都会如实告诉公司,不会有什么猫腻,更不会有什么不正当的利益牵扯。
陈博业见耿红星有点紧张,解释的话又说得急说得多,便安抚他:“小耿,我不是怀疑你什么,就是想了解清楚情况。如果你跟顾寒山有交情,那就肯定对她有些了解,我就是想多确认一些信息,好把合作谈下来,也好对日后合作过程里的问题做判断,不是你想的那些。”
耿红星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斟酌道:“在反诈宣传活动视频出来之前,我确实只是跟她有联络,并没有交情。现在也一样,我跟她也只是工作上的联络,没有私交。我对她的所有了解都来自她自己的叙述和对她进行的调查,这些内容我也全部上报公司了。沟通到现在,我觉得她这人就是一板一眼的,有什么条件就说,也不跟人套近乎。她的病症让她对认定的事情有些偏执,我觉得可以理解。一开始是我和小侯跟她谈的,然后我们又是校友,所以她认定我们,如果公司愿意信任,我和小侯一定会好好完成这项工作的。她今天提出的十万,我确实是不知情的。公司对合作条件有什么想法,我们会努力跟她沟通。”
侯凯言在一旁连连点头。
“行。”陈博业道:“今天你们组长给你们安排了别的急活,也是工作的需要,希望你们不要往心里去。你们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的。我说过了,这项目的事都可以直接跟我抄送汇报,你们做的工作,我都看在眼里。你们在我这儿,是排在转正名单的最前面的。”
“陈总放心吧。”
“我们一定好好干。”
耿红星和侯凯言忙应了。
陈博业见得他们这样,这才问:“你说顾寒山还给了你们一些猛料,但有风险,是什么?”
耿红星忙把梁建奇在拘留所因意外身亡,此时其家属正在讨说法的事说了。
陈博业皱着眉头:“梁建奇,这人是谁?”
“就是给我们平台投稿社会热点小视频,拍的是顾寒山爸爸救人落水的那个人。”耿红星道。
“哦,那段视频。”陈博业对上号了。
侯凯言又提醒道:“处理这个新闻的离职责编柳静雨,说不认识梁建奇,也不记得这事了。”
陈博业思忖两秒:“顾寒山怎么知道这事的?”
“她在查她爸爸的意外去世,对这些人都有特别留意吧。而且她跟着警方办案,确实能接触到第一手的资料。”耿红星道。
侯凯言配合着道:“陈总,如果梁建奇的家属在找媒体,我们先接触一下也是好的,到时他们真有消息发布,我们可以抢先。”
陈博业道:“这件事确实风险大。我再打听打听,了解清楚再说。”
耿红星有些意外。
陈博业又道:“得先跟你们说一声,如果确定要跟进,会安排别的组,你们组全力以赴做好顾寒山这个。我会跟你们组长说一声,让他那边多给你们授权,你们需要资源,需要公司提供什么帮助就说。这项目里你们负责对接顾寒山,但很多工作还是需要同事配合,需要前辈指导和帮你们去协调的。”
这又绕回来了?耿红星和侯凯言再次应了。
陈博业点头,把许高锐也叫了进来,然后他把需要做的工作跟他们几个过了一遍,放他们出去了。
许高锐带着耿红星他们回组里安排好了工作,没对今天暗地里动手脚想抢项目的事说任何事,那一脸坦然,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宋欣在开会时倒是时不时酸一句。耿红星和侯凯言心里对这两人不满,但也没言语,也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一天耿红星他们组忙了一天,剪片子、配音、安排后制,上线审核、平台位置申请等等一溜流程迅速走起,效率非常高。
晚上七点,顾寒山接受采访的片段就上了平台,配合着她受袭的画面做成了热点新闻,在首页旁边给了一条文字链做推送,虽然新闻内容简单,但这是全网独家,也是耿红星出镜做现场记者、侯凯言大名标为摄影记者的采访新闻第一次有这么好的位置做推送,两个人都挺紧张,充满期待。
这条热点数据并不算理想,宋欣很故意地在耿红星身后走过,看了看他的电脑屏幕。耿红星不搭理她。
九点时,耿红星最后看一眼数据,又把第二天的计划安排盯了一遍,确认需要的营销资源都已经安排到位,这才下班。
侯凯言跟他一起下楼,在电梯里就忍不住叹气:“我觉得我今天成长了十岁。”
太跌宕起伏了,太紧张刺激了。
“嗯。我也是。”耿红星疲倦得声音都有些发闷。
“明天营销那边炒一波顾寒山的反诈现场记忆力挑战,后天再来一波她爸爸跳水救人的事,顾寒山的遇袭采访能火吗?”侯凯言问。
“看今天陈总跟她律师谈判合同的情况吧。”耿红星挺理智,“能谈成,公司花钱大推,就火。顾寒山把她承诺的那些做到,我们发达。陈总没谈成,B计划,公司小推,借势炒一波网民破案,记忆奇人,其实不需要顾寒山出现,也能赚到流量。”
“之前陈总不是跟她律师联络过,确认这事靠谱,才要见顾寒山谈一谈的嘛。我看他今天的态度也是非常想做成这事的。”
“那肯定的。能赚一个亿,谁稀罕一百万啊。B计划那就是不赚白不赚。”
“我感觉这个项目如果谈下来,我们后头的日子会非常艰辛。这过程里肯定有各种事故差错差外,然后咱俩铁定背锅。”
“那我也希望能谈下来。”耿红星道:“不然咱俩一直坐冷板凳,最后实习期结束,灰尘溜溜走了。再找工作,也就那样。如果淡下来,不管最后做成什么样,咱俩也是干成大项目的。这里头差别大了。有咱俩署名的报道越多,咱俩以后的路才越好走。”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不拼,等什么时候。”侯凯言抬头挺胸。
“等我成了前辈,当上组长,当上经理、总监,我一定不会欺负新人,不算计他们。”耿红星道。
“我今天快恶心死了,但我忍住了。”
“我连电话都不想在公司里打。”耿红星和侯凯言走到路边,这才掏出手机,“我联络顾寒山,你看看妮妮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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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山靠坐在床头看着对面立柜上爸爸的照片,还有照片上方挂着的锦旗,正陷入自己的沉思里。
她很少沉思。对她来说,任何事就是想做就做,不知道怎么做的就不做。
她最长的一次沉思是在爸爸死后,她沉思了三个月。
这一次,她不知道要多久。因为她不知道要思什么。
她没有感觉到向警官难过,她也很确定向警官明白她是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但他说他喜欢她,却不在乎她是不是能跟他在一起?
顾寒山不喜欢拥抱,但她希望能用拥抱安慰到向警官,那是她能回报他的喜欢的微薄回礼。
顾寒山很希望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她不希望他难过。她想去隔壁偷偷看一看他究竟有没有难过,但她觉得这样很不礼貌。
手机铃声响,顾寒山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又换手机了。
是耿红星的来电,顾寒山接了。
耿红星把他们这边的进度和计划安排说了一遍,顾寒山对她的采访上线数据什么的并不很在意,她让耿红星多留意公司里的人。
耿红星以为顾寒山在提醒他人事斗争,忙表了表态度决心。
“我跟我律师谈过,你和侯凯言会在合约条款里。你放心。”顾寒山也跟耿红星打保票,然后她问:“梁建奇的事你们公司怎么打算的?”
“陈总说他再打听了解一下,目前还没有跟进的计划。”
“他想打听什么?通过什么渠道?”
耿红星愣了愣:“这个我没问。”
“那你回头方便的时候了解一下,就当学习吧。”顾寒山道。“不过也注意点,别得罪老板了。”
耿红星哭笑不得,顾寒山这样的居然还要提醒他这社交达人别得罪老板。
“柳静雨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联络她?”顾寒山再问。
耿红星忙道:“我们公司之前已经联络过她了,跟她谈过。那都是她认识的人,事情她也答复过了。所以她的部分算是已经结束。她根本不认识我,我又只是一个实习生,我联络她,恐怕她不搭理。所以我托了个朋友找她,借个谈合作的名义约她,已经约上了。”
“什么样的合作?”
“媒体营销合作。”耿红星道:“我朋友是做自媒体的,流量挺好的,有资本看中在谈了。柳静雨现在在一家企业负责媒体投放,我朋友用这个名义去约的。我们今晚就一起去见柳静雨。”
“现在吗?这么晚。”
“是的,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才约上的。柳静雨公司今晚有场发布会,柳静雨有工作。她说结束的时候可以在会场里的咖啡座简单聊聊。就是她不太重视,用边角料时间碰一碰完事那种。”
“你朋友靠得住吗?”
“当然了,铁杆,绝对靠谱。”耿红星道:“你也知道她的,也是我们学校的,那个妮妮。”
耿红星已经看到林妮的车子开过来了,忙招了招手。
“奶茶店那个妮妮?”顾寒山想起来了,“排队做你女朋友没做上的那个?”
“嘿,你怎么能这么揭伤疤呢?”耿红星道。
“她现在不喜欢你了吗?”
“是啊,她放弃我了。但我们交情很好的,经常互相帮助。她人很好,靠得住,你放心吧。”
“不是,我是想知道,她不喜欢你了,还会跟你做好朋友?铁杆的那种?”
“当然了。”耿红星和侯凯言一起往林妮的车子去。
“哦。”顾寒山拖了个尾音,心情很不错。“那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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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凯言和耿红星上了林妮的车,侯凯言问耿红星:“什么放弃你了,交情很好?”
“顾寒山问谁帮我们约柳静雨,我说了一下妮妮。”
正开车的林妮从后视镜看了耿红星一眼:“你说我放弃你了,跟你交情很好?”
“差不多意思。就是我们还是好朋友。”耿红星道。
林妮对侯凯言道:“猴子,帮我打死他。”
侯凯言意思意思地帮忙捶了几拳。耿红星嗷嗷叫。
“我是放弃你了,但并没有跟你交情很好。明白吗?我们是仇人。我恨你,所以我要利用你,榨干你身上能取得的每一点利益。”
“好的,好的。”耿红星一脸受教:“下次顾寒山再问我,我会跟她补充说明的。”
——————
顾寒山轻快地跑到隔壁,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向衡拉开了门,顾寒山探脑袋进去,看着他的脸道:“向警官,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们还是朋友,铁杆的那种。”
“就这事?”向衡哼着问。
“对。”
“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书。”向衡把顾寒山的脑袋推出去,关上了门。
顾寒山看着那紧闭的门板,琢磨着向警官这样应该不是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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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向衡正在回复店家:“是的,锦旗上就写这几个字,没问题的,确认了,做吧。”
不趁着冲动劲下个单,他怕以后都没脸皮做这锦旗。
第183章
某酒店大堂,咖啡座。
柳静雨所在公司的发布会在这家酒店的二楼大宴会厅进行。
林妮带着耿红星他们赶到的时候,发布会还没有结束。三人便先在咖啡座那儿坐下了。
林妮只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然后与耿红星他们道:“我先跟她谈谈正经事,虽然机会不大,但是先混个脸熟,万一以后真愿意在我这儿投放广告呢。我们谈得差不多了,我给你发消息,你们就假装过来偶遇,然后你们再跟她聊你们的事。”
“等等。”侯凯言发问:“我们用什么理由来偶遇啊?这里是酒店,我俩是男的,在本地工作,有住所,就算要搞基也可以回家去搞。”
林妮和耿红星瞪着他。
侯凯言一脸无辜:“我说得不对吗?”
林妮没好气:“谁在乎你们编的什么借口呀?”
耿红星附合:“这个确实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老实人侯凯言不懂。
林妮对耿红星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海王你来解释。”
耿红星不敢反驳林妮给他扣的帽子,只对侯凯言道:“因为就算你说了真话,无论什么理由,对方都会觉得你在骗她。”
“所以不用解释,脸皮厚到底就对了。”林妮总结陈词。
侯凯言:“哦,原来这样。”他又有了新问题:“可是妮妮那你怎么办?如果你前头跟她聊得还不错,还真有可能在你这儿投广告,我和星星一过来她不高兴了,肯定觉得我们合伙骗她。”
林妮一脸慈爱:“猴子,像你这样的好人真的不多了。放心吧,没有你们给的联络方式,我根本不可能联络到这家公司,先混脸熟,随机应变。而且你看她约的这时间地点,一看就没什么诚意,打发我呢。就算没你们,我也未必能谈成。另外超忆症这个热点你们做出来,我跟着蹭,也绝对不吃亏。”
侯凯言又受教了:“哦,是这样呀。”
耿红星一脸恨铁不成钢瞪着他:“你今天长大了十岁,却还只是个十二儿童,还得多长长才成年呀。为父等太久了,还能等到那天吗?”
“滚。”侯凯言给他一拳。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一起滚,等我号令吧。”林妮挥了挥手。
耿红星和侯凯言便先撤了。
两人出了酒店,在酒店外的小花园找了个长椅坐下,这地方斜对着咖啡座,透过酒店的落地玻璃正好能看到林妮坐的座位。
耿红星对这位置很满意,如果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也能看到。
刚坐下,侯凯言突然叫道:“星星,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
“我们就说我们是来做调查的,收到消息这酒店有人搞自杀派对,我们过来探一探。”
耿红星:“……你还挺敢说的。”
侯凯言大气一摆手:“她信不信不是重点,但我们就能很自然地引出话题,因为我们收到新闻线报,梁建奇以离奇方式死在了拘留所,我们看她的反应。”
耿红星眼睛一亮,拍侯凯言肩膀:“可以呀猴子,脑子不错。”
“那是。”侯凯言飘起来:“把重任交给你们这些花花公子真的不行,你们除了脸长得好脸皮厚点没什么强项。交给我这样其貌不扬,扔人群里找不出来的平平无奇精英才行。”
“你拉倒吧,你脸皮也不薄呀。”耿红星吐槽。
“我这招真的好。”侯凯言夸自己:“我们也不解释,直接说梁建奇死在拘留所,你想陈总天天看报告的人还不记得梁建奇是谁,如果柳静雨真像她所说的完全不记得这么一条视频新闻,那她应该更不记得梁建奇才对。如果她对这个名字有反应,那就说明她说谎了。对了,我要录下来,日后需要对质的时候用得上。”
“不是,等等。”耿红星忽然僵住了。
“怎么了?”侯凯言看着他。
“你说得对,陈总天天看报告,又很关心顾寒山这个项目,怎么不记得梁建奇这个名字。”
侯凯撇撇眉头,继续摆弄他的录音笔:“陈总看的报告太多了,梁建奇这名字出现的频率很低。”
耿红星想想,不说话了。
这时候耿红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一看,是林妮发来的消息:“她来了。”
耿红星忙用胳膊肘撞了撞侯凯言,两人一起看向酒店方向。
一个胸口戴着工牌,脸上化着精致的妆,一身干练气质,穿着精品套装的女士正朝咖啡座走去。
“是她吗?”侯凯言问。
“是她,柳静雨。”耿红星看过柳静雨在公司系统里的工作照。
——————
酒店里,柳静雨走到咖啡座。
林妮站了起来迎她:“你好,请问是柳总吗?”
柳静雨打量着林妮:“是林妮吗?”
“是我。”林妮忙递上了名片。
柳静雨接过了,看了看,跟着林妮走到位置上坐下,她随手把林妮的名片放在桌上,却没有掏自己的名片。林妮笑着,客气问:“柳总方便给我张名片吗?”
柳静雨这才似乎不太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皮质名片夹,给林妮抽出了一张名片。
林妮客气地双手接过。
柳静雨见她这样,这才顺手把林妮的名片放进了皮夹。
“柳总,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柳静雨的态度挺冷淡。“我赶时间。”
林妮便道:“那我们长话短说,柳总,谢谢你百忙还愿意抽空跟我聊聊。我的公众号和各平台上的运营账号已经有累计五百多万的粉丝……”林妮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份打印好的PPT想递给柳静雨。
柳静雨摆摆手,阻止了林妮的动作:“林妮,你听我说。”
林妮愣了愣,对她的态度有些意外。
柳静雨道:“我不需要看那些,我对你和你创业的情况还算比较了解。我也知道现在几家投资公司对你的自媒体账号很感兴趣,在跟你接触谈投资的事,如果成功,你就可以组建自己的团队,做更多的资讯和评论文章,为更多的人和事发声。我特别欣赏你。你是一个很有社会责任感的姑娘,这么年轻,做这样的内容,又是女生,能扛出巨大的压力,熬出现在的成绩,真的很不容易。”
“谢谢柳总。”林妮摸不清柳静雨的意思,谨慎回答。
“我愿意协调一下公司的资源,跟你合作。你目前接触的投资公司我也有认识的,我可以帮忙跟他们聊聊看,帮你快一点促成这事。”
林妮不傻,她问:“柳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柳静雨看了看她,笑了笑:“十年前我跟你现在的年纪一样,那时候还没有你这样的阅历气度,果然是时代不一样了,后浪推前浪。”她顿了顿,“我倒不是说需要你帮忙,我觉得从事情的利益上说,是我在帮你们。”
“我们?”林妮挑了挑眉,忽然有了些预感。
“你和你的朋友,耿红星。”
林妮心里一沉:“你怎么知道他是我朋友?”
“耿红星的社交平台里提过不少朋友,你是其中一位。耿红星对你诸多赞美,说你很优秀,做自媒体很成功,还说你日后定是富婆,可他来不及抱你大腿了等等。你们在社交平台上的互动挺多的。他还推过你的公众号文章。”
“那么,我和我的朋友耿红星,怎么了?”
柳静雨笑了笑:“你别紧张,没什么大问题,其实这事非常简单,你不要多想。我很欣赏你,希望你的事业越来越顺利。我们女性做事业真的不容易,我太明白了。所以,我希望你能跟你朋友聊一聊,让他踏踏实实地做好手头的工作就好,不要无中生有,不要太越界,会惹麻烦的。”
“我听不明白。”
“你朋友耿红星现在在我的前东家实习,他在负责一个选题,里面涉及到两年前我负责的一条小视频新闻。那个视频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们似乎还在纠结这事,甚至想无中生有给我找点麻烦,我不希望有什么麻烦。我希望你能转告他们,让这事情过去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林妮盯着她:“我今天联络你的,你在忙发布会,怎么会有时间去翻耿红星的社交平台内容。”
“我前两天就翻过了。”
“我下午联络你的时候你说你特别忙,回头再联络。但是到了五六点的时候却突然说如果我方便的话今天晚上可以碰一碰,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柳静雨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林妮竟然这么咄咄逼人。她默了一会,道:“你还真是年轻气盛。我就是突然想到了做完发布会可以有一点时间,后面两个月我还有其它的工作,所以今晚能见就见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林妮道:“因为你威胁我。我是年轻气盛,我不能接受别人威胁我。八杆子打不着,话也说不清楚,阴阳怪气搞什么威胁。好好说话不行吗?”
柳静雨默了两秒,努力保持风度,她站了起来:“我觉得我们今晚的谈话结束了。”
“还没有。”林妮也站起来,盯着柳静雨:“因为你还没有说清楚后果是什么?我的朋友,如果继续追究你那个视频新闻的事,你会怎么样?你让我转述,我总得说清楚,让他明白后果有多严重,这才有说服力,不是吗?我们年纪轻,听不懂暗示。”
林妮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林妮一看是耿红星,便接起。
耿红星一边打电话一边和侯凯言朝酒店大门去:“什么情况?我看到你脸色很不好,需要我们过来吗?”
“过来吧。”林妮简短回应,挂了电话。
耿红星拉着侯凯言撒腿狂奔。
林妮对柳静雨道:“我朋友来了,我想应该不需要我转述,你和他当面说清楚吧。”
柳静雨皱起眉头。
林妮又道:“你既然知道我和耿红星是好友,又知道他在追究这事,那你应该预料到我联络你就是想给他们牵线聊这个的,是吗?咱们用不着比谁先声夺人,大家聚齐了,当面讲清楚。”
说话间耿红星和侯凯言赶到。
柳静雨虽不认识他们,但已经猜到他们是谁。
耿红星看了看林妮。林妮用下巴指了指柳静雨方向:“这位姐姐让我转告你让她那个视频新闻的事翻篇,否则……否则后面的话还没说清楚,我想听一听。”
耿红星皱了眉头,但仍客气道:“你好,柳静雨,我是耿红星。”
“她调查过你,知道我们是朋友。她答应见我就是为了威胁我们不要再查这事。”林妮补充道。
“我没必要威胁你们。”柳静雨终于说话。“我完全不记得那个视频的事了,他们把视频发给我看,我也没想起来。那几年在第一现场拼命工作,工作量太大了。不只第一现场,警方也来问过我,无论谁来问,我都只能是这个回答,我不记得了。”
侯凯言在一旁小声道:“那何必多此一举威胁我们?”
柳静雨恼羞成怒:“听不懂人话是吗,都说了没有威胁,没必要……”
她话还没说完,耿红星突然打断她:“因为梁建奇吗?”
柳静雨愣了愣。
耿红星和侯凯言都盯着她的表情看。
“因为梁建奇死了,我们正准备联络他的家属调查这件事,这后头不一定会挖出什么东西来,你着急了是吗?”耿红星问。
柳静雨扫视这三个年轻人一圈,默了默,然后坐下了。
林妮和耿红星他们也跟着坐下,与柳静雨面对面。
柳静雨道:“你们听我说,我真的不认识梁建奇,这件事你们怎么查,查出什么,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侯凯言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调查这事的?我们今天一直盯着网络平台,还没有任何消息曝出来。”
耿红星与侯凯言对视一眼,没错,这事顾寒山今天告诉他们,他们只告诉了陈博业,陈博业当着他们的面跟组长许高锐提了几句,说这事安排给别组跟进。然后有没有告诉别组,安排别组去查,这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只在公司内部少数几个人范围内流传。
林妮翻查她的手机,道:“她是在下午五点四十三分给我发的消息,约我见面。”
也就是说,这个时间之前,公司里有人跟柳静雨泄露了消息。
第184章
柳静雨看着他们,叹了口气,道:“你们真的挺有意思的,别想太多了,我说过了,把自己手上的事做好就行,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警方的调查结果也就这样了,你们再搅合,结果也还是一样。何必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我们现在认识了,就当交个朋友,日后可能工作上还会有些交集,我会考虑给林妮媒体投放的事,投资公司那边我也会问问,帮帮你。耿红星你们工作上有什么问题,需要什么资源,也可以来找我。真的。这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妮并不买账:“好处我知道,但我还想知道坏处。如果,我们就想搅合搅合呢?”
柳静雨默了两秒,道:“你们学传媒、做记者,好好想想社会的现实,最坏的情况还能是什么?让我猜一猜,当然只是猜一猜,不代表真的会发生。”
她看向耿红星:“比如说,你在公司里受到排挤,大家都欺负你,给你工作制造麻烦,你干什么都不顺,还得被黑祸,最后你会丢掉工作,实习成绩难看,在学校也有风言风语。回头你再去找新工作,也许会到处碰壁。”
她又转林妮:“再比如说,没有公司会给你的工作室投资,你的公众号文章,你发的视频,写的评论,你在各社交平台上的账号,会被大量投诉,你会被封号。你引以为傲的几百万粉丝,你的心血,全都化为泡影。”
三个年轻人都沉默。
柳静雨顿了顿,又道:“你们只要在网上出现,就会受到攻击。你们之前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不少内容,一定会有人截取片段,断章取义,给你们造谣。你们这么年轻,名誉受损,前途灰暗,还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可能还得社死。你们仔细想一想,为了一个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你们白费力气,还得罪人,何必呢?”
柳静雨说完,安静地看着他们。
三个年轻人互相对视片刻,没说话。
柳静雨便道:“我已经说完了。你们自己好好考虑……”
她话音未落,林妮忽然站起,双手撑在台面上,居高临下地瞪着她:“这位姐姐,你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吗?”
“我知道。”柳静雨还算淡定:“距离我从第一现场离职才过了两年。”
柳静雨站起来,她的个头跟林妮一样高:“无论你们从前经历过什么小打击小挫折,那都是轻的。你们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呢,你们对社会的认识还很肤浅,叫你们一声小屁孩都不为过,明白吗。别天真了,好好想想吧。”
柳静雨走了。三个年轻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然后大家复又坐下。
一开始都沉默,片刻后林妮道:“我请你们喝咖啡。”
“厚乳拿铁。”
“我要卡布其诺。”
“全都美式。”林妮冰冷冷,“加什么奶,全都去糖。苦一点清醒一点。”
两个男生不敢说话。
林妮去吧台那边点完单回来,沉着脸坐在两个男生面前:“你们怎么考虑的?”
“我们心里有嫌疑人。”侯凯言道。“我们部门老大,他今天对梁建奇的那个新闻态度挺保守的,但是这种选题明明很劲爆很有流量,虽然风险大一点,但第一现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更劲爆的热点都报道过。”
“而且做顾寒山的选题也是他先提出来的。”耿红星道。
林妮皱眉头:“他为什么要主动招惹那个超忆症?他当时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吗?”
“不是。”耿红星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这样他才能知道顾寒山想做什么呀。你看,我们去找顾寒山,顾寒山把条件都开出来了,相当于亮出了她的底牌,她知道什么,想做什么,全都说了,然后公司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我去。”林妮明白了。“所以这个顾寒山一开始盯紧你们第一现场就是正确的。你们公司真有猫腻。”
“我们应该怎么办?”侯凯言问。
“当然跟恶势力干到底呀。现在可不是只你们两个的事了。听到刚才柳静雨说的吗,她威胁我要毁我事业。”林妮一掌按在桌上,一脸愤怒:“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耿红星和侯凯言赶紧答:“事业。”
“没错。毁我事业就是要毁我人生。深仇大恨。不跟她干到底怎么行。”
两杯美式黑咖送来了。
耿红星抿了一口,再喝一口,真苦呀,果然很醒脑。
“对了,我刚才忘了一件事。”耿红星道。
侯凯言也想起来了:“啊,对,居然忘掉了。”
“什么?”林妮问。
耿红星便把顾寒山说的,要怎么威胁柳静雨的建议说了。
林妮听罢叹道:“哇,这个妹妹我喜欢。你一定要介绍我认识。”她拍耿红星胳膊一掌:“你个废物,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忘了。刚才她威胁我们,我们甩脸给她威胁回去那多爽。”
“那样显幼稚了。”侯凯言道,“我感觉我们应该更大气一点才能有气场压住她。”
“比如说呢?”
“没想出来。”侯凯言老实答。
“我们先来好好分析这事。”耿红星道。
林妮和侯凯言都凑近了。
耿红星道:“我们从头梳理一遍啊,两年前,顾寒山的爸爸跳水救人身亡,被梁建奇拍下了视频,投稿到我们平台。工作系统记录里,写着柳静雨的名字,她是责编,接收了这个视频并制作成新闻播出。给梁建奇的付款申请里也是她签字的。”
耿红星拿出自己手机调出备忘录,他在里面记了笔记。
“按系统的记录,2019年8月5日删除了视频,而柳静雨是9月10日离职的。”
林妮沉吟:“那就是删除视频后一个月就离职了。对了,为什么删视频?”
侯凯言道:“因为顾寒山的家人上门提了要求,说这个视频对他们家属造成了困扰,给他们产生了很大的精神压力,所以要求删除。工单申请上是这么写的。”
“就这理由,你们公司就同意删了?”林妮问:“工单流程上都是谁的签字?”
“申请人是柳静雨,我们组长许高锐和陈总都签字同意了。后面还是技术部的领导签的字。”
“顾寒山的家属要求删视频这不是挺好的嘛,如果有人在里面做了手脚,应该挺高兴,为什么柳静雨要辞职?”
“我知道了。”侯凯言道:“正常家属是不会突然跑上门来提这种要求的。这视频毫无热度,家属不去特意搜根本就搜不出来。顾寒山他们就是想调查,想见一见是谁负责这个视频的,所以柳静雨就慌了。或者是陈总就慌了,所以就要求柳静雨辞职离开,这样后头再有人来查,就说责编已经辞职了,责任推干净。”
林妮点头:“后来确实有人继续查,连警方都出动了。但是就算警方已经找过柳静雨,柳静雨说完全不记得,这事也就了结了。除非警方找到新的线索,能抓住柳静雨的把柄。可看柳静雨那胸有成竹的样子,肯定是没什么线索好查的。”
“她说不关她的事,怎么查都没事。”耿红星道。
“可能真的不关她的事,她就是听令行事的。现在那个梁建奇死了,家属要闹,你们想趁机介入调查,而陈总或是别的人想阻止,不希望梁建奇的事被挖出来,对吧?”林妮问。
“嗯,我们猜大概就是这样。”侯凯言道。
“陈总不能出面,他就要求柳静雨来跟我们放话。无论柳静雨有没有把我们唬住,反正坏人都是柳静雨。”耿红星道。
侯凯言提问:“你们说,柳静雨为什么要听他的?”
林妮道:“给好处呀。顾寒山一口咬定让你俩负责,也是这个策略吧?这是你们的好机会,你们肯定得抓住。”
“嗯。”侯凯言点头。“合理。就是不知道柳静雨拿了什么好处。”
耿红星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暂时认怂。”
“什么!”林妮顿时恼火。
耿红星道:“他们觉得我们没什么社会经验,很容易吓唬控制,才会用这种方法。公司里给个甜枣,外头坏人给个大棒,利诱恐吓一起来。我们就让他们觉得我们可以控制,我们认怂,但是我们暗地里继续调查。我们要把这事告诉顾寒山,让她有所警惕,还要让她协调警方的协助。”
侯凯言右边握拳击在左手掌心上:“里应外合。”
耿红星继续道:“林妮,你的工作室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不值得被他们毁了。你就正常做事,该干什么干什么,你向柳静雨示个弱,稳住她。你跟柳静雨联络,而我们在公司里观察陈总和其他人的情况,见机行事。我们不再搭理柳静雨,公司那边就会放心了。”
“我们是年轻,但我们不蠢。”侯凯言道。
“柳静雨还嘲笑我们天真。”耿红星说起这个也是气的。
林妮看着他俩:“记得卢教授说过吗,等我们真正迈入社会,最可惜的,就是会失去天真。”
三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看对方,举起咖啡:“干杯!”
一口气把咖啡喝完,林妮道:“我给柳静雨打电话,告诉她我希望拿到广告投放,我也需要投资,我们决定听她的,希望她帮帮我。”
“好。那我联络顾寒山,把今天的事告诉她。”耿红星有些激动,这就要拿起电话。
“等等。”林妮按住他的手:“你说顾寒山有专门的律师保护她的医疗隐私,但是现在愿意给你们公开,换你们帮她调查那个跳水姑娘?”
“对。”
“你们陈总这样的人,凭什么拿她的隐私赚钱?”
第185章
林妮的这话,让耿红星和侯凯言一时也噎住。
要拿顾寒山的病情隐私赚到好处的,不只是陈博业呀,他们两个也一样,他们需要好选题。还有他们组长,他们小组,都一样。
做媒体的,挖到独家消息,找到最热的热点,才有业绩呀。
“这是我们的工作,妮妮。”耿红星提醒她。这位姐姐有时候热血一上头就有股蛮劲。
“我知道。”林妮的声音扬得有些高,耿红星看了看周围,用目光提醒她这里是公共场所。
林妮稍稍压低了声音,道:“工作归工作,方法归方法。”
侯凯言听懂了:“妮妮是说,我们有没有办法,既把工作做好,又保护了无辜的人。”
林妮点头。
耿红星也转过这个弯来了:“顾寒山,是受害者。”
一开始,他们是想用记忆力的特长,把顾寒山打造成网红。没想到顾寒山一上来却说她是世界罕见病例,给他们画了一个超级大的饼。
然后才扯出要找出爸爸死亡的真相,要找出那个跳水的姑娘。
他们的思路被带着转,心情起起伏伏,直到现在才忽然觉醒。
虽然角度和形式不一样,但他们确实是在用受害者隐私谋利。虽然这是受害者主动提议的。
这个“主动提议”的自愿行为,后面却是受害者的无奈绝望和最后的挣扎,她把她仅有的能换取利益的东西捧出来,无法顾虑后果。
“对,顾寒山是受害者。”林妮道。
“我们也是。”侯凯言道。“有人不让我们完成我们的工作,有人想掩盖事实。如果我们不听话,我们就会遭到报复。挖我们的隐私,编造针对我们的谎言,让我们社死。”
侯凯言拿出录音笔:“我刚才都录下来了。”
三个年轻人沉默了一会,最后耿红星道:“所以其实我们和顾寒山是一样的。”耿红星反省,居然要等到自己也受害,才发现这个事实。
“我们要帮助顾寒山。”耿红星道。
林妮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新闻要报,热点要抢,但是角度要找对了。这事情总会过去,到时候顾寒山怎么生活。”
“她会成为名人。”侯凯言叹气,“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世界罕见案例,多可怕,那得招惹多少人天天缠着她。而她还没有团队帮忙,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这些我们在公司开会讨论的时候,都没有考虑到。我们之前,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我们需要提醒她,让她做好准备。”林妮道,“我们商量一个计划出来。”
耿红星想了想:“我觉得她没办法做好准备。她的想法跟我们完全不一样。我们会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她完全没顾虑。如果有人要准备公开自己最重要的隐私,那肯定有一些想法和安排,她会跟我们提条件的,但她没提。”
“可能会让她律师来提,她表面上跟我们谈的时候,不好把合作条件说得太严苛,但律师就不一样了。”侯凯言道。
“可之前陈总跟她律师沟通过,也没听陈总说过对方提出什么严格限制,对我们做报道不利的要求呀?”耿红星道:“这事我们要重新跟顾寒山谈谈。”
——————
顾寒山正准备吃宵夜。
向衡要煎速冻水饺。
晚餐那顿面没吃好,向衡表白结束又买完锦旗,心中压力顿消,肚子也饿了。他一走出房间,顾寒山也出来了。
向衡走进厨房,顾寒山也跟着进去。
“你要做什么呢?”顾寒山问他。
“吃宵夜。”
“那我也来点。”顾寒山道。
“行。”向衡也没问她要吃什么,他烧上了水,然后出去翻冰箱,拿出一袋速冻水饺。
“我想吃煎饺。”顾寒山还点菜。
向衡拎着水饺袋子看着她。
“晚餐那有点糊糊的面条口感还影响着我。我想吃脆的。”
“行。”向衡笑笑,顾寒山还真是没把他当外人。
于是向衡把水倒掉了,架上了平底锅,开始煎水饺。
顾寒山就在旁边监工,一边监工一边唠叨:“证人保护这么重要的工作,我们就一直吃吃喝喝,合适吗?”
“你是有什么想法吗?证人。”向衡把水饺煎了煎,然后往锅里浇了水,盖上锅盖。
顾寒山想了想:“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有点平淡。”
向衡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
“你现在笑的是什么意思呢?”顾寒山问。
“觉得你没话找话。”向衡戳穿她。
“我说的是事实呀,确实没什么紧张刺激的事发生。”
“嗯。”向衡心想我妈来过,我跟你表白过,这都不刺激,你还真是平静大师。
向衡正想说两句,手机响了,向衡一看:“刺激的来了。”这是关阳的电话。
顾寒山往向衡身边凑了凑,向衡接通电话,把免提打开。
关阳打了声招呼,向衡告诉他顾寒山就在旁边,有什么话就说。
关阳便道:“江强指认了简语,说是简语指使他袭击顾寒山。”
向衡一愣,与顾寒山互视了一眼。
“可信吗?”
“他说简语给他做了许多工作,他说了一些简语对他说的话,那些语术确实很有简语的风格。但我并不相信他。”
“你怎么考虑的?”
“感觉像是B计划。就是如果第一版口供实在无法过关,就上第二版。他第一版口供被揭穿了,反反复复,熬了很久。像是终于扛不住就吐露真言,把简语供了出来。”
“但是没有实证,只有口供?”向衡问。
“是的。”关阳道,“我已经安排聂昊和罗以晨传唤简语,在医院对他进行笔录问话。他在住院,不能拘留,就算拘留起来,如果没有证据,无法移交检察院,那最后也只能放了。”
向衡道:“所以江强的指控很可能只是给我们增加了工作量,得按他的供述去进行一番的调查。我们就这么些人,还得团团转,最后可能也找不到关联证据,然后简语全身而归,连起诉都不用。”
向衡这番话是讲给顾寒山听,让她明白这个局势里的问题。
顾寒山安静听着,没说话。
向衡又问关阳:“你现在干嘛呢?”既然是安排别人去审简语,那关阳肯定另有安排。
关阳道:“我去简语家,再找裴琳芳聊聊。如果简语是被冤枉的,那幕后指使人对简语非常的熟悉。”
向衡不说话了。从前因为范志远的案子,他们曾经对简语进行过调查,无论是人际关系、经济利益,还是亲属配偶同事等等,他们都暗地里调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简语于公于私,口碑声誉都非常好,家庭和睦,同事领导赞颂。现在重新针对他的私生活进行调查,却发现他居然婚变。
“希望这一回裴琳芳能配合。”关阳道。
“裴琳芳跟简语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又经历过丧子之痛。如果有什么状况发生,她也早被简语精神控制了。”顾寒山突然道,“不是还有另一条路吗?”
“什么?”向衡问她。
“范志远。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范志远?”顾寒山道:“我知道裴琳芳,她是个好人。好人一般都懦弱,让恶人来对付恶人吧。”
关阳在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道:“我先见过她再说。范志远这边你等我消息。”
顾寒山还要说什么,向衡却道:“你手机响了。”
顾寒山仔细听,还真是。
向衡轻轻推她:“去接。”
顾寒山有些不乐意,正说到关键地方呢。但向衡把她推出厨房,她也不坚持了,乖乖回房间拿电话去。
找到电话一看,是耿红星。
顾寒山不紧不慢地接起来。
耿红星跟顾寒山说了今天跟柳静雨见面的情况,告诉她陈博业对梁建奇意外身亡新闻的反应:“你爸爸的事,我们公司里头可能确实有问题。”
“你等等。”顾寒山严肃起来,她朝厨房跑去,向衡看她表情,忙跟关阳招呼一声,先挂了。
顾寒山让耿红星把事情再说一遍,让向衡听听。
耿红星又说一遍,向衡顿时警惕:“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把对方惹急了。”
“不会,不会。”耿红星忙把他们商量的情况说了,然后道:“我们现在在外头打电话,周围没有人。我朋友已经跟柳静雨通完电话了,稳住她了。也跟她说了我们很想顺利拿到毕业证,也想在第一现场转正,她跟第一现场的人熟,如果有机会也请她帮忙美言几句什么的。反正就是我们表现得可怂了,她应该会信的。”
“行。”向衡道:“剩下的事我们警方来处理,我们会进行调查的,你们只要如常生活和工作就好。梁建奇的事……”
他顿了顿,忽然问:“你们怎么会知道梁建奇的事?”
“啊?”耿红星没防备,一时噎住。
顾寒山迎着向衡谴责的目光,一脸淡定。
向衡忍住他的爆脾气,继续跟耿红星道:“既然你们跟柳静雨认怂了,梁建奇的新闻你们就不要再问陈博业了,如果他跟你们提起他的安排,你们听一听就好。其他的他没交代什么,你们就如常推进就行。”
“但是现在有个情况我们想跟顾寒山商量一下。”耿红星道。
“什么?”向衡瞥了眼顾寒山,非常防备。
耿红星道:“顾寒山,你跟你律师说一下,你的病情隐私授权给第一现场使用的事,让他拖延住,不要太快签下来。”
顾寒山有些吃惊,她看了一眼向衡。
“发生什么事了吗?”向衡帮她问。
“我们觉得,顾寒山受袭和她爸爸身亡的新闻我们可以依计划继续做,这个爆点也有,热度也可以。然后我们能用这个专题继续寻找那个跳水姑娘,或者可以继续调查公司里的情况。我们没经验,警方要是有什么计划,就跟我们说,我们可以配合。但公开顾寒山病情隐私的事,能拖就拖,合约别签,拖到这件事结束,就不用公开了。”
顾寒山愣住了:“你们不要做我的纪录报道了?”
“能不做就不做。”耿红星道:“你不是说,你爸爸一直在保护你的隐私吗?那就……”
耿红星想了想措词:“那就大家一起保护它吧。我们会帮助你的,顾寒山。”
顾寒山陷入自己都无法说清的感受里。
居然,不需要利益交换吗?
顾寒山看着向衡,她有些不相信。
向衡跟耿红星确认了一些细节,嘱咐他们注意安全,这才挂了电话。
向衡读懂了顾寒山的表情,他道:“顾寒山,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利益换来的,也不是所有的好人都懦弱。”
顾寒山仍然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向警官,我的运气真不错,是吧?”
有个伟大的爸爸,有个了不起的继母,能出院,能独立生活,还遇见了好警察,竟然还有好记者。
向衡又道:“是啊,顾寒山,你是福星寒山啊。”
向衡心里正暖,顾寒山忽然跳了起来:“饺子!”
向衡也闻到了些许糊味,赶紧一个箭步冲到灶边,把锅子端了起来。
继吃了糊掉的面条之后,他们又吃了因为有些糊而被扒掉皮的饺子。
第186章
裴琳芳看到关阳带人上门很吃惊,这个时间,这样的架式,应该是有大事。
但她想不到会出什么事,简语都已经进了医院,要真有什么情况,难道不该是直接去找简语吗?
关阳带着田飞宇及另外两名警员进了门,亮出证件,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告之裴琳芳,今天顾寒山遭遇袭击,警方当场抓住了行凶者。行凶者供述,他是受到了简语的指使。
裴琳芳吃惊地瞪大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脱口而出:“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关阳问。
“简语是不可能伤害顾寒山的。”
“为什么?”
“顾寒山,是简语最重视的病人,是他的心血,他的骄傲。”
关阳道:“简教授确实也跟我说过,他对顾寒山有特殊的感情,非常复杂。”
裴琳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关阳仔细看她的表情,继续问:“简教授曾经与你说过他对顾寒山的感情吗?”
裴琳芳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坐了下来,她慢慢冷静下来,没回答关阳的问题,反问道:“那个凶手是什么人?”
“一个护工。”
裴琳芳摇头:“简语跟护工这样的人群并不亲近,他不会花时间去结交的。”
“你说的这样的人群,是指社会地位比较的普通体力劳动者吗?比如护工、清洁工、家政?”
裴琳芳默了默,道:“我不是说简语势利,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简语这样的人,目标很大,眼界很高,他每天要做的事太多了,人都是现实的,有限的时间和精力,当然是花在有效有用的人和事身上。他们医院的医生,甚至外院的,他都知道谁是谁,但清洁工、护工,或者我们小区的清洁阿姨,他都认不全脸。”
关阳一直看着她,这让裴琳芳莫名有些心虚紧张,她又补充道:“我不是为了维护他,我就是在说事实。他真的没这个必要。如果他想对谁不利,犯不着去指使一个不熟悉的护工,他认识这么多各式各样的人,医生、警察、律师、商界人士等等,哪一个不比一个护工好用?”
“这个护工跟顾寒山有过节。”关阳道。
“那又怎么样?”裴琳芳道,“再有过节,被抓到之后不是也招供是简语指使吗。简语真没这个必要。如果他想做这样的事,会有更好的办法。他能找到绝对为他守口如瓶的人,甚至他自己动手,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再说,对方可是顾寒山。简语是她的医生,他要伤害顾寒山,那不是太容易了吗?换掉她的药,在她的治疗上动手脚,根本不会露破绽。”
——————
省中心医院。
简语听到聂昊的话,呆了一呆:“你说谁要杀害顾寒山?”
“江强,在第四医院被顾寒山打伤的那个护工。”
“猥亵顾寒山的那个?”
“江强否认自己曾经猥亵过顾寒山,他说这是顾寒山的借口。但当初顾寒山的家人花了很多钱,你也动用了自己的人脉,还有顾家请的律师,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他也确实需要这么多钱去治病,所以才同意了私了。”
简语看了看自己面前正在录影的摄像机,问道:“难道他说他因此怀恨在心,现在要报复顾寒山?”
“他说是你指使的。”聂昊把江强的供词说了一遍。
简语认真听完,久久不语。
聂昊看着他,见他不说话,便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简教授。”
简语继续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道:“我当然没有做过。”
聂昊等了等,但简语居然没有继续往下说,没有举出任何反驳的理据来斥责江强。
聂昊与罗以晨互视一眼。罗以晨便道:“简教授,江强说你指使他在翡翠居租了房子,还给了他一大笔钱,现金,鼓动和资助他找顾寒山复仇。你跟他说了许多话,煽动了他对顾寒山的仇恨,还指导他如果行动失败怎么辩解,你还告诉他他的遭遇和行为可以申请精神鉴定,而你会保证他会被诊断为精神病急性发作,免于刑事责任,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在精神病院住一阵子,然后你会帮助他出院。他就完全没事了……”
简语打断他:“刚才聂警官已经说过了,我听得很清楚。我要说的也已经说完了,我没有做过。我明白你们有例行公事,需要来问话,但我希望你们下次再为这事找我的时候,能够拿出证据来。”
聂昊再看一眼罗以晨。
罗以晨道:“简教授,如果你是被栽赃的,你有想到任何嫌疑人吗?”
“江强。”简语道:“他恨顾寒山,当然也恨我。他不是说了嘛,当初我和顾寒山的家人出面处理了他猥亵顾寒山的事,他很不满。”
“如果江强真的被人指使,不单指使他杀害顾寒山,还要嫁祸给你,你觉得会是谁?”
简语想了半天,摇头:“我想不到会是谁。”
“简教授,依据江强的口供,你会是第一嫌疑人。你没什么想说的吗?你能想到的任何线索,都会对破案有帮助,对你自己也有帮助。”
“我确实想不到有谁会这么做。当初顾寒山与江强之间的纠纷,只有我和贺燕出面处理,难道会是贺燕?其他相关的人员,有顾家的律师,难道会是律师?还有第四医院的领导,难道会是第四医院的人?”
聂昊和罗以晨都不说话。
简语似乎突然有了想法:“我可以把我在学术界的一些竞争对手,以及从前对我的一些成就表示过嫉妒,私下里说过不好听的话,那些人的名单,列一份给你们。你们去查一查吧。”
“他们既知道顾寒山,还知道江强?”聂昊冷道。
“第四医院未必能保守秘密,谁知道泄露给了谁知道呢?饭桌上嘴嗨说起来,也不一定。”
“你如何解释江强在翡翠居租了房子监视顾寒山,而你昨天突然跑到翡翠居见某人,今天江强就动手了?”
“我跟关队解释过了,我要去见的是顾寒山。”简语道:“除非你们有证据证明我去见的是江强,不然江强的指控就是毫无根据。你们至少该拿出我这两年跟江强联络过的证据,再来要求我解释。”
简语看着聂昊和罗以晨,再看一眼摄像机,道:“我给你们列名单吧,你们去查。但我现在非常不舒服,头很疼,我需要休息。你们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
关阳收到了罗以晨的信息后出去了一趟,他跟罗以晨通完电话又回来。
裴琳芳还坐在原位上,同样的姿势:“有新情况吗?”
关阳坐下,摇摇头,但他对裴琳芳道:“裴教授,连你都会说,如果简教授要做这样的事,会有更好的方法,连你都会帮他辩解,你觉得,有什么理由,他不会好好为自己辩解?”
裴琳芳琢磨了一番这话,有些吃惊:“他承认是他干的?”
“不。但他否认得太简单了。”关阳道:“裴教授,你我都很了解简教授的性格,他很在意自己的名声荣誉,他受不了别人对他的抹黑栽赃,遇到有人指控他杀人,他竟然只说不是他干的。他为自己辩解的内容比你说得还少。”
裴琳芳一时也愣住,她有些搞不清状况。
“他在增加我们的工作量,裴教授。他不自证清白,反而让我们查到证据再找他。他还要列仇人对家的名单给我们,我猜那肯定是很长的一串名单。”
裴琳芳皱起了眉头,简语今天在医院的奇怪表现在她脑海里浮现,她想起简语坚持明天再签离婚协议书。她勉强道:“简语说的,也没什么错。难道不是应该你们警察去找证据?”
关阳道:“裴教授,我想请问你,你与简教授为什么要离婚?”
裴琳芳闭了闭眼睛。
简语啊,他真的可怕。
明天吧。
简语说这话时的表情这么真诚温柔,但裴琳芳现在才明白这个“明天”的真正意思。不是时间意义上的“明天”,而是事情解决的那个“明天”。
事情解决也不只是离婚,还有她死去父亲的名誉和她的家族。
“关队,我跟简语的私人生活也需要受到审讯吗?”
“简教授说会给我们列一份他的竞争对手和仇家的名单,那是公事上的。那私人关系的呢?裴教授,简教授是否在私生活方面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你是说性贿赂?据我所知没有。”裴琳芳道。
“简教授是否有婚外情?”
“你是说他的情人陷害他?据我所知没有。”裴琳芳很快又道。
关阳深深地看着裴琳芳。
裴琳芳回视着他:“我与简语的婚姻是个悲剧,我们失去了我们的孩子,这些年我们一起生活非常痛苦。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可以看看你们的屋子,以及屋子里的物品吗?”关阳问。
“不可以。”裴琳芳道:“除非你拿出搜查证。”
关阳没有搜查证。
“我改天再来。”关阳起身。
裴琳芳也站了起来,关阳忽然问她:“裴教授,你怕简教授吗?”
裴琳芳下意识地握拳,用指尖扎进掌心:“他是我丈夫,我为什么要怕他?你可以去问任何人,简语不是一个暴力的人,没人会怕他。”
关阳点点头:“裴教授,我来之前,顾寒山说了一句话。她说,好人都懦弱。她觉得我来找你没用,她宁可自己去面对杀人魔问线索。”
裴琳芳的表情一僵。
关阳看着她。
但裴琳芳什么话都没说。
“勇敢一点,裴教授。如果你想到什么,任何事都可以,你随时找我。”
第187章
钟敏坐在酒吧的角落里,盯着自己面前的一杯酒。这位置是她挑选过的,监控拍不到。周围人很多,但嘈杂的环境对她没有影响,她专心致志,只盯着她的酒看。
她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她就是在酒吧里认识范志远的,她一生中最重大的转折点,就是在酒吧里发生的。
过去发生的事,现在发生的事,以及未来……
一个男人突然在她面前坐下了。
钟敏终于抬起头,看了那男人一眼。
那男人正是“彩虹的光”的老板邹江河。
钟敏对他笑了笑:“邹总。”
“这种时候约见面,你胆子还真是挺大的。”邹江河道。
“以警方现在的侦查技术,最传统的沟通方式反而是最安全的。”钟敏道,“这种时候我们更应该聊一聊,邹总也是这么想的吧?”
邹江河没否认。
钟敏看了看邹江河放在桌面上的汽车钥匙,道:“邹总开车来的?那我请邹总喝饮料吧。”
邹江河嗤之以鼻,他看了看钟敏面前的酒杯,起身也去吧台点了一杯。
待邹江河拿着酒杯回来,钟敏道:“我也是为邹总好。”
“我酒量好得很。”邹江河不以为然,“今天没有查酒驾的。”
钟敏换个话题:“邹总消息灵通,现在情况还好吗?”
邹江河道:“这回上了专案组,盯得紧紧的,也没什么消息漏出来。估计得歇挺长一段时间,损失挺大。”
“之前赚的应该足够补偿了。”钟敏道。
“如果你早一点通知我们,这些损失可以避免。”
“我知道梁建奇被派出所抓了才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已经是第一时间通知你了。”钟敏道。
“我们这么大的店,这么多事情,总要打点安排。梁建奇被抓你才想到可能性,太迟了。顾寒山和她继母早就来过店里。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两个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一点防范都没有。”
“跟你们确实没关系,所以我也没想到她们能绕这么一大圈。”
“说到底还是你的问题,你的疏漏太多了。”邹江河语气里的谴责意味很重。
“邹总这边都能兜住吧?”钟敏客客气气,又有些讨好。
“应该是没问题。”邹江河道,“我这边全都处理得干干净净,钱都是洗了几遍的,监控资料也没留下,警方查不出什么来。”
“那就好。邹总这边没什么麻烦事就行。”
“你呢?”邹江河盯着钟敏。
“我当然也没问题。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这个人。”
“你是说警方他们不知道,还是说老王他们不知道?”
“老王找过你吗?”
“今天下午打了个电话。”
“怎么说的?”
“他问我酒吧火灾的事,又问我跟你有没有联络,在忙什么?”
钟敏微笑:“你没告诉他你是我老板?”
“我也不想等范志远出来弄死我,当然什么都没说。”邹江河顿了顿,“我也不是你老板,咱们合作而已。”
“谁赚大头谁就是老板。”钟敏笑笑,“你本事比我大,当然是老板。”
邹江河正待说什么,钟敏又笑:“我开开玩笑,邹总别在意。我又不会跟范志远告状。”
邹江河道:“那我信你不会,到时你会死得比我惨多了。”
“是啊。”钟敏叹气,“我们都是正常人,只想做生意赚钱,不想被他当成个人爱好的工具。我说过他迟早出事,看吧,就是出事了。那次我们走运,没被他连累,以后也希望不要跟他有什么瓜葛了。”
“嗯,你什么打算呢?”邹江河问。
“出国吧。”钟敏道:“你休长假,我也得休息。今天过后,我们就先别联络了。剩下那些钱不用分了,都归你。省得折腾多了被查出来。我就是想跟你确定好这个。”
“行。”邹江河很满意。
钟敏举杯,碰了一下邹江河的杯子:“我们好聚好散,谢谢邹总这两年的照顾。老王那边……”
钟敏碰杯的同时,掌心里一颗小巧的药片落入邹江河的杯子。邹江河正看着她,等着她说下文,丝毫没有察觉。
“老王那边,邹总要多加小心。他被警方盯上了,他的通讯和行踪会被警方监控。这两年就没他什么事,但他现在搅进来,怕范志远从前的案子会跟邹总联系在一起。邹总自己得想想办法。”
邹江河皱了皱眉:“他什么事被警方盯上?他今天一点没说。”
“他杀了人。”钟敏道:“他还找上了范志远的律师,他也找了我。他觉得我们都在背着他做事。”
“嗯。”邹江河拖了尾音,琢磨着。
“这回我算是及时通知了,邹总可要提高警惕。”
“行,知道了。”
钟敏举杯一饮而尽,对邹江河亮了亮杯底。
邹江河也把自己的那杯喝尽了。
“再见,邹总。”钟敏起身:“我先走一步,我们错开十分钟吧。”
邹江河点点头。
钟敏拿上包,款款走出酒吧。
钟敏迎着晚风,散步一般踱着步子,她一直走到路口,过了马路,在一个僻角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那男人道:“邹江河车里已经安排好老王的指纹和DNA了。”
“好。”钟敏道:“那些钱不用分了,全是你的。照顾好自己,大熊。”钟敏的声音温柔真诚,很有安抚人心的效果。
“好,你也一样。”那男人没停留,继续往前走,走出阴暗的角落,在路灯下露出了面容。
那是李海。
——————
二十分钟后,钟敏回到了常鹏家。
刚要进门,她看到了手机里的消息,她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口袋,推门进屋。
常鹏正在客厅,手上也拿着手机,他的心情似乎不错。
“怎么了?”钟敏问他。
“许光亮刚来电话跟我抱怨他找不到孔明在医科大手术记录的备份,他说办公室电脑里肯定有,但他找不到了。”
钟敏笑了笑:“那傻子。”
“你呢?”常鹏问她。“你晚上去哪儿了?”
“想找朋友喝酒来着。”钟敏道:“不过听说他出了车祸死了。”
常鹏愣了愣。
钟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笑了笑:“不是坏事,亲爱的。现在是我们得分的时候。”
常鹏跟她一起坐在沙发上:“你做了什么?”
钟敏道:“我在解决问题。一件一件来,虽然不完美吧,但我想通了,完成比完美重要。”她顿了顿,加重语气:“完成最重要。”
——————
省中心医院。
简语独自躺在病房里。窗外有月光,门外有警察。简语有一种此时此刻他就身在牢狱的感觉。
伤病和压力让简语没法冷静,他也不管现在是什么处境,他拿出了手机拨号。
对方没有接。
简语继续拨,第三次的时候,对方接了。
“你好,简教授。”接电话的人声音柔柔弱弱,很客气。“我刚才没听到电话响。”
简语完全不在乎她的解释,他直接问:“你回国了吗?许思彤。”
许思彤沉默了好一会,答:“没有。”
“为什么,你要尽快呀。”简语有些暴躁。
“我……我没办法。”
“请不到假吗?”简语道:“你不是说还有年假,可以安排时间的。”
“不,我是说……”许思彤又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回去了能做什么。”
简语闭了闭眼,他有心理准备,但他仍高估了许思彤。他忍耐着,道:“你是她妈妈,许思彤。她需要你呀。”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许思彤再开口时有了哭腔,“我该怎么跟她说呢,她不到四岁我就走了。我怎么有脸,我怎么跟她说。”
“那些不重要。”简语道:“也许上次我跟你说的不太清楚,我说得太委婉了。让我跟你说明白,许思彤,你女儿有生命危险,她的情况很糟糕,她身处的环境很糟糕,她需要你的帮助。你要过来说服她,让她跟你走。我会给你介绍美国最好的医生,人品也信得过,你只需要把顾寒山带过去,让她继续接受治疗。隐私保密协议,还有日常生活安排这些,全照着当初顾亮做的来,这就可以了。”
顾亮的名字终于让许思彤哭了出来:“我做不到啊,简教授,我做不到,我自己就是个病人。我上次答应你之后,我就犯病了。我不是顾亮。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买张机票就能回去见到欣宝,然后我就开始紧张。我不知道见到她能怎么样,我害怕她看到我之后的反应,她恨我吧。我也不知道接她回来之后怎么办……”
简语打断她:“你跟你家人商量了吗?”
许思彤噎住了。
简语沉默数秒,低沉着声音问:“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来接她,是吗?连尝试都不愿意?”
许思彤再度噎住。
简语也再度沉默,待他能说话,他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找你的。我错了。许女士,你放心,顾寒山不恨你。你不值得。她的病会让她永远记得你离开她的场景,可惜,并没有你回来帮助她的画面。”
许思彤在电话那头哭出声。
简语冷道:“还有,容我提醒你,在你抛弃她的那时起,她就不叫顾欣宝了,她叫顾寒山。她不是你的女儿顾欣宝,她是顾亮的女儿顾寒山。”
第188章
向衡早上起了个大早,尽管昨晚电话会开到挺晚,但他踏踏实实睡了一个好觉。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他到楼下跑了一圈,买回了早餐,敲顾寒山房门把她叫了起来。
顾寒山的情况跟他相反,她明显睡眠不足:“我刚睡着你就把我吵醒了。”
“上班了,福星。”向衡心情愉悦。
居然叫她上班,还挺新鲜。福星琢磨了一会,问:“你为什么高兴?”
“睡得好,做运动,还有我喜欢吃的早餐,我的寿命增长了十天。快,刷牙洗脸吃早饭。”向衡赶顾寒山去洗漱。
顾寒山一脸不高兴地去了。
哎呀这个起床气。向衡觉得顾寒山现在挺像个正常人的,他又高兴了一会。
向衡把早餐摆上桌,手机响了,关阳打来的。
“两个事,昨晚凌晨简语打了通国际长途,美国的号码。我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会当面问问他。我猜有可能是许思彤。”
顾寒山的亲妈?不知道这会有什么牵连。向衡朝洗手间方向看了一眼,为了不让顾寒山听到,没多问,只“嗯”了一声。
关阳继续道:“还有一个,彩虹的光老板,邹江河,昨晚车祸身亡。初步看是酒驾超速,已经交给法医办公室尸检了。他撞车的时候完全没有减速的迹象,所以车辆也送去检验了。”
“车子有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不好说,毕竟就在这个调查的节骨眼上,什么事都有可能。”
确实如此。向衡心里有数。
“随时联络,晚点分局见。”关阳道:“我们要跟顾寒山开个会,把范志远的案子和现在的案子仔细跟她说一遍,我需要她去见范志远的时候,把消息套出来。”
向衡的好心情彻底没了。
顾寒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向衡的一张臭脸。这对顾寒山的心情没影响,她坐下开始吃饭。向衡买的包子、豆浆、鸡蛋灌饼还有粥,分量很多。
顾寒山斯斯文文拿了个蛋饼,还没吃到一半,向衡已经一口一个把包子干掉了一笼。
他催她:“快吃,今天很多事情做。你如果太困,一会在车子上睡一会。”
顾寒山认真看他,决定忽略他的喜怒无常。
“向警官,要养你是不是费用还挺高的?”
向衡脑子里全是顾寒山即将面对范志远的焦虑,听到这个一愣,心里不由得一松:“你要养我吗,富婆。好的,不用劝了,我接受。”
顾寒山:“……”
向衡又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顾寒山把想说的话咽回去,问:“什么条件?”
“就是我还要继续做警察。你的钱和你的人都不能成为我好好为人民服务的绊脚石。”
顾寒山面无表情。
向衡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了。”
“说吧。”
“我是想说你妈养大你不容易。”
向衡:“……”
“说完了。”顾寒山看他脸色:“是你让我说的。”
“我谢谢你的提醒。快吃饭吧。”向衡平静地说:“吃完了家政费用付一下,我日结的。”
顾寒山把蛋饼往嘴里塞一大口。
向衡盯着她。
顾寒山就在他的瞪视下仔细咀嚼,咽下去了,抬眼偷偷看他一眼。
向衡这才继续吃自己的。
表演一口一个包子。不高兴。
顾寒山唤他:“向警官。”
“来不及了。”
顾寒山问:“什么来不及了?”
“拍马屁。”
顾寒山噎了一噎,而后顽强地道:“任何阻碍你为人民服务的绊脚石,都是我的敌人。”
“都说来不及了。”向衡板着脸。
“包括你妈妈。”顾寒山严肃地加强了马屁的强度。
向衡终于没忍住,笑了。
顾寒山稍稍松了口气,待向衡风卷残云把早餐吃得差不多,这才道:“向警官,我刚才并没有想调戏你的意思。”
“就是气这个。”向衡应。
居然不是调戏是劝导,包养变成了养育,差得十万八千里,好气。
顾寒山一脸无辜。
向衡哼着:“对牛弹琴。”
顾寒山想了一会没想出对策,只得道:“上班了,向警官。”
“走。”
向衡把碗筷飞快收拾好,丢进洗碗机,带着顾寒山出门。
两个人到了停车场,顾寒山环视周围,向衡则是围着车子绕了一圈,检查完毕上车,再检查了车辆情况。确认没问题,这才让顾寒山上车。
这时向衡手机响,他低头一看,是关阳发来的信息。他说已经让人把范志远的审讯监控和庭审视频带去分局,让向衡先给顾寒山看看。
“让她熟悉一下范志远的表现,见面的时候别被他压制。”关阳的信息最后这样写。
顾寒山看了看向衡,向衡把信息给她看。
顾寒山道:“我不会的,向警官。我不怕他。”
向衡把手机收回来。
顾寒山再补一句:“我谁也不怕。”
向衡一边给关阳回信息一边道:“不是担心你怯场,是想先给你一些临场培训。范志远做案多起,这几年又一直经受调查和审讯,上过庭,有丰富的应对经验。你不一样,顾寒山,你并没有真正单挑过罪犯。范志远和简语完全不一样。我们的目的是查出真相,光凭无所畏惧并不能做到。”
“行吧。”顾寒山一脸忍辱负重:“那就培训。”
向衡启动车子,又道:“昨晚彩虹的光老板车祸去世了。”
顾寒山一愣:“从彩虹的光查出了什么?”
“问题就在这。”向衡道:“第一,还没查出什么特别有效的线索。第二,就算查出了什么,洗钱也好,组织杀人也罢,团伙做案,不是死掉一个人就能掩饰掉的。”
“何况这个组织已经在被侦查了。”
“对。这是第三点。已经被立案侦查,灭口一个又能怎么样?”
“死无对证,就能让他顶罪。”
“对,让他顶罪。”向衡道。
顾寒山思索了一会:“所以最后很可能就能从彩虹的光查出所有的线索来。然后老板已经死了,老板就是幕后主使。”
“拭目以待吧。”向衡开着车,过了好一会道:“这个真正的幕后主使,不简单。”
“范志远吗?”顾寒山对这个挑战很期待了。
——————
省中心医院。
简语的状态比昨天差很多。医生对他的身体状况表示了担忧,给关阳说了好几句。但简语依然表示他能够配合警方工作。
关阳便没有客气,把他的问题都问了。
简语也没隐瞒,他告诉关阳他联络了顾寒山的生母。联络方式是当年顾亮给他的。
“许思彤出国后病情稳定,有了新的感情,她再婚后联络了顾亮,希望能继续保持联络,也跟他打听顾寒山的情况。顾亮留下了她的联络方式,但没有跟她联系,也没有跟顾寒山提过这事。我为了治疗顾寒山,需要对她整体情况多做了解,也需要得到她直系亲属的基因检测情况,所以顾亮把许思彤的联络方式给了我。”
“许思彤对基因检测很配合,她按要求在美国那边做了检测,把结果传给了我。她也向我表达了她对顾寒山的关心,但我们联络的次数并不多。刚开始治疗顾寒山的那两年联络频繁些,这几年其实一直没联系。我只知道许思彤再婚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很正常,很普通的一个孩子。前几天我联系她,是因为顾寒山对我表达了怀疑和不满,我可能没办法再继续为她治疗,我也很担心她目前的状况。我信不过贺燕,那个女人功利,野心勃勃,所以我找许思彤,希望她回来,把顾寒山带走。”
“顾寒山需要真正关心她的人照顾她,需要一个稳定安定的疗养环境。许思彤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我虽然对她不太有信心,但她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选择。她当时答应了我,她说她会马上请假,她有证件,可以回来。她会努力跟顾寒山沟通,把她安顿她。但直到昨天,我再次听到顾寒山遇袭的消息,却依然没有等来许思彤的行动,所以我才会再一次给她打电话。”
关阳听着简语说,一直没打断他。
简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他滔滔不绝了。
“你可以给她打电话确认,我没有说谎。你去问她吧。”简语看着关阳,顿了顿又挤出一句:“别告诉顾寒山。”
“别告诉她什么?”关阳问:“别告诉她她母亲的现状,还是别告诉她你跟她母亲私下有联系?”
“什么都别告诉她。”简语沉默了许久,道:“顾寒山从来都没有询问过她母亲的情况,一次都没有。我对她情感反应做过专项研究,她看到她母亲的照片,听她爸爸讲起她母亲的往事,大脑活动情况跟听到陌生人的消息一样。但那是几年前了。那时候顾亮还在。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不能确定任何一个负面刺激对顾寒山的影响。”
“你不确定,却还要把那个女人找回来。”
“我说了,那是我唯一的选择。顾寒山还能依靠谁?”简语有些激动,“何况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许思彤会是负面影响。她竟然跟当年一样,只会肤浅的、虚伪的关心,却不敢承担责任,不能面对真正照顾顾寒山会面临的压力困境。”
“就跟你一样,是吗?”
关阳的话让简语一愣。
“肤浅的、虚伪的关心,却不敢承担责任。”关阳盯着简语,“你说你对顾寒山有很深的、复杂的感情,却连真相都不愿意告诉她。你只要告诉她,她父亲死亡的真相,她就能解脱。她不必继续纠缠在案子里,她可以有一个稳定安宁的养病环境,而你眼睁睁看着她痛苦挣扎,却不愿帮助她。你眼睁睁看着她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却不愿意帮助她。”
简语瞪着关阳,道:“我已经尽我所能。”
关阳看着他,等了他许久,却没等到简语更多的话语。关阳道:“我对你很失望,简教授。我会联络许思彤确认你证词的真实性。我也不得不做出安排,明天上午让顾寒山去见范志远。”
简语紧锁眉头,却依然不说话。
关阳起身,道:“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带来的不是顾寒山死亡的消息。”他盯着简语的表情:“邹江河已经死了。”
简语愣了愣,眼里闪过茫然,但他不说话,没提问。
关阳转身出去了。
——————
关阳出了医院,给向衡打电话:“简语不认识邹江河。他也确实联系了许思彤。”
第189章
向衡一到分局就开始忙碌,安顿好顾寒山的学习培训后,他便一直在案子线索里打转,之后又与各警员和葛飞驰连线开了个会,昨天安排的侦查有一些今天拿到了结果。
杨安志前女友,那位第一医院的放射科护士陈思洁口供里的病人杜勇,专案组已经联系上了他的家人,查实了他的住所,并在昨晚连夜对其家人和其原住所上门做了侦查和线索核实工作。
据杜勇的家人和邻居供述,杜勇68岁,十年前妻子因病去世后他便一直独居。他与妻子感情不错,对妻子很依赖,妻子去世后他性格越来越古怪,与儿女关系不好。他身患癌症后召集儿女说了一下情况,但儿女均表示家庭条件不太好,在经济上支援不了太多,他们也有各自的家庭要照顾,若是老人住院,他们恐怕无法贴身看护,让老人最好能聘请护工。之后看诊,儿子和女儿只陪过一两次,了解了治疗的费用及康复看护的后续复杂问题后都比较消极,杜勇自己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对儿女发了脾气,一家人数次争吵冲突。
杜勇身体和精神都遭受着巨大的痛苦,多次与邻里唉叹抱怨,说不如死了算了。2020年元旦期间,杜勇留下遗书出走。其女儿元旦假期最后一天到杜勇家中探望时发现情况,报了警。但至今一年多过去,并没有找到杜勇的踪迹或是遗体。
目前杜勇的家人已经接受了他死亡的现实,没再继续寻找。且前一段收拾了杜勇的屋子打算拿来出租。
问及杜勇在治疗期间有没有接触什么推销药品、医疗服务的人员,或是在医院结交了什么病友、医疗顾问之类的,杜勇的家人和邻居都不清楚,没听杜勇说过。邻居也说只见杜勇独来独往,没看到过陌生人上门。
杜勇的情况与胡磊实在是太过相似,就连最后留下遗书失踪都一样。警员调查到这些非常重视,遂申请继续对杜勇的私人物品、住处、手机通讯记录等进行搜查。
“可惜的是他儿子把他家里东西全都收拾走了,很多物件丢的丢卖的卖,恐怕就算有什么相关线索也被清干净。”警员报告着。
电话那头的葛飞驰道:“那也得一样样查。他儿女都拿了什么东西,丢了什么卖了什么,一样样问清楚。他的手机、记事本、钱包、家里挂历、台历等等这些,老人喜欢记东西的物品上,肯定得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他的手机通讯记录,经济账户情况,都查清楚,跟胡磊的比对一下。还有他的医疗记录,让医院调出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这些人失踪后到底去了哪里,他们遭遇了什么。”
葛飞驰顿了顿,问向衡:“向衡,你有什么想法吗?”
向衡道:“我觉得诱拐杜勇的,和诱拐胡磊的不是一个人。”
“你是说不是杨安志下的手?”
“对,是另一个人。杨安志拿到了病人信息后,也许接触打听过情况,但最终得手的,不是杨安志。杜勇已经失踪了一年多,他的家都被大清理过,他的儿女与他不亲近,我们再去花费时间人力找他儿女盘查他的私人物品,费时费力,估计也没结果。还是把精力放在他的手机通讯记录还有一些马上能取到的私人物品上,调查的方向转一转。”
“具体怎么说?”葛飞驰问。
向衡道:“杜勇的情况和胡磊并不完全一样。杜勇是个近七十的老人,他的想法和胡磊这个年轻人差别很大。胡磊想活下去,杜勇呢?他失去了妻子,他的性格越来越古怪就是因为他生活得越来越不幸福。他生病后儿女的反应也没让他感受到亲情的温暖,至少不是他渴望的那个程度。”
“儿女说没法照顾他,让他请看护?”葛飞驰听懂了。
“对。所以他渴望的东西跟胡磊完全不一样,贩卖生存概率和机会的杨安志是无法打动杜勇的。”
葛飞驰认真一想:“你说得对。”
去调查的警员忙道:“杜勇离家的时候拿走了手机,他女儿发现遗书后马上拨打过他的电话,当时就已经关机了。家属那边没什么可以马上交给我们的东西。”
向衡道:“去查当年的报案记录,那时候杜勇儿女的描述,说不定跟现在会有些出入。我们得找到最后见过杜勇的人。不是他的邻居,也不是他的儿女。”
葛飞驰忍着没说。最后见到胡磊的人,那是顾寒山。可惜,不会有这么多顾寒山。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上哪里去找最后一个见到杜勇的人。
向衡又道:“你们有没有问杜勇的妻子葬在了哪里?”
调查的警员愣了愣:“没有。”
“去查这个。”向衡道:“一个对妻子感情很深的孤独老人,也许会经常去看看老伴也说不定。杜勇的遗书具体写了什么?”
调查警员忙道:“这个我们问了,杜勇儿子说已经把遗书处理掉了,怕看到伤心。他说遗书上没什么太特别的内容,没有提到外人,也没说什么地点,就说生了这病,反正也活不久,不想再受苦,还是早早去跟你们妈妈相聚。”
“嗯。”向衡点点头。“调查墓园。”
“行。”葛飞驰也觉得这个方向比较稳。
向衡便做了一系列的安排,众警员和葛飞驰一起商量妥当,这便散会干活。
葛飞驰与向衡单独通电话:“我明天就出院。”
“别跟鹦鹉似的每天重复了。”向衡吐槽他。
“聂昊跟我说了,昨天你们去看守所,发现石康顺不对劲。你要把他放出来。”
“是,今天走手续,让他出来。”向衡道:“他是故意进去的。虽然不能肯定他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他的任务失败了。”
“他出来后会去找给他安排任务的人。”
“是的。”
葛飞驰有些兴奋:“虽然眼前还是一团迷雾,但我总觉得离真相很近了。彩虹的光的马脚很快也要露出来了,石康顺也会藏不住的,顾寒山再去搞定范志远……啊,对了,简语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是吗?”
“是的。但在他身上也有进展。”
“是什么?”
“他对幕后真凶,有很深的感情。这感情超过他对顾寒山的。”
“那就是他自己了。”
向衡道:“简语说过,他把顾寒山当成是自己的女儿一样,他很爱她。这是从感情角度说的。而在利益上,顾寒山是医学界最珍贵的珍宝,简语确实非常重视她。我们从他周围的人得到的反馈,都是简语对顾寒山相当用心。得不到就毁掉,这个是常规推理。但事情并不是这样。简语并非幕后主谋,或者不完全是他一人主谋,他并非对所有事都知情。他这人太会演了,说话真真假假,很有迷惑性。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并非针对顾寒山一人的谋害。我们得一样一样解开。简语这边,得先验证他说的这些话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能超越这种感情的,除了他自己,那就只有……”
“他真正的孩子。”
葛飞驰沉默了好半天:“他真正的孩子不是已经去世了吗?等等,有没有比对过他跟范志远的DNA呀,还有刘施阳的,那个杀宁雅的凶手……”
向衡道:“我们先来验证真假吧。关队在处理这个,我先过去了,有消息就告诉你。”
向衡挂了电话,路过会议室的时候,想推门进去看看顾寒山是在补眠还是在认真看视频,但又担心她一会要跟他打听情况,他还是先自己搞清楚了再说吧。
向衡把推门的手收回来,悄悄从会议室门口溜过去,转到了同一层的另一个会议室。
关阳和贺燕正在那间屋子里说话。
向衡进去的时候,关阳正跟贺燕解释明天顾寒山去见范志远的具体安排。
向衡坐下来一起听。
贺燕仔细听完,问了很多细节,最后沉默很久,又问:“这件事过后,范志远二审依然被判无罪,你们警方会安排人员对顾寒山进行人身保护吗?”
“会的。”向衡抢先说。
关阳横他一眼。
向衡闭了嘴。
“会的。”关阳道,“范志远如果被释放,这事也并没有结束,我会盯紧他的。”
“他被关在牢里外头还一个接一个的死人,他出来了你们怎么盯?”贺燕黑着脸,自言自语,“算了,我管不了顾寒山也管不了你们。”
关阳很耐心地道:“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保护好顾寒山。”
“我需要律师参与,你们也必须走个完整的手续,证明顾寒山因为配合你们这个工作冒了生命危险。万一,我是说万一以后有什么情况,你们得作证,证明我,或者顾寒山是正当防卫。”
向衡心一紧,他与关阳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贺燕的意思。这是说如果日后遇到了范志远的谋害,若没人可依靠,她就打算自己拼命了。
关阳答应了:“好,如果真有那样的情况,我会为你做证的。但是贺燕,你要记住,正当防卫,是需要遭遇袭击的时候。”
“我当然知道。”贺燕一脸怒气。
“别跟顾寒山说这个。”向衡不敢跟他们提顾寒山手刃仇人的决心,担心贺燕不知不觉中鼓励了顾寒山。
关阳道:“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他把简语联络了许思彤,但许思彤最后拒绝回来的事情说了,也详细说了简语的那些话。
“我给许思彤打过电话了,她确认了情况就是简语说的那样。她拜托我不要告诉顾寒山。”关阳又道。
“简语有没有跟她透露什么别的?”向衡问,“简语拿到她的基因检测这么隐私的东西,她一定是非常信任简语的。她曾经被简语说动过要回来,下这么大的决心,那简语肯定也是费了一番唇舌,也许说漏了什么。”
关阳摇头:“很难聊得这么细,她只听了我简短的问话,做了肯定的回复,就说没办法跟我多聊。她反复确认我的身份,还说会去跟简语求证。”
“她问你顾寒山的事了吗?”贺燕问。
“没怎么问。提了一句说简语告诉她顾寒山有生命危险,问我是不是为这事在查,然后说拜托我们警察好好办案,保护好顾寒山的安全。”
“没了?”
关阳道:“我问得比较多,她听起来很紧张。也就两分钟吧,她说没办法再聊。让我具体的情况去问简语。”
贺燕沉默半晌,道:“别告诉顾寒山。”
“行。”关阳应了。
贺燕又转向向衡:“现在顾寒山跟你一起是吗?她说你负责她的安全。”
“是的。”向衡点头。
贺燕便道:“关队,你有许思彤的地址吗?”
“可以查到。”
“查到给我。”贺燕道:“我去找她。”
关阳一愣:“你打算去美国找她?”
贺燕道:“对,我不会让她成为骚扰顾寒山的隐患。简语真是恶心死了,是觉得顾寒山的情况还不够糟糕吗?他是打算找个亲妈来抢我的监护权吗?说得这么好听,让顾寒山出国看医生,我不会带顾寒山去吗?需要她那个废物亲妈来?”
向衡不得不提醒她:“你在简语面前一直是要谋害顾寒山的样子。也许他就是这么告诉许思彤的。”
贺燕白他一眼:“你们不是有问题要问许思彤?电话里她当然不会细说的,跟警察也不会细说的。我去问她。你们告诉我,要问什么。”
贺燕非常有气势:“我去帮你们把问题问了,顺便让许思彤死了见顾寒山的心。她别回头又被简语忽悠回来了。我要去提醒她,她当年答应过顾亮,不能回头打扰顾寒山。”
关阳评判着眼前的情况:“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明天顾寒山见范志远我要在场的,然后我最快的机票走。我经常出国出差,顾寒山不会怀疑什么,你们不要告诉她……”
贺燕正说着,向衡却发现会议室的门开着一条缝,一个人影子映在门缝的地上。
“顾寒山。”向衡喊。
贺燕闭了嘴。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顾寒山平静又无辜地站在门口:“我去厕所,然后看到向警官鬼鬼祟祟地从我那间屋子门口过来,我就跟过来了。”
关阳和贺燕都瞪向向衡。
向衡无语。
顾寒山继续道:“我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当然没打算偷听。但是你们一直说顾寒山,不要告诉顾寒山什么的,我就顺便听了听。”
关阳和贺燕继续瞪着向衡。
向衡被瞪得,你们一个是领导,一个是妈,这种时候不挺身而出吗?
向衡看了看顾寒山,顾寒山也正看着他。
向衡便道:“要不,你跟你妈先聊聊?”
“行。”顾寒山应了。
贺燕:“……”
向衡和关阳出门暂避。
向衡关门的时候听到顾寒山说的第一句话:“贺燕,昨天晚上向警官跟我说他喜欢我。”
我去!
让你聊聊你居然聊这个!
向衡一失手,门关得太重了。
“呯”的好大一声。
关阳瞪着他。
向衡一脸无辜。
“我需要跟你聊聊吗?”关阳严肃脸。
“不用。”向衡道:“你是离婚人士,没什么正面积极的经验,别聊了吧。”
第190章
于泽鸿收到消息的时候非常吃惊,他火速联络了童元龙。
童元龙此刻正陷入焦虑恐慌,他的手伤是个大麻烦,相比起后续的危险,疼痛和行动不便都不是什么问题。
刘施阳这个人平常跟在范志远身后,存在感不强,但其实也真的是个精明角色。童元龙从前真是小看了他,他也很后悔为什么会被钟敏说动搅了他们这一趟浑水。
但童元龙又得安慰自己,不跟着钟敏往另一个方向走,自己就会一直陷在沼泽里,脚拔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灭顶。
谁不为自己打算呢,只能怪范志远太可怕。
刘施阳扎伤的是童元龙的右手,他真是有些心计,下手也狠毒。童元龙这时候才知道这人跟范志远一样可怕。
童元龙找了相熟的医生私下里看了诊,包扎开药,确认伤情并无大碍。但后头的麻烦怎么处理,童元龙一时也没有主意。他跟钟敏通了话,把情况告诉了她。刘施阳已经对她和他们做的事起了疑心,让钟敏自己也小心些。
钟敏反应不大,只说知道了,让童元龙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别再跟她联络,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童元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刀没扎到她身上她还不知道怕。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刘施阳为了范志远的安全,应该不会轻易杀与范志远有关的事。不然范志远从头到脚又被查一遍,无罪释放的美梦恐怕会破碎。
无论刘施阳要做什么,肯定都得等范志远出来。
童元龙希望钟敏之前的那些计划有效。
童元龙还有一些侥幸心理,他打算安排些别的工作先挤进来,出个差什么的,多拖几日,再去见范志远。这样既暂时躲过刘施阳,又有时间想好应对范志远的计策。钟敏那边有什么变化,他也好观察观察。
可是还没安排好能出差又占时间的工作,于泽鸿的电话就打来了。
童元龙非常吃惊:“不起诉了,就这样把他放出来?”
“是的。昨晚检方驳回了警方的诉讼请求,警方今天通知,释放石康顺。”于泽鸿道:“态度突然大转弯。而且这办事效率,简直是急不可待要把石康顺从拘留所赶出去。我问了,昨天下午因为梁建奇死亡的事,警方突击审讯了石康顺。”
“你查了审讯记录吗?”童元龙问。
“现在就在我手上。”于泽鸿道:“我仔仔细细看过了,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问话还有回答都很正常。”
“那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把他放出来。”童元龙头疼,这个袭警怎么可能不被起诉。“警方是不是打算把石康顺放出来钓鱼,看看他会去找谁,顺藤摸瓜。”
“又不傻,当然不可能出来后去找谁呀。”于泽鸿道:“但是需要我去提醒他一下吗?他下午出来,我会去接他。”
童元龙想了想:“这样吧,你发个朋友圈,说一声自己代理的袭警案子成功免于起诉,庆贺一下。如果有人想提醒什么,会说的。要是没消息,你就别管了。现在这水太浑了,能不参合就不参合。”
“行。”于泽鸿应了。
——————
分局会议室。
贺燕听到顾寒山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吓一跳,先被那巨大的关门声吓得一震。
顾寒山也看了看门口,但情绪依旧稳定:“向警官可能听到了,他害羞。”她想了想补了一句:“可能是害羞。”
贺燕:“……”
她重新坐下了,跟顾寒山对话最好坐下。
顾寒山也坐下了,见她没给反应,便又说了一遍:“向警官昨天晚上跟我说他喜欢我。”
“我刚才已经听到了。”贺燕抚额。
顾寒山便不说话了,安静看着她。
贺燕努力调整心情,还以为顾寒山会纠结关切一下她亲妈许思彤的事,结果人家根本不聊这个。
向衡跟顾寒山说喜欢她,什么意思呢?既然顾寒山这么郑重其事向她宣布,那她怎么也得给些反应。
“他怎么说的?”贺燕问。
顾寒山正待开口,贺燕抬手阻止了一下:“不要把他说的每一个字被背给我听,讲重点,限一句话之内。”
顾寒山便沉默了。
贺燕没好气瞪着她。
顾寒山道:“我正挑重点。”
贺燕无语,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寒山很快挑出重点:“他说他喜欢我。”
这重点挑得确实很准确了。
贺燕又问:“你告诉我这事,是希望我帮你做什么吗?帮你跟向警官沟通沟通?”
“不用,我们沟通完了。”
“好吧。”贺燕道:“那你是想跟我分享你们沟通的结果吗?”
“不是,这事的结果就是耐心等待四个月或者再长一些的时间,他与我之间的感情反应减弱,他看到我想起我的时候大脑不再过多分泌多巴胺,那时就可以了。”
贺燕:“……你是这么跟他沟通的?”
“不是。我祝他健康。”
贺燕:“……那,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就行了。”顾寒山道:“因为向警官告诉了他妈妈,所以我觉得,公平一点,我也应该告诉我妈妈。”
贺燕呆了呆,愣住了。然后有一种感动涌上了心头。她倾身过去,抱住了顾寒山。
我要告诉我妈妈。
这样的话,居然会从顾寒山的嘴里说出来。
贺燕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也许有一天她又会在梦中见到顾亮,那她就理直气壮地告诉顾亮:“你放心,你女儿有我。”
从前她说这话,有些一厢情愿。顾寒山在情感上并不需要她,她与顾寒山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被顾亮强行绑在一起,顾亮不在了,她们随时可能散伙。
但是现在顾寒山接受她这个“妈妈”,她的心里有她这个“妈妈”了。
贺燕还没能抱上两秒,就被顾寒山推开了。
简直就是掐着表“时间到”。
贺燕那点感动和热血只能又冷静下来,她摆出女强人的姿态,问顾寒山:“那向警官的妈妈听了这个什么反应?”
顾寒山道:“不知道,他说的时候我不在场。后来我送东西出去,他妈妈进电梯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说向警官告诉她,他喜欢我。然后电梯就关门了。”
“那就是对你不太认可,都没仔细找你聊聊。”贺燕不高兴。
“聊过的,我把情况全告诉她了。”顾寒山把当时情形说了一遍,道:“那肯定是不认可我的,他妈妈是正常人。”
贺燕:“……好吧。”顾寒山这样的态度,贺燕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大概是所有做母亲的,对女儿感情事最省心的一个吧。“你自己处理好了就行。我来帮你处理你不好处理的,比如你那个亲妈。”
“我挺难过的。”顾寒山道。
“我理解,那毕竟是你亲妈,有血缘关系。”
“向警官喜欢我,真的太吃亏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他,我不希望他难过。”
贺燕:“……”等等,她到底在难过什么呀?
“你说我给他多少钱合适?”
贺燕:“……”
“好像给钱挺侮辱人的是不是?”
“你知道就好。”贺燕要抓狂,“不是,就算分手费也不是这么算的。”
“那是怎么算的?”
“你们不是没在一起吗?”贺燕被绕懵,“没在一起就没什么分手不分手的,跟钱也扯不上关系。再说了,难道有人跟你表白,你拒绝就得给钱?”
“不是有人,是向警官。我又管不着别人。”
贺燕没好气,那你还能管着你向警官呢。
顾寒山道:“向警官喜欢我,一点好处没捞着。我觉得这样不行。”
贺燕觉得她得拿出这辈子全部的耐心才能应付这个,她默了好一会,道:“这个话题先过。”
“为什么?”
“因为我想先跟你聊别的,更重要的。”
“范志远?”
“许思彤,你亲妈。你刚才听到了多少?”
“全听到了。”顾寒山平静道:“对我来说没关系,就算她真的来找我,我也会让她跟你谈。她跟你同一个老公,你们之间会比较有话题。”
贺燕:“……算了,还是聊范志远吧。”
第191章
凤凰街派出所。
钱威看到刚来上班的徐涛忙问:“昨晚怎么样?有什么情况吗?”
徐涛道:“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别说歹徒的影子了,我们连向衡和顾寒山也没见着。这回可真是躲得太好了。分局那边把守得特别严,一晚上让我们通报了好几次。”
钱威心疼地拍拍徐涛的肩:“辛苦了,辛苦了。那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再来。”
“没事。”徐涛道:“我在车上睡了一会,不觉得累。所里事这么多,我还是过来吧。等晚上再去换班。”
“那你去休息室睡一会去。有事我再叫你。”钱威道。
徐涛也不推辞:“那行。”
徐涛走了,钱威站在原地想了想:“连向衡和顾寒山的面都没见着。”
——————
武兴分局。
向衡接到了技术员的电话:“师兄,你说让盯着凤凰街派出所那边的系统,是否有人输入你或者顾寒山的手机号码……”
“有了吗?”向衡问。
“有了。内网手机定位追踪系统,登陆ID对应的人叫钱威。他在查你的手机位置,刚上线不久,正搜索中。”
“好,谢了。”
——————
凤凰街派出所。
黎荛捧着一杯开水,耳朵里戴着耳机从三队办公室门口晃过去。
“没有。钱哥不在。”黎荛若无其事地逛,小声对着耳机说。“他现在还在线吗?搜你昨晚时段的定位?”她继续往前走,看了看另一间办公室,里面也没有钱威的身影。
黎荛正准备走到楼下大厅办公位看看,却看到徐涛正从楼上下来。
徐涛见着黎荛便道:“孕妇,你越来越过分了啊,居然散起步来。闲着就闲着,别招仇恨啊。”
“心眼是有多小会仇恨一个在办公室正常行走的人?”黎荛拿着腔调,反驳着徐涛的话。
徐涛笑道:“你看看我们这儿正常行走的办公人员,都是一溜小跑的好吗?你这样的就叫散步。”
“那你没小跑着下来,你也是散步。”
徐涛正待说话,一旁洗手间的门被推开,钱威拿着手机走了出来。
黎荛和徐涛一起看向钱威。
“你们在干嘛呢?”钱威被看得一愣。
黎荛幽幽答:“散步。”
徐涛笑。
钱威看向徐涛:“不是让你去睡一会,你跑哪去?”
徐涛指了指楼上:“所长找我,我汇报去了。”
“什么事呀?”黎荛一脸八卦。
“没什么。”钱威和徐涛异口同声。
黎荛摆出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这还有秘密呢?”
“不是。”钱威忙道,“就是针对顾寒山有个证人保护计划,我们所里给分局做个配合。这不是也没什么特别的,但你总惦记顾寒山,我们担心你太操心累着。”
“不是我们。”徐涛道:“我跟钱哥不一样,我不担心你,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告诉你。”
黎荛瞪他。
徐涛哈哈笑。
钱威无奈挥挥手:“好了好了,该休息休息去,该工作工作去,散了。”
钱威说完回办公室去,徐涛也溜了。
黎荛看着他们背影,慢吞吞踱回档案室。她一边走一边小声问:“怎么样,刚才登陆的那人还在线吗?”
“刚下了。”电话那头的向衡道,他正看着屏幕。
“刚才钱哥拿着手机在厕所。”黎荛道:“手机能登陆吗?”
“能。”
黎荛皱眉:“能查到登陆的具体IP吗?”
“不能,所里共用一个网络,实时IP随机分配的,那人退出去了,再进来就不是那个子IP了。能准确确认身份的就是系统登陆ID。”
“嗯。”黎荛轻轻应了一声。所以向衡才不让她用自己的ID登陆系统搜索案件档案。她要搜的关键词,很容易引起怀疑。
黎荛走到档案室最里面角落的架子处。这些架子上都放着原始手写的案件登记文件,有经手的警员签名。这几层架子放着普通异常案件,归为C类。就是普通到没结果都没关系的那种异常案件。一般都是收到案件调查后没线索可查,又没有报案人追究,无主无尾的弃案,还有些虚假报案什么的,找不到责任人,也不值得花时间再去追究查找的,就归在一起。
这个架子就像是没有清理的“垃圾站”,信息很多,但完全没有价值。
平常也不会有人再来翻查这些历史,到了一定时限后,这些无用的原始档案就会清理掉,只剩下系统里的电子档了。
黎荛抽出其中一个夹子,翻开第二页,这一张纸上面登记着疑似诈骗号源调查,没有结果,没人追究,不了了之。经手警员签名写的是:钱威。
黎荛盯着那签名好一会,轻声道:“我还有疑问没解开,再给我一些时间。”
“好的。”向衡道:“得尽快。我把一个危险人物放出来钓鱼了,情况很危险,可不能再出差错。”
“好。”黎荛应了,把文件夹盖上,放回原处。
——————
向衡转回会议室,那里已经坐了好些人。
贺燕、顾寒山,还有他家请的律师。
市局副局长魏德元,武兴分局局长艾勇军,负责范志远案的检察官陆萌以及她的几位同事,专案组组长关阳,组员罗以晨、聂昊等等一大串人,还有让向衡意外的葛飞驰。
“哇。”向衡做了个惊讶的表情。
“这种大会我背着氧气瓶都得回来。”葛飞驰没好气,“何况我生龙活虎的。”
向衡坐下了,道:“打过两天点滴就是不一样了。”
葛飞驰白他一眼。
关阳也白了向衡一眼,这小子真的很讨人嫌。他道:“我让葛队去探望了简教授,然后出病房后接到了会议通知。”
“就是在简语面前演了一场戏呗。”向衡点头。
“得让他确认我们要让顾寒山去见范志远是来真的,不是说着玩。”关阳道。
“现在简语从两个人身上都知道了我们准备违规操作,凭他在警界司法界的人脉,他可以找到渠道申诉,阻止这场会面。”检察官陆萌道。
顾寒山看着陆萌,这位女检察官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眉眼间透着威严。
刚才一众人互相介绍了一番,顾寒山已经知道了在会议室中各人的角色。
这位陆检察官,在范志远案里,承担了最大的压力。
当警方调查完毕,将嫌疑人送检起诉,警方的工作基本上就结束了。而负责诉讼的检察官,则是这场官司的责任人。检方需要组织调查,核实证据,敲定落实每一个细节。重大复杂的案件需要向检察长汇报,还会上检察委员会讨论。
范志远案,就是重大复杂案件。
嫌疑人与证人证词反复,物证上也有受质疑的空间,关键证据严格来讲算得上有瑕疵。但所有人都知道,范志远就是凶手。
这场诉讼非常难。如果范志远被判无罪,检察院会是司法赔偿的承担主体,对前期羁押犯罪嫌疑人予以赔偿,相关人员有可能会被追责。
在这样的情况下,检察委员会数次开会讨论,陆萌态度坚决,难道要把杀人的魔鬼放出去?
检察院高度重视,仔细审查,陆萌扛住压力,推进进程。在陆萌团队和警方专案组的努力下,范志远终于被送上了法庭。
可惜,范志远胜诉,一审被判无罪。
顾寒山这是第一次见到陆萌,她在这位检察官脸上只看到了严肃。
关阳接过陆萌的话,道:“如果简语真想阻止,就算他不自己出面,他也可以把消息透露给范志远的律师,让他找一个借口,编个得到消息的理由,这样由律师来申诉阻止也可以。”
顾寒山的律师与贺燕低声解释这个情况,顾寒山看了他们一眼。
关阳听到那律师的只言片语,便对顾寒山解释道:“犯罪嫌疑人在押期间,只有检察院、警方还有他的律师可以见他。其他人是不能与嫌疑人见面的。检察院和公安机关的审讯有严格的流程,所有参与的人员都需要身份登记和审核,审讯过程也有记录。虽然我们对范志远的审讯事先不需要通知他的律师,但事后他的律师可以看到审讯记录。”
陆萌道:“范志远的律师,童元龙,非常有经验,很擅长找出证据和流程里的瑕疵。关队提出申请,想让你与范志远见面,但你的身份参与审讯里是违规的。也就是说,经过我们协调努力,各位领导同意了关队的申请,但是这次审讯的结果,到了童元龙的手里,上庭之后就是无效的。”
“无论你问出了什么,范志远当着我们的面承认了什么,到了法庭上都不能当证据用。”向衡简单总结道:“违反程序正义。”
屋子里有短暂的安静。
“可是简语不是也见过范志远。”贺燕道。
“他有鉴定专家的资格和身份,需要他对范志远的病情做出诊断和鉴定,所以他可以见。”关阳道。
“但就算这样,童元龙也大肆攻击了一番,对简语主持的脑科司法鉴定所给出的结果进行了质疑。”陆萌道,“对范志远的精神鉴定,走了三个鉴定所。我已经能想像童元龙拿到审讯记录时看到顾寒山的名字在上面那嘲讽的表情了。”
“我在场的审讯结果不能当证据,但是得到的线索能用,是吧?”顾寒山看向向衡。
“对。”向衡点头,“这是我们希望你与范志远见面取得的成果。只要有线索,我们顺着调查,找到铁证,在庭上就能用。”
关阳道:“目前我们对范志远的审讯再拿不到任何新的东西,唯一有些意思的是他看到你的照片时有反应,他认识你,而他否认了。所以才希望你能去见见他,这是目前我们在范志远方面能找到的唯一突破口。”
向衡补充道:“我们今天把所有人请来,跟你一起开这个会,就是要把所有的事情给你过一遍,让你心里有数,知道明天面对范志远的时候,你能问什么,做什么,怎么套出线索来。”
“行。”顾寒山淡定点头。
“可如果简语真的投诉我们,提出申诉,阻止顾寒山见范志远,我们有没有什么B计划?”葛飞驰问。
“这不是领导都在这儿吗?”顾寒山看了看两位局长,“还要什么B计划?”
葛飞驰:“……”
顾寒山那理所当然领导出来挡枪的语气让屋子里再度安静了片刻。关队和向衡要把领导们请来的意图确实是这个,但没人会说出来。
葛飞驰看了看向衡,向衡一脸无辜。
关队的顶头上司,魏德元说话了:“如果接到简语的申诉,我来处理。”
向衡道:“简语不会阻止这事的。”
葛飞驰撑起了下巴。看看,你们到底懂不懂尊敬领导。领导说话别顶嘴知道吗?
向衡似乎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他继续道:“从前到现在,简语有一件事是做得非常明确,而且我们判定他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他顿了顿,道:“他很想让范志远被绳之以法,关到死为止。”
关阳也道:“在范志远案子上,简语确实是非常用心地配合,没搞什么手脚。这跟他在其他相关案子,比如顾寒山的案子非常不一样。”
“也就是说,顾寒山见范志远这件事,用来检测简语,我们能得到以下线索。”向衡举起一根手指:“有一个人,与简语关系密切,密切到简语对他的重视程度,超越了他对顾寒山的重视。”
举起第二根手指:“这个人与范志远的关系也很密切,密切到简语为了保护他,必须让范志远在牢里蹲到死。也正是为了能让范志远在牢里蹲到死,简语宁可让顾寒山去见范志远。因为他对范志远的案子非常清楚,他知道顾寒山是唯一的机会。”
“第三呢?”葛飞驰对向衡这种三句断案的习惯很不感冒,很想把他手指扳下来。好好说话不行?弄得这么玄乎?要是凑不够三句会噎死强迫症的。
“第三,”向衡还真有第三,他举起三根手指,“这个人是范志远的受害者,但也是其他案子的施害者。这是简语所有一系列奇怪举动的根源。”
第192章
向衡的这个推测过于大胆,没人接话。
过了一会罗以晨问:“既是受害人,又是施害者?”
葛飞驰叫道:“同伙。”
聂昊也道:“受胁迫的同伙?”
“也许未必。”关阳道。
“范志远入狱后,胁迫应该不存在了,但这个人仍在主动做案。”向衡道。“虽然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范志远与顾亮的死有关,但范志远入狱后发生的一连串的事,多多少少都与顾寒山有关。顾寒山本人也受到了两次袭击。再加上范志远认识顾寒山,所以,我们推测,范志远也与顾亮的死有些关系。”
“我可以直接问他吗?”顾寒山看着向衡。
“可以。”关阳回答。“你就直接问他。”
向衡对顾寒山道:“范志远与你一样,都是脑部异常人群,你可以用这个话题与他建立联系。”
“简语分析过范志远。自恋型人格,所以某些时候他会有些夸张的,希望引人注意的举动。他本身也非常优秀,年轻、有钱、外形不错,又是搞艺术的,身边的人都以他为中心,所以他非常自大。这个缺点让他在被捕初期吃了一些亏,他对我们警方挑衅,表现出很强的胜负欲,因此在供词上出现了漏洞。后来他的律师几番教导,他收敛了许多。”关阳道:“现在他一审胜诉,应该是很有些得意的,再加上你突然出现,他肯定会意外,会兴奋。他喜欢的类型,聪明、自信、有成就,外表漂亮……”
贺燕打断关阳:“范志远的谋杀目标类型就不用告诉我们了。”
关阳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寒山却对贺燕说:“说了也没关系。如果我不是这种类型,我也装不出来,但我就是这种类型,范志远知道。”
贺燕闭了嘴。
顾寒山转向关阳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可以刺激范志远犯些错误,说出一些他本不该说的话。”
“对。”
“没问题。”顾寒山淡淡地道:“我看了他的资料和视频,他那些夸夸其谈太肤浅了,而且他也没什么大本事,没有恐惧感有什么了不起,他会的我都会。他既然知道我,就该清楚我才是真正的天才,他比不上我的。当我们面对面,有压力的肯定是他。”
语气很平淡,内容很狂妄,听上去像真的似的。
众人默。
顾寒山仍是一脸淡定:“这样够刺激他吗?”
葛飞驰忍着没吭声,他觉得很够了。这种欠揍的样子,真的不是谁都可以。他认为顾寒山这方面比向衡还强。
葛飞驰悄悄看了眼向衡。
向衡对顾寒山道:“很刺激。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打击你,让你崩溃,让你出丑。如果他真的了解你,也真的知道你父亲的死亡真相,那他就很清楚你的弱点是什么。他能让你当场发病。”
顾寒山皱起了眉头。
“你要做好应对的准备。”向衡道。
贺燕挪了挪坐姿:“我也想说这个问题。你们拿顾寒山与杀人魔的会面试探挑衅简语,然后顾寒山在会面时发病了,我觉得挺没脸再去找简语团队救命的。但送到新阳是我的第一选择。可简语现在的情况,会不会真的趁机谋害顾寒山,或者他给他的团队做了指示,就在这个时机里等着呢。他不去阻止会面,不想引起你们怀疑,不让你们抓到把柄,因为他很清楚顾寒山不是范志远的对手。他就等着我们把顾寒山紧急送医,看我们笑话,拿这个剥夺我的监护权什么的。这个你们怎么考虑?”
屋子里众人沉默。
顾寒山却道:“我把爸爸带去。”
贺燕没好气:“指望你爸显灵直接指认凶手吗?”
顾寒山继续道:“还有我的锦旗。”
贺燕:“……”
只有向衡和葛飞驰明白顾寒山什么意思。这两人忍不住赶紧掏出手机,看了看订的锦旗发货没有。
关阳瞪着这两人,这种时候刷什么手机?
武兴分局局长艾勇军问顾寒山:“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挺好的。”顾寒山平板板地答。
艾勇军道:“我和魏局今天来这个会,也是为了确保咱们这个计划能顺利实施。这个安排非常特殊,但因为这个案子牵扯甚广,案情复杂,所以市局领导们做了大胆的决定,我们所有人都全力配合。为了确保每个环节都不出差错,希望明天一早顾寒山能接受一个健康检查。”
艾勇军说着,看了看魏德元。
魏德元点点头:“这也是出于对你的保护,确保你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可以承受这样的压力。”
就是防止后期出现什么纠纷麻烦。
话虽然没说这么白,但大家都知道。本来就是破例违规,最后事情没办成还惹祸,领导们会担心。
贺燕一脸不高兴地往后靠。她们舍了命帮忙破案,这些人还惦记着后头她们会不会找麻烦呢?
“怕我们投诉吗?像梁建奇家属一样?”顾寒山直接问。
葛飞驰和向衡同时清咳一声。
关阳扫他俩一眼。
葛飞驰装看不见,他和蔼地对顾寒山说:“是关心你的身体。就比如我吧,要不去急诊一次都不知道健康情况这么差。”
“可我才检查过。”顾寒山板着脸,她不喜欢检查,很麻烦。“我前两天的医疗报告还是简语出的。你们能找着比简语更权威的脑科专家?还是有比新阳更精密的脑部扫描仪器?对我做一次全面检查很费工夫,你们不如直接用新阳的结果。如果你们只是想走个形式,做个普通体检对我没有意义。”
罗以晨忍不住插嘴:“前两天简语给你检查的时候用的移动便携机器……”
“等等。”向衡打断他。
贺燕很不高兴:“什么叫移动便携机器?顾寒山前两天的脑部和身体健康检查报告没问题,当然可以用。你们不要找借口折腾她。”
“不是。”罗以晨忙道,“我是想说,顾寒山刚才提到新阳的高端机器,是有多高端多贵呀?”
“没错。”向衡点点罗以晨,他转向顾寒山:“我也是想说这个,你都被用过什么机器测试过,什么样的高端设备,做什么测试?”
“我给你列个清单?”顾寒山问。
“行。”向衡抓到新思路有些兴奋,“机器的品牌型号,对应做过的测试项目。”
“所有的测试项目都列上?”顾寒山又问。
向衡顿了顿,及时把“对”这个字咽回去,顾寒山估计能给他列出一本书来,他改口道:“挑重要的项目就行。”
“每个都重要。”顾寒山对答如流。
向衡一噎,他就该猜到顾寒山会这么说,那再缩小范围:“挑最贵的前三种机器就行。”
“好的。”
葛飞驰忍不住问:“顾寒山,你还知道哪些机器最贵呢?”
“知道,我爸还在世的时候,每一台要用在我身上的仪器,他都会问清楚,仪器什么效用,对身体有什么影响。他不只听医生说,他还会自己去找资料。”顾寒山道:“我还可以给你们国内经销商的名字和电话。”
向衡面露喜色:“很好,就要这个。”他把自己的记事本和笔推给顾寒山:“现在就写,那些机器的品牌型号价格和经销商。”
顾寒山拿起笔就开始写。
向衡转向关阳:“把这些给经侦,让他们查梁建奇和彩虹的光时,查一查有没有把钱洗出来去买这些机器了。肯定不是直接买,但最终流向会是这里。抓到这个,就基本有谱了。”
蔡德元看着向衡:“你仔细说说。”
向衡道:“刚才顾寒山说,他会的我都会,我才是真正的天才。”
“对。”顾寒山附和着。
向衡没接她这个自夸的话题,他继续道:“其实顾寒山没这么漂亮……”
葛飞驰抬眉,盯了向衡一眼。
向衡没察觉,接着道:“范志远历任女友,聪明、自信、有事业,外表美艳大方。顾寒山不是这种美貌,对范志远来说,她太清淡了。还有,顾寒山没学历没工作,闲散人员,她其实并不是范志远的类型。”
顾寒山抬头看着他。向衡说着自己的推断,自信满满,眼里有光。
“但是范志远对顾寒山的兴趣强烈到,当着关队的面,看到照片都眼睛一亮。”
关阳已经明白向衡的意思了,他点点头:“胜负欲。”
“没错。”向衡道:“他知道顾寒山有多特殊,也知道自己有多特殊,而且,有人把他们排在一起不停的比较。虽然从未谋面,但顾寒山,是范志远心中的天敌,是他要一较高下的人。”
向衡顿了顿:“关于这一点,等明天顾寒山与他见面,我们就能确认了。”
蔡德元也听懂了:“能这么细致地比较过,那范志远也一定做过很多脑部的检查和评测实验。”
“但那个人不是简语。”关阳道。“也许是刚才向衡说的与范志远关系密切的人。”
“也是研究脑科学的,与简语是同行。”葛飞驰也觉得自己抓到方向了。
“研究范志远的人,也有可能是要杀死顾寒山的人。”向衡道。
“等等,那刚才你的推理有个地方也许不对。”葛飞驰道:“也许那个人与简语是竞争关系,你手里有顾寒山,我手里有范志远,我们王牌对王牌。可是简语不能发表任何关于顾寒山的资料,那范志远……”
“范志远的也不能发表,他是杀人魔,不能曝光。”聂昊道。
“对。”葛飞驰有些兴奋,“所以这两边就有点意思了,互相竞争,但是都不能出招。最后范志远入狱,简语一看正好,是机会弄死你了,反正罪有应得。然后那边也不乐意了,那顾寒山也不能活。”
葛飞驰一说完,大家又几秒的静默,这个听上去,也挺合理的。
“也有可能。”向衡很捧场地应合,葛飞驰刚高兴,向衡又道:“但是范志远入狱后,他的医生就可以发表研究成果了。因为他已经曝光了,他被定罪更好,这样研究成果更有话题性。范志远的医生完胜简语。”
葛飞驰:“……好吧。”
关阳道:“现在不能排除任何可能。目前调查这些案子比调查单独的范志远案更有利,我们能有更多线索相互佐证,只要任何一条能跟范志远联系在一起,那么范志远的二审我们还有机会。”
顾寒山看了一眼检察官那边的几个人,陆萌正好也在看她。
“行,我明天去搞定他。”顾寒山道:“我会让他泄露出线索让你们知道。”
“我们要把全部的案件线索和时间线梳理一遍,从我们目前知道的最早案件开始……”向衡道:“熊英豪失踪。”
“跟彩虹的光有关系,那时候范志远还逍遥自在。”关阳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看了看。
向衡接着道:“所有的事,我们得分开两个阶段来看,一个阶段是范志远没被捕之前。那个阶段范志远绝对是主导者。而他入狱后,有别的人接手了。我们要找出区别,明天见到范志远,要让他知道没有他其实他的同伙更猖狂更让警察难堪,击破他的防御。”
“胜负欲。”葛飞驰兴奋一握拳,觉得这样行。万一范志远气晕头,直接供出名单来也说不定。
关阳回复了信息,道:“彩虹的光老板,邹江河,昨晚车祸身亡。痕检初步检查完他的车辆了,他的刹车被人动过手脚,在车里找出了一枚指纹,有匹配。”
“谁?”
“杀死宁雅的凶手,刘施阳。”
第193章
常鹏接到简语电话时有些不安,他们之前已经沟通好,简语已经被警方盯紧,他主动联络谁都会引起警方的关注。虽然常鹏知道自己一直在嫌疑人名单里,但他目前还没有什么可以被警方抓到的把柄,警方审来审去,问了这么多次话也没能把他怎么样,常鹏还是有一些侥幸心理的。
但是这种时候简语来电,那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常鹏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简语一开口就说因为有一个谋杀顾寒山未遂的人供述他是主谋,所以他目前被警方监管中,他的病情有些恶化,今天新做的脑部CT显示他迟发性颅内出血,他自己感觉也很不好,头疼和头晕和一些症状都比昨天严重,有呕吐。他很多时候吃药点滴会睡着,也得做一些治疗措施,没办法随时接常鹏的电话,所以先跟常鹏交代好情况。
常鹏有些懵,他还以为简语演戏演得像,没想到还真是弄假成真。“教授,情况严重吗?”
“还行,我自己看了片子,出血量不大。后续再继续观察,只要出血量不再增加,保守治疗就好,到不了手术这一步。”
常鹏不知道简语面前是不是站着警察,便道:“教授你放心好好养伤,身体最重要。那个人是诬陷你,警方很快就能查清楚。工作上的事你放心,我会好好处理的。”
简语道:“我现在说话还方便,没关系。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你,非常重要。第一件,警方要让顾寒山去见范志远,时间定在明天。我没办法阻止,也不想阻止。范志远一审无罪,后面如果没有新证据,二审很难翻盘,如果他出来,你们都得完蛋。”
常鹏忍不住道:“可顾寒山去撬开他的嘴,他能被判有罪,肯定是找到了相关证据,那我们也一样完蛋。范志远不可能只承认他杀死秦思蕾。顾寒山也不会在乎秦思蕾,她想查的是她爸爸。”
简语闭了闭眼,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耐心处理这些:“所以我打这个电话,告诉你们现在真的是最后的机会。让钟敏赶紧离开,走研究组的出国安排来不及,就自己买机票走。你把她劝走,安顿好,我后头再安排你的。”
常鹏沉默几秒,道:“她昨晚还很高兴。”
“她高兴什么?”简语又惊又怒。
“我问了,她没直接回答,她只说有人车祸了。还说什么计分牌上现在是她得分。”
简语一阵晕眩,这是跟比赛吗?跟范志远比犯罪,还是挑战警察?简语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问:“什么人死了?”
“不知道,我不好太追问她。我今天早上起床上班的时候,她还心情很好的样子,哼着歌。”
还哼歌,真是,愚不可及。简语也不想多说,便道:“你就去告诉她,那个护工江强迟早会被警方查出来,他不可能扛得住警方的审讯压力,把罪责栽到我头上不能拖延太久。”
“如果他能扛得住呢?”常鹏打断简语:“他拖上几天,被警方审得疲惫不堪,精神崩溃,然后他会说是老王指使他的,老王还教他,栽赃到你头上。”
简语愣住了:“你怎么能肯定……”
常鹏道:“昨晚钟敏心情好,她跟我聊了许多。好多细节我没能问,都是她愿意说就说。她说到江强的事,她说她又得一分。她能控制梁建奇,也能控制江强,她能控制很多人。她比范志远做得好。”
简语:“……”
常鹏又道:“她还说,如果有机会,她想当面告诉你,她才是天才。范志远也好,顾寒山也好,还有其他他们的同类人,你太看重他们了。这些天生脑子有缺陷人捧得这么高,这么受重视,对我们正常人不公平。她已经证明给你看了,脑子正常的普通人,不需要老天爷的偏爱,就算一直被打击,一直受挫折,最后也能成为比他们高明的天才。”
简语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所以钟敏的计分牌,不但跟他有一块,跟警方有一块,跟范志远、跟顾寒山都有一块吗?
天才?要跟范志远比什么呢?比犯罪吗?跟顾寒山又比什么呢?比谁活得久,谁更幸福吗?
简语缓了好一会,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你告诉她,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想死吗?”
常鹏没说话,简语知道这个人真是没什么用,但现在这种时候,却只能用他。“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钟敏好,你才能好。你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劝说她,帮助她。”
“这个我知道。”常鹏赶紧表态,“我已经稳住她了,她以前有些事没跟我说,昨晚说了不少,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她会愿意听我的。但这个需要时间。而且我还尽心尽力处理了其他的危机。那个手术记录,已经确认没有备份了,许光亮查了院里的档案,备份没有了。”
这种邀功实在是太幼稚了。但简语还是夸了一句:“你办得很好。我要交代的第二件事就是,老王那边你也得稳住。”
“嗯嗯,这个我在跟进,他想约我见面,不愿在电话里头谈。”常鹏道:“我这不是还等你的消息,看看要跟他交涉什么才好跟他联络。你不是还要给他安排住处?”
“不,我说的稳住就是吊着他的胃口。打听钟敏做了什么,但又不能让老王完全达到他的目的。不然你就没用了。尤其是明天范志远和顾寒山见面之后,你看看钟敏的反应和行动,注意留心老王那边的动静,如果有必要,就联络老王,让他相信钟敏没有威胁,为钟敏争取一些时间。这个很重要,很多事可能都在这两天会有大转变。多争取一些时间,让她离开。”
“我试试。”常鹏表决心:“我努力试试。”
“你这么告诉她,范志远要和顾寒山联手了,我没有能力再保护她,我只有把一切都告诉警察。让警察找到她,保护她的安全。”
在牢里。
常鹏心里默念着,嘴里说道:“好的,我会说服她的。”
如果钟敏真的不听劝,那他也得失去简语这个保护伞,他必须想办法。他没必要跟钟敏绑死,他得想办法。
——————
钟敏接到了李海的电话,李海告诉她,石康顺不予起诉,被释放了。
“你说什么?”钟敏很惊讶,以至于就算听清了,她也还要质疑一句。这板上钉钉的事,居然黄了?
案发现场看热闹,惊慌袭警,这事肯定得被起诉,但肯定判不了多久。石康顺只需要进到看守所,跟那些待审嫌疑犯关在一起,她就有办法让人把石康顺送到范志远的身边。
范志远根本不认识石康顺,石康顺当小弟也很熟练,是范志远会欣赏的那一型。石康顺可以让范志远没有防范。然后,杀掉他。
她当然不能等范志远出狱,不能让他出狱。
多么难得的机会才摆脱了他,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
但是童元龙也靠不住,他说证据瑕疵太明显,而且范志远一口咬定这证据不可能出现,如果他这当律师的不那样辩护,不抓住证据的问题攻击检方,范志远不会放过他的。
范志远太聪明了,而童元龙的胆子太小了,他不敢不赢。
虽然他说二审还有机会,但钟敏并不想把这机会全押在胆小的律师身上。让范志远死,符合他们共同的利益。
现在警方居然放石康顺出来,他们都知道了什么?
“需要让他犯事再进去吗?”李海问。
“不用了。”钟敏道:“他就算杀了人也见不到范志远了。”
钟敏想了想:“你安顿好他,最近比较乱,大家都注意点安全。回头我找你们。”
“好。”李海挂了电话。
钟敏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心跳得很快。
他不会真的被释放出来吧?
童元龙当初说的话在钟敏脑子里回荡:“范志远说了,他剪断秦思蕾手指的时候,她的指尖没有血痕血印,她怎么可能擦了一抹血在他的前座后面背袋里?他说他记得非常清楚,她的手指很漂亮,干净洁白,指节修长。他非常肯定,这证据是假的,不可能,我怎么办?我当然要一口咬死这证据就是假的,是警方栽赃。我可太难了,我还不能说范志远知道那些被剪下的手指干净得不行,我绞尽脑汁才绕着弯证明警方的证据有瑕疵。你说,我怎么办呢?别的证据就算了,这个他记得这么清楚,这么肯定,我要是办不成,他不得弄死我?要怪就怪警察,是他们伪造证据。”
钟敏瞪着天花板上的污渍,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些鲜红的血。
第194章
警察局。会议室。
关阳他们的会议在继续,大家把所有案件汇集在一起,整理出一条完整的时间线,一来是两位主持专案组工作的局长领导做汇报,二来也是内部侦查进度的梳理,也让顾寒山了解情况,明天应付范志远。
贺燕和律师被请到了外头稍等。
关阳对着案情板上的内容讲述着。
“所有的事情,以范志远被捕为分界线。在范志远被捕之前……”关阳划拉出一条线:“2018年12月18日,熊英豪失踪,他生前是彩虹的光常客。梁建奇取到神秘袋子后出现在彩虹的光,所以推断彩虹的光在范志远被捕前,就与范志远的团伙有合作,或者说,那里是范志远团伙的活动场所之一。但是我们询问了一些在彩虹的光工作年限比较长的酒保和服务生,他们对范志远没有印象。这人并不自己去彩虹的光活动。”
关阳继续点了点下面:“接着是2019年1月31日,顾亮去世。2019年5月31日晚,秦思蕾失踪,6月10日,她的尸体被发现,6月15日,我们查到了范志远,把他拘留。”
顾寒山默默算着时间。熊英豪去世一个多月后,她爸爸去世。四个月后,秦思蕾遇害。
关阳在范志远被拘留这个地方点了点:“从这个时间开始,范志远就没出过看守所。他除了律师,没见到任何亲属朋友。”
“2019年7月22日,检察院批捕范志远。”向衡道:“这个时候的范志远在口供上有疏漏,且证人证词对他非常不利,我们还搜查到了安眠药瓶,里面的药物成分与秦思蕾体内查到的药物成分一致。还有范志远犯案时用的车辆,他对车子进行了非常彻底的清洁,一系列的行动都非常可疑。总之,他的处境很糟糕。但这种情况下,8月9日,杨安志的前女友陈思洁向杨安志透露了病人杜勇的个人信息,杨安志一伙物色到了下手目标。这个是目前已知的,在范志远被捕后他们进行的第一次犯罪。但具体犯罪情况还不清楚。”
向衡顿了顿,道:“这里有几个重点。一个是范志远入狱后,该团伙并未停止犯罪行为,这很不明智,对范志远来说百害无益。第二,据我们现在已知的情况,范志远被捕前,这个团伙是在娱乐场所物色目标,但范志远被捕后,这个团伙却在医院物色目标。”
关阳接口道:“罪犯都会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和地方作案。范志远常在娱乐场所出没,对酒吧、派对、会所等等都非常熟悉。但对医院,应该不太了解。”
罗以晨补充道:“范志远因为自己的病,非常讨厌医院。根据对他的背景调查,他父亲在他小时候就常带他去医院看病。他多动、好斗、异常活跃,他父亲给他做了各项检查,还陪他一起去看过青少年心理科等等。后来他父亲抛下他去美国之后,范志远生病也不去医院,曾经高烧40度都只是让朋友帮他买药。但他家里也有一些关于医学和脑科学的书。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仍然是好奇的,这也是他保持自恋的一个表现。”
葛飞驰插了句问题:“有第三点吗?”
向衡听懂了,他还真有:“第三,范志远的团伙里有两个领袖,一个是范志远,另一个我们暂时称为X。这位X在范志远被捕前就非常活跃,顾亮的案子里,他有可能起了重要作用。”
顾寒山冷道:“因为范志远跟我爸没有任何交集,没有动机。很有可能这个谋杀是X提出的。”
“对。”向衡点头:“以范志远的个性和行事作风,两位领袖同时存在的可能性非常小,所以X的领袖地位,是在范志远入狱后建立起来的。他们的做案风格也不一样。范志远非常简单粗暴,找上目标,打个电话诱拐出来,然后劫走。而X的行动,弃简从繁,顾亮的案子,他们布了一个很大的局,花了很长的时间,从监视到伪装再到寻找时机,安排群众演员目击证人等等,这需要一遍遍排演。杜勇案,从19年8月拿到杜勇的个人信息,到20年1月杜勇留下遗书出走,花了五个月的时间。胡磊案,从20年12月拿到胡磊个人信息,到3月带胡磊见简语,4月胡磊留下遗书离家杀人,也花了四个月的时间。X完全没有沿用范志远的作案手段,虽然这对他们团队来说,这才是熟练的、有经验的操作方式,但X完全不用。”
“这符合X对范志远恐惧和反抗的心理状态以及关系。”关阳道:“简语的行为矛盾也解释得通了。”
“另外,2020年9月,检察院正式下文审查起诉范志远。11月,许塘从喝嗨的李海嘴里听说了超能力犯罪团伙,里面个个是身怀绝技。他把这个情报告诉了关队。现在也证实,这个情报也确实跟范志远的犯罪团伙有关。”
“也就是说,范志远被批捕后,这伙人迅速换了老大。范志远被起诉后,这伙人也丝毫未受影响,还非常高兴地自吹自擂。”
“明白了。”顾寒山道:“我会去挑拨离间的。但这事你们警方居然没做吗?”
一屋子的警方都看着她。
这话怎么听着挺嘲讽的。
向衡答道:“所有的具体的线索我们现在才整合明白。而且我们告诉他这些,他会认为是我们的计策。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待二审的胜利,就能出去想干什么干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他对我们警方的配合度几乎没有。”
顾寒山点头:“那我来,他知道我是不会说谎的。”
“不用跟他说太细节的事,你只要讲明跟你有关的情况,你发现的线索,你受到的袭击,就足够他愤怒了。他会知道,没有他,有人依然兴风作浪,一直在给他惹麻烦。”
顾寒山想了想:“能跟我具体说说他是怎么赢的吗?一审。你们明明掌握了这么多证据,还有血迹。我看了庭审情况,但我想听听你们说的。我还想看看案件里的证据照片。”
向衡看了看关阳,关阳看向秦德元。秦德元有顾虑:“那些现场照片太血腥。”
“这世上不会有比我爸爸尸检照片更残忍的画面。那个我都经历过了。”顾寒山道。
向衡为她说话:“她可以的。”
“不会刺激她吗?”葛飞驰在向衡耳边小声问。“她把这事跟她爸联系在一起了。”
“如果她现在受不了刺激,明天更受不了。信她,她可以的。”向衡再一次说。
顾寒山看着向衡,眼睛很亮。
葛飞驰见状不再说话。行吧,这姑娘现在看上去简直是可以踩着尸体谈恋爱,尸体照片真不算什么。
关阳把一旁的卷宗盒子打开,拿出照片,递给了顾寒山。
顾寒山一边看,向衡一边道:“我们抓到范志远的罪证,只有秦思蕾案。秦思蕾的断指,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秦思蕾失踪那一夜,跟她的好友林雯在一起。林雯的供词在这个案子里起了关键作用。因为秦思蕾离开酒吧后,林雯独自喝酒,过不久范志远来了,两人喝酒调情。虽然这听上去是不在场证明,但我们根据时间线和秦思蕾离开酒吧后的行踪推算,认为范志远仍有作案时间。
“在那一晚后,林雯与范志远建立了恋爱关系。他们时常联系,还上床了。但林雯供述那晚约会之后范志远没多久就对她冷淡,态度反反复复,一次他们上床后范志远说了句:你真没劲,真的比不上秦思蕾,可惜啊。他那时的语气表情让林雯毛骨悚然,因为据她所知,秦思蕾与范志远并没有亲密关系。她趁范志远洗澡的时候翻了他的抽屉,发现了一瓶安眠药。据她所知,范志远不失眠。而范志远抽屉里还有两把车钥匙,跟他平常开的车不是一个品牌。”
“我们根据她的供词搜查了范志远的家,找到了那瓶安眠药,还有他锁着的房间里藏着的各种黄暴刊物和存储了大量片子的硬盘,以及他自己画的血腥内容的画作。”
后来一切流程顺利推进,范志远被批捕。那瓶安眠药成分与秦思蕾体内的镇静剂有相同成分。范志远两把车钥匙,一辆旧款红色奔驰,登记在他母亲的名下。另一辆是黑色雪佛兰,登记在他父亲的名下,这车在秦思蕾死亡那天曾经出过城,而且经检验,这车里车外都深度清洁过一次。
警方对车子进行了数次认真的检查,最后一次,在车子椅背的口袋内侧里,化验出了血迹。是手指抹上去的。秦思蕾的血。
“我们认为,秦思蕾被谋杀时,努力留下证据。她弄破了手指,把自己的血抹得到处都是,还有一抹藏在那里。范志远剪掉她的手指,就是在惩罚她的这个行为。而且我们断定范志远这样的犯罪手法,不可能是第一次犯罪,但我们除了那个诈骗电话号码还给熊英豪打过电话外,没有查到任何别的证据。”
“关键证人林雯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她的证词也反反复复。这很容易让辩护律师钻空子。再有就是向衡与范志远一开始调查问话时就有些冲突,后来去他家突击取证时,范志远突然出现,他手上拿着一桶油。”关阳道:“向衡喝止他,但范志远不听指示。向衡拔了枪将他逼到屋外,还对他采取了暴力强制限制措施,范志远突然晕倒了。这也是律师童元龙抓住的很重要的一点。他咬定我们的取证程序有问题,辩称范志远的油是画画用的,还说向衡采取的限制措施让范志远犯病了。”
“是因为你们之前的问话让范志远知道自己是嫌疑人,所以一早做好了准备。让你们有瑕疵,让他可以装病,为后续的官司做准备?”顾寒山看向向衡。
“是的。”向衡道,“林雯在法庭上也确实没抵挡住童元龙的攻势,她承认了自己在感情上的不甘心,她情绪非常激动。童元龙指出安眠药是她带到范志远家的,她没有跟警方说实话,是为了报复范志远要与她分手。林雯否认,但检验结果,药瓶上只有她的指纹。而林雯也确实有失眠的毛病,有去医院开安眠药的记录。”
“他们破坏了证据?”
“不是,确实是林雯说谎了。她的证词拖累了我们。”罗以晨忿忿。
“这个律师,童元龙,用的方法很大胆。”检察官陆萌道:“他一开始就提出警方为了破案,消除社会负面影响,采取的行动和取得的证据有严重瑕疵。诱导证人证词,搜证程序不正当。最重要的是车上那抹血,那是最直接的证据。但是警方最后才拿出来的,而且只能证明是秦思蕾是血迹,不能证明是秦思蕾自己抹上去的。童元龙就差把做伪证制造冤案这几个字直接贴警方脸上了。”
“等等。”顾寒山道:“我有个问题。”
她那严肃的样子让众人一惊,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向警官就是因为这个案子被贬到派出所去的吗?”顾寒山皱眉问,“就因为抓范志远的时候有点粗鲁?”
关阳和领导们也皱眉,沉思这种时候冒出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第195章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向衡唤她:“顾寒山。”那语气,带着些警告。
顾寒山看看向衡。
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向衡也不知能说什么,便给了她一个眼神。
顾寒山微动了动眉,那表情在葛飞驰看来,还挺像向衡的。
顾寒山与向衡对视了一眼,道:“好吧。”
关阳:“……”好什么了?你是还打算追究一下的意思?
关阳看着向衡。
向衡很淡定,挥挥手:“没事,继续吧。”
可顾寒山表情认真地想了想,又道:“你们找我帮忙,这么危险的事,我都没提过什么交换条件,对吧?”
不待他们回答,她又道:“我现在有条件了。”
大家都一愣,包括向衡。
“顾寒山。”向衡再唤她的名字。
顾寒山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这么高级别的领导,也许都没机会了,所以我还是想现在说一说。”
关阳瞪着她:“你要说什么?”
“让我想想怎么说。”顾寒山道:“我说话,除了我爸,别人都不怎么爱听。”
葛飞驰一脸黑线,你这样有自知之明,你为什么还要说?
顾寒山开始说了:“我能坐在这里,花这么多时间听你们讲案子,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们提供协助,全是向警官的功劳。我爸去世两年,贺燕找了许多人,报过几次警,托关系找路子,全都没用。因为有铁证,证明我爸的死就是意外。但是向警官却能明白,他通过我的行为推理动机,通过我的健康和家庭状态分析我爸当时跳水的处境和行为,他得到了与我完全相同的结论。我花了二十年与我爸朝夕相处才能对他如此了解,花了两年的时间推敲分析才想到的,向警官花两天就做到了。这样聪明、敏锐的警官,你们很难再找到第二个。”
一屋子的静默。这位姑娘酝酿半天,是要夸向衡?
葛飞驰没好意思转动脑袋,他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番周围人,大家都非常认真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桌面,葛飞驰决定代表大家看一眼向衡的表情。
向衡居然没表情。
葛飞驰佩服他。
没表情就算了,他居然还好意思看着顾寒山。仿佛盯住尴尬发源地自己就不会社死一样。
吹吧姑娘,你使劲吹,还从来没有人能按着领导老实坐着听对某位同志的夸奖的。领导没喊停,你就继续。
顾寒山继续说:“向警官是很喜欢我的,这个葛队知道。”
葛飞驰:“……”等等,关他什么事,不关他的事啊。
一屋子人,包括向衡的目光全都扫向葛飞驰。
葛飞驰:“……”
葛飞驰迎视回去,你们怎么这样呢。讲向衡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看向衡,提到一嘴他的名字,你们就看过来了。杮子挑软的捏是不是?老同志就不是你们的同志了是不是?
“但就算这样,向警官还是跟葛队一起合谋利用我,他们试图找出我记忆中的弱点,或者制造什么虚假记忆来防范我,或者查出我有什么隐瞒。他们很辛苦地把办公室里展现给我的线索全部记下来,用普通人的记忆力来对抗我的记忆。”
她居然知道。
向衡惊讶得忽略掉顾寒山那种“你们小子也不掂掂自己斤两,想螳臂挡车”的狂妄。他瞪向葛飞驰。
葛飞驰也正看向他。
两个人目光一碰,眼神里都有着对对方的指控。
“我没告诉她。”葛飞驰用嘴形无声辩解。他看向衡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没说。那是怎么被顾寒山知道的?
顾寒山一边冷静地看着屋子里的人脑袋晃来晃去,尤其是向衡和葛飞驰两人表情特别丰富,顾寒山淡定地继续夸:“像向警官这么心怀正义、不循私、不被任何事蒙蔽,不局限已知的真相,不放过任何微小的疑惑,这种严谨的办案精神,追究每一个细节的办案风格,难道不是警界中的楷模?”
顾寒山这话实在是有几分道理,但夸得让人不能服气。她的表情和语气让人很难相信她真的认为向衡喜欢她,那么以此展开的不循私不被蒙蔽等等就不能成立。
真尴尬啊。
罗以晨很同情向衡。老大太惨了,简直公开处刑,比被贬到派出所还惨。
向衡却忽然放松了下来,抠地的脚趾不忙了,心也柔软了。他忽然明白了。
顾寒山继续道:“我为警方提供帮助的条件是,等这个案子了结,只要抓到任何一个凶手,就让向警官回到市局,官复原职。从哪里把他贬下去的,就让他回到哪里去。”
屋子里继续安静,这次大家仍是尴尬。大家不敢看魏局和关队的脸色。
“可以答应我吗?”顾寒山还要追问一句,语调很努力地亲切着。
没人回答。这当然不可能答应,这算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可能当众答应。这姑娘,脑子是真的有毛病。
只有向衡对她微笑。
“顾寒山。”向衡唤她。
顾寒山的目光从魏德元脸上转向向衡。
向衡目光温柔:“谢谢你,顾寒山。这话题就这样吧。领导们听到了,会考虑的。”
“你怎么能确定?”顾寒山问,“他们没答应。”
“你要相信我呀。”向衡看着她:“我比你更懂这个社会。”
顾寒山看着他,琢磨了一会,问:“我这方法不行,是吗?”
向衡仍是笑:“也不是,这样比我拍桌子吵架强很多。”
一句话让大家都笑起来。
关阳看了看魏德元,魏德元微微点头,关阳道:“顾寒山,我们知道向衡是个好警察,我们也需要好警察。”
葛飞驰帮着圆场面,揽上了向衡的肩:“来我们分局也不错呀,我能忍受你拍桌子。”
“去去。”向衡故做嫌弃地拨开葛飞驰的手。
大家又笑。
顾寒山看了看大家的笑脸,不能确定是不是她想得到的结果。然后她看到罗以晨悄悄给她竖了大拇指。她看罗以晨的表情,他也对她微微一笑。
顾寒山再看向向衡的笑脸,想起了那个看日出的早晨。
向警官像太阳,而她是那座孤独的山,离人群那么远,但因为太阳,人们会愿意聚在山前,有时候还会夸赞一下大山的美景。
就算她犯了错,在他这里,也没关系。他比她懂这个社会,他能解决。
无数的画面在顾寒山的脑子里闪过。顾寒山捏紧拳头,看着面前这些友善的表情,让他们的笑脸包围自己。
她喜欢被太阳照耀的感觉,就像那天早晨一样。
——————
耿红星今天上班上得有些心虚,但表面上装成若无其事。他和侯凯言继续跟进顾寒山的采访报道。昨天晚上营销已经开始,把遇到袭击受采访的顾寒山和上周末有些小热度的反诈活动现场展示记忆力的顾寒山联系在了一起。网友们这才发现这两个姑娘是同一个人。水军装成热心群众开始煽动情绪伪装八卦热心肠,各种转发评论和节奏都带起来了。
于是网友们开始关注,网络热度节节攀高。
顾寒山在采访里平平板板不讨喜的样子,经过与又酷又飒的玩牌小姑娘一重合,她的冷淡平静就是朴素真实,率真特别,与众不同。
超忆症这个话题被带动起来,之前被网友提到的“了不起的大脑”节目也被带动,甚至有人去凤凰街派出所官博询问反诈活动顾寒山来不来?社区记忆挑战赛要搞起吗?
效果比他们之前开会讨论出来的理想情况还要好。
耿红星心里喜忧参半,他拿着数据情况去找陈博业,告诉他热度上来了,顾寒山的合作合同大概什么时候能签上,后头的排期是不是就按策划案里定的那样?那样他就要约顾寒山拍下一个视频了。
陈博业看着数据,沉吟了一会,道:“你约顾寒山继续拍吧,多收集一些素材留着用。专题合作的部分还需要再谈一谈,顾寒山的律师提出了非常严苛的要求,对我们有很多限制。”
耿红星试探问:“条款可以签得模糊一些吧,在实际执行过程里没那么清楚的边界的。”
陈博业摇头:“最重要的是附带了很高的赔偿要求,这个肯定不能签。”
“哦哦。”耿红星点头,暗想还是律师高明,一谈钱这个谈判速度就能慢下来了。
他再问:“这个事顾寒山之前也没有提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陈博业抬头看看他。
耿红星赶紧摆出急切的样子:“陈总,要不我去问问顾寒山,看看她什么想法。明明昨天谈得好好的,她都很配合。是不是她家里人或者律师在干涉?”
陈博业看着他:“梁建奇的事她怎么跟你提起的,她有什么要求吗?”
耿红星紧张了一下,道:“陈总是觉得,顾寒山想用这个条件逼我们去报道梁建奇的事?”
“不,我只是问你她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没。”耿红星道:“她就说告诉我一个猛料,没要求我们必须跟进报道,今天她也没联络我,问我情况怎样。”
“这事风险很大,我还让他们在评估。”陈博业道:“你约顾寒山吧,我们再跟她沟通一下。”
“陈总你还要见她吗?”
“对。我亲自跟她谈。”
“好的。”耿红星一口答应,又问:“陈总,那合同继续谈,流量资源能不能再给我们多一点啊?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热度了。”
“别着急,先继续看效果吧。”
耿红星与陈博业一番谈话,出了他办公室,腿还有些软。
他与侯凯言在茶水间偷偷碰面。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感觉陈总对梁建奇的报道真的挺敏感的,他没有要做的意思。而且他刚才跟我说要亲自跟顾寒山谈。”
“可他昨天的会上不是说我们直接接洽就好?有什么问题再反馈。”
“对,今天态度不一样了。”
“是因为我们昨晚约柳静雨的事。”
“应该是。”耿红星道:“但我想不明白,假如我是这么一公司的高管,发个视频新闻这么一件小事,就是说句话的事,不至于要迫害编辑呀。按柳静雨的意思,她都经历过。”
“那肯定是知道这件小事后面牵扯着大事。”
“对,我就是这意思。后面有大事,无利不起早,越大的事,得到的利益越高才能干,对吧。发个视频这件小事,收买柳静雨更方便呀,她的职权就能满足这需求。动到陈总这个层面的领导,成本太高了,也就是说,对方想要的东西更多。我们第一现场有什么东西值得被人觊觎的,而且是需要陈总这个层面领导才能给的?”
“独家消息?”
“那不能。跑消息的也是我们这些小兵。我们拿到的料,然后报给陈总,晨会不就是干这个的。陈总知道了下面人都知道的消息,还能卖给谁去?”
“撤热搜、删新闻、封号、捧人。”侯凯言把能想到的一口气全说了:“而且陈总能看到大数据分析,掌握着流量分配,申请服务器资源。”
耿红星想了想没想出来:“算了,还是把情况告诉顾寒山他们,他们警察的脑子比我们好,我们做好耳目就行。”
“嗯,妮妮说她去搞定柳静雨。我感觉我们在比赛。我们两个男的,要是让妮妮先查到,会不会没面子。”
“你本来就没妮妮有面子。”耿红星吐槽。
“说得对。那我一点压力没有了。”
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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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朋被拘留的时限满了,他被延迟了几个小时才放出来。出来之前又有警察审了他一遍。这一次宋朋什么话都没说。
宋朋出来后给简语打了个电话,得知简语住院,他便去了医院。
看守简语的警察并没有为难宋朋,问清他的身份后去询问了简语,之后查了宋朋的证件和他的随身物品,就放他进去了。
宋朋进了病房,看到简语的身体状况吃了一惊。他确认房门关好,四下打量了一番。
简语对他摇头:“没关系。病房里没监控。”
宋朋这才问:“简教授,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受伤?”
“说来话长,我现在没什么精神,以后再说吧。”
简语这般道,宋朋便不再问。他把自己被拘留的情况告诉了简语,他等着简语也解释解释门外的警察,但简语只是听着,没说话。宋朋心里疑虑重重,话都说完了,他也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简语终于叹了口气,道:“让你受委屈了,宋朋。”
简语的语气让宋朋有些慌:“教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情况下……”简语顿了顿,再度沉默。过了好一会,才再道:“宋朋,你是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有些隐私,只有你知道。有些决定,只有你能理解。你会反对,会劝解,但我总是一意孤行。”
“教授。”宋朋道:“你怎么了?”
“我大概……”简语的目光望向窗外:“因为生病,因为不自由而感到悲观吧。”
“你需要我做什么呢,教授。”
简语沉默着。
宋朋又问:“你要再想一想吗?如果你觉得为难,下不了决心,我可以帮你跟警方说。”
简语摇头:“我总是帮她做决定,不许她这样,不许她那样,我以为我每一次都赢了,但过一段时间,我会发现,其实她顺从我一件事,就会叛逆地去做另一件我不会同意会生气的事。然后我们又绕回起点。我们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而始作俑者,她的母亲,已经走了。很多事情,连对质都找不到对象。同一个人,在我们的记忆里,是完全不同的样子。我记得钟丽的心计和偏执,记得她的算计和仇恨,但钟敏记忆里母亲却是温柔可怜的样子。”
宋朋默默地听着。
简语道:“抱歉,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但是,我恐怕也只能对你唠叨唠叨了。”
“我明白的,教授。你想说什么就说,我陪着你。”宋朋看着简语苍白憔悴的样子,觉得很心疼。这么消极绝望的简语,他第一次见到。
“也只有你能听懂。”简语喃喃地道。
“我懂,你说过的。记忆是有诡计的,它只让你记住你想记住的东西,它还会篡改它们,改成你想要的样子。所以,也许你记忆中的钟丽女士,跟事实上的也有偏差。你再去追究谁对谁错,也无济于事。”
“这个钟敏也懂,但她为什么不接受?”简语像自言自语。
“因为她一直不快乐,而你比较快乐。”宋朋道。
简语的目光从窗外转向宋朋的脸。
“这是你以前告诉我的。”宋朋道:“你想让她开心点,教授,但你根本不可能做到。她要得到的快乐,是你的痛苦。”
简语的表情怔怔的。
宋朋等了半晌,没等到简语说话。宋朋忍不住再问:“你需要我做什么吗?教授。”
简语摇了摇头,过一会又点头。他缓了缓,道:“公事上暂时没什么安排了,你回工作室去吧,帮我看着点那里。等过两天我精神好一些,我会把那里的工作也做一些安排。无论后头情况如何,我都会安顿好你的。”
“教授。”宋朋皱起眉头。
简语又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伪造文书,知情不报,包庇窝藏罪犯,这些罪行,我现在自首,跟以后被调查出来,结果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早几天晚几天而有什么不同。”
宋朋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也一样的。”简语道:“你这次被拘留什么都没说,那么现在说也来不及了。以后也什么都别说,所有的事都与你无关,别说,别承认。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对自己最好。从今天开始,你什么都别管,你只要好好在工作室正常值班就好了。”
“那你呢,教授。”
“我想做一些从前我没能做到的事。”简语道。
宋朋等着他说,但简语却不再解释。
过了一会简语道:“你帮我一个忙。”
“好的。”宋朋不问什么事便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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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元龙正在房间收拾出差的行李袋,一转头,看到刘施阳站在他的身后。
童元龙吓得惊叫,跌坐到地上。
“起来。”刘施阳退后两步,坐在了窗边小圆桌旁边的椅子上。那里离童元龙有些距离,这似乎是想让童元龙安心,但刘施阳下一步把一把枪放在了小圆桌上。
童元龙心跳得厉害,他撑着床边站了起来,整理整理一早想好的措词,道:“你怎么来了,你说的我会办的,我已经安排下周一就去见范志远。我前两天才见过他,不能这么频繁,会引起怀疑的。”
“别紧张,没催你。我来是有别的事。”
“什么?”童元龙更紧张了。
“你知道彩虹的光吧?”
“不知道。”
刘施阳动了动眉头,一脸不信,但他道:“那你现在知道了,是一家酒吧。里面的客人常有一些挺好玩的人。志远挺喜欢那里的。那里的老板叫邹江河,是个特别大胆特别敢玩的人,很有路子,志远在一次聚会上跟这人认识了。”
童元龙被刘施阳盯得心里发毛,忙道:“我想起来,我听范志远提过。但那个不重要,警方没查到这上面。”
“这酒吧火灾没了。”
童元龙顿时一噎,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刘施阳慢条斯理继续说:“志远入狱后,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了一番,包括邹江河。他那边很肯定说一切妥当,有事会及时跟我联络。但他酒吧被烧,我却没收到任何消息。我昨天找他聊了聊,结果他昨晚就去世了。”
童元龙:“……你怎么知道他去世了?”
“我今天打他电话,有些事要再跟他确认,是他老婆接的。说他昨晚酒后车祸,人没了。太巧了,我前脚找他,后脚阎王爷也找他。”
童元龙沉吟半晌:“你为这事找我?我不知情。”
“别紧张,该问的我都已经问过他家属了。他酒后驾车是真的,车祸也是真的,但他的车子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童元龙惊疑不定:“那警方一定会去调查,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不能去打听,也没法介入,这会引起怀疑的。我得专心给范志远打好二审。”
刘施阳拿起了枪,枪口对着童元龙。
童元龙顿时闭嘴。
刘施阳道:“你给雪人打个电话。”
“你怀疑是她干的?”
“你直接问她。”刘施阳道:“开免提,我要听。”
“你想听到什么?”童元龙的冷汗都下来了。“如果她杀了人,难道会跟我承认吗?”
“别紧张,我说过,志远的二审还靠你,我不会动你的。”刘施阳道:“你就告诉她,你知道邹江河死了。你把她骂一顿,她在给范志远二审惹麻烦。”
“那太假了,她不会搭理我的。”
“这哪里假?难道你不是知道了邹江河的死讯了,难道你没立场去指责她添乱?”
童元龙一愣。
刘施阳盯着他:“打电话。”
童元龙紧张得身体僵住。
刘施阳站起来,举着枪朝童元龙走去:“打电话。”
童元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童元龙紧张得差点手一抖抖掉手机。
手机那头没有声音。
童元龙道:“是我。”
这时候钟敏才应:“童律师,怎么了?”
“我听到一个消息。”童元龙咽了咽唾沫。
“什么消息?”
“邹江河死了。”童元龙在刘施阳的枪口下,努力稳住声音。
钟敏那头沉默了好几秒:“谁告诉你的消息?”
童元龙看了刘施阳一眼,刘施阳点点头。童元龙道:“老王说的。”
钟敏又沉默,而后道:“他在你旁边?”
童元龙赶紧道:“没有。”
钟敏笑了笑,道:“我也有一个消息,警方打算提审范志远,他们要带上顾寒山。”
童元龙一愣:“那不可能。”
“是真的。”
童元龙瞥了一眼刘施阳:“那不可能。这样他们的程序违规,审讯结果是无效的。”
“审讯结果不重要。顾寒山和范志远见面才是关键。”钟敏慢条斯理说着:“范志远会和顾寒山一较高下,他大概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事,他的二审要完蛋了。”
童元龙看了看刘施阳。
“你快想办法,童律师。不然范志远就要把牢底坐穿了。”
童元龙说不出话来。他想个屁的办法。
刘施阳皱紧眉头,一把夺过手机:“那你也要完蛋,雪人。”
“一起完蛋呀,老王。”钟敏笑了。
第197章
童元龙简直要疯。他回首往事,完全理解不了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这些疯子,没一个正常的。
他以为钟敏是,但原来她也不是。她只是披着正常人的外衣而已。
童元龙不敢说话。
他听到电话里钟敏的笑声,简直心惊胆战。
“雪人,你死定了。”刘施阳放话。
钟敏慢悠悠地在路边走着:“你要杀我吗?为什么?因为你被警方通缉了?那也是你自己办事不利索。可我一直在帮助你。我还向你们传递了重要消息。也许还有机会能最后救一救范志远。”钟敏不再笑,但语气里并不紧张。
“你骗鬼呢?你跟邹江河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跟他不熟。”钟敏想都不想便答。
“我不相信你。”
“那又怎么样?”
刘施阳没说话。
“那又怎么样?”钟敏再一次问,“你要来杀我吗?哦,对了,你不能。就算要我死,范志远也要自己动手。”
“他当初就应该杀掉你。”
“是啊。”钟敏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很蓝,一朵云都没有。那明亮的日光让天空蓝得像一面镜子,映照着这世间的一切。
“他当初就应该杀掉我。”钟敏道。
刘施阳喝道:“你最好老实说,你跟邹江河合伙做了什么?雪人,你们被警方抓到任何把柄都会连累志远。只要他安全出来,我保证你平安无事。我已经被警方通缉,我有什么情况都好说,但你最好不要卷进来。”
钟敏听着,心里默默冷笑。
不要她卷进来,可不是刘施阳在讲义气。而是如果她被警方抓了,她就是证人。刘施阳能保证自己被捕后什么都不说,却不能保证她的。他怕她害了范志远。
心里有恐惧的人,就有弱点。
刘施阳在继续说:“所以,你把事情都告诉我,有什么首尾,让我来处理。”
钟敏安静听完:“你一个通缉犯,自身难保,你还能处理什么?我才是一直在解决问题的人。有什么隐患,是我及时发现,及时处理。反而是你一直在添麻烦。灭口都灭不好,失手留下了证据,弄得警察满城跑。如果我被卷进来,也一定是被你害的。”
童元龙默默吸了一口凉气,他悄悄看了一眼刘施阳。
刘施阳的脸色非常阴沉。钟敏这话提醒他了。当初她告诉他宁雅必须死,她还给了他动手计划的建议。他以为她是按他的嘱咐办事,发现了什么情况就交给他来处理。但他现在明白了,钟敏要杀人并不需要他。她有自己的人手。
不止不需要他,如果他顺利干掉宁雅没露破绽,在他们离开后,恐怕也会遇到一些“意外”。
只是他们行动被打断,他忘了在现场留下王川宁的手机,所以后续的计划全都改了。钟敏就算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也没来得及实施。
这想法让刘施阳愤怒,他眼里的阴狠让童元龙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钟敏仍在道:“我一直在帮你们,可你却总想背后捅我刀子。你抹黑我,范志远也未必能多爱你一点。范志远还在里面,你不要节外生枝。你总去骚扰童律师,只会把火引到童律师那儿。你到底想不想让范志远出来?还是说,你自己日子不好过,你也不想让范志远好过?你想留他在牢里陪你吗?”
如果钟敏就在眼前,童元龙觉得自己真的会捂住她的嘴。说自己就完了,干嘛扯到他身上。你才是自己日子不好过也不想让别人好过的蠢货。
刘施阳静默了好一会,童元龙看着他因为用力而爆起青筋的手,很怕他直接把手机捏碎了。
刘施阳缓了缓,终于开口:“雪人,当初志远跟我说,你特别有意思,是个人物,所以他要留下你。我还没当一回事。我觉得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胆子大一些,挺有学问,但也只是这样。现在我知道了,你确实是个人物。志远可能还低估你了。其实你具体做了什么,现在对我来说不重要了,因为结果都一样,你会死。就看是志远要留着他自己动手,还是让我代劳。你等着。”
刘施阳说完,很有气势地挂了电话。
童元龙盯着他手上的手机,一时也不敢提醒他还回来。
刘施阳沉思两秒,忽然抬眼盯向童元龙。
童元龙赶紧收回盯手机的目光,刘施阳把手机塞回他手上,道:“童律师,她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警方可以带顾寒山去见志远?”
“我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先例。”童元龙道:“我只能确定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我有把握让这场审讯结果无效。”
童元龙看了看刘施阳的脸色:“我阻止不了警方,我无权知道他们的安排。而且你仔细想想,如果是真的,这消息怎么会泄露出来,警方就是在钓鱼。如果我们轻举妄动,都是给了他们线索。”
刘施阳盯着他。
童元龙又道:“只要范志远沉住气,别说漏了什么,这根本就不是事儿。而且一审的时候我们就是在警方程序不当的基础上赢的,这次他们还这样,我们仍然占了上风。”
刘施阳道:“你现在就去看守所,紧急申请会面。”
童元龙一愣:“疯了吗,不是才告诉你这样警方会怀疑。”
“怀疑就怀疑,他们怀疑的多了,他们能怎么样?”刘施阳喝道:“你去跟志远交代清楚顾寒山的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就像你说的,只要他沉住气,别上钩,这就不是什么问题。”
童元龙忍不住道:“我去申请也未必能马上见,都是有流程的……”他话没说完,忽见枪口指向自己,便改口道:“我去试试,就在看守所外头等着,能让见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进去,这总行了吧。”
“行。”刘施阳道:“我现在很生气,很想杀人。你最好不要质疑我的任何决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上次我问你的话,我再问一次。你和雪人,有什么计划?你最好说实话,不然被我逮到你说谎,你就完蛋了。”
童元龙脑子迅速闪过被释放出来的石康顺,他暗暗松口气:“没有,真没计划。我一心一意只想打赢官司让志远出来。”
“你重复一遍我交代你的事,见了志远你要跟他说什么?”
童元龙赶紧道:“告诉他外面发生的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看他要交代你做什么,给你传话。还有提醒他警察会安排顾寒山来刺激他,让他稳住别乱,别被警方抓住把柄。”
刘施阳盯着他看,童元龙心里毛毛的,他漏了吗?没呀,最重要就是这两样。童元龙再补充:“我会跟他强调二审的重要,只要耐心一点,就可以出来了,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刘施阳道:“童律师,幸好志远还有你。只要他二审无罪释放,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不然呢?杀掉他吗?童元龙不说话。
刘施阳又道:“你把事情告诉志远后,让志远告诉你一个密码。我拿到密码,就知道你确实见过他,也把话传到了。”
童元龙:“……”
“我走了,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你能给我些好消息。”
“你做什么去?”童元龙问,“如果志远问我,我怎么说?”
去干掉顾寒山和钟敏。
刘施阳没说话,走了。
第198章
警方与顾寒山的会议已近尾声,检方与警方各自说清了范志远案中他的疑点,以及律师童元龙是怎么攻击质疑检方的破绽最后取胜的,以让顾寒山在对阵范志远里有所准备。
之后大家要对后续的其他案情做分析汇报,还有一些他们警方检方的讨论内容,于是顾寒山出了会议室,到另一间休息室。
律师已经离开了,贺燕一个人坐着,她正在用手机处理邮件,见得顾寒山进来了,眼皮抬了一抬:“怎么样?”
“就那样,说了一些细节。”顾寒山坐在了贺燕的身边,“原来向警官是因为范志远的案子被贬到派出所去的。”
贺燕:“……他们还跟你说这个?”怎么这事还是范志远案的重点吗?
“没特意说,不过也没否认。”顾寒山道:“我跟他们交换条件,让向警官官复原职,我才要认真帮忙。”
贺燕默了一默,实在是没忍住:“顾寒山,以后,我是说从现在开始,某些事需要运用到社交技巧才能解决的,你就不要主动帮忙了,可以吗?”
顾寒山看着她:“所以你也觉得方法不对,是吗?”
用了个“也”字?所以刚才在会议室里面她真的是当众犯蠢了是吧?还当着向衡领导的面?
贺燕没好气:“我谢谢你。”
不知不觉用上了向衡的语气。
顾寒山撇了撇眉头:“谢我什么?”
“谢谢你是在我不在场的时候干这事的。”
顾寒山琢磨了一会,觉得贺燕的意思是嘲讽,有些不服气:“向警官说比他拍桌子吵架强。”
贺燕:“……”
顾寒山看着她:“你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贺燕翻个白眼。
顾寒山:“懂了。”
贺燕抿嘴没好气。
顾寒山道:“你这样说向警官我不高兴。”
贺燕道:“我什么都没说。”
“但是你表情表达了负面的意思。你想说向警官不对。”顾寒山指控。
“他就是不对。”贺燕索性挑明了:“什么叫比他拍桌子强,你根本不懂官场,不懂职场,不懂人情世故。你当众让人下不来台,轻的大家笑笑就过去,重的向衡被报复,连派出所都呆不下去,你知道吗?”
顾寒山道:“他们确实是大家都笑了。”
贺燕:“……”
真是,连叹气都懒得。
“顾寒山,我真的担心你。”贺燕道:“你爸在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愁的。工作上的事,家里的事,你的事,反正有什么问题你爸都能处理。但是你爸对你的教育,现在看来真的还是有些问题,他太惯着你了。什么都是没关系,你愿意怎样就怎样。你本来就不接触社会,又不能理解约定俗成的规则。你现在进入社会的速度太快了,你还不能适应。你是个小人物,你要让别人来适应你,这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
顾寒山没说话。
贺燕换了一种顾寒山能理解的方式说:“现在是特殊时期,你很有利用价值,所以你觉得跟你打交道的人都很包容你,你会有一种你已经适应这个世界的错觉。”
顾寒山皱眉:“我确实已经适应了,向警官都夸我……”
“就是他的问题。他不是全世界,顾寒山。”贺燕道:“他对你的态度会误导你。就像从前你爸那样。你爸给了你一个保护圈,让你认为世界可以就这么大。但现在这个圈子没了,世界比你以为的大很多。我很高兴你康复得很好,顾寒山。但我不希望你受到向衡太大的影响。你还没有准备好,你连正常生活都没有弄明白,你就开始谈恋爱了……”
顾寒山再一次打断贺燕:“我没有谈恋爱,是他单恋我。”
贺燕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现在这情况像是人家在单恋吗?她缓了一缓:“这话别跟向警官说。”
“当然,我又不傻。”顾寒山道:“但是他明白的。”
贺燕都懒得反驳,她继续道:“你已经适应这个世界了,这绝对是错觉。趁着话题到这儿了,我提醒你一次。案子的事,无论结果怎样,总归会过去的。单恋也好,恋爱也罢,终究也会过去的。你的利用价值,随着这件事结束,也就没有了。”
顾寒山认真看贺燕。
贺燕放软声音,道:“我刚才订了机票了。我去见见你妈妈。”
她看了看顾寒山的表情。顾寒山很平静。
贺燕心里叹气:“我能为你做的事不多,顾寒山。能做一件是一件。你自己也争口气,专心一点。现在的重点是找到杀害你爸的凶手。然后在未来,你还有更广阔的生活,不要局限在一个男人身上。”
顾寒山仍然没什么表情。
贺燕扭头:“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明白。”
“我明白的。”顾寒山终于开口,“就是像你这样嘛。有我爸的时候很幸福,没我爸的时候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贺燕转回头来瞪她。
你明白个鬼哦。举这种扎心窝的例子合适吗?
“我就是以你为榜样的。”顾寒山道。
“这就不必了。”
顾寒山不理贺燕的插话,继续道:“我爸去世了,你还帮着他继续照顾我。如果向警官死了,我也会完成他的遗愿。”
贺燕:“……”完全不想搭理她。
顾寒山凑过来,压低声音:“你知道向警官的遗愿有多离谱吗?”
贺燕心道:肯定没有你离谱。
“他居然想做警界传奇。”顾寒山神神秘秘的样子像是在透露一个绝世大机密。
贺燕无语,他能喜欢上你就很传奇了。
“你明天几点去看守所?”贺燕试图岔开话题。
“不知道呀。”顾寒山道:“不重要。反正我跟着向警官,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要去看守所的时候他就带我去了。”
贺燕拿起手机:“你忙你的,我先处理一下公事。”不想搭理她。
顾寒山刚要说话,有人敲门。贺燕喊了声“请进”,门被推开,李新武走了进来。
“顾寒山。”李新武拿过来一台笔记本电脑,“医科大附属医院交过来的孔明的医疗资料,向衡师兄说给你看看。”
贺燕松了一口气,顾寒山有事情做就好了,省得胡思乱想。
顾寒山接过笔记本,打开了看:“你们有查到什么情况吗?”
“医科大那边没有孔明的手术记录。”
“没有是什么意思?”
“就是系统里没有记录,以系统为准,就是没做过手术。但是新阳那边的医生很肯定接收孔明的时候,孔明的奶奶说的是在医科大做的手术,而且也给他们看了手术记录和出院病历。”李新武道。
“那肯定有一方有说谎。”贺燕道。
李新武道:“我们对两边的医生都做了笔录。孔明手术和转入新阳,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医科大附属医院的医生、护士对孔明记得不太清楚,只是依稀有印象有一个年轻病人车祸,脑部受伤,他有个奶奶还是妈妈,当时非常伤心。但他们不记得有手术。这种大手术都得副主任以上主刀的,我们也问了几位主任,他们没印象给这个病人动过手术。但因为时间有点久,新阳那边又说得非常肯定,医科大的医生就不敢确定,又似乎记得有手术。但最后系统里查了没记录,那就是没有手术就出院了。出院记录倒是有的。”
贺燕皱起眉头。
李新武道:“新阳那边说当时奶奶是把在医科大的病历和所有资料都交给他们看了,奶奶说差点放弃治疗,后来想了想不甘心一定要把孩子救活,就又回了医科大。手术后情况很不好,但也没办法了,她就把孔明接回了家。之后到处打听名医,找到了简教授,这才去了新阳。后来在新阳重新做了诊断和检查,又在新阳合作的私立医院由简教授主刀手术,之后一直继续治疗。孔明的病情与入院时早已经有变化,他们是以自己的诊断和治疗进度为准,别的医院的老病历早就没用了。他们把所有资料又还给了孔明奶奶。但后来奶奶不是去世了嘛,所以那些资料在哪里也不知道了。也许跟奶奶的其他遗物一起被处理掉了。”
听上去合情合理,贺燕看了看顾寒山。
顾寒山没说话,只认真看起医疗记录来。她看得很快,刷刷地看完医生笔录,再认真翻每一项检查结果,尤其是脑部扫描图,她看得非常仔细。
李新武又道:“新阳那边跟我们接洽的主治医生,许光亮,听说医科大居然没有手术记录非常生气,他说他再找一找,他们医院当年应该留有备份。但我今天问他,他说没找到。”
贺燕看向顾寒山:“你在新阳看见过备份吗?”
顾寒山她正划着鼠标,把脑部扫描图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飞快地刷过去,然后她面色凝重,坐那儿盯着屏幕。
“哪里不对吗?”贺燕有些紧张。
李新武也紧张起来:“看出什么了吗?”
“按这个检查结果,手术后不该那样的。”顾寒山指了指电脑里的脑部扫描图,正要开口。
贺燕赶紧道:“说普通人能听懂的。”
顾寒山便改口道:“孔明的病情非常复杂,他失语、失读、失写,没有办法表达,还有双重人格。这些症状对应大脑损伤的位置都不一样。”
“这个伤不对吗?”
“不能说不对。我打个比方,你伤到了颈动脉,生命垂危。医生给你止血,接好了血管,但顺便又给你做了开胸手术,查一查你的心脏好不好。”顾寒山对贺燕道:“我们之前认为简语在做脑部实验,孔明是其中之一,还有我,他可以用治疗的名义,对我们做各种实验。”
“他确实是这样。”
顾寒山摇摇头:“孔明最早的手术记录是没有的,新阳那边的备份你们也不会看到了。因为那是伪造的。我以为能抓到简语的犯罪证据,可惜,给孔明动手术的人,不是简语。”
第199章
“不是简语?”
“对,不是他。也不是医科大任何一个主任主刀的。虽然片子与实际开颅后看到的情况可能有些出入,但我肯定手术做了不必要的操作。”顾寒山道:“如果不是蓄意的,就是没经验。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这样的结果,不是蓄意就能做出来的。”
“简语有这样的技术,他干得出来。”贺燕道:“孔明奶奶放弃了在医科大的治疗,他们办了出院。但看着孙子等死,她肯定心里不好受。简语得到消息,趁虚而入,把奶奶忽悠住了,然后对孔明进行了手术研究,但是手术后的一系列研究花费太大,他自己承担不起,就转到新阳。转到新阳就需要有正当的名义,于是伪造文件。”
顾寒山和李新武都看着贺燕。
贺燕理直气壮地:“没错,我就觉得他是个伪君子。而且我的推断也合情合理。”
顾寒山道:“他确实有这样的技术,但还没有精湛到凭一己之力就能做到这么精确的伤害。这种手术结果偶然性很大,一不小心就弄死了,对他来说得不偿失。退一万步说,有一整个水平很高的团队配合一起手术研究,那如果是我,肯定得把研究资源最大利用,毕竟找一个这样脑部受损没有家属监督任人宰割的病人不容易。我先让他丧失阅读能力,但保留他的语言沟通能力。这样我能与他交流,能做更多的实验,获知他的感受体验,然后我切断他的……”
“好了,我信你。”贺燕打断她,然后转向李新武:“李警官可以把不是简语做的手术,文件伪造这个情况跟向衡和关队说一说。”
“行。”李新武应了但没走,贺燕一直盯着他,李新武终于反应过来:“好的,我现在去说。”
李新武一走,贺燕便瞪向顾寒山:“警察面前不要乱讲话。”这么残忍的事顾寒山说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贺燕有点紧张。
“你不用担心。”顾寒山摇头:“我对杀人做研究没兴趣。我只有一次犯罪机会,我很珍惜的。”
“顾寒山。”贺燕喝她。
顾寒山知道贺燕为什么不高兴,她道:“我说过我不会放弃的,我没在开玩笑。只是我还没有确定是谁。”只有一次机会,她会用在最值得让她动手的那人身上。
顾寒山看着贺燕:“别跟我聊这个了,我们想法不一致,聊了你会生气。而且你知道太多没什么好处,到时被认为是同谋帮凶就不好了。”
贺燕默了好一会,忽地放软了语气:“你看在我是同谋帮凶的份上,克制一下吧。我不想坐牢。”
顾寒山:“……”这脸色变得是不是太快。
贺燕从自己包里掏出一瓶香水一样的东西,塞进顾寒山包里:“我还给你提供了凶器,上面有我的指纹,还能查到我的购买记录。肯定是同谋帮凶了。”
顾寒山:“……”她默默拉回自己的包,翻出那瓶防狼喷雾看了看。“你变了贺燕,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贺燕不吭气。有效?顾寒山居然吃耍无赖这一套?
“向警官教你的?”顾寒山问。
向衡居然也走这个路线吗?贺燕道:“没有,我是担心自己被你拖累。”
顾寒山把那瓶东西放回贺燕包里,“我自己有。而且你这种没用的同伙判你坐牢都是浪费社会资源。你不要白费力气,除非我爸亲自来跟我说,不然我不会改主意的。”
贺燕被噎得。她正要说话,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了。向衡和葛飞驰走了进来。
“说说你的看法。”向衡直接道。
顾寒山就把她推测的情况又说了一遍,这次她加上了一些专业的解释,脑部扫描图的医学细节分析,以及孔明的后续治疗进展情况等。
“新阳那边的资料呢?对得上吗?”葛飞驰问。
李新武赶紧道:“许光亮医生昨天说走完手续了,后来他不是说要再找一找他们那边医科大的备份,想等那个一起。我今天上午催过了,他说没找到备份,其他的他下午下班给送来。”
顾寒山道:“我看过新阳的那些病历和检查结果,对得上。所以我才肯定,那些资料文件是伪造的。而且很可能就是简语伪造的。”
“怎么看出来的?”葛飞驰问。
“动手术的人不太有经验,但是写假病历和假手术记录的人却有。写得非常详细且专业,应该是从术后结果反推回去写术前的病情状态,这样才能让手术采取的措施合理化。但这也会造成,假文件与医科大附院存放的最后的检查记录有些出入。”
“所以那些造假的文件肯定是不在了。”向衡道:“这样就没有对比,也不会留下物证。只有新阳的治疗团队看过这份伪造文件,但已经过去五年了,没人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这五年孔明的病历增加了很多内容,检查做过无数次,病情发展也跟从前大不一样,顾寒山说的那些不一样,已经没人记得了。指纹、笔迹、谴词造句的习惯,公章真伪比对,这些都得拿到那些伪造文件才能核实。光凭顾寒山说她记得,没用。”
葛飞驰扼腕:“那岂不是又让简语溜了?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现在非常理解关阳和向衡在范志远案中的感受,明明知道就是他,但就是没有铁证拿下。
向衡道:“虽然是小事,但也有收获。现在进一步证实了我之前的推测。”
顾寒山问:“你什么推测?”
“简语在保护某个人。这个人既是范志远的受害者,又是范志远的同伙。”向衡道:“依简语的个性和利益追求,他不会这么豁出去保护太多人。伪造文件,这个风险太大,会毁了自己的前程。简语愿意这么做,这个非法为孔明动手术的人,应该就是简语想保护的人,或者,与这个人密切相关。孔明的事,与这人直接有关联。简语与这个人,不是感情太深,就是有把柄在这人手上。”
“肯定是后者。”贺燕插话。“简语没感情,他是重度利己主义者。”
“那这个把柄得比伪造文件的风险还严重。”葛飞驰道。“五年了,这个把柄他还没有处理干净,现在还在继续受影响。”
“年轻、有医学背景、认识范志远。”向衡飞快比划出三根手指,“我们可以缩小一些范围。”
葛飞驰终于逮到机会,帮向衡比划出第四根手指:“跟简语认识五年以上。”他就是强迫症终结者。
向衡帮他扳起第二根手指:“有医科大附院背景,所以才能知道孔明的病情和出院消息,才能接近他奶奶下手。后来他们在第一医院找到目标杜勇、胡磊也是这样的模式。特意避开医科大的资源而用杨安志,是担心从前的事曝光,把他们联系起来。”
向衡再扳起葛飞驰的第三根手指,葛飞驰的脸黑了黑。向衡道:“这人外貌不错,会给人容易亲近的感觉。所以孔明的奶奶,还有留书出走的老人杜勇才会上当。”
又凑出三个来。
葛飞驰没好气把手指收回来。
顾寒山道:“许光亮医生和常鹏医生原来都是医科大附院的医生,后来都在孔明去新阳的那一年入职新阳。许光亮医生是在孔明入院的前三个月入职的,孔明入院后,简语就带着许光亮医生负责孔明。常鹏医生是之后入职的,在孔明入院后的两个月。他入职差不多半年后,简语把他调到了我的医疗组。”
葛飞驰摸摸下巴:“许光亮在给我们交资料这事上也不是很配合,拖来拖去的。常鹏在胡磊案子里的嫌疑就更不用说了。前面两次调查没查出什么,或者我们该换个方向。”他转向李新武:“去医科大附院,再重新调查一下这两个医生的人际关系家庭背景之类的,尤其是跟简语的渊源。”
李新武应了。葛飞驰转向顾寒山:“你感觉谁长得好看,比较亲切,让人愿意亲近?”
“向警官。”顾寒山毫不犹豫地答。
葛飞驰:“……”
他猛地转头看向衡的脸色。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能让猛男害羞吗?
向衡表情没什么变化,居然还回复顾寒山:“谢谢。不过葛队问的是那两个医生。”
“他没说呀。”顾寒山也很淡定,“那我觉得许光亮医生好一些。因为孔明很喜欢他。”
葛飞驰:“……行吧。反正这两人都再重点查查。”
向衡对顾寒山道:“杀死宁雅的那个嫌疑人,你认出的那个,刘施阳,我们查到一些他的情况。他爸喜欢家暴,经常打骂他和他妈妈。他小时候他妈妈还能护着他,后来他妈妈因病去世了,他跟他爸过。那时候起他就更常遭遇暴力,但他会跟他爸对打,在外面也打架,他总能打赢,据说因为他特别能忍痛。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受了伤,好几次血流不止差点送命。他是医院的常客。邻居说他对医学很感兴趣,想当医生,可惜读书不太好,后来去读了卫校。但他并没有参与就业。另外,刘施阳14岁那年,他爸喝醉了失足掉进河里溺亡……”
向衡顿了顿,看了一眼顾寒山的表情:“对,他爸也是在河里出事的。我们目前没有查到他跟范志远之间的关联。当初我们调查范志远的时候,把他的人际关系翻了个底朝天,在他的朋友里,没有刘施阳这号人。现在我们已经在通缉他,但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你要带我出去走一趟吗?”
“对。”
——————
刘施阳给钟敏打电话。
响了两次钟敏才接。
钟敏的语气很冷静:“你又有什么事?让我等着,我就等着呢。难道你还要问问我在哪里,你好上门堵我?”
没等刘施阳开口,钟敏又道:“哦,对了,你不止想知道我在哪儿,你可能还有话想问我。想问问我有没有给范志远埋下什么坑对吧?你傻呀,你对我放出死亡威胁,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想法特别简单,要死大家一起死。”
刘施阳沉默了。
钟敏笑了笑:“你看,你威胁得太早了。要是你态度好点,哄一哄我,说不定我就说了。你总是这样鲁莽,不顾后果。这么单纯,做坏人不行。”
刘施阳憋了一会终于开口:“大家一起死,你说的大家范围有多大?”
钟敏淡定道:“你想用其他人的命来威胁我吗?都有谁呢?常鹏、简语?你不了解我,老王。你以为你知道一些我的事就掌握我了,不是的。让我告诉你,全世界,所有的人类里,我只爱我自己。因为其他人不爱我,没有人爱我。所以,我只爱我自己。别说常鹏死掉,简语死掉,任何人死掉,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刘施阳道:“狠话谁都会说。”
钟敏不说话了,过一会她道:“你别找我了,我怕死,我藏起来了。”
“这算求饶?求饶就来谈谈条件。”
“等你相信我了,不想杀我,我们再来谈条件。”钟敏道:“我跟你是一样的,老王。我们都是工具人。我做的任何事,都是只想好好活下去而已。你也曾经在地狱里呆过,我也是。我不想呆了,有错吗?”
“所以你做了什么?你只要跟我说实话,让我确保没留下什么后患,我保证不会找你麻烦。”
“我赚了一点钱,我想出国。”钟敏道:“范志远进去后我很害怕,我每天做恶梦警察破门而入。我需要钱离开这里,我想趁着范志远还没出来先离开,我不想再被他控制。我不想再被肉体殴打,不想再受精神上的折磨。”
刘施阳不说话了。
“老王,你知道为什么范志远永远不会把你带到他朋友面前吗?你跟他这么亲密,互相信任,过命的交情,但他的朋友,谁也不认识你。因为范志远从认识你开始,就打算把你当成犯罪的工具。我也一样,我们上床,我们聊各种各样的事情,他愿意为我做实验,但他从来没有把我带到他朋友面前。我也只是工具。我们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用途不同。”
“你想说什么?”刘施阳问。
“是你打给我的。你又想说什么?”钟敏反问。
刘施阳顿了一顿,没等他说话,钟敏又道:“我们应该团结,把这次难关度过去。范志远平安,我们就平安。等事情过去,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希望范志远平安?”
“当然。范志远被判刑我们也跑不掉,他会把我们供出来的。我没那么傻,我当然希望他没事。所以我才会通知你们顾寒山的计划。”钟敏顿了顿:“顾寒山才是范志远最大的威胁。”
第200章
常鹏家里。
刘施阳站在空空的客厅里,挂上了电话。
冯安平从卧室里出来,对刘施阳摇摇头:“没有她的衣物,看来她不住这儿。”
刘施阳皱着眉:“她一点口风没露,也不知道她躲哪儿去了,还尽他妈忽悠。”
“忽悠什么?”冯安平问。
“不重要。放从前老子还真会想想。现在可没工夫跟她玩读书人的把戏。”刘施阳道:“还说我单纯。我可不单纯呢,没脑子跟她说什么废话,管他三七二十一,杀掉就完了。”
冯安平问:“你确定要这么干?范哥不高兴怎么办?”
“我还不高兴呢。”刘施阳阴沉着脸,“罗里八嗦,我都是为了谁。不高兴?要不是我,他还能有命出来不高兴?!”
冯安平不敢说话了。
刘施阳转了一圈四下看看,然后转身往外走。
冯安平问:“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雪人给了我一个合作干掉顾寒山的建议。”
“那我们先处理顾寒山?”
“当然不。先杀容易杀的。顾寒山身边有警察。”刘施阳瞪了冯安平一眼。
“可我们不知道雪人在哪儿。”
“她说她不怕被威胁,让我试试。”刘施阳冷哼:“试试就试试。她以为只有她有人手?我也有。”
——————
童元龙在看守所接待处等了一会,一个狱警拿了一张文件过来让他签字:“可以了,有空的审讯室,你可以见他。”
童元龙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什么狗屎运气。平常真有事想见范志远,审讯室能排个几天。今天不想见他吧,居然有审讯室空着?
各位同行你们这么不忙吗?居然能让审讯室空着?
童元龙面无表情地签了字,办好手续,走了进去。
签字让右手巨痛,这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童元龙走得慢吞吞地,他心跳得很快。
童元龙进了审讯室,放下包,坐了下来。他对面的椅子空着,他仿佛看到范志远坐在那里对他冷笑。童元龙想组织组织语言,做好准备,但一时之间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童元龙的神经绷紧。
咔嚓声响,门被打开了。
童元龙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范志远在门口站了一秒,打量一番童元龙,这才走了进来。他停顿的这一秒,让童元龙倍感压力。
“坐啊。”范志远跟招呼客人一样招呼童元龙。
童元龙坐下了。
范志远的目光落在童元龙的右手上,那上面包着纱布绷带。童元龙的手微微一颤,但不敢往回缩。如果掩饰,就显得心虚了。
童元龙装模作样地把笔记本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你的手怎么了?”范志远的第一个问题果然是这个。
童元龙道:“受了一点伤。”
“让我看看。”范志远道。
童元龙摇摇头:“一会还得重新包扎,麻烦的。不用看,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朋友有话想跟你说,他来拜托我。”
范志远盯着童元龙的表情,道:“我的朋友们,过得都还好吗?”
“老王有一点麻烦。”童元龙低着头小声说。
“跟我有关系?”
童元龙想了想:“有关系。警方和检方很积极地在准备二审,他们想找出新证据。我收到消息,明天他们会带顾寒山来见你。”
范志远没说话,但童元龙看到他的眼睛亮了。
“有意思。”范志远道。“怎么会想到让顾寒山来?”
“顾寒山在调查她爸爸的死。”
“那怎么会想到我身上?”
童元龙咬咬牙:“别好奇,志远,不要问她,不要理会她,不要跟她对视。明天你要全程沉默,不要接她的任何话,也不要管警方说什么。警方这是打心理战,他们没有办法了,只能靠这个碰运气,只要你沉住气,二审我们肯定还得赢。”
范志远沉默了一会:“我还没有见过活的顾寒山呢。”
童元龙憋着一口气:“二审赢了,你想怎么见就能怎么见。”
范志远看着他,想了想,问:“还有吗?”
童元龙顿了一顿:“老王觉得雪人有些小动作,但他还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总之是有一些案子发生,还有一些以前用到的人失踪了。他让我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范志远冷脸默了一会,忽然笑了笑:“什么样的心理准备?”
童元龙道:“应该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吧。他让我问问你有什么嘱咐没有。”
范志远又笑了笑:“他有没有说,我应该防备什么?”
防备。
童元龙心一跳。他刚才刻意没有提到这个词。范志远现在在牢里,能见到他的只有他,要说防备谁,这简直是引火烧身。
童元龙缓了缓情绪:“老王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他会找雪人沟通。”
“老王是被调查还是通缉?”
“通缉。”
“那他行动很不方便啊。”范志远道:“这种情况他还要冒险去找你给你一刀,你是让他多不放心?”
童元龙虽然有些慌,但表面还是镇定:“他被通缉压力太大,太冲动。不分青红皂白,胡乱行事。也幸好是我,不然你现在已经没律师了。我已经跟他谈过,他这样会闯祸的。尤其他还在被通缉的情况下,跑来惹事只会把警方的注意引到你这里来。这事我是不想这么就算了,但目前最重要是把你的二审打赢,让你真正自由。希望他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别在这种关键时候给你惹麻烦。”
范志远盯他半晌,盯得童元龙心里发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承认了刘施阳给了他一刀。
童元龙来之前并不觉得自己能骗过去,心理准备是有的,但范志远这样问都不问,直接下结论还是给了他压力。
童元龙告诫自己再镇定些,他不说话,等着范志远。范志远最后“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童元龙的话。童元龙这才稍稍放松。
童元龙道:“你也一样,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如果消息属实,明天顾寒山真的来了,你一定要无视她。别说话,别搭理他们。我们已经赢了一审,二审肯定也没问题,只要你稳住。”
范志远往后靠了靠,懒懒散散的样子:“行啊。”
童元龙被他的姿态弄得有些警惕,但实在也没想出什么来,便道:“那就这样。”
范志远问:“是谁告诉你顾寒山会来?”
不待童元龙答,他又道:“雪人说的?”
“对。”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
童元龙愣了愣,这个问题,哪里怪怪的?童元龙丢开疑惑,挑了个安全的答案:“你的朋友们都希望你能平安出来。你不出来,他们也不放心。”
范志远笑了笑,没说话。
童元龙便问他:“你有什么要交代老王的吗?他说要等你的话。”
“没什么交代。就让他照顾好自己吧。等我出去,我会跟他见面的。”
“没了?”
“没了。”
童元龙想了想,又道:“他要求我跟你拿一个密码,他说拿到了才能证明我有把话都带到。”
范志远又笑了。
——————
宋朋从医院出来,就在街上乱转。他去了商业街,换了一套新衣服,又找了家馆子吃了顿饭。接着买买水果,到路边小超市里逛了逛,买了些小东西。
宋朋知道有警察跟着他,他猜他每去一个地方,都有警察去观察和询问他做了什么,买了什么。宋朋也没打算甩开他们,他很清楚这是徒劳。但显然他也没打算让跟踪他的警察太轻松。宋朋故意弄了些麻烦,看到跟踪他的年轻警察有些着急地一次次寻找他的踪迹并跟上,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做警察的时候。那真是一段开心幸福的时光。
只是命运这家伙有些坏心眼,总想让人不好过。
最后宋朋去了简语家。
裴琳芳看到他来,手上还拿着上门做客的水果礼物,有些吃惊。
“简教授让我来的。”宋朋道。
裴琳芳想了想,让宋朋进来了。
宋朋把水果放在了桌上:“简教授让我买的,他说这些是你喜欢吃的。他遇到了一些麻烦,目前被警方监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有些话他让我帮忙转达。”
“坐吧。”裴琳芳指了指沙发。
宋朋没坐,他问:“我可以借用一下厕所吗?”
裴琳芳愣了愣,但还是点头:“好的。”
宋朋客气说“谢谢”,脚步飞快地去了简语的房间。
裴琳芳看了他背影一眼,在沙发上坐下了。宋朋显然不是真的借厕所。有公卫他不用,跑去简语的房间,肯定是要做别的事。但裴琳芳不想知道他要干嘛,她也不想走进简语的房间去看。
宋朋进了屋,打开了简语的衣柜,衣柜最下面,放着一个小小的保险箱。宋朋输入了密码,打开保险柜,保险柜里放着一些文件、证书和印章等。宋朋翻了翻,拿出一个大红本,上面写着不动产权证书。宋朋打开看了一眼,上面是翡翠居的地址,还有钟敏的名字。宋朋掏出在路上买的火机,走进了卫生间,他把房产证烧了,丢进了马桶,一把水冲掉了。
宋朋飞快把保险箱恢复了原状,做了清理,迅速走出了房间。
裴琳芳对他这么快就出来有些惊讶,她再次对他道:“坐吧。”
这回宋朋坐下了。
裴琳芳问:“你今天见到简语了吗?”
宋朋道:“是的,见到了。简教授有些脑出血,情况比刚入院的时候差了些。我看他精神不是太好。”
裴琳芳并没有心疼的表情,只点了点头。
宋朋道:“教授说昨天跟你说了今天签字,但是你没有去医院找他,是警察来过家里了吗?”
裴琳芳禁不住冷笑了一下,简语真是神算,什么都猜中。“他知道警察会来找我,是吗?他同意离婚,但又拖延,是想警告我。”
宋朋没发表看法,只问:“是哪位警察过来,说了什么?”
“是关队。他没说什么,他知道简语是被诬陷的。他想搜查房子,我拦住了,他也没胡来。但下次他再来,我不会再拦了。”
宋朋依旧没评价,他道:“离婚协议书,我帮你拿给简教授签字吧。”
裴琳芳惊讶地抬头。
宋朋道:“简教授说,他答应你要签的。如果你不想看到他,那我帮你送过去,他签好了,我再给你送回来。”
裴琳芳确实不想看到简语,她害怕见到简语后又碰钉子,害怕再听到他的谎言,害怕自己害怕的状态。
宋朋似乎是知道裴琳芳的疑虑:“放心吧,我一定把签好的协议书给你送回来。简教授说,如果你不想见到他,你就不必见到他。”
裴琳芳终于站了起来:“我去拿给你。”
裴琳芳走回房间,很快又出来,手上拿着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放着两份协议:“我都已经签好了。”
“好的。”宋朋接过文件袋,发现里面还放着一支笔。这是担心简语现场找不到笔,没法签吗?
宋朋抿抿嘴角:“那我走了。”
裴琳芳跟着宋朋身后送他。走到门口,宋朋忽然转身:“裴教授,我还有话,是我自己想说的。不是简教授让我说的。”
裴琳芳看着他。
宋朋道:“简教授从前跟我提过他的家庭情况,他跟我说过,他很爱你。他爱你并不是因为你是裴院长的女儿。但因为社会地位的不对等,他与你相爱,就是他攀上了高枝,所以他没有资格为这事辩解,他确实从你们的婚姻里得到了许多资源和好处,这也是他一定要成功绝不能失败的原因之一。他不能让岳父和妻子失望,不能让你们被别人指指点点嘲笑。他对你的感情,对家庭的感情,都是真的。”
裴琳芳张嘴欲说话,宋朋道:“请让我说完,我保证只说这一次。”
裴琳芳闭了嘴。
宋朋继续道:“简教授没有婚后出轨,他跟钟丽确实有一段感情,但他在那段感情里很犹豫,可是钟丽对他太好了,从来没姑娘对他这么好。他又觉得他必须回报。他做错了。后来他发现钟丽非常的偏执、喜欢说谎,各方面都与他并不合拍,他就提出了分手。他遇到了你。他不知道钟丽有了孩子,也不知道钟丽为了在未来能折磨他而生下了孩子。他犯了错,那个错影响了他一生。无论怎么努力,无论怎么弥补,都没办法再走回正轨。他很爱你和孩子,他非常痛苦。他对每一个人都好,他真的用尽全部心力在贡献,他以为他能弥补。但其实不能。我一点一点地看着他走入深渊。”
裴琳芳紧闭着双唇。
“我请求你,裴教授。”宋朋语气诚恳,“我请求你给简教授留一点尊严。如果有什么事是需要他跟警方交代沟通的,让他自己交代吧。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裴琳芳沉默了好一会:“你相信他吗?”
“我信。”宋朋很快答。
“你被洗脑了。”裴琳芳道:“我不敢信。就算他说的是真话我也不敢信。相信他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我受够了。”
“我明白。我会把离婚协议书给你送回来。简教授说,希望你以后都开开心心的。”宋朋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争辩。
“不,你不明白。”裴琳芳道:“你心里的菩萨,在我眼里是恶魔。你满心满脑的菩萨,怎么会明白恶魔是什么。”
“我明白的,裴教授。我见过恶魔。”
——————
新阳精神疗养院。
常鹏有些坐立不安。他把所有的消息告诉了钟敏,他让钟敏好好想一想,然后晚上他们谈谈。他希望钟敏愿意改主意,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寻找新的生活。
钟敏不久前给他来电话,告诉他今晚谈不了,也不用谈了,她考虑好了,她愿意听常鹏的劝,他们到国外去,重新开始。
这前半句让常鹏欣喜,但后半句钟敏告诉他,她得暂时离开他家,他们分散行动会比较好。她要去“加油站”处理一些首尾,然后再安排一下离开的路线。如果正道走不了,他们就走偏路。“当初范志远他们把人弄出国是有路子的,他现在不在,我可以用用他的资源。”
愿意去协调后路当然是好事,但常鹏很惊讶钟敏还要去“加油站”。那是当初让胡磊暂住的地方,也是杀害杨安志的地方,钟敏当初清理过那个地方了,怎么现在还要去。
“胡磊开着杨安志的车从那里跑出来的,警方肯定在调查。那里不安全。”常鹏劝。
“所以我要再去看一看,别留下什么把柄线索。放心吧。警察要是能查到,早就查到了。我确认好了就离开。”钟敏道:“我怕你担心,跟你说一声。你就照常上班,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引起怀疑。为免手机号码被追踪,我得关机。你别找我,我安排好就联络你。”
钟敏挂了电话,常鹏非常担心。他过了一会再打钟敏电话,果然是关机了。
常鹏一边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边忍不住乱想。正在彷徨时,他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常鹏吓得差点跳起来。
许光亮兴高采烈地进来:“哈哈哈兄弟,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找到孔明在医科大附院的手术记录了。”
常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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