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两个时辰之后,京中各朝臣便成群结队赶往宫中,去参加太子的大婚。
刚过年关不久,天气仍是阴沉沉的,冷风卷起雪粒子,“簌簌”地砸在马车顶上,听得人心里也跟着寒凉无比。
平日里勾心斗角的朝臣,在面对端王的任意妄为时,却出奇地保持着一致的愤怒,虽敢怒不敢言,但彼此间的剑拔弩张好歹是消解了许多。
首铺大臣顾和正与建国候林枫一向不睦,但今日两人下了马车走进宫门时,彼此间竟难得地抱拳打了声招呼。
“自皇上病重,殿下便如脱缰的野马,行事荒唐得很,还望候爷想开点。”顾和正出声安慰。
林枫一声长叹:“在下既已将小女嫁与殿下,是福是祸便皆是命运,无论殿下娶多少妃妾,也不是在下能管的事,只能听天由命。”
顾和正意味深长一笑:“候爷能想通,自然是好事。”
两人不痛不痒地一边聊一边走进了宫中。
此时宫中各处皆挂上了彩条、红灯笼,东宫寝殿的软床上,还洒上了诸多桂圆花生,铺上了红彤彤的床单被褥,看上去喜庆得很。
一切的准备虽是仓促,却也隆重,端王恨不能用举国之力来操办这场婚礼。
婵儿却始终面色淡然,她想嫁的人只有哥哥李允,旁的一切皆与她无关,她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而已。
既然已到端王身边,她自是不能白来一趟。
小姑娘表现出极大的顺从,也表现出极大的冷漠,无论是上妆、试礼服之类,她皆不发一言,随便内务府那拨人折腾。
只是无论她在宫中何处,端王都带着极大的耐心不离她左右。
“殿下这样处处跟着我,是担心我如上次那般被哥哥接走吗?”小姑娘直愣愣地问道。
端王面色微微一怔,继而浮出一抹讨好的笑意:“婵儿,我再也不想与你分开,只有时时看着你,我才会放心啊。”
只有近距离与婵儿同进同出,才能随时防备李允的突然出现,届时他以婵儿的性命相要挟,那李允也定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他并不会真的去伤害小姑娘,他只是吃准了,李允也与他一样,舍不得小姑娘受伤分毫。
“那到时我便不用如别的新娘子一般坐在喜房里,而是可以与你一起去大殿里与朝臣们一同用膳,对吧?”小姑娘眨着亮闪闪的眼睛问道。
端王弯唇一笑:“这是自然。”
婵儿暗暗舒了口气,葱白小手又在袖口里偷偷卷了起来。
晚宴在宫中最大的殿宇“威仪殿”中举行,那菜肴与酒水皆是宫中顶配,哪怕是那晶莹剔透的餐具,也是由来贵专门在宫中库房挑选后拿出来的,有些还是成套的孤品。
其规格与奢靡程度,与当初聚林玉时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林枫一见这阵仗,便知她女儿简直是完败,找了张不打眼的席位坐下后,也懒得与旁人招呼,一个人闷头饮茶水。
首辅顾和正则坐在了席位靠前的位置,看了这阵仗后也没吭声,一副“我就看着你折腾”的冷漠面色。
大臣们之间聊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而真正想聊的话,却又不敢往深里聊,心里皆藏着不满,堂堂一国太子,娶妃竟如儿戏一般,谁看着不扎眼呢?
约莫过了两刻钟后,大臣们堪堪坐下,端王与婵儿便在傧相的带领下出现在大殿的首位,朝臣们又不得不马上站起来,齐声恭贺太子殿下、太子妃大婚。
首位的两人皆穿着大红的喜服,玉簪束发,本就是璧玉一般的人儿,如此装扮下来,看上去倒也是般配得很,除了新娘子的面色略略冷淡了些。
不过那一张芙蓉面虽是冷淡,却也是个绝色,怪不得一向不近女色的端王会娶她做平妻,还是美色误人啊。
傧相主持新郎新娘当众拜完了天地,便大声唱喝“开席”,大臣们这才纷纷坐下,殿内霎时响起参差不齐的餐盏碰撞声。
端王难得的一脸愉悦,嘴角眉梢皆挂着喜意,一手牵着婵儿,一手高举酒杯,大声道:“多谢各位朝臣来参加孤的婚礼,自此之后,孤便与婵儿姑娘琴瑟和鸣,白首到老。”他说着满心欢喜地看向小姑娘,问道:“你可愿意,婵儿?”
婵儿沉静不语,怔怔看着面前的上百位朝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神色不显,既看不到喜悦,也看不到忧伤。
殿内一时落针可闻,众人的目光也齐齐投向小姑娘,心里皆带着看戏般的好奇,莫非这姑娘敢当众不给太子爷脸面?今日可是他们大婚啦。
端王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他不在乎她拂不拂他的脸面,他在乎的是,她是否愿意应声嫁给他。
片刻后婵儿才扭头看向端王,仍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手中的酒杯,与他碰了碰杯。
端王悬着的心便瞬间放了下来,虽她没亲口说出“愿意”二字,但也算是默认了嫁他的事实,至于更多的情分,他有的是时间向她慢慢争取。
小姑娘将酒杯放在唇间抿了抿,随后转头看向端王:“殿下,可否允我也与在场的大臣说几句?”
端王弯唇一笑,语气温柔地回道:“今日你是新娘子,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我都允了。”
“多谢殿下。”小姑娘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一旁的太监,继而上前一步,给在场的朝臣深深鞠了一躬。
端王看得一愣,赶忙上前扶起她,低声道:“婵儿,你如今是太子妃,无须向他们行礼。”
底下的朝臣也暗暗一惊,不知这是又要唱哪一出。
婵儿沿着首位旁的台阶走下来,拉开了与端王的距离,声音洪亮而清脆:“本人姓阮,叫婵儿,乃是前朝史官阮江南的孙女,我祖父当日便是死在宣德帝的刀下。”
这话一出,殿内霎时炸了锅,“前朝史官阮江南?他不是被叛军朱慕西杀死的吗,怎能污陷说是被皇上杀的。”
“太子妃竟是前朝旧人之后,这事儿经过皇上同意了吗?”
“婵儿你在胡说什么。”端王追着从台阶上下来,面色煞白地看着她,如此隆重而重要的时刻,他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
婵儿防备地往前跨出了两步:“殿下,你刚都说了,今日我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是吗?”
她答应嫁给端王,并怂恿他操持这场婚事,便是在等待着这一刻,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当年宫变丑闻公之于众。
“你……不可如此,婵儿。”端王握着拳,一时竟拿她没撤。
婵儿防备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对两边席位上的朝臣大声道:“当日禁卫军统领秦怀光不敌朱慕西的叛军,于是迎宣德帝进宫护驾,两人合力杀死了朱慕西,只是没想到宣德帝会起反心,将秦怀光也一道杀死,随后以大晋朝唯一一位皇子的性命相要挟,逼迫大晋帝写下禅让书。”
“婵儿,你住嘴,不要再说了。”端王站在大殿的另一头握拳朝她厉喝,但也仅是厉喝而已。
若是旁人,他一掌便能将其诛杀,可她是婵儿啊,他甚至都不舍得让门口的侍卫碰她一下。
此时殿内的朝臣有些已慌得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若此事是真,那高居龙椅之上的皇帝岂不是一个背主篡位的东西,他们所效忠的皇权固然也便来路不正了。
还有些人早已义愤填膺,拳头握得“嘎嘣”响,此女竟胆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早该拖出去绞杀,今日太子是怎么回事,竟纵容此女到如此地步,果然是美色误人啊。
婵儿没理会端王的厉喝,继续大声道:“祖父阮江南亲历宫变,故尔留下一封陈情书,也正是因为这封陈情书,导致我阮家多年被朝廷追杀,如今,仅留下我一个人存活,而我,现也已被端王囚于这宫廷之中。”
她说完后微微抿唇,这才将幽黑的目光投向端王:“我说的对吗,殿下。”
端王以前只知小姑娘纯真得如清晨的露珠,干净得如天上的仙子,今日见她,却又看到她勇敢而无畏的另一面,这一面令他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就像一只迷路的小鹿,从不知江湖的险恶,不知人心的不测,就那么横冲直撞地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哪怕是算计起他来,也是如此直接而毫不掩饰。
“婵儿你过来。”端王面露颓丧之色,站在大殿中间沉声朝她唤着。
小姑娘还未来得及应声,坐在靠前位置的顾和正便站了起来:“堂堂太子妃今日吐露好一番对皇家不利的言语,不知是信口雌黄,还是有真凭实据。”
顾和正在大晋朝是翰林院一名庶吉士,后来大晋帝禅让皇位,大晋朝变为大梁朝,宣德帝也对他颇为倚重,屡屡提拔他,直到成为如今的首辅大臣。
为了回馈宣德帝一番倚重,他也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多位前朝官员安心在大梁国效忠皇权,以图国泰民安,世事安稳。
因此宣德帝在位能获得诸多前朝旧人的支持,顾和正从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今日听得小姑娘这番言辞,他心里也有些不踏实起来,故尔想要问个明白。
婵儿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却也不是个怕事的,她朝前迈了两步:“当然有真凭实据,我祖父留下来的那封陈情书,如今便在明月堂少主李允手中。”
殿内又是一阵哗然,小姑娘言辞铿锵有力,让群臣一时也分不清她话里的真假。
顾和正厉声道:“倘若那李允真有陈情书在手,那趁着今日群臣在场,何不将他叫来,让他拿出陈情书示人。”
话刚落音,便见禁卫军统领郭云志急匆匆在殿外禀报:“殿下,那李允与苏尚恩已经打进来了,禁卫军正拖着他们,您……您还是……”
端王不等郭云志说完,便纵身跃起,扑向立于大殿中间的婵儿,伸臂将她环在怀中,继而飞身消失在大殿的后门处。
本就惶惶不安的朝臣此时更是群情鼎沸,熙攘声不断。
“李允来了不正好么,让他出示所谓的陈情书。”
“殿下怎的不将事情说明白便走了,好歹这事儿不小啊,首辅你倒是说句话。”
顾和正看了一眼闷头喝酒的林枫,心知他这是懒得管了,于是绷着脸大声吩咐道:“咱们暂且坐于殿中,等那李允现身。”
殿中吵嚷的大臣闻言才纷纷坐回到席位,惶惶不安地等着李允的出现。
李允早算好了大臣聚集的时间,与苏尚恩越过宫门后一路直逼威仪殿。
作为禁卫军统领的郭云志也不是吃素的,他深知李允身手高强,便一举集齐了所有人手,以人海战术围攻李允。
李允有枯骨掌傍身,旁人自是靠近不得,但顾忌到婵儿的感受,他也不想伤人性命,故尔在攻击时多少留了余地,因此耗去不少时间。
郭云志更是狡猾,知道自己拿不下李允,便转而去围攻苏尚恩,苏尚恩虽身手不低,但要对付成群的禁卫军显然吃力。
李允怕苏尚恩吃亏,又得回头去顾着他,两人一路打打杀杀,到达威仪殿时已耗去大半个时辰。
以顾和正为首的大臣站在殿门口齐齐看向李允与苏尚恩,眸中皆是复杂的神色。
李允高举陈情书,用略带磁性的嗓音朗声道:“宣德帝背主篡位,谋杀朝臣,证据在此。”
顾和正上前一步,抱拳道:“不知阁下手中拿着的,是否是前朝史官阮江南所写的陈情书?”
“没错,陈情书在此。”李允挺拨的身姿穿过大殿的门槛,“史官阮江南详细揭露了宣德帝的真面目,历述他的罪行。”
他说着环视了一眼殿内,没发现婵儿,握了握拳后,将高举的陈情书递到苏尚恩陈情书,我去找婵儿。”
苏尚恩点了点头,接过陈情书,展开,面对着神色各异的朝臣大声宣读起来,李允则闪身从威仪殿后门去寻找婵儿。
端王从接回婵儿的那刻起,便预想到了这一天,只是他没料到,李允会来得这样快。
他揽住婵儿迅速朝太和殿的方向飞去,小姑娘手脚并用地挣扎:“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找哥哥,你放我下来。”
端王可以在别的任何事上迁就她,但关于她的去留,他丝毫不会退让,婵儿只能是属于他,哪怕是要他弃了这大梁江山,也绝不会对婵儿放手。
寒风凛烈,端王紧了紧臂中的力度,咬牙道:“婵儿,你怕是再也见不到你哥哥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小姑娘在半空中奋力挣扎。
端王面色紧绷,看了一眼婵儿后轻挥衣袖,袖口里散起一阵迷烟,婵儿霎时脖子一软,倒在了端王的肩上。
他以为最快速度将婵儿带进太和殿,见到门口的赵公公后他心生一计。
“赵公公。”他唤住他,随后将婵儿轻轻放在一旁的软椅上,“替孤去做一件事吧。”
赵公公并不知眼下威仪殿发生的事,狐疑地打量了一眼昏睡的婵儿后,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应道:“殿下尽管吩咐。”
端王行至殿中的案桌旁,打开旁边的木柜,再打开里面的一层暗格,继而拿出一个锦盒:“这是太子玺,你将它带给林玉,让她好好保存。”
末了又交代道:“此物只可皇子触碰,旁人触碰必带来厄运,她仅是代为保存,无须打开锦盒细瞧。”
赵公公微微一愣,也不知这位太子爷是动了什么心思,竟将这珍贵的太子玺交给那不得宠的林玉,嘴上却赶忙应道:“老奴遵旨,老奴这就去交给太子妃,不对,是……是另一位太子妃。”说完抬手战战兢兢接过锦盒,躬身退出了殿门。
端王盯着赵公公离去后空荡荡的门口,愤恨地咬了咬牙,这江山,若是他要不到,前朝的任何人也别想要到,尤其是贤王。
他弯腰再次将昏睡的婵儿抱起,继而走进了底下地宫的入口。
小姑娘再次醒来时已躺到了地宫的软床上,端王坐在床前的圆凳上,手里拿着小姑娘随身携带的那对瓷娃娃,面上挂着不屑的冷笑。
“婵儿,这对娃娃便是你和你哥哥吧?”说着他抬眸看她,“你得有心理准备,我不会让你再见到你哥哥了。”
他说完便将那对瓷娃娃放在了旁边的木几上,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面上也随之浮起一层阴鸷。
婵儿脑袋仍有些发沉,扶了扶额,支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喃喃地问:“你是不是又给我下毒了?”
“婵儿,你能不能给我绣个香囊,像给你哥哥绣的那样,好让我也日日挂在腰间?”端王目光迷离,答非所问。
小姑娘捋了一把头上的发,冷脸看着端王,那样一张绝美的芙蓉面,哪怕是不言不语的样子,也让这压抑的地宫满堂生辉。
“好不好,婵儿?”端王满眼乞求地看向她。
小姑娘不乐意地扁了扁嘴:“我只会给哥哥绣香囊,不会给你绣的。”她拒绝得干脆。
端王握了握搁于膝上的拳,起身背朝婵儿,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没吭声。
“你若是不放我回去,哥哥定不会放过你。”小姑娘对着他的背影脆生生地威胁道。
端王用指腹擦了把嘴角,这才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幽暗地看着小姑娘:“婵儿,别总在我面前提起你哥哥。”他说着上前两步,伸手去搀扶小姑娘:“先起来吧婵儿,咱们一起用膳,用完膳,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他已料到陈情书公布后皇权必受质疑,时局也必定动荡,他得先将婵儿安顿到一个李允找不到的地方,再来与他们博弈。
婵儿身子一侧,躲过了他伸过来的手臂,“我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我哥哥在这里。”
端王黯然一笑:“我说过,你再也见不着你哥哥了。”说完他退后了一步,定定地看着小姑娘,“婵儿,以后可不许这么算计子央哥哥了,子央哥哥可是你的夫君。”
婵儿气咻咻地抿了抿唇,愤恨得眸出溋出泪花来,不理他。
“婵儿别哭。”他伸手想给她拭泪,小姑娘又是侧身一躲,他只得黯然地垂下了手臂。
婵儿趿上鞋,从床沿上下来,抬眸望去,压抑的地宫里各处皆燃着烛火,不远处的方桌上,膳食也已布好,只等着二人入席。
婵儿仍穿着那身大红的嫁衣,她自己瞧着都碍眼,“我想换身衣裳。”
“好。”端王幽幽答道,随后扬了扬手,一名宫女便躬身上前,“太子妃,旁边的寝阁有为您备好的衣裳。”
婵儿戒备地。
两名宫女不离左右,想帮她更衣,小姑娘黑黑的眼珠滚了滚:“我自己来吧,你们都出去。”
宫女福了福身后便退了出去。
小姑娘戒备地瞄了一眼门口,继而自己对着铜镜一层层脱下了繁复的嫁衣,在最里层的亵衣里,藏有秦凌染给她的毒。
她深深吸了口气,葱白小手在那亵衣上轻轻一扯,缝在上头的毒包便扯了下来。
她紧紧将毒包握在手里,握得细细的手臂都跟着微微发抖。
从寝阁出来,端王已坐到了方桌前,正端着酒盏轻轻地晃动,“婵儿,快来,咱们一起用膳。”他慢斯条理地说道。
小姑娘趋步向前,坐到了他对面的扶手椅上,殿内烛火轻漾,映得两人的面色都多了几分诡异。
端王一脸温柔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无奈:“婵儿,你别怪我。”他说着低下头,长久地看向手中的酒盏,似乎想将那份无奈深深地掩藏起来:“我还是得给你下毒啊,否则,又怎能将你长久地留在身边。”
在他低头之际,婵儿也轻抬手臂,将指尖握住的毒,偷偷地投到了自己的杯中。
端王晃动着手中的酒盏,继而停下来,另一只手往杯中轻轻投下一粒药丸,无遮无掩,光明正大,仿佛只是注入一点酒水那么简单。
投完后他又开始晃动酒液,晃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幽幽地看着婵儿,“上次的毒,是用万能丹药解的吧,但这次,怕是万能丹药也无解。”
他说着起身,行至婵儿身侧:“可是婵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唯一的一颗解药便在我身上,只要有我在,你便能活,现在,你就将这杯酒喝了吧。”他将酒盏递到婵儿面前。
“殿下,你真可怜。”婵儿扭头看着他,面色平静地说道。
端王无奈一笑:“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留住所爱之人,是可怜了一点,可是婵儿,我还能有别的法子吗?”他的眸中微微泛出一抹红色。
婵儿深深吸了口气,端起自己的酒盏站起来,沉静地看着他:“殿下,咱们不是还没喝过交杯酒吗,不如现在就交个杯吧。”
小姑娘说着将自己的酒盏递到端王手中,另一手则接过了端王递过来的酒盏。
“好,婵儿,我都听你的。”
端王好似获得了奖赏般举起婵儿递给他的酒,稍稍展开手臂,让婵儿的手臂轻轻穿插而过,虽没有傧相在旁,他却觉得自己最终完成了与婵儿的婚礼。
幽静的橙色烛火下,两人分别喝下了属于各自的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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