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黄红街之后我们明明都做的是相同的事情,非要说的话……就是我踩死了两只蟑螂。”
张贺的眼睛红了起来,看上去非常难受。
刘莉蹙着眉头说:“说不定感染源真的就是蟑螂,因为这片区域住的都是流浪者,哪个人会不碰蟑螂呢?他们甚至还有可能会吃的。”
张贺痛苦地扯了扯头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求你们帮帮我,我们快点开始调查吧!再拖下去我很快就要没命了!”
于是众人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去抓捕白脸人。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分成了两队围捕,李觅凤歇和祝馀一起,易无竭和张贺刘莉三人一队,一队负责进楼里追,另一队在外面堵。
之后虽然失败了两次,但不久他们发现了一只躲在路边旧报亭里的白脸人。
报亭孤零零的立在废墟之间,上面生长了许多爬山虎几乎把整个小屋子全部遮挡住。要不是易无竭无意之间瞥见草叶之间的人脸,恐怕他们根本不会发现里面躲了个“人”。
这位置对他们来说是极其有利的。
两队人为了方便追捕,将身上的背包全部取下放在了一起。
随即纷纷掏出武器,从售卖窗口和报亭入口两个方向迅速靠近,终于将这只无路可逃的白脸人牢牢堵在了里面。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接近,它终于是急了,迅速从窗口往外钻,却又被爬山虎阻碍了动作,导致速度减缓许多。
易无竭眼疾手快放出木偶,却没让它追过去,而是一把抓起来,用尽全力扔向了对方!
木偶吱吱呀呀的飞出去,在半空调整姿势,刚好掉在白脸人的正前方。它惊了一跳,动作一顿,又为大家争取了些时间。
与此同时,众人飞速赶到。
易无竭整个人直接扑了上去,“啊啊”大叫着,用自己的身躯死死压住了它。
他回头大喊:“我抓住它了!老子可真厉害!”
话音未落,却听一道刺耳的尖叫声骤然响起。
“啊——”
白脸人张开大口,又尖又利的叫声拖得极长,像肺部空气永远不会枯竭一样,发出类似于防空警报一样的声音。
距离它最近的易无竭首当其冲,被几乎刺穿鼓膜的恐怖叫声刺激得浑身一僵,脸色都一下子白了好几度!
他痛苦得想要立刻捂住耳朵退得越远越好,可仅存的一丝理智又让他死死按着身下的怪物,无论如何也没有松手!
尖利的叫声始终没有停下,陆续赶到的李觅等人也难受得不行,甚至有一种像是要被震破内脏吐血而亡的错觉。
李觅强忍着耳朵的不适跑到易无竭身边,蹲下来随手抓了一把地上的碎石和尘土,直接往白脸人嘴里塞!
下一秒,它声音一卡,变成了咕噜噜的怪叫。
而正是在这个时候,大家才听清,原来那刺耳的尖叫声不止一道。
从他们左前方相距甚远的某个地方,传来了一模一样的尖锐大叫。
众人微微愣神,一起抬头看向声源方向,下一刻却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何时,废墟各个地方已经冒出了大大小小的白脸人。
它们从不同位置悄无声息地出现,又像受到了指令般,纷纷向着他们飞快奔来。
那恐怖的速度和奇诡的面貌,让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寒毛直竖。
李觅率先反应过来,双手用力扯住易无竭的衣服把人往上提:“快放开它!我们走!”
在刺耳的叫声下易无竭根本听不见她说话,但他反应也不慢,立刻松开手一跃而起。
被放开的白脸人瞬间停止了尖叫,像道残影一般飞掠出去,很快消失在废墟之间。
与此同时,远方的那道声音也停下了。
数十个处于不同位置的白脸人纷纷停下脚步,直直伫立在各个地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包围圈中的六个人。
之前一直落在后面当个旁观者的陈念,此时却不知去了哪里。
六人站在各处,保持着尖叫声停下那一刻的动作,紧张地等了几秒。
见那些怪人都只是停在那里看他们,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觅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先从那边走……离开这里再说。”
那是他们过来的方向,也是现在白脸人站距最宽松的位置,只有两只。
离那里最近的人是张贺,但他却没动,直到看见李觅走了几步却没发生任何事,这才硬着头皮转身往外走。
他们的背包都扔在旁边,他没敢捡。
刘莉在他后面,浑身都还在发抖,紧跟着他就走了。
祝馀过去捡起背包,等了等后面的李觅他们,一起在数十只白脸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走远。
当他们终于走出一段距离,松了口气回头来看时,却见它们还在原地,保持着和原来一模一样的站姿。
只是为了盯着他们,其中一部分的脑袋拧到了脖子后面来。
他们不敢多留,又走了一段路,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地方,才真正放下心来。
易无竭出了满脑袋冷汗,直接把背包往地下一扔,一屁股坐了上去,惊魂未定道:“我他妈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非要当什么城卫军……”
一开始是因为他爸教训他,说他不该在家里游手好闲,应该早点熟悉家族事业,毕竟以后是要由他继承的。
可他却不喜欢干货运——别看家里这么有钱还和政府部门有交易,可即使是他爸爸,有时候也不得不为了生意伏低做小,点头哈腰的奉承和令人不适的酒桌文化,都让他十分厌恶。
父子俩大吵了一架,话赶话的,易无竭就脱口而出说要去当城卫军了。
到了现在他才觉得后悔,这种恐怖危险的工作……根本不是他能做得了的。
好想回家啊。
他抬头看向李觅,扯了扯她的衣角:“我不想干了。”
李觅慢慢扯出衣服,无情的说:“我们得去刚才另一道声音传来的地方看看。那声音就像是驱使所有小白脸的号角——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源头所在了。”
易无竭吸了吸鼻子:委屈。
还是祝馀好心,想了一阵,劝道:“易哥,来都来了。”
易无竭:“……”
这四个字虽然很好用,也不能用在这种时候吧。
刘莉坐在地上,浑身发软:“那,稍微歇一会儿再去好吗?我现在实在动不了了。”
她的身体到现在都还在发抖,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当时再晚一点放开那只白脸人,会发生什么?
李觅说:“歇会儿吧,陈念队长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顺便在这里等等。”
几分钟后,陈念便从不远处的一栋半塌建筑里走了出来。
他没解释离开去干嘛了,只对张贺说:“医疗部的人到了,跟我走。”
张贺哦了声,一直十分难看的脸色稍微缓和了点儿,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
陈念走了几步才想起说点什么,回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很快回来。”
众人目送两人走远,刘莉低声说:“希望张贺能快点被治好。”
易无竭早就想问了:“之前他对你态度那么差,你倒是挺关心他啊。”
她一愣,笑了下:“他说话是难听,但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我总不能因为一句话就盼着他死吧。”
易无竭竖了下大拇指,没再说话。
她可不光是不盼着他死。她这么胆小的一个人,当时居然第一个冲了出去想追上张贺。
虽然做法很鲁莽,但勇气可嘉。她会害怕,但也可以为了救人而克服胆怯。
就像李觅说过的那句话——胆小和勇敢不一定是反义词。
祝馀低头打开背包想喝水:“这只不是我的……易哥,你屁股底下坐的那只是谁的?”
易无竭闻言挪开,扯起背包看了看,递给李觅:“你的。”
李觅:“……别把我饼干坐碎了。”
她接过来,拿水瓶时又看到被纸包裹着放在里面的那小半块红薯。
纸被里面的黏液浸湿了些,她皱皱眉,拿出来准备再包一层。
东西入手的一瞬间,她脑子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一个有些恐怖的念头冒了出来,惊得她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你们……”李觅忽然开口,声音严肃得过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说:“你们一开始向附近的商户打听黄红街区情况的时候,他们拿东西给你们吃了吗?”
大家都愣了一下。
随后祝馀开口道:“有的,老板拿了她自己做的饼干给我吃。”
“我也有。”刘莉说,“烤鸡店的老板硬要塞给我一条刚烤好的鸡腿。”
她说着不着痕迹的咽了下唾沫——那实在太香了,即使现在提起来都仿佛还能闻到香味。
李觅看向易无竭。
他耸耸肩:“怪了,怎么都给吃的?我还以为只有我有这待遇呢,因为我去的是小吃店,老板给我盛了一小碗狼牙土豆。”
李觅心中一沉,立刻问:“你们吃了吗?”
易无竭率先说:“没有没有,谁吃那玩意儿啊,居然放了折耳根,那是能入口的东西吗?”
李觅:“……”
所以要是没有折耳根就吃了吗?
“阿觅姐,那些东西是有问题吗?”祝馀已经想明白了,脸色变得有些惊恐:“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被招待了食物?”
在这之前,这是一件根本不值得提起的小事。
人们尊敬为了保护他们而出生入死的城卫军,当然也就尊敬这些未来的城卫军。
在这种情况下,热情一些拿点东西出来招待,是正常得完全不必疑心的小事。
所以不论是被送食物时,还是会合之后互相汇报情况时,谁也没提起这个,都只说了从老板们口中打听到的消息。
可如今大家这么一对,却觉得十分奇怪。
在这种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的时代,即使是情况相对较好的城市里,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大方的。
怎么能恰好所有人都被招待了食物?
而既然他们四个都遇上了,那……张贺呢?
刘莉脸色发白:“难道是那些食物有问题,张贺吃了别人给的东西,所以才……”
李觅声音沉了几个度:“还有刚才那个茧里的人,都已经成了那个样子,居然还费劲从口袋里掏出食物来递给我——为什么呢?”
“是为了传播!”
被传染的人成为新的传染源,费尽心思传播“病毒”。
祝馀脸色大变:“阿觅姐,快把红薯扔了!”
李觅摇摇头:“不行。如果东西有问题,扔在这里再被老鼠或者蟑螂吃了,饥饿的流浪者再吃掉它们,就会造成新的传播。”
这一句话,同时也解释出了为什么这片街区里的人都被感染,变成了那副诡异的模样。
但目前,这并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
她沉声道:“所有人都别吃自己包里的任何东西,包括水也别喝。我们得尽快通知军队立刻扩大封锁范围,黄红街区附近的人可能都已经被诡物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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