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 见了鬼了
如祁淮所说, 没几日,便有消息传来,游族圣女一脉势力果然已向太子发出求救, 在两方势力的合作下, 半个月后,圣女被“救出”,那名大首领也被成功“抓获”,送到太子面前。
虽说那天在小破庙里, 大家都已请太子登基, 太子与老皇帝一个德行,惯会做样子,非说父亲刚刚过世,山河也还未平, 他没有资格。
话虽如此,新帝的架势俨然已经摆了起来, 如今谁不把他当新帝?
太子也已下令,皇帝驾崩的消息, 半个字都不得透露至京都。
当然了, 祁淮必不会叫他得逞,若无意外, 再过几日,此时的京都, 大概人人都已知晓皇帝驾崩一事。
在太子口中, 害死皇帝的便是大首领阿克汉, 他如今并不欲直接杀死阿克汉, 将会直接带阿克汉回京, 带着俘虏回京, 也是一种荣耀,太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大首领被抓之后,那些被抓去的临牧官员也被放了回来,包括广延伯等人。
但广延伯本就是二皇子的人,落在太子手上能有的好?
不过这些事儿都与祁知年、祁淮无关,起码表面上的是无关的。
仗最终确实没打起来,这也是另一个叫祁知年佩服祁淮的地方。
当年皇帝为了害死英国公一家,不惜牺牲那么多百姓的性命,就连城池丢了也甘愿,其实皇帝只是选择了最便捷且有用的法子,想要不知不觉害死祁家那么多条人命也就只能靠战争,没有战争,也需人为挑起战争。
于祁淮而言,杀死皇帝却是更难的事,因为皇帝的地位天生高于一切。
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祁淮却不愿伤害任何一人的性命,谋划至此,最后竟然还真的没有伤及平民的性命,还使得临牧城彻底没了危机。看似简单,其中不知又费了多少祁淮的心力。
祁知年把自己的感慨告诉祁淮。
祁淮失笑:“我筹谋至今,只是因为时机此时才成熟罢了。”他在祁知年面前已不介意展露自己的“小人”一面,他直接道,“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只是个小人而已。”
“你只是不得不为之,在我心目中,你是真正的君子!”
祁淮若真的是小人,完全不会顾及无辜百姓。
祁知年说得异常认真,祁淮笑着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许久不说话。
太子到底没有去临牧城,目前驻扎在皇帝驾崩的那座州城,皇帝的遗体也留在那处。大首领被抓后,游族的统领权已经回到圣女手中,圣女依照与太子谈好的初步条件,带领他们的兵士退出临牧城,回到边境以内。
笼罩临牧城整一年的阴霾此时算是消散。
两国边境处,原本常有交易往来,百姓们常在此处易物,就是许多大商人都特别带了北地没有的货物在此贩卖,再进了毛皮等物去南方,这一年气氛这样紧张,交易已经停滞许久。
许是为了表明双方各自的诚意,又是几天后,双方的官员带头易物,百姓们才敢跟着行动,这整一年的对峙,两方的百姓都囤了许多货物要卖,也有很多要向对方买的。
很快,边境处便又变得热闹起来。
只要有官府发放的文书,两边守卫验过身,便能像从前那样,直接来往于两城之间。
游族是游牧民族,除了他们的都城历城,其他地方大多百姓没有固定居所。
便是历城也是为了方便与临牧城的百姓们易物,效仿京都而建,大体上与京都确实很像,因北地地广人稀,道路比之京都还要宽上几成,行人不如京都多,看起来便格外显得空荡荡的。
祁知年与祁淮都作了乔装打扮,两人正闲闲地走在历城街上。
据说不论是原来的大首领,抑或圣女,都不住在历城,这座城池建出来专为通商用,是以他们俩这一路走来,眼中只有数不清的摊子、铺子。
因是设在历城中,摊主都是游族人,卖的却多是天|朝之物。
祁知年也是一路走,一路看,见商品多以吃、用为主,多么奢侈的东西几乎没有,想来那些东西都在大商人的手中,很少见到有卖书与字画的,除此之外,卖得最多的竟是女子所用的胭脂等物。
他们俩逛着逛着,便被个壮汉拦下,壮汉面上笑容很是憨厚,他指着自己的小摊连声说话。
很显然,壮汉是把他们当做游牧族人了,毕竟他们俩都穿的游族服饰。
他说的是游牧族语,祁知年完全听不懂,却知道这是招揽生意的意思,不想被人看出他们是外族人,他便往前两步,装模作样地看向摊上贩卖的东西,结果一看,全是女子所有的胭脂香粉……
祁淮在他身后笑。
祁知年回头瞪他一眼,怪谁啊!!
人家壮汉当然不至于男女不分,向祁知年推荐胭脂香粉,是因为祁知年穿的是女装!
毕竟他们俩身份特殊,想要光明正大地在人家的地盘逛大街,总要有所遮掩,原本祁知年也与祁淮一般,直接穿上游族服饰即可,偏游族与他们不同,衣服多以皮毛制,没什么精致的绣花与女红,似这样的冬日,男子更是直接穿件厚袍子,外头再斜着裹层皮毛即可。
问题便出在这里,祁知年太瘦,骨架也偏小,这么裹上去,哪怕粘了胡子,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游族男子。
祁淮便建议祁知年穿女装。
祁知年纠结再纠结,为了顺利出来逛街,退而求其次,只好穿了游族女子的服饰。
女子的服饰,用料与男子一致,只不过下半身的裤子外还又多了条裙子,制作同样较为粗糙。
祁知年平常穿衣也是如此,长衫就跟裙子似的,祁知年倒也能接受,只是发型也要梳成女子发式,祁知年有些难以接受。
游族的小娘子,发式皆是长发披散,再编成小辫儿!
祁知年开始死活不答应,祁淮便道:“那我们就没法出去玩喽!”
边说,祁淮还边笑,祁知年觉得他就是在幸灾乐祸!气得扑到祁淮背上,用力掐祁淮的肩膀,祁淮差点笑得接不上气,又害怕祁知年掉下来,还要伸手护着他。
掐得痛快了,祁知年趴在祁淮肩膀上,可怜巴巴道:“那就编小辫儿好了。”
没办法,他想出去玩啊!
实不相瞒,小辫儿还是祁淮给编的!
祁知年有一把好头发,黑而浓密,长发齐腰,祁淮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给他编了半个时辰呢,编好后,戴上游族女子常戴的毛帽子,才能放心大胆地跟着祁淮出来玩。
祁知年有些不好意思,脖子里还围了条厚毛皮,遮住半张脸,果然一下子就被人家当作女子。
为了不引人怀疑,祁知年只好从摊上拿了几样胭脂,摊上还有些女子用的簪钗等物,都是汉人女子常用的,但漂亮东西谁不喜欢?这些在游族女子之间,也很受欢迎。
壮汉见祁知年买东西够爽快,又向他再推荐这些簪钗。
祁知年僵着脸,祁淮笑着直接扫光人家的摊子。
壮汉喜笑颜开,帮他们用皮毛包东西,边包边用游族语“呜呜啦啦”地说着什么,祁知年听不懂,祁淮却也“呜呜啦啦”地跟那壮汉说话,熟稔得很。
离开小摊后,祁知年立即低声问:“你会说游族话啊?”
“与人打交道,总要学一些。”
“可他们竟然没有察觉出不对,说明你说得很好啊!”
“那方才,那位大哥跟你说的什么呀?”祁知年又问。
祁淮却道:“秘密。”
“……这都能秘密?”祁知年拉住他的手,“告诉我么,告诉我,告诉我嘛——”
“撒娇卖乖都无用。”
祁知年生气,甩开他的手,祁淮又拉回手中,笑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摊主问我你可是我娘子,说我们俩极为相配,我说还未成亲呢,摊主便道那簪钗做聘礼极好,你一定会喜欢,也一定愿意嫁给我,还祝我们俩新婚快乐。”
“……”
祁淮捏捏他的手心:“我可是都老实说了,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嫁我?”
祁知年脸色微红,不好意思说话。
祁淮再道:“不说话?我便当是默认了?”
祁知年难得“呸”了声:“想娶我,才没有那么容易呢!连对儿大雁也没有,做梦!”
说完,祁知年就甩开手,慌忙先跑了。
祁淮笑着追上去,再拉住他的手,指着前方:“前头有个茶馆,我们先去歇歇脚?”
“哼。”祁知年用言语表明他没有那样好哄。
祁淮笑:“那里可有游族特有的奶茶,旁的地方都喝不着,你不是惦记了好几日?”
“……”祁知年纠结。
祁淮拉着他上前:“喝了我就去给你猎大雁,要多少就多少,如何?”
不说这个还好,越说,祁知年越觉得脸上烫,他竟然主动跟祁淮要大雁,偏这时一旁还有摊主在朝他们俩“呜呜啦啦”,祁淮回了几句。
祁知年赶紧问:“他又说什么?”
“他问我,可是惹得娘子不高兴了,我说是,问他哪里有大雁猎呢。”
“你、你——”祁知年是觉得这样的私密的事,怎么能与外人言呢!
顿时就更不好意思,却又不能否认,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是啊,被人们当作是一对儿,他就好高兴。
只是游族人的性子也太过外向,就他们站在这儿的片刻功夫,又有人与祁淮搭话。
祁淮回完话,憋笑告诉祁知年:“人家问我们俩是不是闹别扭,叫我好好哄你呢。”他再捏捏祁知年的手心,“要怎么哄才愿意与我去喝茶?”
“……”
“难不成要我在这里亲你?”
说着,祁淮作势要弯腰。
祁知年吓得赶紧往前跑,祁淮笑出声,大步追上他。
他们俩走进茶楼,找了临窗的位子坐下,很快便有伙计前来招呼,问他们要喝什么,祁知年听不懂,都是祁淮在与他说话,祁知年四处打量,见茶楼里,竟然有半数之人在喝中原的叶茶,他很惊讶。
祁淮点好茶饮,见他这般,低声解释:“历城就在边境处,这里的人受我朝影响颇重,很爱喝叶茶,是以茶叶在此处很好卖。”
祁知年连连点头,又发现还有零星几人穿的汉族服饰呢!还都很精致!
祁淮再解释:“昂贵的汉族服饰做工繁复,精美异常,与他们的服饰截然不同,自然得外族喜欢,此处售价比京中要贵上至少三成,家境富庶之人才能买得这样的衣服穿,有许多大商人做的便是这样的生意。”
祁知年也算是开了眼界,甚至他都想参与进这样的生意中,想必很赚。
他再侧耳倾听,那几名穿汉族服饰的人,还极爱说些蹩脚汉话,旁边的人似乎还很追捧,他们便也很得意,祁知年见状,低头偷偷地笑,他觉得他们都非常可爱!
祁淮也笑。
说也奇怪,他这些年也常来历城,这样的场景见过不下十数回,可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仔细地观察过,总是匆匆经过,他也从来不曾觉繿筟得这场景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可祁知年看得这样欢喜,他便也觉得这番人间百态极有意思。
可见,重要的,始终是身边的人。
因为可爱的祁知年,世间万物也都跟着可爱起来。
祁知年还在聚精会神地听那些人互相吹捧,偷笑着正想与祁淮分享这份惬意,回头一看,祁淮眯着眼在看他,他便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祁淮捉住他的手。
“嗯?”他乖乖地任由祁淮捉过去,不解其意。
祁淮却是拿起他的手,到嘴边,轻轻地亲了亲。
祁淮是很感慨,幸好身边有他。
“……”祁知年却是愣住,不知他为何要亲自己,正要问。
身后猛地爆发起叫好声,祁知年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去,店中喝茶的那些大汉竟是全都激动地冲他们俩鼓掌。
“……”祁知年傻眼。
甚至有几名大汉直接走来,连拍祁淮的肩膀,依然“呜呜啦啦”地说话,祁淮似是也有些愕然,祁知年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儿,又见他们朝祁淮与他直比大拇指,便能猜到他们说的是什么,估计又在夸他们好配吧……
被夸很高兴,可是被这么多人夸……还真的是甜蜜的负担。
祁淮察觉祁知年不太适应此处民风,笑着起身,往祁知年伸手,想要带他离开,祁知年也赶紧去抓祁淮的手。
哪料还没抓着,方才那几名大汉忽然就围成一个圈,围着他们跳起舞来……
祁知年都呆住了。
这边儿,几名大汉这么一跳,店中许多人都参与进来,就连茶楼外的路人瞧见,也激动地纷纷跑进来,围住他们俩跳舞。
且他们不是只围一个圈儿,他们是人越多,围的圈也越多,圈儿还是那么大,绕了一环又一环。
他们围着祁知年与祁淮绕圈圈,口中还吆喝,“嘿”、“嘿”、“哈”、“哈”,喊口号似的。
祁知年的嘴角差点要抽搐,他们不光自己跳,还非要示意祁知年与祁淮也跳。
祁知年干笑,被拽着只好跟着转圈圈,祁淮笑出声,索性也朝祁知年伸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着跳了会儿,外头跑来围看的人也越来越多。
又跳了会儿,围看的许多人也参与进来,这会儿大家伙都已围成一个大圈圈。
祁知年可算是知道为何这茶楼要建得如此宽敞,这是留给人跳舞的啊……
否则这一言不合就要站起来转圈圈,地方过小,如何承受得住。
虽然云里雾里的,也暂时无法与祁淮交流,祁知年也看得出来,这些百姓们倒是好心,兴许这就是人家的风俗?看到赏心悦目又很相爱的小夫妻,就要想办法为他们庆祝?
呃,他为什么会想到“小夫妻”这个词儿……
还会用“很相爱”这样的字眼。
祁知年耳朵都红了。
祁知年再见祁淮也是一副好笑却也并不厌恶的样子,索性随乡入俗,很快便与大家手拉手,一起跳起了舞,就当是为他们自己庆祝好了!
祁淮与他之间就隔着几个人,祁淮几次想要换手,换到他面前,却又屡次被一些热情的小娘子给拖走。
祁知年有点酸,却也觉得实在有趣。
祁淮穿了游族的服饰后,为了更贴切一些,还特地粘了胡子,即便如此,也同样受小娘子欢迎,他看得笑出声,原本与他手拉手的是两名汉子,后也有两个小娘子换到他左右两侧,用游族话与他“呜呜啦啦”。
祁知年反正问啥都点头,她们就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又转头同圈外的同伴说了句什么。
祁知年正莫名其妙,也想回头看看祁淮是个什么意思。
忽然,他两手同时一紧,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那两位小娘子给拽着飞了起来,直接飞上二楼,又跳出窗户,她们俩竟是直接拉着他跑了!!
祁知年吓得立即死死停下脚步,并去找祁淮与旁的便衣装扮的侍卫。
那俩小娘子手上功夫厉害得很,见他如此,直接将祁知年扛在肩膀上,又拿了方帕子将他口鼻一捂,祁知年霎时闭上眼睛,没了动静。
她们从屋顶跳下来,飞身至几匹马上,飞速离开。
侍卫们见状,纷纷暗地里跟了上去。
祁淮根本就挣脱不开那些围成一圈圈热情的游族人,他又不敢在此展露自己的身手,那些人拉着他,用游族语劝说他:“你的妻子太美丽,才能被圣女看中,她既已答应,这是你们全家,我们全族的荣耀!!”
他们激动极了,围着祁淮继续跳舞,歌颂他为圣女做出的贡献,并真切地恭喜他。
还有人对他道:“你也很快会有更好更美丽的妻子!女神会保佑你!”
“…………”
见了鬼的女神!
祁淮差点没气得直接冒火与吐血。
他是倒了什么大霉,他们不过就来逛个街,这些人死活说他们相配,还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普天同庆,非要围着他们跳舞,为他们祝福,跳便罢了。
原来所谓的好日子便是圣女的生辰,还要选美人献给他们的女神??
他哪里知道还有这样的鬼风俗!
如今,他的人都被抢跑了,他还得感谢对方??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下面没啥虐的哦,就是个乌龙,喜闻乐见的也快了。
营养液也2000+啦,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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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 牺牲色相
祁淮几乎每年都会来历城不假, 大多为其他事,与那名圣女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掌便能数得过来,上次见面还是十年前。
他来历城, 也多为正经事, 游族的传统节庆之类,他从不关心,更不会去专门打听。他毕竟是外族人,又不是专门做学问的宫中大学士, 风土人情也就是大抵知道而已。
且这十多年, 游族都在那位大首领的统治之下,大首领手段很是铁血,从前便是来历城,历城热闹归热闹, 倒也确实没见过这样直接当街抢人的。
他上哪里知道游族竟还有这传统。
原来每逢那位圣女的生辰,她的使女便会替她在外寻找相貌姣好之人, 不分男女,若是瞧上了, 倒也不强求, 使女会询问本人可否愿意。
很显然,那些人问祁知年的话便是这些。
祁知年哪里听得懂!见人家态度友好, 一律笑着点头,于是便被这么带走了!
他再听那些人说, 每年此时, 圣女的侍女会为她寻到最少十人带回去。就这十人, 圣女也不一定都会要, 兴许十个都不要, 也可能都要, 权看圣女喜好。
若是都不要,这十人便会被放回去,也会收到圣女送出的重礼。
“若圣女要了如何?”祁淮问。
“那当然就能留在圣女身边,永远被圣女庇佑了啊!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大汉讶异看他,怎会连这都不知?
祁淮暗中冷笑,但是为了不引人怀疑,也只能待众人恢复常态后,他才悄悄离开。
侍卫们早已经跟上祁知年,途中也有人赶回来向他汇报:“小郎君被那几人带着往西跑了,属下们瞧着,倒像是那圣女的地盘。”
祁淮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冷着脸点点头,又道:“你们好好跟着他,我夜里去寻你们。”
“是!”
祁淮则是转身就去找许言,平常与这位圣女联络的,基本都是许言。
祁知年再醒来时,意识尚未清醒,鼻尖便嗅到股很是难言的香味。
倒不是说有多难闻,而是怪,香味甚浓,还霸道得很,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祁知年很快就精神起来,昏迷前的一幕幕也迅速想起,他慌忙坐起身,四处张望,目光所及,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看起来便很柔软,墙壁上竟然挂着一具动物头骨,长了对儿角,祁知年也不知这是什么动物。
地面只有矮桌、矮椅,包括他现下坐着的床,祁知年仔细一看,也是矮床。
床的正前方是个及地的香炉,香味便是自那儿来。
可以说,屋中摆设很是简易,但祁知年也是识货之人,认得出这些毛毯也好,家具也罢,都是上等的料子所制,且床左右两侧还垂挂着珠帘,宝石都是极好的料子,祁知年推测这儿是个帐篷,且是女子所用。
祁知年松了口气。
他就怕他与祁淮被发现身份,是太子派人来抓他们,怕自己会坏了祁淮的事儿。
如今看来,倒不是太子出的手。
毕竟若真是太子抓他,是不可能把他好端端地放到这等地方,也没个人看守,还能任由他醒过来。
祁知年心中思量着,祁淮不能暴露身份,但他相信祁淮会来救自己,侍卫大哥们说不定就在附近,他们的功夫都极好。
他不能慌神,定要冷静,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此处到底是哪里。
祁知年刚要从床榻下来,帐篷厚厚的帘子被掀开,走进位侍女一样的小娘子。
她与祁知年对视后,眼睛一亮,随即便走到他面前,“呜呜啦啦”一顿说。
祁知年:“……”
她再是一顿“呜呜啦啦”,祁知年礼貌而又尴尬地笑了笑。
她笑出声,可能是以为祁知年不爱说话?
她往后退一步,朝门外做着邀请的动作,祁知年便知道了,这是要他出去。
祁知年配合地下床,小娘子帮祁知年理了理小辫儿,便在前头带路。
走出帐篷,祁知年发现此处是草原,虽已是夜晚,因为毫无遮挡,他能看到非常远的夜空。草原的冬夜非常冷,却也璀璨得惊人,夜空过于纯净,夜幕上缀着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得,祁知年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侍女看他一眼,他才又立即跟上。
侍女带着他走进一个更大、华丽的帐篷,进去便是热浪迎面而来,非常温暖。
同样的,无数声的“呜呜啦啦”也瞬时涌入祁知年的耳中,祁知年定睛一瞧,满屋子都是些年轻的男女,且都长得很不错,瞧见祁知年进来,他们也纷纷回头打量。
祁知年心生不妙,侍女“呜啦”完,带着祁知年坐下。
祁知年也只能先以不动制动,面带笑容,尽量平静。
直到一位年轻大些的嬷嬷进来,对着他们说了什么,刚说完,那些年轻男子竟然跳起来就开始互相打架!
祁知年满脑袋都是疑问,属实看不懂。
是真的在打架!或者说是游族特有的摔跤,几人在地上翻来滚去,大家连连叫好,最后打赢的那人骄傲地挺了挺胸膛,从年长嬷嬷手中接过一颗宝石。
这时年长嬷嬷再度“呜啦”,只见小娘子们也纷纷站了起来。
有几人也是围起来就开始打架,还有原地就开始转着圈儿跳舞的,还有直接拉了张弓往远处射靶子的……
祁知年继续懵,他此时意识到,难道这是才艺展示?
可这是要干什么啊……把他们这些人抓过来就是为了才艺展示?
展示过后又要作何?
祁知年坐那儿一动不动,终于引起他人注意,年长的嬷嬷走来,对着祁知年“呜呜啦啦”,祁知年当然是依然听不懂,不过能猜测是催他也才艺展示。
他不会啊。
不会摔跤,也不会跳舞,他扫过帐篷内的桌子,瞧见有位侍女在那儿拿笔在纸上画圈圈,那张桌子上还有旁的纸与笔,他也不能一直不动,否则很容易露馅,他不想做那个唯一的“不同”,还想安全拖到祁淮他们找来。
他便顶着众人的视线往那桌子走去。
侍女嬷嬷们都很诧异,许多人窃窃私语,猜测他是哑巴。
就连年长的嬷嬷也问:“她不会说话?”
领祁知年来的侍女也有些迷糊:“我也不知……不过她确实一直没有说话,我还当她是性格腼腆。”
“啧。”嬷嬷看向祁知年的目光便有些可惜。
若真的是个哑巴,生得再好也没用。
她正要上前确认祁知年是否真的是哑巴,祁知年已经摊开纸,并拿起笔,当下众人便更是吃惊了,便是富庶的天|朝,穷苦人家都没钱读书习字,更别提他们这些游牧民族,一万个人里面,可能才能出一个识字的。
就是那执笔记录的侍女也只会画圈圈罢了。
祁知年却是拿起笔,蘸了墨,思考一番,写字儿是不行的,汉字不能写,游族的文字他不会,也只好作幅画。
他在纸上勾勒几笔,画了这些日子瞧见的草原与山脉,还有那稀疏的胡杨树,另有天空的飞鸟,他们还瞧见鹰了,作画的同时,祁知年又在脑海中回忆一遍这些日子与祁淮一同欣赏到的景色,堪称是享受,他已沉浸其中。
帐篷中也渐渐安静下来,大家纷纷围过来,看祁知年作画。
嬷嬷瞧祁知年这般,心里便是一喜。
他们圣女就喜欢那有文气儿的人,再观此小娘子生得好,又会画画,哑巴就哑巴吧!
待到祁知年作好那幅画,正要在左下角落款,这才惊醒自己还在人家的帐篷中呢!
他立即抬头,瞧见这一双双惊诧的大眼睛,也傻住了。
嬷嬷笑着拨开众人,走到他面前,“呜呜啦啦”,还高举双手,神情很是激动的模样,接着就从身边侍女的手中接过个小皮毛包裹,递给祁知年。
祁知年懵懂地看着,嬷嬷硬塞到他手中,祁知年只好先接过来,触手只觉得好重。
嬷嬷又示意他打开看,他只好打开,只见一包裹全都是熠熠闪光的宝石!
不是原料,是都已打磨好的,红蓝宝石,金色猫眼石,另有翡翠、羊脂玉,总之华丽异常。
祁知年傻眼的功夫,嬷嬷又与他“呜啦”,也面有忐忑。
祁知年赶紧摇头,笑着抱紧那包裹,表示这些宝石很漂亮!
嬷嬷与侍女果然就笑了,祁知年懂了,恐怕是见他画得不错,要他品鉴这宝石?
他于是又笑着点头,竖了个大拇指,以示这些宝石品相都极好。
嬷嬷惊喜异常,恰好祁知年的那幅画也已晾干,侍女便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卷起来,并再询问地看向祁知年。
祁知年略一思索,再次领略,原来宝石不是要他品鉴,是要买他的画啊!
再一想,方才打架赢了的人都得宝石的,祁知年彻底领悟,果然是要买画。
祁知年当然是点头,这幅画并非他心爱之物,他回去后定要细细打磨,重新作一幅的,既然人家喜欢,就送给人家好了!
祁知年觉得不能收人家钱,想将包袱又递还回去。
嬷嬷拦住他的手,笑着“呜啦”几句,转身带着侍女走了。
祁知年也只好抱住那包宝石先坐下,帐篷内的其他男女更是好奇地盯他看,以及他手中那包宝石,甚至有些人眼中是羡慕嫉妒,祁知年是想着将宝石还回去的,否则他很愿意给他们送上一些,祁知年也只能朝他们笑笑。
他们似是有些怔愣,往后退几步,却还是悄悄盯着他看。
祁知年则在心中想,也不知道祁淮找到他没有啊,什么时候来接他回去。
祁淮早就找到他了,也早已过来。
只是来了之后,祁淮便发现想要悄无声息地将人带走,太不容易。
祁知年是被带到圣女的领地来了,而圣女为了安全,领地就建在一片巨大的草原中心,方圆几十里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而她效仿天|朝,帐篷群的八方皆设有塔楼,哪怕是只鸟飞进来,都看得一清二楚,但凡有人闯入,还没到达中心地段,必是先一步被人射死。
且领地周围,不时有野马群跑来跑去,若是方法不当,光是这群马就能踩死你。
祁淮与圣女合作不假,但他们这样的人,又哪来真正的信任?
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告知对方。
况且圣女此时到底在不在这里,他还不知道,万一圣女又与太子合作,他一不小心在这里直接被弄死,祁知年才是真正的危险,越是此时,他越要冷静。
再冷静,祁淮也难免焦灼,问亲卫:“师兄还未联系上?”
亲卫也有些自责:“尚未。”
祁淮却也知道,这事儿又怪不了别人,与圣女联络的事情基本都是许言负责,也只有许言知道如何能联系上那圣女。
草原的夜,寂静孤凉,祁知年是下午被捉走的,到这里时天色已黑。
再看东方,已见鱼肚白,恐怕天很快便要亮了。
祁淮根本无法再等下去,多一刻,祁知年的危险便也多一秒。
他站起身,对亲卫道:“我再去一趟历城,你们好好守在此处,若是许师兄过来,有任何命令,你们照做便是。”
“是!”亲卫应下,又疑惑问道,“您这是要?”
祁淮无奈,听说那圣女的侍女还在外头到处找人,人尚未凑齐,圣女的生辰在明日,她们也会一直找到明天。
为了顺利见到祁知年,他只能也去被抢一抢。
只是牺牲色相这回事,还是主动牺牲,又哪来的脸与亲卫说。
祁淮黑着脸,已经一言不发地往历城赶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这章有点短,后面一段不想断开,就放到下章写了,下章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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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 洞房前奏
祁知年这里倒是还好。
嬷嬷们离开后, 不一会儿便有侍女来送饭,一人一个托盘,全是肉, 另有奶茶, 还有祁知年也叫不出名的食物,他饿了,再不合胃口,也吃了些。
吃到一半时, 便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
他好奇地抬头往外看, 帐篷内的人却是都激动起来,他就更纳闷了,这是要做什么?
很多人甚至已经放下饭碗,站起身, 簇拥在门前,从门缝里往外看。
祁知年就是再好奇, 也知道,好奇心害死猫。
他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否则就是跑都没力气跑!
那些饭菜, 他吃了大半, 端着奶茶正慢条斯理地喝,顺便围观那些激动的男男女女。
外头也越来越热闹, 帐篷外很多人在来回地跑,祁知年也确实能看到很多道影子。
如此般, 大约半个时辰后, 帐篷厚厚的帘子再被人掀开, 先前那个嬷嬷走了进来, 她直接往祁知年走来, 走到他面前笑着说几句话, 便做出邀请他往外走的姿势。
不论如何,能暂时离开帐篷,去外头看看到底是好的!
祁知年也想要暗地里勘察地形,立即点点头,笑着起身,随那嬷嬷出门。
嬷嬷在前头引路,祁知年小心地看着四周,发现这里的帐篷排列也极有意思,皆是八个帐篷围成一个圈,只是越往里走,这圈儿也越小,直到他看到围在最中心那个特别大而华丽的帐篷。
众星拱月一般。
祁知年猜测这应该是什么首领的帐篷?
介于捉他回来的都是女子,难道是圣女?
祁知年便不解,若真的是圣女,圣女捉他过来是要做什么?
还是说,祁淮已经找过来啦?!
想到这里,祁知年精神一振,面上不免露出急切,恰到此时,他们走到帐篷门口,有侍女进去通传,很快便拉开厚厚的帘门,香风霎时传来。
看来果然是圣女的帐篷!
嬷嬷请他进去,祁知年当然是立即迈脚,却发现那嬷嬷没有跟上来,他回头去看,帘门已经被死死遮住。
祁知年这才察觉到一丝危险,而他已经听到脚步声。
赶忙再回眸看向帐篷内,只见正首的矮榻后站着个一身红衣的小娘子,看起来甚至还未及笄,她手上拿着根鞭子,正往他走来。
年纪小,甚至比自己还要矮上许多,气势却是烈得很。
祁知年本能地觉得不太妙,下意识就要溜,“咻——”,那鞭子却是直接抽来,擦着祁知年的脸颊重重打在帘门上,祁知年还真吓了一跳,吓得不敢再动。
她却“咯咯”笑起来,笑得好不欢喜,并用游族的话说了几句什么。
祁知年当然是没有听懂。
她更是直接走到祁知年面前,一把扯开祁知年围在颈子里的皮毛。
这里的侍女虽是将他直接给捉了来,对他倒是很温柔,他的皮毛围着,始终无人管。
而这皮毛一扯,便露出祁知年穿在袍子里头中衣的交领与颈间的喉结。
交领只存在于汉族服饰,而喉结……
那疑似圣女见到这样,果然眼神一凝,接着便开口:“你是汉人男子?!”
一口标准汉话,声音又过于迫人,祁知年倒不是被吓到,而是脑中瞬时转了好多弯。最怕自己泄露身份会给祁淮引来大祸,因此他始终没有说话。
小娘子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哈哈哈”大笑,依旧用汉话道:“我就喜欢汉族男子!好!太好了!”
“……”祁知年面露不解。
“我就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长得漂亮,你还会作画!”小娘子收回手,绕着祁知年前后左右地看,满意道,“非常好!明日我们俩便洞房!!”
“……………………”祁知年吓傻了,“洞房?!”
“你果然不是哑巴!”小娘子面色更见兴味,“想必是为了隐瞒汉人身份,才装作哑巴!”小娘子越说越高兴,“也是因为你不懂我们游族的话,才被我侍女给捉来?哈哈哈哈!倒叫我捡了个大便宜!”
祁知年这才发觉不对劲,他也顾不得什么隐藏不隐藏了,他慌忙问:“你是谁?捉我过来到底是做什么?!”
“我啊,便是游族圣女。”
这是祁知年早已猜到的,他不见惊讶,再问:“捉我过来为的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你是外族人,自然不知,我族圣女,每年生辰便可在我族领地挑选意中人,我的侍女会代我外出寻人,若有瞧得上,便问对方一句,他若愿意,便可带回来任我挑选咯。”圣女心情看起来极好,说话间都差点要跳舞。
祁知年不可置信:“这,这,怎可如此!!而且,那里捉了那么多人!男女都有!”
“哈哈哈哈哈,我们游族可不是你们汉族,最烦你们那套,美人儿啊,本圣女想要多少就要多少,是男是女,我都喜欢,漂亮就行呀,再说,这也是你情我愿之事。”
“我不情愿!”祁知年立即拒绝。
“啧。”圣女朝他摇手指,“不行哦,你已经自愿来到我这里,今年这么多人,我只选中你一人,你们汉话那句话怎么说的,弱水三千,只取你一人!”
祁知年只觉荒唐,反驳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且你尚未及笄!不作数!”
“我已经二十五了哦,哈哈哈哈哈哈……”
祁知年更是瞠目结舌,这看起来,怎么看都是尚未及笄的模样!
“小美人,就等着明日洞房吧,可别想着逃跑哦,你跑不掉的。”圣女说着还要来摸祁知年的脸,祁知年愤怒地避开。
圣女也不气,笑着问他:“你喜欢什么?我送你啊。”
“我什么也不喜欢!”祁知年真有些崩溃了,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
他急道:“我真的已有心上人,你不能如此!你既然也知道我是汉族人,我听不懂你们的话,那就不是你情我愿!你不能逼迫我!”
圣女听了这话,眨眨眼,问他:“你的心上人,可以跟我说说么?”
祁知年不悦:“我为何要与你说?!”
“你说了,我觉得很感动,说不定就会放你走哦。”
“……”祁知年面容崩溃,却又纠结。
圣女觑着他的脸,又道:“看来你喜欢的人,也不怎么样嘛,都开不了口呢。”
祁知年当然听得出这是故意激他,但他此时的情绪确实有些激烈,又很气愤,索性借着这口气道:“我喜欢的人,是世上一等一的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哼,能跟我比?比我好看?比我厉害?我可是自出生便被选定的我族圣女!”
祁知年冷笑:“圣女又如何!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小游族而已!”
“哦哟!”圣女玩着手中鞭子,“那你还不是落在我这小小游族的圣女手中?”
圣女观察着他,其实在瞧见祁知年那幅画时,她便猜测这是汉人。
她虽是游族圣女,族内之人到底几斤几两她好歹还是知道的,不可能有人能作出这样的画作来,她是圣女,想得自然便有些多,她生怕这是有细作混了进来。
结果一看,竟然还是名男子。
且这人看起来极为天真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
实在是这个相貌,与中衣的材质,一看便知出身不凡。
圣女在被囚禁,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能过五关斩六将,直接弄死大首领,当然也不是普通女子,眼睛毒辣得很,她非常好奇祁知年的身份。
她便故意道:“我可不信天底下还有比我更貌美的女子。”
祁知年原还对这位圣女很好奇,现下已经没了,他气道:“谁说我喜欢的就是女子!再说了,比你美貌的女子多得是!再说——”
圣女却是眼睛一亮:“你喜欢的是男子?”
祁知年自觉失言,闭上嘴巴,再也不愿多说。
圣女好奇得很,非要他说,幸好后来有人来找圣女议事,圣女只好道:“你先好好睡上一觉,明儿我们有的是时间说~~”
边说,她还边给祁知年抛媚眼。
祁知年气愤至极,气得手都在抖。
祁知年再被带走,去的是临近的另一个帐篷,门口守卫的人极多。
祁知年郁卒地坐在床上,哪里睡得着,烦躁地只好一个又一个地拆小辫儿,想到这是祁淮给他编的,拆着拆着眼泪差点掉下来,祁淮恐怕来不及救他了。
什么圣女啊!
就是个魔女!
他又如何才能逃出去?他就是死,也不会跟别人洞房!!!
圣女被叫走,是因为有人来寻她,来的人正是许言。
面对许言,圣女又是另一番姿态,她“哼”了声,阴阳怪气道:“什么风把许大侠给吹来咱们这不毛之地来了?”
说这话自是有番缘由,许言小时候便与他师父游历至游族地盘,他们江湖人与普通老百姓,抑或官场中人不同,许多人一生忙忙碌碌求的就是个武功精进,又或是个好对手。
游族也有自己的独门功夫,从来只传每一任的圣女。
这位圣女身世其实也很坎坷,虽是自小便被选做圣女,却也差点被狸猫换太子,总之到了十岁时,功夫也只是一般。当时许言跋山涉水地赶来,想要与圣女比划几下,却发现对方就是个没有一点身手的黄毛丫头,能不来气?
自此二人便不对付。
不过后来,圣女为了大业,也不得不常与许言见面。先前她被大首领囚禁,其实也是许言谋划好几年才将她给救出去。
她感念许言救命之恩,却也是绝不可能放下身段,每回碰头必要冷嘲热讽一番。
许言朗声笑,毫不在乎,直接便道:“你这次可又惹上大麻烦了!”
圣女冷笑:“我能惹什么麻烦?要我说,你们要我干的事儿,我都干了,而你们还欠我一件事呢!你就说吧,你那师弟什么时候来履行诺言,与我再比一场!若非能赢了我,到时我可不答应再出手。”
许言并未回答,却是道:“听说明日是你芳辰,你又抓了许多漂亮男女回来?”
“错!这可都是他们自愿的!”
“啧。”许言笑,“那你可知,我师弟的心肝宝贝也被你给抓来了!”
圣女一听,立即怔住,随后击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他啊!!”
许言不解:“这是何故?”
正待此时,有侍女进来,贴在圣女耳边说了番话,圣女得意地挑起眉头。
侍女退去后,许言问:“圣女大人是又遇到什么得意事了?”
圣女满面春风:“倒也没什么,只是听我侍女说,有美男子对我自荐枕席。”
许言不屑地笑了声,圣女起身:“就不留许大侠了,我得先去看看那位美男子。”
“装了一帐篷都还不够?”
“美人永远都是不嫌多的!再说,我看中的那个,既然是不能碰的,我总要给我自己重新找一个吧!”
“也罢。”许言起身,“我与你同去。”
“你就不怕我欺负你师弟的心肝宝贝?”
“你不在这里,人家才能落得好!”
圣女气急,索性转身出门,许言也果然跟了上去。
自荐枕席的美男子此时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圣女与许言骑马一前一后,半路上与之会合。圣女找人也有个传统,看上的人必要将其迷晕,否则叫他们看到这一路的路线,便不安全。
哪怕此人是祁淮也不例外。
祁淮倒是没那么容易被迷昏,他早就备好药丸,只他眼睛也被蒙了起来,这也是双重保险。
是以他暂时看不见外头是什么情形。
他察觉到他所坐的马车停下,又听到有人说话,猜测是那圣女来了。
他倒也不怕被圣女认出来,毕竟这十多年,他们从未见过,倒是另一道脚步声,莫名有些熟悉,哪怕许言已经刻意隐藏,似他们这般的江湖高手,出门肯定有所隐蔽。
祁淮心中觉得怪异,也有些拿不准,圣女已经瞧见祁淮的脸,大赞英俊,很是满意。
许言听了觉得有些吃味,凑上前去看。
这么一看,许言傻眼了。
许言收到祁淮的消息,就急急赶来,直接从一条近道进了圣女的地盘,还真没遇上祁淮留下的人,这才出了个小纰漏。
圣女大手一挥,就叫将人给带回去,马车已经继续往前行,许言这才回过神,拉住圣女就说不可。
圣女诧异:“为何不可?”又上下瞄他,“还是说,你窥探本姑奶奶多年,终于忍不了了?”
“我呸!”许言着急,“那是我师弟!!!”
圣女听了这话也是一惊,细细一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更大声。
许言来气:“还不快把人给放了!”
“这可也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人家好好的一对,若非你,何必折腾这么一茬?”
“这还怪我了?”圣女摊手,“要我放人倒也可以,你赔我一个,否则我仔仔细细找了这么久,岂非白费力气?!”
许言思索半晌,大义凛然:“我来替我师弟!”
圣女差点没被吓得平地摔。
后来祁淮还是被带走了,因为圣女说她这次亏吃得太大,她要试一试他们两人的真心,许言尽管觉得人家好好的一对儿,轮不到她操这个心,如今却是在他人地盘,也只能配合。
天亮后,祁淮也被运到圣女的领地,他被抬下去,暂时安置在圣女帐篷左侧的帐篷中,祁知年在右侧帐篷内,实际两人离得特别近,只是他们都还不知道。
祁淮装晕,打算等有人过来,他弄晕对方,换了衣服好出门去找祁知年。
圣女既已知道他是谁,自是不会轻易叫人来接近他,是以祁淮等到夕阳西落,竟是一个人也没等到,而他听帐篷外的人来来去去,更有鼓乐声,便越发的急。
右侧的帐篷中,祁知年简直是绝望,这一天,他的帐篷外一直还是那么多人守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逃走。
好在,天快黑时,有侍女进来,要带他出去。
祁知年精神一振,立即跟他出去,却又被她引着上了辆马车,行了大约一刻钟才停下,探出头去看,面前是个大红色,装扮得很是喜庆的帐篷。
祁知年心凉了,这是那圣女为今夜洞房所备?
祁知年木讷地被推进去,果然里头装扮得更喜庆,那张矮床四周围得全是金色、红色的幔帐,另有许多珠帘,华丽、奢靡至极,祁知年却连心都冰透了。
一定要逃!
哪怕死在逃跑的路上,他也逃!
幸好这帐篷在外围,又或者是终究是圣女的喜事,天黑后,帐篷外的人渐渐少了,有侍女进来,给祁知年送了身红色喜衣,是汉服的样式。
祁知年很配合地换上,在那名侍女转身要走时,他咬咬牙,一掌劈到那侍女的颈子上。
侍女软软倒下。
祁知年一面说着“对不住”,一面慌忙换上侍女的衣裳,深吸口气,他立马溜出门外。
外面很忙乱,没有人注意到他,祁知年顺利逃脱,好不容易离那红帐篷越来越远,身后却又驶来一辆马车,车内探出头的侍女竟是在用汉话问他:“这是要去哪里?”
祁知年吓得刚要跑。
侍女笑道:“瞧我,说忘记了,当你也是侍候江公子的了。”
说完,她们就要坐回去,祁知年却是扑上去,撩开帘子问:“江公子?!”
“是呀,是个极为俊俏的汉人,今夜也要与我们圣女洞房呢。”
另有侍女笑道:“我们圣女好福气呀,一下子得两名美男子,今夜一个一个地宠幸。”
车里侍女笑成一团。
祁知年脚都开始发软了,江公子,该不会是祁淮?!
祁淮为了救他,也被那些人给捉住了?
那个妖女今晚还要与祁淮洞房?!
祁知年悲伤化作生气,怒问:“江公子在哪里?!”
“呃,在圣女的帐篷里呀。”
其实细细一思索,便能发现其中不对,这些侍女们竟然没有因为祁知年是个男子,却穿了侍女服饰而觉得怪异,还与他说汉话。
祁知年怒上心头,又如此焦躁,根本没有发现。
他扭头,又往自己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帐篷群跑去,这下可好,半路上就被守卫们给抓了个正着,不论祁知年怎么挣扎,非把他扭送到那红帐篷里。
有个新的侍女站在床侧,而床上已经坐了位盖着红盖头的人,想必就是那妖女。
祁知年气得忘了风仪,一边踢那些侍卫,一边大吼:“休想我就范!我不会就范!我就是死了也绝不与妖女洞房!放开我!放开我!”
侍女便冷笑:“这位公子,能够伺候我们圣女,那是你的福气!快来喝了这杯酒,早些洞房吧!”
祁知年宁死不从,却还是被那些侍卫们给拽到床的近前。
侍女拿起酒杯往他凑来,祁知年急得都哭了,边哭边喊:“我不喝!你们怎能如此!我有喜欢的人!你们再逼我,我也有喜欢的人!”
侍女却叫人掰了他的嘴,往他嘴中灌酒。
祁知年哭得眼泪直流:“我不喝……唔……呜呜呜……”
祁知年真的好绝望。
许言贴在帐篷上听得怪难受的,他问圣女:“是不是太过了?”
“一生就这么一次,活该叫他们刻骨铭心,我这是在帮他们呢~他们往后会谢我的~”圣女又睨他,“你那师弟的穴可是你亲自点的,你已经上了贼船,别想溜!”
许言挠挠头,他本来只想逗逗他那个一本正经的师弟,哪料到这祁小郎君能委屈成这样。
就怕祁小郎君如今哭多少,他师弟回头就能给他双倍,甚至是多倍的揍回来。
他话不多说:“这喜酒我也不喝了,临牧城中还有事,再会!”
溜为上策!
说罢,许言就要溜,“等等!”,圣女一把抓住他。
许言着急:“姑奶奶,你快放我走吧!”
“你说了要赔我一个的。”
“下回,下回!下回给你找个更好看的!”
“就这回。”圣女抓住他的手腕,“就你。”
“……”许言傻眼,下一刻,他的腿直发软,他才发觉自己中了这妖女的药。
圣女笑:“你长得勉强凑合,本圣女给你个机会~~”
许言心中恨啊!这次真的是什么都给赔了!
人也没法跑了,明儿祁淮非得把他给揍废了!
给祁知年灌过“药”,又给他将红色吉服换上,侍女们便退了,在外给他们把帐篷门堵得死死的。
祁知年绝望地坐在床前,伸手想去卡脖子,想把灌进去的“药”给吐出来,口中还在哀哀地哭,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他喝完全身就开始发软,实际这就是普通的烈酒,侍女的话当然是在吓他,只是祁知年先带了偏见,便认为这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坐在那里,哭得伤心又委屈,抬头见那“圣女”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他只觉“药性”越发烈,就怕待会儿彻底不能动,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妖女今晚要挨个地洞房!
他撑着地面的毛毯,往那“妖女”挪,妖女既然做得出来这样的事,也别怪他心狠手辣!
他的手臂也软软的,废了好一会儿的功夫,终于挨着床榻站起身,此时他已经微醉,知道要杀妖女,可怎么杀,他着实迷糊,毕竟他此生别说是杀人了,蚊虫都没有杀过。
妖女头上戴着红盖头,盖头极长,甚至连脖颈都盖了去。
微醉的祁知年也察觉不到“妖女”光坐着不动是多么不正常的一件事儿。
他愣愣地看着妖女半晌,还是下不去杀手,他觉得这盖头挺大挺长,他决定用盖头将妖女捆起来,随后就赶紧去找祁淮!
只要找到祁淮,他们就一定能逃出去!
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聪慧极了!
说干就干,祁知年抬手就去拽那盖头,好不容易歪歪扭扭地站起来,手刚挨着那盖头,却是踩到自己的衣摆,盖头是拽下来了,人却也“噗通”倒在地上。
红盖头蒙到祁知年头上,祁知年已经委屈到了极致,不明白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对待他。
他抽噎着哭道:“你这妖女怎么就这样令人厌恶,我们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凭什么要拆散我们!!呜呜呜呜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你们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他哭得眼泪洇湿盖头,绝望道:“我真的好喜欢祁淮啊,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和他在一起!我不可能允许你这个妖女和他洞房的!我要杀了你!祁淮只能与我洞房,我要杀了你!”
祁知年终于想起他要杀了这妖女的事儿。
他拽下洇湿的盖头,摸索着地毯又努力站起来,他将那盖头在自己手中绕来绕去,绕成一股绳子,转过身来,就往那“妖女”走去,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你!我——”
泪水涟涟的祁知年愣在原地。
这个帐篷是用来洞房的,摆置得多么喜庆自不必多说,目光所及几乎都是大红色,而这张床尤其喜庆,此时坐在那床边,静静不动的,竟然是——
祁知年使劲儿揉揉眼睛,睁开眼,还是不信。
他又紧紧闭上眼睛,再睁眼,竟然还是!
他闭眼,再睁眼,如此折腾好几回,睁开眼睛,坐在床边的竟然还是祁淮!
这是祁知年头一回看到祁淮穿红色。
红色是最为喜庆的颜色,却也是最为平凡的颜色,不论谁人,但凡家有喜事都可用,可是面前的祁淮,即便一身红色喜衣,端坐在那里还是好像个神仙呀。
大片大片的红色便这般簇拥着他们俩。
祁知年看他,他也看祁知年,他眼眸中的光芒好温暖。
可他除了眼睛偶尔眨一下,却不言语,也不动。
祁知年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在做梦吧。
巨大的惊喜后,祁知年沮丧地垂下脑袋,自己喃喃:“我就知道,是我被灌了药,眼前生了幻象……我是不可能被蒙蔽的!”
祁知年说着,坚决地往后退,再次踩住自己的衣摆,“噗通”,又摔了个屁股蹲。
祁知年委屈地坐在地上哭。
祁淮看在眼中,心都要碎了,却又被他这副模样可爱得心肝儿颤。
偏他一动也不能动,他被许言点了静穴与哑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这穴点得,还无法自然解开,非要人帮忙才成。
还得分两次解。
倒也不难,只是——
祁知年越哭越伤心,自己用手掌扒拉脸,边哭边凶道:“我誓死不从!”
“……”祁淮哭笑不得。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他被他师兄跟那个无良圣女给耍了,事后自然要报仇,眼下还是要想法子哄得他的小家伙别哭才是。
只他不能说话,不能动,这又该如何是好?
他只能一直看着祁知年,朝他眨眼睛,指望他能反应过来。
反应是绝对反应不过来的,祁知年只会越来越懵。
也好在酒性上来,祁知年更晕,脑袋也就更加辨不清楚,祁淮看他的眼神,如往常那般温柔,祁知年又自己爬起来,跌跌撞撞往祁淮走去,一边说着:“我是不会被你骗的!你这个妖女!我要杀了你!”
一边又不觉沉浸在祁淮的眼神中。
他走到祁淮面前,这一回,他终于没有再跌倒,他闻到熟悉的,来自于祁淮身上的竹青味道,喃喃:“怎么会和他味道一样呀……”
他伸手捧住祁淮的脸,上下左右地看,自己也嘀咕:“真的一样的呀……”
祁淮只能努力地眨眼睛。
“唔。”
祁知年凑过来,近距离地打量祁淮,惊奇道:“睫毛也一样的……”
他再用手摸摸,更惊奇:“长度也一样的!”
他几乎贴在祁淮的面上了,近距离观察时,嘴唇不经意地蹭到祁淮的唇角,祁淮吐出一口气,终于能够开口:“你总算是亲了我。”
是的!他那好师兄的恶趣味。
想要解开他的哑穴,必要吻他才成!
至于另一处穴位——
*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处你们懂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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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 如题
祁知年听了此话, 却是吓得立即缩回去,严阵以待:“你这个妖女!你竟还会学祁淮说话!”
祁淮只是能说话,却又不能动, 只能无奈道:“是我。”
“那你说你是谁!!”
祁淮被他可爱得想笑, 方才他自己都说出了名字,这真是幸好自己就是祁淮。
祁淮便道:“我是祁淮。”
祁知年的一双眼睛“唰”地瞪大,惊喜道:“你知道他的名字,你真的是他!”
说完, 他就要扑过来, 到得一半,他又停下脚步,指着祁淮道:“不是,你是那个妖女!休想骗我!”
祁淮便轻声哄他:“你离得近一点, 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我不。”
祁淮便问:“那祁淮与你是什么关系?”
祁知年立即道:“他是我媳妇儿!我要娶他的!”
“……”祁淮无话可说。
祁知年却是嘴巴一瘪,伤心道:“可是他要被妖女抢走了!”他再指祁淮, “妖女!我要把你捆起来!然后我就去找祁淮!”
“好好好,你快来捆我。”
祁知年醉归醉, 敷衍与哄弄的语气倒是听得出来, 怒上前,抓起那红盖头就去捆祁淮的手臂, 祁淮不能动,只能是任他所为, 祁知年将他的双臂紧紧捆在身侧, 再在祁淮背后打了个结, 打结时难免要贴得很近。
趁这功夫, 祁淮仰头便“啾”地亲了祁知年一口。
祁知年目瞪口呆, 立即低头看他, 怒问:“你在做什么!妖女!”
祁淮再“啾”一口,理所当然道:“亲你啊。”
“……你你你!”祁知年再伸手指他,“妖女!”
“我是男子,怎会是妖女?”
祁知年想想,好像也是,左看右看,都是男子哎,而且与祁淮长得一模一样呢。
于是他便更为迷糊,祁淮趁机咬住他的唇瓣亲吻,贴着他又问:“你连我的味道也不记得了?”
祁知年眨眨眼,呆呆道:“记得的呀……祁淮身上就是这个味儿呢,好闻的竹青味,而且祁淮亲亲我的时候,也好喜欢|咬|我的嘴唇哦……”
祁淮笑出声,贴着他的脸,点点地啄吻他的唇。
祁知年脑中满满都是糨糊,最熟悉的味道与亲吻,他不觉也顺着张口,与之交缠,亲吻绵密甜软,祁知年喝醉了,好不容易学会的呼吸,这会儿又给忘了,差点喘不过气时,祁淮及时退出。
祁知年却不依,伸手紧紧抱住他的颈子,亲着他的嘴角,笑着说道:“真的是祁淮!只有祁淮会这样亲我呢!”
祁淮也笑,顺从地与他亲吻,又提醒他:“记得呼吸。”
“哇!”祁知年更惊喜,“祁淮也常与我这么说,你真的真的是祁淮!可是——”
他疑惑地终于停止亲吻,脸往后仰了仰,问他:“可是你为什么一动不动呀?”又小声嘀咕,“祁淮每次抱我、亲我的时候,都会动手动脚哎!”
“噗——”祁淮笑出声。
祁知年伸手指指点点,再刮刮他的脸,“哼”道:“祁淮不要脸!”
此时祁知年站着,他坐着。
他仰头看祁知年,笑说:“祁淮其实还能做些更不要脸的事儿。”
“嘁。”祁知年却是难得白他一眼,“我知道祁淮要做什么。”
“哦哟,你知道?我不信。”
“这有什么不信的!”祁知年生气,“我已经长大,懂事了!我早就能成亲了!”
“我怎么始终不信呢?”祁淮逗他。
“怎么不信了!”
“那你给我说说?”
“不、不就是那‘生病’的地方么!”
祁淮还是满脸不信。
喝醉的祁知年被他激到,伸手直接往“生病”的地方而去。
祁淮的身子霎时僵住,祁知年才又收回手,得意道:“我说得没错吧?不要脸的事儿,不就这么点事儿么!”
“……”祁淮禁穴已解。
是的,第二道穴位便是设在此处。
身子已能动弹,知觉也已越发灵敏,祁知年犹不知,见他面色忽变,以为他还不信,再伸手去:“我说得不对么?”说话间,已有变化,祁知年惊讶,“哎呀,这么快就变成这样了呀!”
祁淮张口,声音喑哑:“要不,你再碰一碰?”
“这有什么了不得的。”祁知年浑然不觉,欣然伸手,玩玩具似的,玩着玩着,还朝祁淮笑。
祁知年此时笑得有多天真无邪,祁淮也只会变得更无耻下流。
祁知年还越发得意呢,“哼”道:“你被我捆着,就老实受着!”
祁知年玩上了瘾,腰上忽然一重,他吃了一惊,低头去看,却先一步被祁淮给拉坐到腿上,困在怀中,祁知年迟钝的大脑反应过来,立即想要往后看:“你不是被我捆住了么!!”
在穴道解开的时候,祁淮便悄悄地解了那个本就很松的结。
他牢牢将祁知年锁在怀中,将祁知年的脑袋掰过来,直直看着他。
祁知年被这过于浓烈的眼神看得有些瑟缩,下意识地往后缩,祁淮已经包住他的后脑勺,狠狠吻下去,竹青味扑面而来,祁知年霎时便晕了。
倒下时,祁知年迷迷糊糊问了句:“这,这是在做什么呀……”
祁淮俯身而来,在他脸颊亲了亲,贴在他耳边道:“成亲,洞|房。”
“这,唔——”
………………………………
帐篷外,一年一度的圣女生辰,自是无比热闹,大家都在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草原之夜的寒冷,似乎都被驱散不少。
即便如此,也不及那顶大红帐篷内的浓浓春情。
草原上的清晨来得要比京中晚上一个多时辰。
宿醉与一夜折腾后,祁知年已经比往常晚起了一个时辰,他渐渐从梦中醒来,尚未清醒便已察觉身上疼痛,稍稍一动,牵动神经,便痛得他甚至有些龇牙咧嘴,他不觉睁开眼,只觉得身下软绵绵的,身上也暖呼呼,他茫茫然地往外看去。
这床与他们不同,四周除了纱幔,并无厚重的帐帘,也很低。
他眼中是满目的大红,与帐篷外透露进来的一点子光白。
天还未曾大亮,门口的火把也还点着,倒映在大红帐篷上便更为朦胧。
祁知年忍着痛,强撑着从床上跪坐起来,被子滑落。
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全是那样的印子……
他僵住,随后便抑制不住的颤抖,简直是满身的绝望,昨晚的酒于他而言太烈了,还混了草原上独有的奶,他非常不适应,醉得比上回在家中时还厉害,他压根不记得昨晚到底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仅看自己这身子,身上又这样疼痛。
且他一直认为自己昨晚被灌的是药。
祁知年差点要往床上栽,他双手撑着床面,眼泪早就盈满眼眶,摇摇欲坠。
他这边如此,不知祁淮又是如何?
到底忍不住,祁知年眼中的眼泪已经往下落,祁知年撑着口气,也不顾那枕边的衣服是红色喜衣,他凶狠狠地穿在身上,再一把将眼泪擦掉,抬脚就往外走。
他连发髻都没有束,黑发落满肩,猛地将帐篷的门给拉开,寒风“呼呼”灌进来。
门边上守着的侍卫立即往他看来,祁知年怒声问道:“祁淮在哪里?!”
对方自是听不懂他的话。
“算了!”祁知年也不再问他,心中再无害怕与担忧,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他已经往最近的帐篷跑去,挨个地想要找祁淮,一连找了几个都是空帐篷,侍卫们跟过来,想要劝他,却又没人敢伸手。
直到几名侍女跑来,祁知年认出其中一位正是昨日接待他那位。
此时的他实在难以冷静,他伤心道:“枉我那样信任你!你们这一群土匪!全是土匪!”
侍女愧疚地连连对他“呜呜啦啦”,祁知年反正也听不懂,转身还要再去找祁淮。
另一名侍女拉住他:“请留步。”
听她说的是汉话,祁知年立即回头,盯着她问:“你知道祁淮在哪里?!”
侍女并不知“祁淮”是谁,便道:“若您问的是另一位公子,他——”侍女说着,便伸手指向西侧,话还没说完,祁知年光看到个方向,转身便是跑。
侍女们愣了愣,纷纷追上去,侍女更是大喊:“那位公子不在这里!小公子您等一等!小公子——”
风将她的话送到祁知年耳边,祁知年更是要去找祁淮。
此处旁的东西不多,也就马儿最多,他揪住一匹刚好在原地踏步的马,翻身上去,马儿还没回过神已经冲出去,“驾!!”,祁知年一扯缰绳,痛得又差点没滚下来,他死死抱住马背,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人与马却是终于跑了出去。
余下的侍女着急跺脚:“圣女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还是赶紧派人追上那位小公子才是。”
“对对对,圣女交代过要好好招待他的!”
当下便有侍卫也匆匆上马追了出去。
祁知年骑着马离开圣女的领地后,没一会儿便发现自己迷了路,草原太大,尤其天亮后,满目都是白雪,他看得都有些晕。
为此,他的速度不知不觉便也降了下来。
他不知该去哪里找祁淮,而脑袋也逐渐清醒,为何此时这么容易就逃了出来?
这其中又到底是什么关窍?
他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回去吧,不认识路,找祁淮,更不认识路。
他茫然四顾,马儿却还在往前跑,渐渐带他到一座山上。
山被积雪覆盖,直走到半山腰,马儿才缓缓停下,祁知年坐在马背上先是呆呆地坐了片刻,才又翻身下马,由于身上太痛,若不是手还扯着缰绳,恐怕又要跌在雪里。
他稳住身子,看着这白茫茫的一片,也只有更迷茫的。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会这样?
他与不明不白的人做了那样的事。
祁淮不见踪影。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又这样冷。
他要怎么办。
他要怎么才能找到祁淮。
祁淮若是知道他和不明不白的人做了那样的事,会不会讨厌他啊。
他觉得祁淮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那么重要的事情,他只想,也只能和祁淮做啊。
他期待了那么久。
为何最终会是这样。
想到这里,祁知年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往前几步,站在山路的边缘,往远处看去,除了山就是雪,除了雪就是山,清晨的朝阳甚至也被隐藏在浓雾之中。
祁知年觉得自己的前路比这浓雾还要看不明。
山上风大,吹得他的黑发与红衣不时摆动。
祁知年更是时不时地擦眼泪。
尾随他而来的那些侍卫们远处看着,商量着要不要上前。
来的路上,草原上风大,此处雪厚,祁知年又有心事,才一直没有听到身后跟随的马蹄声。
侍卫担忧道:“他不会是想要跳下去吧?”
另有人吓道:“为啥?!”
“我也不知道啊!但这看起来就跟要跳下去似的!”
旁的侍卫本还不以为然,忽见,那名小公子往前几步,脚下蓦地一软,身子眼看着就要往前栽去,再差几步,那可是山崖啊!
他们吓得即便早已适应雪山的寒冷,也冻得又是一身冷汗,正想疾步跑去,却听身后马儿的嘶鸣声,他们忙中抽空回头看了眼,见是匹黑色大马,马上是名红衣男子,具体长啥样他们也瞧不仔细。
因为就在他们回头的瞬间,马儿尚未停下,那人便已一跃而起,脚尖在马背上点了点,直接朝那山崖飞去,那红色衣角自他们眼旁掠过,天空霎时也成了红色,他们都还没回过神时,那红衣男子已经远远飞离。
那黑马打了个响鼻,他们才纷纷惊醒,再次转身而去。
却是再次捏紧了手心,山崖边上站着发呆的小公子,还真的栽下去了!!
他们慌忙往前赶,方才那马上的男子已经踩在身旁的一棵树上,借力直接飞至那小公子身边,就在小公子跌落的刹那,男子抱住他,与他一同落入山下。
他们吓得冲到山崖边上,往下看去,却因浓雾缭绕,他们也看得不仔细。
只见那两道交缠的红色身影晃了晃,很快便消失在浓雾之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年宝没想自杀来着,只是不小心啊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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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 再来一次
祁知年真没想过要跳山自裁。
纯粹是他方才思虑过多, 一时走了神,不知不觉往前走几步,压根就没发现他已站在山崖边上, 边缘处积雪厚重, 有块底下是空的,祁知年就这么掉下了山。
踩空的瞬间,他也已迅速回过神,出于本能, 他立时吓得头皮发麻。
脑袋也是空空, 山下的凉气席卷而来,甚至还不曾来得及想其他的,就有个暖软的东西环抱住他,他最先闻到的是熟悉的竹青味儿。
他反应过来, 这是祁淮!
只是此时情况危急,根本轮不得他们俩有任何交流, 祁知年这才明白,他们掉下山崖了!还都是因为他!他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兴许是他的身体紧绷得过于厉害, 祁淮低声道:“别怕,没事儿。”
若是两人真要交代在这里, 他怎么对得起祁淮!
祁知年更急,却又实在是无能为力。
下坠的速度是极快的, 风刮在脸上很疼, 这座山并不矮, 他们俩穿过那层浓雾之后, 到了下层, 眼前便逐渐清晰起来, 大大小小的山峰与山台从眼前一闪而过,祁淮似乎想要往那台上跳,若是他一个人跳过去倒也不难,带上祁知年确实不好跳,一个不好,两人就能都撞上去。
祁知年怎会看不出来,心中更为自责,不由便道:“你松开我好了!”
“胡闹。”祁淮的声音却是骤然变得严肃,并训斥道,“老实闭嘴。”
“……”祁知年更自责,却也不敢再说话。
而坠落的他们,已逐渐接近地面,祁知年被祁淮抱在怀中,只能看到上方与左右两侧的事物,看不清下头是什么情况,祁淮往下看去,发现果然如他所料,有片林子,他心中一定,便不再试图去攀爬附近的山石。
他将祁知年抱得更紧,使了极大的劲,趁着落入树林,速度缓下的当口,立即翻了个滚,往最茂盛的那棵树跳去,两人最终掉在高高的树冠中。
谁也没想到此处竟然有如此葱郁的树丛,初落进去当然是很重,好在树叶柔软,枝干又有弹性,后背触到树枝,力量再次减缓,祁淮才单手出去,拉住一根粗壮的枝干,生生阻止了他们俩再继续往下掉。
他的另一只手始终紧紧环住祁知年的腰,祁知年的脸也不得不贴在他的身前,动弹不得。
他抓住枝干后,又借力跃起,在枝干坐下,这才算是安全了,祁淮暗自吐出口气。
放下心后,他立即低头去看怀中的祁知年,祁知年还是一动不动。
他便轻晃手臂与祁知年,笑问:“方才凶你,生气了?”
祁知年反而又缩起来更多。
祁淮另一只手也环抱住他,轻拍后背:“你自己说,说那样的话,我该不该生气?”
祁知年的手揪住祁淮的衣服,祁淮察觉到他的动作,好笑,又问:“不抬头看看我吗?”
祁知年将他的衣服揪得更紧,当然想看到祁淮啊。
可他不敢,他做了那样的事……又差点要害死祁淮……他哪来的脸。
祁淮这样珍重他,这样危急的时候,都能确保他无事,还这样哄他,他却对不起祁淮。
可是他也不想的啊,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子。
他们也是好不容易走到今日的,以后是不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祁淮想到这里,眼泪早就落了下来,洇湿祁淮的衣裳。
祁淮以为他是被吓得还未回神,愈发拍着他的背哄他:“好了好了,这不没事儿了?不怕,不哭了,不哭了。”
祁知年咬住嘴唇,不愿哭出声音。
此时祁淮对他越好,他越愧疚,也越绝望。
祁淮容不得他这样哭,说道:“再哭,可要把眼睛哭坏了。”
祁淮坚决地将他的脑袋从自己怀中挖出来,祁知年想要避开,祁淮去吻他满脸的眼泪,祁淮的吻好轻好暖,满满的全是爱与珍视,祁知年到底是哭出声来。
其实伤心与哭泣,最怕的就是自己憋着,一旦将郁气发泄出来,哭出声来,事情就好办了。
见他总算是哭出声,祁淮也才放下心来。
他一点一点地吻去祁知年面上的眼泪,又见祁知年为了忍住哭泣的声音,不住去咬嘴唇,咬得唇瓣上都有齿印,便去舔舐他唇瓣上的牙齿印,祁知年只好嘴巴半张,冒出点舌尖尖,哭声要出不出,样子极为可爱。
祁淮笑出声。
祁知年抽了抽鼻子,低下头来。
“还哭不哭了?”祁淮问他。
祁知年摇头,他也不想哭,本想问祁淮如何找到他,却又怕昨晚的事情暴露。他当然知道,祁淮总归会知道的,可是能晚一刻,也是好的。再看祁淮也是一身红衣,也不知祁淮昨夜又是如何,想到这里,悲从中来,眼泪又要往下掉,他不想总是哭。
他便自己抬手,用袖子狠狠擦着眼泪。
不说那件事,祁知年却担心另一件事,他边擦眼泪,边道:“这该怎么办才好,若是咱们没法离开这里,我死也就死了,你——”
祁淮不悦地打断他的话:“不许胡说。”
“本来就是,是我拖累你,如果没办法离开这里该怎么办呜呜呜……”
祁淮叹气,只好扯下他捂住眼睛的手,支起他的下巴,两人对视,他耐心道:“第一,雪烬看到我们下来,会去带人来找我们,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第二,遇到再多困难,我也会将你平平安安地送离这里,不许再说那个字,我不希望那个字与你扯上任何关系。”
“呜呜呜!那你呢!你根本就是被我连累!”祁知年本来都没想哭的了,被这番话一激,又有些忍不住。
祁淮笑着继续帮他擦眼泪,肯定道:“保护你,是我的本能,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又焉知我不是甘之如饴?”
“……”祁知年听了这话,愣愣地看他半晌,眼泪珠子串串掉落。
他到底是何德何能呀,把祁淮害得这么惨,祁淮还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呜——”他扑到祁淮的怀中,紧紧抱住。
“好了好了,退一万步,我们果然无法离开这里,将会终身困在此处,起码我们还有彼此,对不对?”祁淮说着,低头与他开玩笑,“或者说,你其实不愿意,看久了会觉得烦?”
“才不是!!!”祁知年大声反驳。
祁淮笑:“那不就对了,你就安心等着,咱们一定没事。好不容易再见到,我们可还有许多懒哹话要说,再不说这些,好不好?”
说起这个,祁知年又开始心虚,祁知年使劲儿地往他怀中钻。
祁淮本还想问他为何独自跑到这里来,不过是许言打算趁机溜,他去抓个人的功夫,回头人就不见了。
却见祁知年还是不说话,担心他是吓到了,无精神说话,祁淮便指着树下道:“你看此处有树林,说明附近有水源,而此处的白雾这样浓厚,我猜测,那水还是热的。”
听了此话,祁知年立马抬头,好奇地问:“真的吗?”
哭得太狠,声音有点沙哑,眼睛更是哭得呆愣愣的,这样的祁知年看起来别提有多可爱。
祁淮忍不住,捧住他的脸就是一阵好亲,把祁知年都给亲呆了。
待到祁淮再放开他,笑道:“至于是否为真,下去一看便知,走。”
说罢,祁淮便抱起他,踩在另外的树枝上,几番借力,最终落到地面。地面同样是厚厚的积雪,因为此处根本没有人烟,比山上的雪还要厚,且雪面非常平整。
祁淮的半条腿都被雪给吞没,祁淮索性也没有放祁知年下来,一直将他抱在怀中。
祁知年看着面前景色,喃喃道:“好美啊。”
这是与中原截然不同的风景,中原不可能出现这样广阔的整片雪地,放眼望去只有白色,却又与祁知年已经见过的草原也不同,毕竟这里有片树林,郁郁葱葱,春天与冬天竟能同时出现,说声仙境也不为过。
祁淮抱着祁知年往前走了十几步,祁知年已经察觉到后脑勺有暖暖的水汽扑来。
祁淮停下脚步,笑道:“果真如此。”
祁知年回头看去,身后竟然就是一片湖水。
在这样满地冰雪的地方,那片湖水却未结冰,且还冒着热气!
浓雾果然来自于此。
祁知年一直挺喜欢泡温泉的,这还是小时候常被长公主带去温泉庄子时养成的习惯,祁淮也看得出来,见他眼睛亮晶晶的,便道:“我来试试这水温,若是刚好,可要下去玩会儿水?”
此处倒也不冷,方才祁知年吓成那样,泡泡倒也好。
再者,昨晚折腾了大半夜,祁淮虽帮他擦了身子,也已处理好,草原上到底是缺水的,祁知年是个极为要干净的孩子。
祁知年也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有点难受,立即点头:“好啊!”
刚点完头,他才想起来,他不能下水啊!!他身上都是那什么印子!
一想到这里,他立马推着祁淮的肩膀,想要从他身上跳下来,祁淮不解,搂住他问:“又怎么了?”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祁知年口中着急说着,手上更用力地去推他。
祁淮只好先放他下来,又怕他摔倒,小心翼翼扶着,祁知年即便有心理准备,依旧没想到雪竟是这样厚,还是倒了个趔趄,祁淮慌忙要去扶他,他却更是慌慌张张地朝着反方向跑。
祁淮哭笑不得,追上去,揽住他腰:“这是要做什么去?这么厚的雪,也不嫌脚冻得慌?此处暖和,就在这儿待着。”
“我不,我不……”祁知年小声嘀咕着,还是在推开祁淮的手。
祁淮发现不对劲,将他重新搂回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告诉我。”
祁知年却又此处无银三百两,高声道:“没什么!”
祁淮愈发怀疑是出了事儿,且这事还跟他跑到这里有关,祁淮将他重新抱到怀中,不让他动,再将小脑袋掰回来对着自己:“到底怎么了?”
祁知年闭着眼睛不看他。
“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
祁知年不说。
祁淮叹气:“你也知道,若非山下恰好有这么一片树林,还有这样的湖水,我们说不定真的会丧命在此,你我这样的亲密,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是啊,他们都是这样的关系了……为什么老天爷就是要捉弄他们呢。
祁知年一时悲伤,自己颤抖着手去揭开交领给祁淮看他的颈子,其实是叫祁淮看颈子上的嫣红印记,好几处呢!
祁淮看了,表示很满足、很骄傲,都是他留下的杰作。
甚至身上更多。
想到这里,祁淮更满意。
“都看到了?”
“嗯。”
祁知年听不出他的情绪,将手又收回来,低下头道:“你既然都看到了,那我已无话可说,对不起。”说完,他再用力挣脱开祁淮,祁淮有点蒙,手上松了点,祁知年就跳下来,回头要跑。
祁淮再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我还真迷糊了,这是何意?”
问他为何不高兴,就给看了个颈子,这是个什么意思?
是嫌太少?
祁知年甩开他的手,祁淮捉住,祁知年再甩,祁淮再捉。
祁知年难免有些崩溃,回头便道:“你看到那些印子还没意识到什么吗!那不是虫子咬的,是,是——总之,我已经配不上你了!!我们就到这里吧!!!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们有缘无分!是——呜呜呜……”
祁知年扭头就在雪面上跑,偏这雪太厚,他跑得更是蹒跚,压根就没能跑出去几步,眼泪更是全部落入白雪,一会儿就已不见。
祁知年悲哀地想,若是昨夜也能如这般,一切都能即刻消失,那该多好。
只可惜——
而祁淮在努力想了半天后,终于有点明白祁知年的意思,他用手摸了摸额头,“哈”了声。
所以祁知年是为这事儿跑出来的?
祁知年不知道昨晚的人是他?
再抬头看到祁知年艰难走在雪地里的背影,他大步上去,这次没有拉手,而是直接站在祁知年面前,拦住他,祁知年大声道:“我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不要这样了!我会更痛苦的呜呜呜呜……我们放过彼此吧!我们——”
“昨晚那人是我。”
“我们有缘无分!我们——呃——”祁知年抬起哭得狼狈而又泪水涟涟的一张脸,甚至哭得打起了嗝儿,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祁淮苦笑:“昨晚那人是我,我又怎会让人碰你?”
“我、我、我——哇————”
祁知年大哭出声。
祁淮慌忙上前:“不哭不哭,都是我的错,不哭……”
祁知年用力推开他:“你怎能这样!我吓死了!我吓得快死了!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能这样,呜呜呜呜呜……早上起来你怎么不在!昨晚就是你,你怎么不告诉我嘛!!好吧我昨晚喝醉了,那你更不应该走啊!!我吓死了呜呜呜呜呜……怎么可以这样呢……”
“对不起。”祁淮上前,搂住他。
祁知年挣脱开,还要将他推开,又反手去拍他的肩膀:“打你,打你,呜呜呜!!”
祁淮心疼,又被他可爱得想笑,他把自己的脸也送到跟前:“朝脸上也打几下,这样打起来痛快。”
“呜呜呜!!!”祁知年却哭得更凶,“你也太过分了,不知道人的脸是最不能打的么!!我才不要打你的脸!不打!”
祁淮失笑:“那好,不打不打,咱们不打,好不好?”
“呜呜呜我就要打你!”祁知年再度去拍打他的肩膀。
祁淮趁机将小宝贝搂到怀中,高高抱起,祁知年的双脚落了空,不得不盘住他的腰。
祁知年哭得再度打起嗝,“好了,宝贝儿不哭了。”,祁淮说着,侧脸去亲他,祁知年不要被他亲,伸手去推他的脸,祁淮便故作委屈,“不让亲了?”
“哼!”祁知年哭着用力哼出声。
祁淮真不想笑,可世上怎会有这样可爱的宝贝?
他于是又笑出声。
祁知年大哭:“你还笑话我!!!”
“好了。”祁淮用指腹慢慢擦去他的眼泪,声音更是柔软,“此处就我们两人,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认错了人?旁人不知道的,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不好!”祁知年低头就去咬祁淮的肩膀,却又实在咬得不疼。
祁淮把自己的手递到他面前:“来咬这个,我肩膀上的骨头硬,别把你嘴咬疼了。”
祁淮说的是真心话,祁知年看他半晌,倒在他肩膀上:“呜呜呜我舍不得你疼……”
祁淮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低头亲亲他嘟起的嘴巴,轻声问他:“那你自己还疼不疼?”
祁知年哭了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哼”了声,又用手捂住脸,不要看他。
祁淮的亲吻落在他的手面上,祁知年更往他怀中缩,又小声地问:“昨晚真的是你呀?”
“我能把我怀中的人认错?”
“你意思是说我认错了人,不好!”祁知年放下手,气鼓鼓地看他,“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昨晚被灌了药……不对,此时想来应当是酒……我就一时忘记了……”
说到这里,祁知年还是很伤心。
祁淮哄道:“我又说错话惹得宝贝儿伤心了。”
“……”祁知年浑身酥酥麻麻的,再用手捂住脸,继续小声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叫我呀……”
“嗯?”祁淮不解。
“就是……宝什么的……”
祁淮笑出声,问:“不喜欢?若不喜欢,我往后不再叫。”
祁知年又赶紧放下手:“我喜欢的!”
见祁淮看着他笑,害羞得再度捂住脸,这回是无论祁淮怎么逗弄,祁知年都坚决不放手,也不开口了。
后来,祁淮抱着他回到湖水边,说道:“此处水温尚可,确实不冷,你进去泡一泡,对身子好。”
“我不要泡……”
“听话。”
“哼。”祁知年皱起鼻子,可是身上确实也很难受,想了想还是点头,“好吧,不过——”
“嗯?”
“你转过去,不许看。”
祁淮笑说:“又不是没有看过。”
祁知年再捂住脸,祁淮大笑出声:“不得了了,今日这手是没法往下放了。”
祁知年死死捂住脸,祁淮扯下他的手:“好了,快下去洗吧,再耽搁下去身上要更难受。”
“好的吧……”
祁淮放下他,待他站稳,去湖边试了试,水温确实尚可,他当下便解了身上的外袍扔到地上:“脱了鞋后,踩在这上头,别碰着雪。”
“哦……”
祁淮说罢,果然背对着他不看,祁知年看了会儿,又觉得有点不高兴。
祁淮真的不想看嘛?
若是祁淮知道他的想法,恐怕要连声喊“小祖宗”了。
身上确实很难受,祁知年迅速地解了衣服,虽是临着这样一片暖暖的湖水,雪面上还是很冷的,祁知年慌忙跳进湖中,“噗通”一声,水声过大,祁淮吓得回头看他。
祁知年会游水,却因匆忙,扎了个猛子,他赶紧往水面浮,祁淮的手已经先一步来抓住他的手腕,他的脑袋再次探出水面,他吐出几口水,先道:“我没事……咳咳咳……”
祁淮无奈摇头。
本想放了祁知年的手,低头看他,再顺着手腕慢慢往上看,直到祁知年露在外面一点的肩膀尖尖,还有那雪白的颈子与精致的锁骨。
嫣红的印记,仿佛是海|棠花瓣落满雪面。
祁知年觉得祁淮的眼神有些不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却被祁淮攥得更紧。
祁淮的另一只手也去解自己的衣服,祁知年瞪大眼睛:“这这这——”
祁淮笑道:“既是忘记昨夜的事,那就再来一次?”
“……”祁知年眼睛瞪得更大,甚至忘记眨眼。
“噗通。”祁淮也已跳入水中。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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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 小世界
说是再来一次, 其实压根就不止一次……
这是祁知年最后晕乎乎地靠在祁淮怀中,脑中唯一能想到的事,他还掰着手指头, 试图算算到底几次, 却是越算越迷糊。
其实到最后一次的时候,祁知年有些受不住,伸手想要推他,那时他已经哭啦。
殊不知, 某些时候, 眼泪反而是个坏东西。
祁知年哭得很伤心,口中直喊祁淮是个“坏东西”,又哭着说:“你都三十多了,怎么还这样啊……”
他纯粹是迷蒙中发出最为真心的胡言乱语, 殊不知于某人而言,这反而是种夸赞, 三十多岁的国公爷却也被刺激到啦,于是又将他折腾了好一番。
祁淮自小习武, 为锻炼体魄, 寒冬腊月地游冰水,便是直接在雪地里打滚, 都不过小菜一碟。
经过这样的事儿,他浑身只有更暖的。
温泉也不能久泡, 祁知年身上的皮肤已是越来越皱, 他才终于停止“魔爪”, 抱着暖呼呼又软乎乎的祁知年上岸。
两人的大红衣裳落得遍地都是。
他随手捡了件自己的单衣, 先给祁知年浑身擦干净, 又给他穿衣裳。
祁知年目光有些呆呆的, 祁淮手刚碰上他时,他立即道:“不能再那样了!”还伸手去推祁淮,“不许碰,不许碰……”
完全是出于本能,祁淮笑道:“这是被我吓到了?”
“不许碰……”祁知年再推。
祁淮拽住他,给他将衣裳穿好,随后便将人禁锢在怀中,亲亲他的脸,道:“不碰了,听话,外头冷。”
祁知年噘嘴:“那你不许碰!”
“一定不碰。”
祁知年这才任由祁淮给他穿衣裳,不仅穿好祁知年原本的衣裳,就连祁淮自己的衣裳,也有一半给裹在祁知年身上,祁知年再伸手阻止:“你穿,冷呢。”
“我不冷。”祁淮告诉他,“我少时习武,六岁时,冰天雪地的,我师父就将我扔进深山里待了足足七天,只着一件单衣。”
祁知年吓到了:“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找不到吃的又该怎么办?还那么冷!你才那么小!”
祁淮边给他系腰带,边笑:“当时我也很怕,甚至怨恨师父,可直到我后来活着出来,才知道我师父他早就拉网探查过,那片山林没有任何猛兽,甚至有不少冬眠的小兽可食,师父其实对我极为关照,这也是为了锻炼我。之后,几乎每年冬天,即便不是师父要求,我也会在雪地里锻炼,这样的冰雪,于我倒也不算什么。”
祁知年暗自咋舌,心疼,却又佩服,他顺势窝进祁淮的怀中。
祁淮低头看他:“腰带还未系好。”
祁知年不动,反而将他抱得更紧,小声道:“你小时候真的吃过好多苦啊……反观我,我从小就在享福……其实我小时候也有想过学功夫的,我与纪嬷嬷说,纪嬷嬷却说太辛苦啦,不让我学,还给我举例子,说你也没有学呢……”
祁淮笑,说道:“此事我知道,纪嬷嬷与我说过。”
祁知年惊讶地抬头看他:“我以为你完全没有在意过我呢。”
祁淮有些心虚,其实那十几年里,他还是挺在意祁知年的,毕竟祁知年是赵初瑾的儿子,只是这种在意实在不怀好意,暗藏着的全是利用与防备,此时他根本不敢对祁知年承认。
就拿那时候纪嬷嬷与他提起祁知年想习武的事情为例,他直接拒绝,也是不想让赵初瑾的儿子变得更厉害罢了,并没有从祁知年本人身上考虑过。
他顿时有些后悔,接了此话,不过,他又庆幸,好在没让祁知年学。
他道:“幸好当时我未答应,习武多么辛苦的事儿,每日马步就要蹲一个时辰,你那时多小的糯米团子……”说到这里,他叹气,低头看祁知年,“我从未见过小时候的你。”
祁知年笑开:“后悔了吧?”
“非常后悔。”祁淮说得真情实意。
祁知年却是有点得意,但也没有得意太久,他也失落起来:“我也没有见过少年时候的你呀,听说那时候全城的小娘子都在钦慕你,他们都想嫁给你。”
祁知年的衣裳已经穿好,祁淮又将他抱起来,托在怀中,亲亲他的鼻尖,低声道:“过去只有十年,未来却还有更多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要紧的时候。”
“……”祁知年好喜欢这句话呀。
他重重点头,用力抱住祁淮,两人久久不说话。
直到有寒风吹过,祁知年醒过神,他摸摸祁淮的身上,果然一点儿也不冷,热得很,他又动了心思:“那我现在习武,还来得及吗?蹲马步,我应该可以!”
祁淮却道:“你又何必吃那些苦,有我在你面前挡着。”
祁知年眼睛亮起来,又道:“可是总有你不在的时候呀,例如这一次。”
“即便是这一次,我最终也能找到你,往后更是,我能永远护着你。”
祁知年已经说不出话啦,只能再度紧紧抱住祁淮。
祁淮道:“还有,倘若昨晚那人真的不是我,你也不许说些‘死’啊‘活’的,与你的生命、存在相比,这些都不过是小事,性命为大,知道不知道?”
“……”祁知年噘了噘嘴,不太赞同,首先他自己就过不了自己那关嘛。
祁淮却又道:“你若是这样不珍重自己的生命,那我也同你一块儿死了算了,做那鬼鸳鸯也不错——”
祁知年抬头堵住他的嘴,重重亲了一下,生气道:“不许这么说!”
祁淮好笑:“你也知道,听到这样的话会生气?那你说,我气不气?”
“……”祁知年嘴巴高高噘起。
“嗯?”祁淮晃了晃怀中的他,叫他回答。
祁知年这才又再窝到他怀中,软软地说了句:“我知道啦。”
“光知道没有用,得刻在脑中,刻在心中。”
“知道啦知道啦,你好烦!”
“这就嫌弃我烦了?”
“哼。”祁知年伸手捂住耳朵,“不要听你说这些。”
祁淮笑出声,低下头再亲亲他捂耳朵的手面。
祁淮山林中生活的经验颇多,他断定此处一定有路能通往他们掉下来的那座山崖的山脚,兴许就离得很近,雪烬会带人来寻他们不假,他们也得走到方便人们找到的地方才是。
方才泡了那么久的温泉,又做了那样的事儿。
祁知年身上还裹着那样多的衣裳,祁知年也一点儿也不冷,待到祁知年再适应些,他们俩开始往山脚的方向走,开始祁淮要抱着祁知年走,祁知年坚决要自己下来走路。
祁淮担忧:“真不疼?”
祁知年摇头,祁淮又连问好几回,祁知年被问烦了,回道:“你真的好烦啊,你若觉得这样不好,那你就不要那么多次啊!怪谁啊!坏人做过的坏事,再怎么自责也没有用的,哼!”
祁淮笑:“对,我是坏人,是我做了坏事。”
祁知年怕他生气,刚要说话,祁淮又道:“但是这样的事儿,下次还敢。”
“……”祁知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祁淮笑出声,祁知年伸手就去打他,祁淮任他打了几下,这才搂住他并肩往前走。
祁知年也没有想到,原来走路这样平凡的小事也能变得如此有意思。
此处称得上是“万籁俱寂”,即便有大风刮过,因为那些树木的遮挡,风也要温润许多,再看四周,轻烟袅袅,水汽蒸腾,若不说,谁能相信这里是在西北的沙漠上呢?
祁知年不觉道:“曾从书中听闻‘绿洲’,这便是吧?”
祁淮点头,又道:“过去十多年,我来过这片草原多次,也曾见过绿洲,倒是山下这处从未见过,没想到这里还有个温泉,或者说,温湖?”
祁知年笑出声,再看那“温湖”,它其实并不是很宽,却很长。
他们一直沿着湖边走,目前还没有看到尽头呢,温暖的水源在他们身边冒着热气,还散发着很好闻的冷冽味道。
哪怕飘起了雪花,他们也不觉得冷。
“那我这一摔,摔得倒也不冤嘛!来到这么个好地方!”说到这里,祁知年又问,“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到现在还晕乎乎的,没弄明白呢!”
祁淮大致给他讲了遍,祁知年再咋舌:“竟还能如此?”
“游族民风开放,男女之间若有情意,自己个儿看对眼即可,在某些部落里,一女也可以同时拥有多夫,与男子一样。”
祁知年笑:“这样倒也公平!所以,我就倒霉地被捉走了?我说呢,我又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话,只好点头、微笑啊,谁能想到会这样呀!”
他又问祁淮:“那你后来是怎么找到的呀?为什么他们说你也是被抢回来的?”
“呃——”
“快说!”祁知年拽住他不让再往前走。
祁淮只好说出真相。
得知他是自愿去被抢回来,祁知年愣了愣,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啦。
祁淮便伸手去捏他的脸:“看我的笑话,就这样高兴,嗯?”
“哈哈哈哈哈,真的很好笑嘛!就你一个人?”
祁淮冷哼:“包括程渠他们,有十来个人跟我一起,原打算人多些,到时候也好找你,结果只有我被选上了。”
祁知年弯腰捧腹笑,更觉得好笑了。
祁淮扬眉,祁知年这才又抱住他:“我知道你是为我嘛,不要生气,我不笑了!”
祁淮再捏捏他的脸,无奈道:“我又如何会同你生气?”
祁知年仰起脸来,朝他笑,笑中有得意,还有些许可爱的狡黠。
祁淮捧起他的脸,有枚雪花恰好落在他的唇瓣。
祁淮低下头,贴在他唇边,吻去那片雪花。
天空却有更多的雪花落下,好似棉絮,笼罩他、包围他,祁知年只觉浑身越来越暖,也不知是因为身边温暖的湖水,还是祁淮给予的更热的吻。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今天更两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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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夜夜做新郎
在继续往山脚方向走的途中, 他们俩发现一个小小的山洞,或者说是石洞。
很小,却也刚好够两个人窝进去。
祁淮并不敢让祁知年走太多的路, 怕他难受, 便拉着他进到山洞里,又在那片林子里找到些许尚未被淋湿的树枝,折下抱了一捧来,在小石洞里点着, 让祁知年挨着烤火。
随后祁淮又转身出去, 祁知年叫住:“你也坐下来一起烤啊!这么多树枝已经够用了。”
“我方才去找树枝时,还看到条冻起来的小溪,我去看看下头是否有鱼。”
祁知年眼睛一亮:“我也想去!”
“那里都是冰,冷得很, 你在这里坐着。”祁淮将他按回去。
“那么冷,你也不要去了!”祁知年拉住他的手。
“你会饿的。”
“我不饿哎!”祁知年确实不饿, 按理来说,从昨晚到现在也没正经吃过东西, 还真的不饿, 不知是否太兴奋的缘故?
祁淮还是将他按得坐下,出去找鱼。
很快, 祁淮就叉了几条鱼回来,已经收拾好, 串在新折的扒了树皮的树枝上。
“真的有鱼!”祁知年激动道。
祁淮这才在他身边坐下, 笑道:“还都很肥厚, 此处少有人来, 水中的鱼无人吃, 又封在冰层下, 可就便宜了我们喽。”
祁知年被逗得笑出声,往他身边挨了挨,看祁淮烤鱼。
祁知年又佩服道:“你好厉害啊,你会捉鱼,还会收拾鱼!更会烤鱼!”
祁淮笑出声:“我几乎每年都要进山生活几个月,这些都得自己来。”
“每回都是你独自在山中居住?”
“有时是我独自一人,有时会操练一些手下。”
祁知年没在意“操练”那件事,而是心疼道:“如果有人陪还好,若是只有你一人,那该多么孤单啊。”
祁淮笑,其实一点儿也不孤单,若是没有祁知年,此时的他恐怕已经又进山独居。
他递给祁知年一条已经烤好的鱼:“来,吃。”
祁知年拿到手中,咬了口,惊喜道:“好香啊,又很嫩!”
他说着就递给祁淮:“你也尝了试试!”
说完,他又将手收回来,自小学的规矩里,这样是不太礼貌的一件事,况且是他已经吃过的,祁淮会不会嫌弃呀。
祁淮却是凑过来,挨着祁知年咬过的地方,也咬了口那鱼,祁知年露出欣喜的笑。
祁淮却又煞有其事地点头:“看来我手艺还不错,宝刀未老。”
祁知年愣了愣,笑出声,笑倒在他身上。
祁知年吃着鱼,又问他:“你总在山中清修,那你的武功是不是特别、特别厉害的那种?”
在祁知年面前,祁淮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但他还是故作平静:“尚可,不过是一连打败五大门派的第一人而已。”
祁知年愣住,手里抓着鱼也不吃啦,而是凑过来问:“真的啊?!”
“你可还记得那回,在无名观,我受伤那次。”
祁知年连连点头,祁淮道:“便是我与人比武归来,虽然受了点伤,还是赢了。”
“哇……”祁知年满脸、满身都是佩服,身为男子大多如此,无论是什么性子,提到这些总是很来劲,也很向往,“五大门派就是江湖里最厉害的五个门派了吗?”
“其实是六大门派。”
“哎?”
“第六大门派,在游族。”
“我懂了!是圣女,对不对!”
祁淮揉揉他的脑袋:“真聪明。”
祁知年笑,又激动道:“难怪你还要与她比一场!你打赢他们,是不是就能当什么武林盟主?!”
祁淮哭笑不得:“你从哪里看得这些?”
“嘿嘿。”祁知年自己刮刮自己的鼻子。
祁淮拉开他的手:“鼻子越刮越塌。”再倾身上前亲两口,“但是亲亲就又会立起来。”
祁知年“噗”地笑出声,也去亲他的鼻子:“那我也让你的鼻子更挺拔!”
两人笑着搂在一处又是一阵亲。
祁淮后又解释道:“与他们比武,是有事相求,赢了他们,他们到时才愿相助。”
祁知年点头:“我明白了。”
祁淮本想与祁知年细细说一说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如今既已决定为了祁知年留在红尘中,把皇帝、太子等人弄死,总不能不管这摊事,他是不可能当皇帝的,赵初瑾也无意,祁淮其实有意让祁知年上位。
他的宝贝,就该坐在最高的位置,受众人敬仰。
即便祁知年不爱,也不擅做这个皇帝,这不还有他与赵初瑾,什么事不能帮他摆平?
要不他们俩是干什么吃的?
不就希望祁知年能高兴一点?
但见祁知年一脸天真,他又有些不忍让祁知年面对更多的残酷现实。
坐在那个位置,再不问世事,也会看到更多的黑暗面。
他便有些犹豫,再者,祁知年与赵初瑾的关系也尚未曝光,若是现在就问祁知年是否要当皇帝,恐怕要把将人吓得不轻,祁淮只好先按捺住心思,还是回京后与赵初瑾商量过再说。
好在祁知年对祁淮的大计也没有什么兴趣。
在祁知年看来,不管祁淮做什么,他都觉得理所当然,这世上就没有祁淮做不成的事儿,他努力做些自己能做的事儿就成。
此时他更好奇的是与圣女比武一事,他道:“你一定要打败她!她这次着实害我们俩不轻!”
“你以为为何早晨醒来我不在?”
“难道你去找他们算账啦?”
祁淮点头:“许言与那妖女联合起来作弄我们,趁我们俩在一块,他们想溜,这一溜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捉到。”祁淮又抱歉亲亲他的额头,“倒吓着了你,是我不好。”
祁知年已经不在意这件事,而是抓紧问:“那你逮住他们没有?!”
“当然,刚将他们逮住,听说你跑了,我赶紧出来找你,好在雪烬认识你的味道,一路追到此处。”
“等我从这里出去了,一定要好好地去奚落他们一番!”
祁知年挥舞着手中的树枝,上头还有半条鱼,愤愤道。
只是他即便如此愤怒,看起来还是过于可爱,诱得祁淮忍不住将他抱到怀里又是一顿揉搓。
祁知年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怎么又要亲啊,我嘴都亲疼了。”
“我看看——”祁淮说着看看,可是看到一半,又亲了过来。
祁知年挣扎,祁淮振振有词:“亲亲就不疼了。”
“……”
祁知年已经佩服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啦!
兴许是这个藏在山间的绿洲确实难找,直到天黑,也没人来找他们。
祁知年却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祁淮就在他的身边。
他们俩紧紧挨在一起,坐在火堆旁,火上还架着新烤上的鱼,此处的鱼肥嫩异常,都烤出鱼油来,落进火堆,火焰不停“噼里啪啦”地响。
小小山洞外,雪花络绎不绝,整个天地间却只有他们俩,雪花飘落的声音也不过就在耳旁。
祁知年觉得这是他经历过的最美好的夜晚。
天快亮时,程渠他们终于找到两人。
祁知年还是不觉得疲累,神采奕奕,这样的日子,他觉得他能跟祁淮永远过下去。
他还把这个想法告诉祁淮,祁淮心中也很感慨。
滚滚红尘,真正抛却凡念的人,少之又少,有人为财,有人为权,有人为名,祁知年却是真的什么也不在乎,只要与他在一起就好。
有情饮水饱。
这样的人,换作从前,祁淮是要嘲讽的。
到了如今,他爱上这样的人,甚至也成为这样的人,当然,这份情必须是来自祁知年。
离开山谷时,祁知年还怪不舍的,屡屡回头去看,祁淮就坐在他身后,保证道:“待闲下来,我们再来,到时我们准备得充分些,在雪地上扎帐篷。”
“好!!”祁知年光是想想,就觉得美得不成。
偏偏祁淮好喜欢煞风景,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天地为庐,雪地里,温泉旁,再烤个火,行那事,怕是更有风味。”
“……”祁知年愣了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红了脸,用力去拧他的手背,低声道,“不要脸!”
祁淮笑出声,引得程渠他们纷纷看来。
祁知年更不好意思。
祁淮又在他耳边说:“我就是这样的人儿,就爱在你面前不要脸,那可怎生是好?你还要我不要?”
祁知年红着脸,抓住他的手,紧紧与之相握,声音又低又重:“再不要脸,你也是我的!”
想了想,祁知年再道:“什么样子的你,我都喜欢的……”
祁淮笑着,低头在他的脸颊轻轻地亲了亲。
离开山谷后,他们没有再去那圣女的领地,反而是去了另一座小城。
这也是游族难得有建筑的州城,只是比历城还要小,建筑也更少,稀稀落落的,祁淮在游族的落脚点就在此处。
一进门,祁知年就看到堂屋主座上,一左一右各坐一人。
其中女的祁知年认识,是那个圣女!
男的,哪怕是坐着,也看得出来个子极高,相貌可用一词来形容:器宇轩昂,这就是祁淮的师兄许言吧?
他们俩坐那儿一动不动,看到他们回来,眼睛使劲儿地眨,却是说也说不出话来。
祁知年明白了,他们俩也被祁淮点穴了!
祁知年不由道:“活该!”
他们俩听了此话,眼睛更是眨得快要抽筋,祁淮道:“师兄与圣女是怎么招待我的,我也只能双倍招待回你们了,程渠,将师兄与圣女挨在一处。”
“好嘞!”
程渠上前,将他们俩紧紧推到一起,使得他们俩脸贴脸,身子挨身子。
祁淮笑眯眯:“我待你们已是很优待,二位还请慢慢享用。”
说罢,祁淮便领着祁知年去了后头屋子补觉。
祁知年追问后才知道,为何会如此,也才知道那晚祁淮是怎么被点的穴。
若不是自己恰好亲了祁淮一口,再碰到那啥,祁淮也会一直这样顿住不能动呢……
他越发觉得祁淮这么做再没有更好的了!
不知许言与圣女后来是怎么商量的,反正等祁知年醒来的时候,他们俩已能如常行动。
祁知年刚从卧房出来,到前头找祁淮,许言师兄便扑过来,拉住他的手臂,眼泪汪汪:“知年小兄弟,师兄我知道错了哇,你快替我求求情,快!”
许言师兄长得高高大大,这么一扑,哭得梨花带雨的,祁知年都看呆了。
祁淮冷笑:“别吓坏孩子,出来!”
“呜呜呜——”许言装哭,死活躲在祁知年身后不愿出来,“你就饶了我这回吧!我真的知错了!”
祁淮上前,一把将他拉出来:“师兄,我这是为你好,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曾娶妻,我看你与圣女也是郎才女貌,两人早已暗度春风,成亲不正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许言吓得“嗷嗷”直叫:“我可不敢娶那妖女!什么暗度春风!那就是个狐狸精,我就是个炉鼎!”
祁知年听得迷迷糊糊的,到得这句“炉鼎”,才明白大概是个什么意思。
祁知年面皮薄,不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祁淮将许言一脚踹出去:“滚回屋里收拾干净,回头我们就上门去提亲!”
许言哀嚎,到底是老老实实地回了屋子。
没人了,祁知年急急道:“这样也不好吧,虽然他们俩作弄我们,是不对,但姻缘这种事岂能强求?”
祁淮这才笑:“早与你说,游族民风开化,圣女压根不在意这些,许言若真不愿意,那晚他早逃了,他心里乐意着呢,我这是在帮他!”
“好的吧……”既然祁淮这样说,祁知年也就不再多问。
不等许言出去,次日圣女倒是先上门来,带了一大堆的礼物,一部分是用作赔礼用,圣女正式对祁知年、祁淮道歉。
说实话,当时是非常生气,祁知年甚至觉得自己永远无法原谅这个妖女。
事情过去后,倒还好,毕竟开始也只是个误会,圣女后来与许言师兄作弄他们,说到底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不过他们的性子便是如此,喜欢玩闹。
祁知年此时心情再好不过,当然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为难对方,很大方地收下圣女的礼物,这事儿便算过去。
却没想到圣女还有一部分礼物,是给许言的。
圣女大言不惭:“我允许你入我帐中,做我男宠!”
祁淮低头笑,许言却是涨得面色通红,大声道:“我们中原可没有这种说法!我们中原讲究的是一心一意!”
圣女更是反驳:“这是真当我外国人什么也不懂?你们中原人,不是最兴那三妻四妾?让你做我男宠,那是给你脸了!这叫男女公平!”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两人很快就吵了起来,祁知年旁观了会儿,纳闷地问祁淮:“许师兄若是不愿意,拒绝即可,何必还要这么吵呢?”
“是啊,你说这是为何?”
祁知年“啊”了声,笑得眼睛弯弯:“我懂了。”
看来许师兄还确实对这位圣女有意啊!!
后来也不知道许言与圣女是怎么商量的,突然地,他们便邀请祁知年与祁淮去参加他们的洞房礼。
祁知年目瞪口呆:“还有这么个礼?”
圣女哼声道:“那是,本圣女一声令下,多少美男子扑上来!洞房礼也是常举行的!”
“……”祁知年咋舌,很是感慨游族的民风之开化,再看许师兄,脸都快绿了。
祁淮笑出声,明显是在幸灾乐祸。
许言却已无心力上来找茬,回头不知又与圣女商量什么去了。
傍晚时分,他们再次回到圣女的领地。
再来这里,心境不同,祁知年也终于能好好欣赏一番,大小不一的帐篷置在雪地,顶上蒙了雪,落进夕阳的余晖里,像一个个可爱的雪人。
圣女的族人们似是已经知道她今夜要与许师兄办什么洞房礼,祁知年曾经也进过的属于圣女的帐篷,被布置得更喜庆,许言早已被拉去换衣裳,至于祁知年与祁淮,有侍女带他们去参观。
天渐渐黑了,族人们很快就点燃无数的篝火,映照得整片草原都亮堂堂的。
换好新衣的圣女走了出来,踩上一把椅子,高举手中酒杯,用游族话慷慨激昂地说了些话,族人们纷纷叫好,祁知年虽然听不懂,但也觉得很欢乐,加上他本来心情就好,也跟着叫好,祁淮则是笑出声。
圣女仰头,将那酒一饮而尽,又转身对许言说了什么。
许言不情不愿地也喝了。
随后圣女便跳下椅子,拽着许言直直走到篝火旁,祁知年正不解,不知他们要做什么。
已经有人开始敲鼓、奏乐,是很轻快、喜庆的曲子,身边的族人们更是欢呼几声,接着便手拉手地开始转起圈,祁知年还未反应过来,左手也已被人抓住,他低呼,祁淮赶忙抓住他的右手,他们俩已经被拽着一同转圈。
再看圣女站在正中央,也跳起了舞,她飞速地在原地旋转,满头小辫儿都飞了起来。
她还笑着伸手给许言,硬将许言也拉来一起跳。
大家围着他们俩又唱又跳,祁知年由开始的纳闷,到后来的乐在其中。
他跳来跳去,摆手摆得比任何人都积极,还使劲儿地摇着手中祁淮的手,祁淮纵容地看着他笑,随他拉着晃,跳到一半时,圣女便拉着许言去了帐篷内。
气氛更见热烈,很显然大家都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
众人这时终于松开手,开始自由地跳舞,却不忘鼓掌、唱歌、叫好。
祁知年笑出声,扑上前去抱住祁淮,两人抱在一起,也在篝火旁旋转。
直到祁知年转得头都晕了,祁淮忽然将他抱起来,转身离去。
“嗯?我们要去哪里?”
祁淮大步抱着他走进另一个大红色的帐篷,祁知年还记得,这是他们昨夜“洞房”过的地方。
祁淮直直走到床畔,将祁知年小心放到床上,笑道:“我们也凑个热闹,一同行个洞房礼。”
“……可是我们昨晚洞房过了哎。”祁知年小声道。
“洞房,自是不嫌少的。”
祁知年瞪圆了眼睛。
“此时想来,我们也该学学游族的民风。”
“例如?”
“例如,日日洞房礼,夜夜做新郎?”
“……”
眼看着祁淮已经倾身覆来,祁知年伸手撑住他的身体,问他:“那你要夜夜与谁做新郎!”
“你说呢?”
“所以我要问你呀!圣女虽是常做新娘,却都不是同一个人呢!”祁知年在意的是这个。
祁淮笑出声,低头便堵住他的嘴,直将祁知年亲得说不出话来。
祁淮才在祁知年耳边缓声道:“当然是与我的祁小郎君。”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加更啦。
明天就要回京了,我要开始收尾啦,剩下的应该不会超过10章了,后面会写到崽崽~
78 # 亲爹的愤怒
后来……
圣女连着几天, 夜夜做新娘,许师兄也夜夜做新郎。
至于祁知年与祁淮,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说不定比人家二位还要夸张……
终于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日子, 圣女可算是想起与祁淮比武一事,挑了个晴朗的天气,就在草原上,旁观者只有祁知年与许言, 他们俩痛痛快快地比了一场。
看得祁知年是心惊肉跳, 又热血沸腾。
祁淮的武器是剑,圣女的武器竟然是长|枪。
祁知年是真没想到,小小个子,长得更像江南水乡之人的圣女, 竟然使这样的武器,比武时, 圣女小小身体爆发出的力量更是令他惊奇。
当然啦,在祁知年心中, 肯定还是祁淮最厉害!
在这里, 唯有圣女与许言知道他们俩的真实身份,为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天,祁知年还是作女子打扮, 祁淮穿得也还是游族的服饰, 也戴着假胡子。
看起来甚是粗犷, 偏那长剑一上手, 祁知年立刻就能想到当初香雪海初遇。
祁淮永远是他心目中那夜仿佛从天宫走出来的神仙郎君。
结果自然也是祁淮赢了。
圣女很有些不服气:“明年再比!”
祁淮收起剑, 笑道:“明年我可不一定还有空。”
圣女气得用游族语又“呜呜啦啦”说了一通, 再道:“技不如人,我认输!到时候但凭你吩咐,这次也多谢你相助!”
“客气,本是你我之间协议,互相帮助。”
圣女朝他拱拱手,祁淮也拱了拱手作回礼。
圣女转身便走,边走边道:“我便不送你们了,一路走好!”
许言眼神复杂地目送圣女离去,祁淮问:“师兄不追过去?”
许言冷笑:“我中原男子,岂能给人做男宠?!”
祁知年小声在心里道,其实他觉得许师兄这些天做得还挺开心的……
话虽如此,次日,祁知年与祁淮离开时,许言已经不见踪影。
祁知年好奇:“许师兄是已经走了,还是?”
祁淮笑:“你说呢?”
祁知年偷笑:“我就知道他舍不得的!”
“师兄这些年为了助我,奔波来去,做着他根本不喜欢的事,他也该享享清福,我劝他在此地再多留些时候,好歹转了正,再回去找我。”
祁知年笑着点头:“此言不假!”
祁淮揉揉他的脑袋,抱起他放到骆驼上。
这几日草原上风沙大,圣女给他们准备许多骆驼,送他们去边境。
祁知年还是头一回骑骆驼呢,他与祁淮一前一后,摇摇晃晃地,他只觉得有趣极了,到得边境时,祁知年又回头看了眼身后,其实那片草原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
但只要回头,仿佛一切都在眼前。
祁知年想,他会永远记住草原上的帐篷、篝火,漫天的星星,那条温暖的溪水,小小的石洞,彻夜燃烧的火堆,与他吃过最好吃的,祁淮亲手捉来、料理与烤的鱼。
以及他们那么多次的洞房。
祁淮看出他眼中的不舍,将他搂得更紧些,问他:“很喜欢这里?”
“嗯!”祁知年点头,“草原上的天空好蓝,放眼望去,看也看不到边际,人霎时就变得好小,同样地,烦恼也可以变得那样虚无缥缈,仿佛天底下再也没了烦恼!”
“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时候,我再陪你来,便是住上一年两年也无碍。”
祁知年再点头:“好!!”
他也相信,等待着他们的,一定是越来越好的未来。
回到中原的地盘,祁知年与祁淮都换回原本的装扮,也都回到现实中。
即便不去打听,祁知年也能从人们口中的议论得知近来发生的事。
太子原本并没有着急回京,他想做好一切准备再回京,十万大军他都打算带回去,以防他的兄弟们作乱,偏偏这些大军都隶属于不同的州府,不同长官又各自有上司与效力的势力,或是某位皇子,或是某位宰相。
太子毕竟没有正式登基,无法统领全部,能利用的也只有彼此信息的差异。
然而祁淮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京里早就知道皇帝驾崩的事儿。
试问这种情况下,有谁还忍得住?
二皇子原就势大,若不是前阵子被踩下去,他在朝中甚至比太子更说得上话,这几个月监国下来,他的形势再度好起来,他一方面稳住宫中,早就命人围住皇后的坤宁宫与太子的东宫,另一方面联手其他兄弟,允诺他们好未来。
其他皇子本就比不得他们俩,有那愿意赚个从龙之功的,便被二皇子派去“接”父皇的遗体与太子回来,不愿意的,也都已被二皇子囚禁。
二皇子本还担心长公主,长公主直接大门一关,自己给自己的大门上了锁,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是摆明了不管事,二皇子觉得这倒也好,长公主是聪明人,到得最后争那个位子时,她自会知道要如何做,他需要的本就只是长公主的一个意思罢了。
二皇子最担心的其实是赵初瑾,他依旧跳脚跳得欢。
偏他全都跳在明面上,与几位宰相关系也不错,身边的亲卫身手了得,便是杀,也杀不死,二皇子暂时还不能拿他怎么办。
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太子那里。
只可惜皇太孙赵锦,也被太子给带走,否则倒能拿来做文章,不过这也是个好事儿,这样他岂非有机会连着太子与太孙一同弄死?
两方各有各的心思。
太子那里却也很是焦躁,因为他至今没有找到汪顺。
汪顺是他父皇贴身的太监,打小就伺候在身边的,谁知道的也没有汪顺多,偏偏这个汪顺消失了!
太子已命人到处寻找,找到现在都没找着人。
太子当初进那破庙时,检查了又检查,没有他人,难道当时汪顺成功溜了?
万一汪顺真的是溜了,到其他皇子那边胡说八道,该如何是好?!
太子还没找着汪顺,他的那些兄弟们就来了,还带着不少官员,各部都有。
他们当然是一个劲儿地要太子给个说法,父皇好好的,为何就这么死了?又说,没有父皇遗诏,他们兄弟不可能同意太子登基。
也怪太子,当时事急,他还真的忘记伪造诏书,等他想起来,已经有那么多人瞧见皇帝的死,早就来不及。
没有诏书的话,确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太子不得不与他的兄弟们扯皮,直扯到祁知年与祁淮都回来的这天,他们虽已返京,却还在扯,甚至太子几乎是被他的兄弟们强制带回京的。
就连祁知年都有些无言以对:“他既有这个心思,怎会连诏书也不提前准备。既然没有诏书,解决了事情后,就该带着十万大军立即回京,杀得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才是。他是嫡长,先天占优势,到时他必能顺利登基,偏偏这么一拖——”
“他若是做到你说的这些,还能当了三十多年不受宠的太子?还能被他的兄弟们这般威胁?”
祁知年小小的人儿叹得口气,又笑:“我就是说一说,他们这样折腾,对我们来说才是好事呢!”
祁淮与他共骑一马,听了此话,扯了扯缰绳,说道:“倒也不必担忧,总归还得是太子登基,也就这几天的事儿。”
他们就悄悄地缀在太子们的身后,前后隔着几十里路,离京都也就剩下两三天的路程。
祁淮既然这样说,便说明他们同样有安排。
祁知年想了想,问道:“你说,二皇子兴许已经囚禁皇后与太子妃他们,太子若是登基,二皇子必会被贬为庶人,圈禁致死,这些此时要挟太子的皇子全都逃不掉。你还说,太子当不了太久的皇帝,那到时候,谁又来当这个皇帝?”
祁淮心中一动,反问他:“你觉得谁当皇帝好?”
“我哪里知道,我又不在朝中为官。”
“就我们俩说了玩儿。”
“唔,我觉得赵锦人挺好的,还有郡王爷人也不错,可是我不相信郡王爷真的是先帝的儿子呢。”
“话不过就是人那么一说。”
“也对。”祁知年很快又笑开,“总之,哪怕赵锦不成,皇室还有那么多后代,总能找到个好的来继承皇位吧?”
“你就没想过,我也可以坐那个位子?”
“你?!”祁知年不可置信地回身看他,笑出声,“你才不会干这种满是束缚,还累死人不偿命的事儿呢。”
祁淮也笑,倒也是,他确实不会干这种事儿。
祁知年拍拍他的手:“你也不必为此糟心,再差总也不会差过太子他们,车到山前必有路。”
祁淮点头:“正是如此。”
关于到底谁来当皇帝的话题便到此为止,祁知年与祁淮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赶路。
果然在离京都还有一天路程的地方,太子的大军忽然停了下来,程渠他们偷偷去打听,回来禀报说:“郡王爷来了,说是迎接新帝回京。”
“……”祁知年目瞪口呆。
祁淮笑出声,与他道:“我早与王爷商议好此事。”
“我没想到居然是王爷过来迎接什么新帝……”
明明先前跳得最欢的是赵初瑾,不过祁知年也能理解,正是因为赵初瑾跳得那么欢,惹得太子看他跟眼中钉,二皇子不相信赵初瑾的同时,也相信赵初瑾不可能去拱太子上位,在所有人眼中,赵初瑾也是那个想要登上皇位的。
是以赵初瑾我行我素地出城来接太子时,二皇子略思索一番,并未阻拦。
二皇子虽是坐阵宫中,皇后与太子妃都在他手上不假,但他无兵可用,精兵先前全部跟着去了西北,他身边剩下的根本不堪一击,是以他也不敢正面迎上。
在他看来,赵初瑾铁定是去找太子晦气的。
赵初瑾毕竟是有封地的郡王,有一队属于自己的精兵。
太子到底也把跟着去的一万多的兵力给带了回来,兰渝与先前带去的一万还留在临牧处理后续事情,太子没有军令,又尚未登基,无法统领全军,又有其他皇子从中作梗,剩下的那些军队全已回到原籍。
二皇子与太子如今也就是半斤八两,他希望赵初瑾能与太子先打一打,回头他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当然,若是赵初瑾有其他心思,其他皇子都在,必是容不得他得逞。
二皇子自认为此计很妙。
其实别说是二皇子,便是祁知年听说赵初瑾来了,第一反应也是,赵初瑾会否也是为了皇位来的?有血脉联系在,祁知年天生喜欢亲近赵初瑾是不假,但对于这样的一件事,任何正常人都会如此分析。
好在他一早知道祁淮与赵初瑾之间也是有合作的。
再听祁淮如此说,才相信,赵初瑾真的是来迎接所谓新帝的。
祁知年都这样想了,可想而知太子他们瞧见赵初瑾来了是何场景。
太子是气得脸色铁青,其余皇子则是热情地上来与赵初瑾打招呼,赵初瑾前脚还在笑着与他的便宜侄子们说话,后脚突然脸色一变,怒道:“还不把他们速速拿下!”
说时迟,赵初瑾话音尚未落,他身后的几位亲卫突然就猛扑过来,制住几位皇子。
众人大惊,纷纷慌了,包括太子。
还没来得及质问,赵初瑾已经上前一步,郑重对太子行礼:“还请陛下速速回京,二皇子在京中作乱多日,宫里皇后娘娘与太子妃都还等着您呢!”
当时大家就都傻了眼。
直到太子被赵初瑾催促着护送回了京,赵初瑾还竭尽所能地帮他与二皇子对峙,拿下二皇子后,帮太子在百官前正名,又请出闭关的长公主,再得到所有二品以上的官员,尤其是几位相爷的认同,恭请他上位。
太子其实还没能回过神。
名分是有了,但真正行登基礼总要挑个良辰吉日。
太子有心做戏,也想做出个“仁君”的假象,又是带着先帝的遗体回来的,自己先是痛哭不已,哭自己对不住先帝,没能保护先帝,非说要为先帝戴孝二十七个月,不愿登基。
大家劝了几轮,他都不答应。
那就选个折中的法子,二十七个月铁定不成,一个月太子又觉得太少,最后商定为三个月。
太子才松了口气,他自己心里有鬼,毕竟是他亲手弑父。
先帝的葬礼要好好准备,要持续许久,再者还有带回来的游牧大首领阿克苏,暂时还留在城外,会选个好日子,直接游街献俘,叫大家都看看这个俘虏。
又有一众皇子等着太子收拾,可以说,光这些事,就够太子折腾至少三个月。
赵初瑾将人送到后,便识相地出了宫。
长公主也带着还在养伤,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的“祁淮”回长公主府。
太子无法信任他们,立即派人跟踪他们,长公主心中冷笑,若非她察觉不对,私下里逼问赵初瑾,赵初瑾与她说了些可以说的,她才不愿来演这场戏。
回长公主府的马车上,长公主看着安静躺在那里睡着的“祁淮”。
其实她从前也见过祁淮的替身,这却是她头一回怀疑此人到底是不是祁淮。
无他,只她知道,她的儿子一定会记得给自己留后路,更不会真为了太子这样的小人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心中一旦觉得不对,便越看越不对。
好歹是母子,若从细微处观察,还是能察觉到些许。
长公主看向马车车窗,心道,也不知祁淮与祁知年此时在哪里。
祁知年临走前,便已说定,若是一直没有信递来,那便说明他一切平安。
现在看来,恐怕是平安的?
但愿他找到了祁淮。
至于赵初瑾,他离开皇宫后,直接回京中的王府。待到夜里,才在亲卫的掩护下,甩开太子派来的人,去了每次与祁淮议事的那个小院儿。
祁淮走前与他商议,待到太子他们回来,离京都还有一日路程时,他便跑这一趟。
他也按照祁淮的意思做了,该办的事儿都办了,他现下只担心一样。
那就是祁知年。
祁知年一去虽是没有音信,说明是安全的的,但那么远的地方,又看不着,谁能不担心?
也是祁淮说,若是太子回来了,他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赵初瑾琢磨着,祁知年若顺利找到祁淮,此时定会在一起吧?
赵初瑾越想越急,好不容易到得小院儿,看到里头亮着光。
他兴奋又紧张,深吸一口气,速速从暗门进了小院儿。
院子的正厅里,祁知年正在问祁淮:“我是明天,还是后头回家呀?我想我娘了,又怕刚好这几天回,京里正乱,要吓着我娘,我——”
门上有影子一晃,厚厚的门帘被人掀开,有人疾步走进,带进冷风,烛火都不禁跟着晃了几晃。
“王爷!”祁知年立即惊喜地起身,“王爷你怎么来了!”
赵初瑾大步走到祁知年面前,与他离有三步的距离,将他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见他没有缺少任何一点,气色也好,心情看起来更是极好,这才大松口气。
他笑:“看来你这一趟走得还挺高兴,想必见识颇多?”
“是!!王爷!我这一趟收获可多了!!”
赵初瑾也高兴:“快与我说说。”
说着,赵初瑾便拉着祁知年往椅子走去,连带着瞥了眼祁淮,看在祁知年齐齐整整的份上,他先不与祁狗计较。
祁知年已经迫不及待:“王爷,若说这一趟,最大的收获便是,我与祁淮在一起啦!!!”
祁知年兴奋地立即先将这件事告诉赵初瑾。
毕竟赵初瑾是他身边唯一好男风的人,而且当初还是赵初瑾点拨了自己呢!
祁知年很感激他的!
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祁知年认为赵初瑾一定也会为自己高兴!
哪料,赵初瑾听了这话却是僵住,且立即狠狠回头看向祁淮。
便是祁淮也未想到祁知年竟是直接开口,面对赵初瑾的怒视,他“咳”了声。
赵初瑾见他这这副狗模样,更是生气,恨不得踹他几脚,脚都抬了起来,瞧见祁知年不明所以的模样,他又硬是将脚收回来,将祁知年往门口处扯了扯。
离祁淮远远的,他放低了声音问:“已是一起到哪种地步?”
祁知年听他这样问,还当他确实非常关心,有点不好意思,到底还是很骄傲地,眼睛晶晶亮地小声告诉他:“我们睡啦!”
赵初瑾深呼吸,努力好几个来回,还是压不下去那股火。
“祁狗!!!”赵初瑾回头就朝祁淮冲去。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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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 发现
祁知年不太理解, 还有些怔愣,只见赵初瑾已经冲到祁淮面前,抬起长腿就要往祁淮身上踹, 祁淮竟也不躲, 像是要挨了这脚。
他心中更觉得奇怪,赵初瑾因为冲得太快,那脚也抬得更高,猛地一抬, 人就要往后仰。
“王爷!!”祁知年慌忙上前, 从身后去接他,祁淮也及时伸手,拽住赵初瑾。
赵初瑾站稳,话不多说, 还想抬脚踹,刚动了下, 就痛得他“嘶”出声来。
方才用力过猛,这是闪着了腰, 赵初瑾险些再次倒在地。
祁知年赶紧扶住他, 赵初瑾痛得已经龇牙咧嘴,却伸手怒指祁淮:“祁狗, 你!你!”
“王爷,您先别说话了, 坐下歇歇吧。”祁知年扶着他要往椅子上引。
赵初瑾哭丧着脸:“我这腰直不起来了。”
祁知年也很郁卒。
可是即便如此, 赵初瑾也不忘继续瞪祁淮, 祁淮要扶他, 也被他打开手。
祁知年劝道:“王爷, 您与祁淮可是有什么误会?若有, 稍后你们再谈,现下还是赶紧找张床先躺下吧!”
“老子自己走!!”赵初瑾说着,雄赳赳地挪了一步,又痛得不得不停下来。
祁淮再伸手:“我来。”
“祁狗给本王滚!!!”
祁知年叹气:“王爷,都什么时候了!您就让祁淮来吧!您的身体要紧啊!”
赵初瑾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丢人归丢人,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他,最后只好任由祁知年与祁淮帮着一左一右架起来送到卧房中,祁淮也是习武之人,又经常受伤,这些小病小痛他还是知道怎么处理的,身边也有药油,他叫赵初瑾趴在床上,取了药油来想要帮他抹。
赵初瑾坚决拒绝,祁知年要来,他又舍不得叫祁知年动手。
祁知年都要哭笑不得:“不过抹个药油而已。”
“揉开要很大的劲,你做不来。”
最后还是赵初瑾的亲卫来帮他抹药油,在祁知年面前,赵初瑾这个做爹的很是要脸,非得等到祁知年与祁淮出去了,他才解了衣服抹药。
站在廊下,祁知年好奇:“王爷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怨?”
“说来复杂。”
祁知年便猜测,估计还是那些阴谋阳谋的,人与人合作哪能没有摩擦呢,更何况是这两个性子截然相反之人,都是天之骄子,谋划的又是此等大事,他没有再往旁的地方想,又劝他:“王爷也就是性子外放了些,没有坏心的,你们不要再吵架啦,待他身子好了,你们好好说呢!你也别故意气他啦!”
祁淮吃味:“在你心中,他到底比我更重要。”
“噗。”祁知年笑,“你还能吃王爷的醋?王爷是我很敬重的长辈,你却不同。”
“那我是什么?”
祁知年面皮薄,不想说,祁淮追问,祁知年只好踮起脚,在他嘴边亲了亲,又站回去,笑问:“你说呢?”
赵初瑾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停在门外,便问:“他们俩还在门外?”
“是。”
“站那儿干什么呢?”
“属下去瞧瞧。”侍卫大哥放下药瓶,悄溜溜走到门后,刚要一探究竟,就见国公爷正要弯腰去亲祁小郎君。
哎哟喂,他吓得赶紧又回去。
“怎的回来得这样快?他们俩在干什么?”
“咳咳……”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
“属下瞧见国公爷在亲祁小郎君……”
赵初瑾顿了顿,“祁狗!!!”,差点又要奋起,无奈老腰不配合哟。
安郡王只能喊着痛老实趴回去,心中已经想了一百种杀祁狗的法子。
次日,祁知年一大早就来看赵初瑾,赵初瑾态度极好,笑得清清朗朗,问他一路见闻,祁知年讲得高兴,他笑得也更高兴,时候差不多,便催祁知年赶紧回家。
“我再陪陪您吧。”
“我在这里还不知要躺到什么时候,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别叫你家人担心。”
实际一夜过去,赵初瑾的腰已经好了太多,他只是想避开祁知年单独找祁淮算账。
祁知年想想也是,他也得回家去了,他很想念姜七娘。
赵初瑾再道:“就叫国公爷留在这里陪我吧,恰好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商议。”
祁知年点头,也劝他:“王爷,不论是什么事,你们都好好说呢,我相信总有解决办法的!”
多么可爱啊,这么可爱的儿子就被祁淮老狗给祸害了。
赵初瑾心中只有更恨的,面上却是笑着继续点头:“一定,你放心,我们可都是长辈,怎能叫你们小辈看笑话?”
他说得很有趣,祁知年被逗得笑出声,再陪他半个时辰,又被赵初瑾劝了许久,祁知年这才起身离开。
祁淮当然不便与祁知年一同进城,毕竟京里已经有了个“祁淮”,而且他也知道赵初瑾将祁知年支走的原因,无非是找他算账。
他也确实需要“讨好”一番赵初瑾。
祁淮将祁知年送出小院,目送他们一行远去,才又回小院。
才刚进了房门,赵初瑾问:“他走了?”
“是。”
“祁狗!!!!!”赵初瑾直接一把匕首扔出来,祁淮躲过去,赵初瑾又扔来一块石头,也不知道从哪里淘到的,祁淮再躲开,走到床边,诚心实意道:“王爷,您瞧,事已至此,您不如就应了此事。”
“滚!!!你这叫什么?叫趁人之危!孩子那么惦记你,不远千里地去找你,结果你就是这么干的!我是多么信任你,才允许他过去!”
“王爷,孩子大了,您也要尊重他的想法。”
“快滚!!!”
“那王爷到底是要我曩荤在这里赔礼道歉,任你打骂,还是要我现在就滚?”
赵初瑾也噎住了。
要他看着祁狗在跟前晃,他烦,可要祁狗就这么走了,他也烦!
祁淮眼中有笑意,走到一旁,认真拎起茶壶倒了杯茶,回头走到床边就要跪下。
“打住!!!”赵初瑾惊得差点又要蹦起来,结果又给闪到伤处,痛得“嗷嗷”直叫,再趴回去,郁卒道,“祁狗你一定是故意的!你是看不得我好过啊!”
祁淮有苦难言,他是诚心要跟这位岳父友好相处,也是诚心想要敬茶。
只怪赵初瑾对他偏见太深。
赵初瑾的侍卫过来,按照祁淮的指使,给他一通按摩,赵初瑾才好了些。
侍卫下去后,赵初瑾咬牙道:“祁知年的事儿,咱们回头再说!祁狗,我不会那么容易就任由你将他给骗走!先说眼下的事!”
“……”祁淮知道赵初瑾就是在拖延时间。
但眼下也就只好先这样,赵初瑾终有一天也会同意的。
想到这里,祁淮问:“你依旧没有与他认亲的心?”
赵初瑾怔了怔,沉声道:“孩子过得开开心心的,何必知道这些糟心事儿。”
祁淮建议道:“他是个心胸开阔之人,有些事与其瞒着,不如原原本本告诉他,他会自己做选择。”
“……再说吧。”赵初瑾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继而便问,“我都按你说的做了,太子这些天也没空管我这边的事儿,最慢下个月,我也会离开京都回封地,接下来还有什么要做的?你仔仔细细地都与我说了。”
祁淮与他一通商议。
赵初瑾都应下,最后强调:“千万别让我当皇帝!”
“知道了。”
说完事,赵初瑾继续抹药油,祁淮离开房间,往前厅走时,再想到由谁来当皇帝这件事儿。
皇太孙赵锦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也算是皇帝一窝里唯一他看着觉得不错,堪称是受长辈拖累的人,重要的是赵锦对祁知年也很关照。
原本他觉得若是实在不成,赵锦当皇帝也可。
只是这些日子打听到的消息,好像自从太子回京后,至今赵锦都没有再露过面,祁淮宫里是有人的,说是太子并未囚禁他,是赵锦自己不愿出门,还说赵锦近来情绪很不对,常常长时间地盯着窗外独坐、发闷。
祁淮有些想不明白赵锦为何会突然如此。
那天太子杀皇帝时,他记得赵锦是不在的,不至于亲眼见到太子弑父,难道是太子其他地方露了馅,被赵锦发现了?
赵锦难得心底比较良善,若真是这个原因,还算说得通。
祁淮想过便罢,说到底,即便赵家真没人能当皇帝,还有赵初瑾托底。
你若要问,祁淮不是答应赵初瑾绝不会让他当皇帝?
啧,祁淮对祁知年之外的人说的话,怎能完全相信。
祁知年从小院儿离开后,回到官道,正午时分到达姜七娘家中。
家里人见他回来了,都是欣喜异常,忙不迭地来欢迎他,祁知年也很高兴,一边往门里走,一边道:“娘用过午膳了吗?”
下人笑道:“今日家中有客,这会儿恐怕还在吃席呢?”
“有客?”
祁知年倒很好奇,他娘可是从不与人来往的,甚至恐惧与人来往。
到了姜七娘的院中,祁知年见到她的客人,是位很端庄的夫人,还带了她才五岁的女儿。
姜七娘与她谈得本就很愉悦的模样,见到祁知年便更为激动,又为祁知年介绍那位夫人。
是姜七娘小时候的朋友,姓李。姜七娘六岁时,生母过世,在这之前也过了几年好日子,这位李夫人是隔壁另一家侯府的庶女,两人身世相似,性子又都很文静,成了朋友。后来姜七娘常被欺负,她也常常想着法子接济姜七娘。
她比姜七娘还要大两岁,早年嫁去金陵,两人多年未见。
今年新帝登基,急需新鲜血液,她丈夫便被召回京都,她一回来便来看姜七娘。
祁知年与她拜见过,便坐在一旁听她们俩寒暄。
祁知年已不是小孩子,也跟着祁淮见过不少世面,其实他看得出来,这位李夫人有些巴结姜七娘,只是姜七娘完全意识不到,还当她是小时候关照过自己的姐姐。李夫人偶尔会提到长公主,姜七娘便很高兴,告诉她长公主殿下到底有好。
李夫人便会追捧得更为自然与热情,姜七娘也只会更高兴。
祁知年观察着,面上不显,也在淡淡笑。
世上的人有几个不为名利奔波,姜七娘没有朋友,李夫人虽然来得有目的,也确实对她还算不错,是姜七娘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好人之一,他又何必打扰。
只可惜,他还不够强大,来日若是他人会因为自己来巴结姜七娘,捧着她,那多好。
为此,他也会努力。
说话间,那位夫人的小女儿晃晃悠悠走到祁知年面前,双手扒住他的膝盖,仰头对他笑。
祁知年也对她笑,拿了桃酥小声问她吃不吃。
她点点头,头上两个小揪揪系了金铃铛,直响,非常可爱,祁知年将桃酥递到她嘴边。
她却没吃,依旧看着祁知年,糯声道:“哥哥,好看!”
祁知年愣了愣,失笑:“谢谢你呀,你也很好看。”
“哥哥最好看!”
这下屋子里的大家都笑了起来,李夫人朝她伸手:“快来,别缠着你知年哥哥,来娘这里。”
“要哥哥,要哥哥~~”小女娃依着祁知年不肯走,她还朝祁知年伸手,“好看哥哥,抱抱我!”
李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起身要来抱她走,她立即伤心地哭起来。
祁知年伸手拦住:“没事没事儿。”
说着,祁知年就将她给抱了起来,她高兴得咯咯直笑。
李夫人无奈道:“这孩子是我三十多岁才得的,家中唯一的女孩儿,她爹都给惯坏了。”
姜七娘温柔笑道:“姐儿生在你们家,便是再娇惯也无碍,将来有父母兄长为她做主呢。”
这倒也是实话,李夫人很显然很喜欢听,笑着也看向小女娃。
她便在祁知年怀中笑得更高兴了。
她并没有老实太久,毕竟是小孩子,很快她就无法忍受在屋子里待着,叫嚷着要回家,她娘却显然还想继续与姜七娘叙旧,不答应,她哭出声来,祁知年见不得小孩儿哭,尤其是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他道:“夫人若是放心,不如我送她回家吧,顺便还能带她在路上转转。”
说实话,李夫人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早就从姜七娘口中知道,这位祁小郎君身边的侍卫来自英国公、长公主,哪个不是一等一的身手,他们自家也不过是普通护卫而已。
见祁知年这样喜欢她家姐儿,她也很自豪,将来还要倚靠姜七娘,自是乐见其成。
她还感慨:“年哥儿这样招孩子喜欢,不如早日娶个媳妇儿!”
祁知年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心中却道,他已经有媳妇儿啦!
姜七娘笑着温声道:“这样的事是急不来的,我都随孩子。”
李夫人立即道:“是是是,只是我着急想见到你家年哥儿的孩子呢,不知道得有多好看啊!”
姜七娘听了此话,不觉看向祁知年,祁知年本就生得好,此时低头在帮李家姐儿穿上小斗篷,恬静的脸上都是耐心,李家姐儿小小的一个娃娃都知道他好看,不再吵闹,而是乖乖任他穿斗篷,并仰着头盯看他。
姜七娘心中也想,是啊,若是他们年儿也有了孩子,不知得有多可爱。
她的年儿也一定会是位负责又温柔有耐心的好父亲。
直到祁知年抱起李家姐儿,要出门了,李家姐儿高兴得再咯咯笑。
姜七娘才回过神,暗中摇头好笑,年儿自己才是个孩子呢,这些事都急不来!
姜七娘叮嘱几句,祁知年便送小女娃回家。
小女娃活泼好动,来到京都好几天,这也是头一回上街,很快就被热闹的大街迷花了眼,又因为是陌生地方,变得很是乖巧,老老实实地被祁知年牵着手。
祁知年见她这样乖,便也不着急,陪着她慢慢逛,还买了许多女孩儿喜欢的玩具送她。
一大一小在街上玩,姜七娘家中,李夫人终于说得告一段落,准备回家,一打听祁知年还陪她家女儿在外头玩,她便笑着对姜七娘道:“不如咱们同去,我接我家姐儿,你接年哥儿。”
姜七娘仅是犹豫一瞬,便点头,实在是今天说得高兴,她心情好,胆子好似也大了些,只是坐在马车,想来无妨吧?
说走就走,两人都有马车,因着亲近,两人都坐在姜七娘的马车中。
这马车是祁知年赚钱后,替姜七娘新近置办的,姜七娘也很骄傲,告诉她的小姐妹,李夫人少不得又是将祁知年一顿夸。
进了城后,马车正慢悠悠地往祁知年所在的方向去,忽得听到车外一阵嘈乱。
李夫人立即问家中下人出了何事。
下人道:“回夫人的话,说是安郡王在街上出现哩,大家都想去看看王爷的风姿。”
李夫人掩嘴低呼一声,立即坐回来,与姜七娘低声嘀咕:“是那位断袖王爷!”
“哦。”姜七娘自小便胆儿小,倒是一点也不好奇。
反倒是李夫人有些兴奋,絮叨:“据说这位王爷长得极俊,才使得那么多男子为他要死要活呢!你见过不曾?”
姜七娘摇头,微笑道:“我从来不出门,上哪里去见。”
李夫人低声道:“我下去看一眼,你看不看?”
说话间,倒有了少女时候的娇俏。
姜七娘有些怀念,笑着也没有阻止她,只是摇头道:“我不去,你去的时候小心些。”
李夫人知道姜七娘的性子,直笑,又道:“我戴着帷帽去瞧,瞧一眼便好,断不会叫人家知道我是谁,哈哈。”
姜七娘也被她逗得笑出声,指了前方的街角:“我在那里等你。”
“成!”
李夫人戴好帷帽,带着自己的下人“呼啦啦”地便去了。
姜七娘叫他们的马车往那街角走,只可惜这位断袖王爷太过出名,路很快就被人群挡住,马车不得不被堵在路边,车夫沮丧道:“娘子,咱们过不去了。”
“算了,咱们便在这儿等吧,人过去也就好了。”
“是。”
过了怕是有一刻钟,外头人声更为杂乱,范嬷嬷掀起一角车帘看了眼,啧啧道:“乖乖,郡王爷名声真盛。”
姜七娘笑了笑。
范嬷嬷也有些好奇,索性便凑在这一角打量外头,马车到底高些,范嬷嬷很快便看到那缓缓驶来的华丽马车。
赵初瑾闪了腰,今儿才回来,本来太子的人肯定要怀疑,他索性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来了,还放出消息说是在城外胡闹一晚,伤了腰。
果然众人听闻这种传言,甚是激动。
他还特别搞了辆四周镂空,只蒙了软纱的马车,满大街的人都瞧见他是懒懒躺着回来的。
他还在车上放了香炉焚香,又叫了些人负责奏乐,一路弹着小曲儿回来,香气四散,倒是逍遥得紧,将“纨绔”二字表现得是淋漓尽致。
围观的路人,有骂的,有羡慕,也有佩服的,热闹极了。
姜七娘心如止水,只低头看摆在膝盖上的手,想着给祁知年新做的衣裳也就差几粒扣子了,今晚祁知年便能穿上身,想必很好看吧。
却听范嬷嬷忽地惊呼。
她看过去,纳闷:“嬷嬷,怎么了?”
范嬷嬷吓得立即要放下手中车帘,却已经晚了。
恰得此时,赵初瑾那华丽异常的马车从车窗外经过,风儿吹起他华丽马车上的软纱,姜七娘刚好看到赵初瑾那张漂亮得甚至过分凌厉的脸。
她脸色煞白,心脏差点就要停止跳动。
她伸手抓住心口,范嬷嬷立马扑过来:“姑娘!!!”
姜七娘已经倒在她身上,恐惧的泪水自眼中缓缓滑落。
姜七娘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竟是当今安郡王,赵初瑾。
*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正文不会写年宝和祁淮之外的其他人的故事哦,这里虽然提到,只是引出来下面的事。
如果有人好奇爹和娘的走向,我番外里会提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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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 夫君
当年被姐妹陷害, 骗到相公馆。
姜七娘唯一庆幸的是,她的姐妹们手段再下作,好歹也是侯府小姐, 自诩身份高贵, 这样下作的事情,她们也是头一回做,给她下药时,拿不准量, 再者她们也有些害怕, 灌药时手抖了,姜七娘只给灌了半盏。
因而在相公馆时,她始终是有知觉的。
她不想被她的姐妹们“捉奸”,她只能努力逃, 可是陌生的地方,她又能如何逃?
她胆颤心惊地躲在床下, 希望不要被人发现,只想等药效过去, 想办法地离开。
她那时候并不知, 这种药,即便能保你清醒, 但若没有欢好,那就永远无法散了药性, 而她也只会越来越难受。
后来她的那间空房间钻进来一人, 那名男子似是喝多了酒, 一进来就栽到在地, 神色已是混沌。
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瞬时便与床下躲着的她对视。
他爬起来, 勉勉强强走到床边,蹲下来抓她:“你是谁!给我出来!”
姜七娘吓得一直在发抖、在哭,而令她最为恐惧的是,药性渐渐上来了,姜七娘见那男子漂亮得过分,便当他是相公馆的人,以为他就是那个被姐妹们选中要与她一同出丑的人。
再后来,无论是如何的恐惧,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是先醒的,她被扔进来时,她的姐妹们帮她换了相公馆男子服饰。
醒来后,她不敢碰,不敢看,她打开门就逃,说来也奇怪,她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容易就逃了,可那天打开门后,走廊里确实一个人也没有,她不敢想太多,晕乎乎地就跑,溜去找范嬷嬷的路上,竟也没有人来追她。
而范嬷嬷竟也已出来找她,说是屋子里忽然被人抛进纸团,纸上写她有难。
她再胆小,也是侯府的姑娘,知道这很不对劲,害怕还有阴谋在等着自己。
可是那天直到遇到范嬷嬷,再一同回去,确实再没有人发现她,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就这么顺利地跑了。
这件事直到今天,她想到还会发憷。
这么多年,她也不敢多想,一直以为那名男子就是相公馆的小相公。
她倒在范嬷嬷怀中哭,不敢再去深思当年的事,范嬷嬷搂住她,也哭着安慰她:“不怕,咱们不怕,这么看来,他那天是故意在咱们面前露面的!他知道我们不知道,那我们就继续假装不知道好了!!咬死了不认!!!”
姜七娘直哆嗦:“他与年儿似是常有往来的,我从年儿口听说过数次。”
“现在想来,他恐怕早就知道,他是咱们小郎君的爹,对小郎君好些不是应该的?”范嬷嬷难得脑袋清爽一回。
“我怕他把年儿带走,不知为何,我这心中始终不安,害怕得很。”
“这么久,他也没有认亲,想必不会认的!!”范嬷嬷郑重道,“姑娘,这事儿,咱们真不必害怕!!”
“……”
姜七娘还有很多担忧无法说出口,这个人既然不是小相公,而是安郡王,那当初他自然也是受人陷害,她当时那么顺利地逃开,会否也是其中一环?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再想到安郡王赵初瑾的高调行径,她实在是害怕极了。
她就怕她的年儿要被卷入其中。
姜七娘已经无法再在此处待下去,找了个借口,她与范嬷嬷便匆匆回家。
为了不叫祁知年看出不对,她还叫人给祁知年带话,叫他直接去长公主府拜见长公主,在城里多住几日,长公主也一直惦念着他呢,他好好陪陪长公主再回来。
李夫人看到安郡王后,心满意足地去找祁知年,见祁知年真心喜欢她女儿,还买了那么多礼物,她也很过意不去,非要邀请祁知年去家中坐一坐:“不敢打搅你去长公主府上用晚膳,你就来家中喝杯茶,我与你娘亲是多年好友,你就跟自家侄子似的!我家中也有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与你一般大小,学问没一个似你这般,你也好去教教他们!”
盛情难却,祁知年便应下去他们家小坐片刻。
姜七娘交好的朋友实在太少,李夫人虽然也带有其他目的,对姜七娘起码是有关心的,他也愿意交这个好。
其实如今的祁知年,没有身后的祁淮与长公主,光是县试府试连着考第一的事儿,就很能令人钦佩,尤其是李夫人的丈夫,本身不是贵族,是寒窗苦读出来的文官,他们父子对祁知年都很友善。
喝了几盏茶,祁知年与他们聊得很投入,都忘了离开。
后来是门房那里有人传话,说是长公主见他还没回,派人接他来了。
李家人得知长公主府派人前来,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过分吹捧他,祁知年便觉得这家人当真可交。
尤其是李家姐儿,她是真的极喜欢祁知年。
祁知年要走了,她还抱着祁知年直掉金豆豆。
四五岁的小女孩儿,长得粉雪可爱,任谁也讨厌不起来啊,她追到门口,要祁知年保证往后还来找她玩儿,才依依不舍地放祁知年走。
长公主叫林姑姑来接祁知年,林姑姑见了这场景都笑。
晚上陪长公主吃过晚膳,长公主便叫他赶紧去歇息:“你这一天也没得闲,快早些歇了吧。”
祁淮没有跟她明说家里躺着的那个“祁淮”是假的,长公主本就已开始怀疑,再想到祁淮绝不可能放心让祁知年独自回来,这下也算是确认了。
因此她也没叮嘱祁知年去看“祁淮”。
祁知年却是惦记着“祁淮”,不论怎么说,他帮了祁淮很多忙。
虽说有做戏成分,也确实受了伤,于情于理,他都该去看看那个“祁淮”。
回屋子里换了件见人的衣裳,祁知年便赶紧去“祁淮”的院子。
家里只有祁知年与长公主知道真相,祁知年身边也没有带人,反正这里他熟得很,大家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祁知年静悄悄走到“祁淮”所在的院子,刚要进去,瞄到地上的影子。
他下意识地躲到假山后,是长公主与林姑姑走了出来,想必也是刚看过“祁淮”。
祁知年正要从假山后头出来,便听长公主叹气:“我算是看开了,祁家人反正也只剩淮儿,就这样吧,没孩子便没孩子吧,很多时候,生在名门望族也没有什么好的。”
“有些人家,好男风,人家也娶妻呢。”
“哼,那是旁人家,我家是决不许的。淮儿更不会答应。”
林姑姑跟着叹气:“奴婢是今日见那李家姐儿喜欢咱们小郎君喜欢得紧,小郎君呢,也喜欢,奴婢这心中吧,是真有些替他们可惜。”
长公主摆摆手:“罢了罢了,世上万事哪能皆如意,路是他们自己个儿选的……”
她们没有发现祁知年站在假山后,说着说着便走了。
祁知年却独自在假山后又站了许久,直到确定他们都已离开,才返回自己的院子。
他没有再进去看“祁淮”,否则长公主她们会知道他偷听的事。
夜里祁知年便有些睡不着,总是想起长公主与林姑姑的话,长公主是奇女子,遇到他们这样的事儿都能不在意,还允许他们在一起,他很感激也很佩服长公主。
但不可否认的是,也因为他们的话,他终究是有点愧疚与难受。
英国公府可不是那些阿猫阿狗的人家,数百年的望族,曾出过那么多耀眼人物的家族,到这一辈儿就要断了。
祁知年叹口气,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当然知道祁淮对他的心,他也绝不可能因为这样的事儿就放弃祁淮。
可能就像是长公主所说,世事总有遗憾。
再想起今日的李家姐儿,是真的可爱。
也不知祁淮喜欢不喜欢小孩儿,祁知年越想越多,又想到来日该怎么与姜七娘摊牌,这一夜几乎就没怎么睡,好不容易睡着,竟然还做了个怪梦,梦到他的被窝里突然爬出个小娃娃来,抱着他直笑,比李家姐儿还可爱呢。
祁知年也笑,甚至是直接笑醒的。
他嘴角还翘着,怀中仿佛还抱着那温软一团,直到瞄见帐外的烛火,他才明白过来,这是做梦呢。
他不禁觉得好笑,可能是因为今日与李家姐儿玩了大半天的缘故,又听了长公主他们的话,才做这样的梦。
他叹口气,后来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早上起来眼下都是青的,他只好推脱这是看书给看的。
长公主叫人给他滚热鸡蛋,又给他讲好好睡觉是多么重要的事。
“你就是少看一夜书,又能如何?身子虚了,一旦生病倒下,那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
祁知年喃喃应下。
然而这天夜里,他还是失眠了,烦心的还是那些事,时不时还能想到梦里的小娃娃。
说来也怪,往常做了什么梦,醒来是绝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的。
偏偏昨夜的梦里,那个圆圆滚滚的小娃娃,怎么也无法自脑中挥去,就连他脸颊上梨涡的位置,祁知年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索性坐起拿了卷书在灯下看,早上再起来,被长公主知道,再将他一通训,不许他夜里再看书,又道:“你每回都考第一,这院试定是没有问题,何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刚从外头回来,还是先休息几日再读书!”
说完,长公主又骂:“这个道理祁淮没同你讲过?一个小孩子,何必逼成这样!”
倒是成了祁淮的错,祁知年面色涨红,立即道:“没有,他一直都不许我太累的!”
“你们俩这是都一样,都容不得旁人说半句不是啊。”长公主话中还有调侃的意思。
祁知年羞赧地低头。
再到夜里,祁知年躺在床上又开始发愁,还是睡不着啊。
他想这些事情,忽然听到帐子外有小猫叫。
他立即起身掀开帘子,看到小兔子,一年过去,小兔子已经长大,如今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圆猫,姜七娘不能接触这些,祁知年不在京都的日子,小兔子都是在长公主这里养的,长公主很喜欢它。
小兔子跳上床榻,对他“喵喵”叫。
祁知年下床,弯腰去抱它:“你怎么跑来啦?”
小兔子冲着屋外直“喵喵”。
“想出去玩儿?还是要去一起抓老鼠?”祁知年开玩笑。
他反正没有睡意,便穿上衣服,披上毛披风,抱着它出门,顺着它的“喵喵”叫声,祁知年走到院落的一角,那墙上竟然用草绳挂了条鱼。
小兔子看到鱼显然就激动了,“喵呜”着只想往那跳。
祁知年紧紧抱住它,见那鱼慢慢下滑,他顺着草绳往上看,看到墙头坐着的祁淮。
对视后,祁淮朝他笑,这一看祁知年就认出来了,是祁淮,不是替身。
他愣了愣,立即高兴地上前,仰头笑问:“你怎么来啦?!”
不等祁淮回答,又嗔:“您翻墙头做什么啊!又不是没门让您进来呀!”
祁淮笑道:“毕竟府里有一个,我若是从正门进来,岂非把人给吓着了?”
祁知年笑着点头:“也是哦!”
原本满脸的愁容早就不见,反正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看到祁淮,祁知年就觉得高兴,就是想笑。
祁淮见他这小傻样,从墙头跳落地面,从祁知年手中拎起小兔子,放到地上,再将那条鱼往远处的草地里一扔,小兔子撒着欢儿地跑了。
祁淮则是双臂抱住祁知年,后背靠在墙上,低头先亲亲祁知年微凉的唇瓣,这才问:“想我不曾?”
声音低沉,墙角还有未化的白雪,光是这么一句话,祁知年的心就已开始“砰砰”跳。
祁淮便知他的意思,祁知年将脸埋进他的怀中,小声说:“我们两天没有见面啦。”
“是因为太想我,才睡不好?”祁淮虽是开着玩笑,抚过他眼睑的手却满是爱怜。
祁知年便知道自己每天失眠的事儿祁淮已经知道,他不好意思说什么想不想的,直往他怀中钻。
祁淮再笑,又将他的脸挖出来,低头便去吻他,亲吻之间低声问他:“不想我吗?嗯?”
说罢,再来吻他。
祁知年已经快要醉在他的亲吻与话语间,想要点头,脸却被祁淮牢牢捉住,根本动不了。
祁淮缠着将他一通吻,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祁淮将他搂到怀中,祁知年几乎以为下一刻,祁淮便会将他拉至屋中。
岂料祁淮只是轻抚他的后背,待到气息渐渐平稳,他又将祁知年的脸再抬起来,笑着说:“正月还没过,城门尚未关,去城外看灯如何?”
“……”祁知年面上便露出失望之色。
他以为他们要那什么呢。
他倒不是多么急色,他就是好喜欢那种完完全全与祁淮融合的感觉。
祁淮笑出声,祁知年不悦:“你笑什么呀。”
“你猜?”
“哼。”祁知年撇了他的怀抱,转身想走,又被祁淮拽回来,自他身后搂住,在他耳边轻声道:“从前入了山林,一闭关便是半年起,时光却过得仿佛指缝里流出的沙子。这两天四个时辰,才叫我知道,原来时间也可以过得这样慢。”
祁知年的身心全都软了、酥了、化了。
原来他们俩都清晰地记得没有见面的时间,不止是两天,还有四个多时辰。
祁知年翻转过身子,手臂攀住祁淮的脖颈,与之交换亲吻。
越亲越浓时,祁淮推开他,笑道:“快打住,否则今儿咱们可就看不成灯了。”
祁知年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倒也没有更羞愧,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他踮起脚,用力在祁淮的腮帮子咬了口,丢下个“哼”,这才站回去。
祁淮抚着脸颊连连感慨:“真是牙尖的小家伙。”
祁知年瞪眼睛:“你说谁呀!我是小家伙,你就是老家伙!”
祁淮失笑:“真不得了,如今越发不把我当长辈了。”
“你本来就不是我长辈!哼!”
“那你说说,你是我什么?”
“我,我——”祁知年说不出来,转身就准备跑,被祁淮及时捞了回来:“小家伙赏脸陪老家伙去看个灯会,好不好?”
祁知年“噗”地笑出声,这才点头:“既然你如此求我,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祁淮抱着祁知年跃上墙头,直接悄悄带着人出门看灯会去。
还是去年的护城河边上,祁淮想起去年祁知年的那盏灯,便问他:“你那字条上的‘他’是谁?”
祁知年当然还记得,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
祁淮丝毫没有干坏事的感觉,反而得意笑道:“你的那盏灯,被我给截了,那张字条至今还在我那儿放着呢。”
祁知年怔了半晌,气得不行,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最后只好狠狠踩他的脚:“你太过分了!”
祁淮另一只脚也递过来:“这只也踩。”
祁知年当然是立即踩上去,这下他两只脚便都踩在祁淮脚面,祁淮正好把他抱起来,祁知年低声惊呼,河边其他人诧异看来,祁知年搂住他吓得不敢动,浑身僵硬。
待到祁淮抱着他离开,他才吐出气,找不到法子,只好又用力咬了祁淮的耳朵一口,倒惹得祁淮又笑出声。
祁淮将祁知年抱到人少的阴暗处,将他抵在树干上,高高抱着,仰头看他,问道:“告诉我,那人是谁。”
“……”祁知年不说话。
“不说,我就要当众再亲你了。”祁淮吓唬。
祁知年还是不说话。
祁淮便真的来亲他,祁知年想着亲就亲好了!却刚好有几位小娘子提着灯嬉笑经过,祁知年不想被人看到他,一股脑儿地往祁淮怀中钻,祁淮不让他钻,非要问他是谁。
祁知年都快要被他气哭、急哭了,最后低声吼道:“还能是谁!还不是你!当时赵芜跟你搭话,我生气总行了吧!我不希望她嫁给你!才写了这些话!”
祁淮微愣,手也软了,祁知年将脸藏进他怀中。
几名小娘子经过,没有看到他的脸,祁知年大舒一口气。
祁淮则是感慨道:“我没想到,那时候你便已对我如此一往情深。”
“……”祁知年抬头看着不要脸的他,终于被气哭,却也没有真流眼泪,只是呜咽几声,顺便,祁知年又用力咬一口祁淮的颈子。
祁淮笑出声,祁知年越是哭,他越觉得高兴,他就喜欢看祁知年哭。
当下,祁淮也不看花灯了,抱起祁知年就走,祁知年生气:“放我下来呀!这又是要去哪里!”怕引起他人探视,他动作又不敢太大,脸被祁淮藏在毛披风中,祁淮抱着祁知年直接上了马车,丢下所有人,他将马车一路赶到城外的一片野林子。
四周一片静谧,偶尔能听到落雪声。
祁知年正要问来这里做什么,祁淮自车外进来,将车门堵得死死的,祁知年嘴巴半张,已经被祁淮狠劲吻住。
祁知年明白过来,惊道:“这是在外面!是在车上!”
祁淮却是抬眼看他,微笑道:“那又何妨。”
那一眼,满满的侵略性,却又格外的魅惑与明亮,祁知年被吓哭,这次才是真正的哭:“你太可怕了,呜呜呜……”
祁淮还在笑:“那你还喜欢吗?”
“……呜呜呜呜,我好喜欢。”祁知年将自己送到了他的怀中。
幸好这马车是特制,稳当得很,否则这样折腾,迟早得散。
马车中祁知年已经哭得嗓子沙哑,祁淮问他:“我是你的谁?”
“呜呜呜……”祁知年哪里知道什么啊,他已经听不清楚话了。
“说,我是你的谁。”祁淮逼问。
“呜呜呜……”
祁知年无力地哭。
“回答我。”祁淮继续逼问。
祁知年茫然中,想起脑海深处最清晰的回忆,他喃喃道:“是爹爹。”
祁淮顿住,黑暗中的眼神似饿狼。
祁淮放低声音,循循善诱:“我还是你的相公,是你的夫君。”
“呜呜呜……”
“来,叫我。”
“……呜呜呜。”
“乖,叫一声,就一声。”
哭泣着,迷迷糊糊的祁知年到底是开口,轻声唤了句:“夫君。”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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