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夫夫和养崽之道
秋末的日光晒得人暖融融的, 抓住这一缕最后的温度,江言把椅子搬到平台外,午后, 借着闲暇的时间,继续给小宝和撒特德缝制冬衣。
小冬衣做成开衫的样式,补上几个蝴蝶形状的扣结, 解开了张开胳膊就能穿上去,不需要幼蛇小宝往领口里钻。
这块兽皮是去年准备的,鞣制了几次,晒洗过,今年又晒了几遍,又暖又绒, 料子也软, 不会扎到小宝娇/嫩的肌肤。
用些羊毛做好填充, 骨针带着麻线缝制, 再末端打结, 展开小小的冬衣反复检查, 江言集中的精力逐渐涣散。
他忍不住去想撒特德会不会带小宝,幼蛇那样小,才一个多月, 跟着撒特德去巡视真的没问题吗
安全问题倒未担心,毕竟有撒特德护着……
阿乔的幼蛇襄, 从出生后至今为止, 很喜欢睡觉,也没见过襄跟阿武出去巡视过。
他漫无边际地想了许多, 放不下心, 无奈这会儿撒特德早就走远了, 想要跟上去看也不可能。
撒特德愿意带小宝倒让江言惊讶,毕竟撒特德看起来对幼蛇平平淡淡的,不说无动于衷,食物会为小宝特意准备,却不与小宝有过互动。
倘若那三次类似示威的震鸣也算作互动的话……
江言面容浮起无奈的笑意,收起心思,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制作冬衣上,又默默地低语几句,但愿那父子两一切安好。
秋空无云,半黄半青的树群看起来比往日多了几分萧条。
撒特德带着幼蛇小宝出现,直把同行巡视的蛇族兽人惊倒。
阿奇性子直,脑子里过什么,嘴巴上就说什么。
他问:“怎么那么小”
说话间,和幼蛇宝宝四目相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闪了闪,阿奇叹道:“真好看嗷。”
眼型和鼻子像言,又继承了撒特德的瞳孔特征。
幼蛇睫毛颤了颤,安安静静地把肉脸埋进兽父的脖子里,兽父黑锻子一样的长发把他半个小身子遮了起来。
阿奇挠挠头:“会害羞啦。”
兽人不再凑那么近,过了会儿,反应回来后唏嘘道:“乖乖,才出生的幼蛇就有了半兽形,得多厉害啊!”
普通的幼兽,得化出半兽形才能跟出来历练,撒特德和言的幼兽,太独特了。
阿尔问:“撒特德,幼蛇有名字了吗?”
撒特德:“江愿。”
阿尔就对着藏在发里的幼蛇唤一声:“阿愿。”
撒特德给幼蛇立了两次兽族威严,明白同族的强大兽人在与自己接触,幼蛇小宝抬起脑袋,嘴唇嘟起来,“啵”了一声,当做回应。
回应完,又立刻趴回兽父的脖子,大眼睛透过兽父的头发,静悄悄地打量丛林世界。
时值秋末,此时天清气朗,许多野兽出来觅食狩猎,为入冬囤积粮食。
巡视部落的途中,撒特德一行蛇族雄兽就遇到几次野兽群。
最多最凶的,就是栖息在水岸的那群独角牛了。
黑压压的一群,体积又大,至少二三十头。
独角牛敦实,浑身肌肉和力量,一角能踩死不少山兽,又仗着那支厉害坚硬的大角能贯穿比自己大的野兽,在丛林里横行霸道。
独角牛没抱团时,若蛇族结伴巡视遇到,有时会顺便把它们捕获了。
不过狩猎是狩猎队的活儿,负责巡视的兽人并不会常常干这事,耽误了巡视领地的时间就麻烦了。
蛇族这块区域的领地偏远,又有水源,这群独角牛才暂时栖息在此地。
一群独角牛碰见几个蛇族,纷纷聚集起来,避免被攻击。
阿奇搓搓手,眼睛都看直了。
“要不要想办法捉几头回去?”
为首的巨大独角牛喷着气,晃了晃脑袋上的大角。它们十分团结的抱在一起,行程包围圈,方便抵御和回击。
黑漆漆的利角就像一把刀,在秋日干燥的阳光下泛着光。
撒特德低头,瞥了眼趴在肩膀上的小宝。
弱小的野兽,包括兽人,当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兽时,会因为力量的不对等而产生惧意。
幼蛇小宝也不例外。
他还太小了,看见这样的独角牛群,肉软软的身子微微颤抖,尾巴紧紧缠住兽父的脖子。
小宝水汪汪的银灰色大眼睛眨了眨,感受到兽父的沉静的目光,虽然颤抖,去没露出怯弱的姿态。
旁边的蛇族雄兽也在观察小宝,怕把他吓坏了。
此刻见小宝睁大眼睛,一脸稚嫩神色的望着独角牛群,纷纷点头。
“够胆。”
“愿才出生一个多月,居然敢直视独角牛。”
阿奇问:“要打不?”
阿尔道:“我们还要去看北面的领地。”
阿奇分析道:“要不然我们继续巡视,等巡视任务结束再返回来,到时候这群独角牛估计就离开了,若有落单的,不跟着队伍走的,咱们就抓回去。”
阿尔:“……这样也可以。”
外出捕捉猎物的狩猎队去了很远的地方,给族人释放讯号,他们一时半刻也赶不过来。
于是,撒特德和阿尔继续从西边沿着北方巡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原路返回。
栖息在水边的独角牛群离开了,阿奇仍不死心,寻着气息一路赶。
他在领地外不远的边缘地带看到两头落单的独角牛,喉咙和胸腔震动,发出奇异的声音,连忙给族人释放信号。
同一时刻,又怕独角牛跑了,连忙上去与其中一头缠斗起来。
独角牛见只有一个蛇族兽人,没有立刻跑开,两头独角牛围着阿奇,试图把阿奇杀了。
撒特德和阿尔很快赶到,有了他们的加入,反制独角牛轻松不少。
不久,另外两名巡视完其他方向的族人也来了。
本就出于弱势的独角牛被活捉,阿奇甩了甩尾巴,咦了声,道:“这次居然没见血。”
过去他们捕捉独角牛,多少都会有些血腥。
几个兽族齐齐把目光转向死死挂在撒特德脖子的小幼蛇上,小宝大眼睛眨巴,瞳孔里闪过好奇,又带了几分奇异的色彩和光芒。
幼蛇不再趴着,而是从兽父肩膀上支棱起半个小身子,贴身的灰色小冬衣迎风招展,嫩嫩的尾巴衣摆处垂下,使劲一甩一晃。
阿奇道:“没见血,愿应该不怕吧!”
撒特德余光瞥了幼蛇一眼,和兽父对视,小宝昂起身子,嗓子里发出稚嫩的声音,类似蛇族的嘶鸣,和原先啵啵的口水音不同。
撒特德心知幼蛇已经被激起藏在骨子里的血性和斗意了,略微满意点了点头。
幼蛇还那么小,可以怕,却不能因为惧怕而怯懦地躲起来,丧失迎战的本能。
外出巡视部落的雄兽们捕回两头独角牛,在各地晒太阳的蛇族兽人纷纷来围观。
阿尔和族人们说了会儿话,看见撒特德带着幼蛇离开。
幼蛇静静地趴在兽父的肩膀上,目光仍然朝着独角牛的方向望。
和阿尔投来的视线碰到,小宝忙把脸藏汇兽父脖子,不敢了,乖乖抱着兽父的肩膀。
撒特德拐了道弯,在山谷里采集果子。
他的声音平静沉稳:“言喜欢吃熟透的果,要甜的,带些酸味。”
幼蛇小宝隐隐听得明白,悟出雌父喜欢吃熟果子的道理,细长的尾巴卷住一截树枝,把两个又大又软的果子勾进怀里抱着。
他的手太短了,另一只手还要攀住兽父的肩膀,差点抱不稳两个果。正急得准备晃尾巴,兽父帮他拿了一个。
小宝“啵”一声,抱住果子,尾巴贴着兽父的脖子蜷起来。
山洞下,江言把咩咩兽赶回羊舍,又给它们喂了几捆新鲜的野菜。
往日撒特德会在傍晚回来,这会儿距离傍晚还差些时间,他按耐不住地张望,这一看,还真望见了逼近的半兽人巨蟒。
“撒特德!”
江言迎了上去。
撒特德微微放低身躯,嘴唇触碰了一下人类的额头和鼻尖。
江言笑了笑,眸光落在一直肉手紧紧攀着撒特德肩膀的幼蛇身上。
小宝眼睛亮亮的,好像两颗微光闪烁的宝石。小短手一推,露出怀里比他小手还要大的果子。
江言把快掉下来的果子接在手上,对上幼蛇闪亮的眼睛,他问:“给我的?”
垂下的细细蛇尾卷住他的手腕,这就是小宝的回应了。
撒特德给了他另一个,没拿竹篮里的。
江言:“还摘了两个?”
他笑着捏了捏小宝的脸蛋,道:“回去再说。”
让撒特德一直躬着身体放低小宝和他互动也不舒服。
山洞内,江言倒了两杯温水,一杯给撒特德,剩下的小半杯喂给小宝。
还未恢复人形,巨蟒的蛇尾直接缠上江言腰腹,很有力量,江言放松身体,直接把重量往后靠都不会跌倒,稳稳的被尾巴圈着。
他发现小宝的冬衣有点皱了,捋顺了,又把小宝抱起来看。
小宝安静地随雌父摆弄,检查完这里看那里。
一番打量,幼蛇没什么伤,精神似乎比过去几日还好。
他问:“撒特德,你只带小宝巡视?他看起来很兴奋。”
撒特德道:“抓了两头独角牛回来。”
江言:“……”
他问:“小宝不怕吗?那么血腥的场面,他还那么小……等他以后大些,需要历练了,再带他去狩猎也不迟。”
小宝蹭了蹭雌父的脖子,“嘶”了声,表示不怕。
翌日,江言听干活的兽人闲聊,知道昨天完好无损地捉回两头独角牛后,微微走神。
他想起撒特德昨日默然的神情,有些想见对方。
撒特德不说,但对小宝还是照顾得不错的。
中午,江言等到回来的撒特德。
他迎上去,直直望着对方。
撒特德:“言?”
以外人类不舒服,还想着把人抱回去看看。
江言在对方怀里挣了挣,道:“昨日我好像有点误会你了,怎么不解释?”
“我还以为你不顾小宝的情绪……对不起。”
撒特德摸了摸他的头发。
江言最近发质开始恢复了些,柔软而浓密,就是颜色仍然泛着黄。
撒特德低声道:“不会不顾小宝。”
江言“嗯”一声,仰头,柔软的唇印在撒特德嘴角。
“我信你,只是我有时脾气也会急,如果有误会,一定要说出来。”
按照对方的性子,哪怕江言真的做错事,撒特德只怕会默认,等日子久些,淡忘过去。
两人之间或许怎么都不会吵起来,如果不是他发现这件事及时说开,还不知道要误会到什么时候。
养崽有养崽的方式,他们过日子也有过日子的方式,不能顾此失彼,忽视一方。
作者有话说:
待修!!~~夫夫之道,养崽之道!
明天见~~
第112章
为了和谐生活着想
江言晚上搓了鱼肉丸子和猪肉丸子, 莲藕和萝萝白切了几条,蔬菜洗了很多,准备烫个清淡些的火锅吃。
撒特德不吃辣不吃酸, 给他做的蘸料是偏咸的,江言自己捣鼓了一份微辣和咸的蘸料。
他面前摆着一堆食材,处理起来有条不紊, 火光照着他的身影,连倒映在石壁上的影子都显得从容不迫。
撒特德和他一起坐着,靠得很近,用石刀把肉切成薄片,放进水里烫。
江言偶尔看一看,把手里搓好的丸子放进去。
躺在床上安安静静抱着尾巴玩的小宝有点坐不住了, 大眼睛不住地往雌父和兽父的背影瞟。
江言觉察到, 扭头一看, 小宝亮闪闪的双眼有些羞涩, 垂下脑门, 又怯怯抬眸。
看得江言一下就心软了。
他们准备的食材已经足够, 于是让撒特德帮忙把菜下进锅里烫熟,他则去洗手,手心手背放在火边烘暖了。
甫一靠近幼蛇, 手腕子就被蛇尾巴缠住,等他把小宝抱起来, 颈边便藏了个软软的脸蛋。
小宝身上穿着江言今天给他做好的新衣服, 领口还特意缝了一圈白色绒绒的毛,很好看。
本来担心小宝因为好奇或者淘气, 用手指头揪住毛毛又或咬进嘴巴里, 放他在床上自己玩了一阵, 新衣服依然整整齐齐的,半根绒毛都没掉。
小宝贴在雌父怀里昂了昂小身子,似乎也在展示没有弄皱弄乱的新衣服,好像在说,今天跟着兽父“参与”了战斗,才会把衣服弄出皱痕的。
石锅冒着滚滚热气,撒特德先把烫好的蔬菜装进碗里,舀了点汤,等凉了叫江言先吃。
江言尝过清汤,夹起绿色的野蔬,沾上酸辣的蘸料吃。
小宝愣愣望着,江言道:“这些菜没有肉香,小宝要吃吗。”
他把小宝默认成像撒特德这样的肉食动物,之前喂的都是肉糊糊,小宝喜欢吃。
江言夹起一条软趴趴的蔬菜,沾些咸,送到宝宝嘴边。
小宝张嘴,湿湿的大眼睛始终看着自己的雌父,把野蔬含进嘴里,没有牙齿,便慢慢地含。
江言面上闪过无奈之色:“撒特德,小宝能吃菜叶子吗?”
他欲将手指放进小宝嘴唇上,借机把菜叶取出。
撒特德目光一扫,把菜叶子含在嘴里玩的小宝立刻把菜叶吞进肚子,嘴巴吐了个口水泡泡。
江言:“……”
撒特德把烫熟的肉丸装进江言碗里:“言,先吃。”
又单独留了几个丸子,用木杵碾碎,加点酸酸甜甜的果酱,木勺拌了拌,将勺柄塞进小宝的肉手里。
江言瞪大眼,发现小宝张开那几根肉肉的手指头攥着勺子,甚至把尾巴也用上了,手尾并用,颤颤地舀了点丸子肉糊糊送到嘴边。
江言问:“宝宝怎么会……”
撒特德沉声:“小宝很聪明,没那么弱。”
又道:“捕获独角牛时,小宝会向他们示威。”
江言:“……”
他仔细看着乖乖吃丸子糊糊的幼蛇,勺子一颤一颤的,连木勺都拿不稳,想象不出那么小的宝宝怎么跟那么大头的独角牛示威。
秋夜寒冷,晚上会结霜。
今年不像去年,有了小宝,床头尾早早就置放着燃烧的木炭。
床用兽褥铺得又厚又绒,江言只穿一件秋衣睡在上面,兽褥盖到肚子都不会冷,甚至有点发热。
内侧的小宝已经睡得很熟了,脸蛋红扑扑的,睡觉的姿势比江言还安静,可以一个晚上都不变化姿势。
江言把小毛毯拉到他肩膀盖好,转头,又朝洞口的方向张望。
夜里起风,为了不让风灌进来,兽皮早就从洞口落下了。
撒特德在熏烧的房子里烧制木炭,说忙完后洗了澡才上来。
江言等得有些发困,自从孕期后,相较从前的夜晚,他睡得更早了。
眼皮落了又抬,最后一丝理智消失时,隐隐听见外面漏进的风声,江言趴在枕边懵懵睁眼,和坐在床头注视着自己的双目对上。
他刚抬手,便落入一只干燥温凉的大掌,被完好的包住。
江言哑声问:“还不睡?”
撒特德侧身躺下,很快把纤瘦的人类嵌入自己的怀里抱着。
“言怎么不睡。”
江言:“我想等你。”
他摸住放在腹前的手掌,身子翻了个角度,变成撒特德从后拥着他的姿势。
凉凉的鼻息浅浅拂在耳后,撒特德低头,高挺的鼻梁便抵在他颈后,偶尔拱一下蹭一下,尽管悄无声息的,存在感却很强。
江言被这样亲昵的举动弄得有点心神不稳,想要扭回脸和撒特德互动一下,无奈眼皮实在沉重。
撒特德等江言彻底沉睡,便专注丈量掌心里的腰身,一寸寸摸到江言的手和脸,腿脚也摸得仔细。
怀里的人类肉长得少,孕期耗去太多营养,最近一个月滋补的效果没有达到预期。
撒特德也有点操之过急了,想着过几日再多带些肉食回来,在入冬前让江言多长些肉。
半夜下了雨,水珠打着洞口外的石台,淅淅沥沥地响着。
下了雨,寒意更重。撒特德起来添了木炭,床褥四周暖和,深秋末尾的这场雨没惊扰到江言。
翌日,江言睡醒,刚离开床褥的范围就感到今日比过去几个月都要冷了。
他下意识问:“晚上是不是下雨了?”
撒特德应:“嗯。”
江言裹紧斗篷,还扯了条兽褥包好小宝。
已经睁眼的小宝脸蛋像个红苹果,尾巴凉凉的,是蛇族特有的体温。
一早他就穿了冬衣,还包了层兽褥。兽褥闷得他有些发热。
幼蛇不用包得那么厚,却还是接受了雌父的好意,乖乖地没挣扎。
撒特德瞥了小宝一眼,小宝大眼睛亮亮,交换着只有兽族才知道的消息。
此时父子两个想法高度一致,只要言/雌父高兴,言/雌父想对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夜里下雨,白日又冷,天色阴蒙蒙的,江言就没外出了。
等撒特德出去巡视,他打算去仓库把大豆和米翻出来部分,制作酱油。
天一冷,佩奇不像往日那样早早就出去玩耍,它蜷在火边睡觉,精神以后就围着幼蛇小宝转来转去,许是看羊有了经验,看着幼兽,也颇为像模像样。
江言让佩奇看会儿小宝,他下了仓库,把米和豆子分别盛了大半桶出来。
豆子洗干净,放入桶内浸泡,泡至发软。
再把稻米倒入石筒,拿起石杵舂米,米麸是用来发酵大豆的。
撒特德正午回来,江言依然在忙此事。
小宝安安静静地呆在床上,有时睁开大眼睛对着石洞发呆,有时玩着软软的尾巴,有时看着雌父忙碌的身影。
江言扭头,对上小宝期待却不吭声的模样,心里酸酸的,把他抱到身边的椅子放下。
他瞥了眼在灶头准备食物的背影,轻声道:“小宝不要学你的父亲,他不说话就算了,宝宝有想法就告诉我,不当小哑巴。”
小宝“嘶”一声,蛇尾甩了甩,贴紧雌父的手腕子蹭蹭。
江言亲亲他柔软的脸蛋,手上还沾着东西,便继续忙了。
次日,江言开始制酱。
他腾不出时间带小宝,撒特德就带着小宝出去巡视。
小宝稳稳趴在兽父肩膀,穿着毛绒绒领口的小衣服,注意力高度集中。
浅浅的蛇瞳晃动几下,瞥见从空中掠过的飞禽,“嘶”了声,虽然稚嫩,却已经会凭着本能开始震慑周围的山禽走兽。
江言想了会儿撒特德带小宝的场面,有些心不在焉。
他把泡够一夜一日的大豆蒸熟,碾碎,加入适量的糖和盐,倒入用稻米做好的米麸,灌进密封的陶罐内,盖好,储存进阴凉的地窖里。
还未正午,阿乔兴冲冲带着幼蛇襄过来。
“言!”他大老远地喊:“桑族人把今年秋收的东西送来了,族长让你去看看,问你要拿走什么。”
江言从地窖里钻出来,温声应:“好。”
阿乔:“你在忙什么?”
抬起手臂,晃了晃手上的幼蛇。
“愿呢?”
江言:“我在酿酱油,小宝跟撒特德出去巡视了。”
阿乔震惊:“那么小就历练了?!”
下一瞬,他看着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化出半兽形的襄,和愿对比,神情讪讪,想不出辩驳的理由。
江言洗了手,跟阿乔去了部落中央。
因为春末发生的那件事,今年桑族送东西过来时,是首领萧佧亲自来的。
萧佧担心蛇族对他们心怀芥蒂,又知道江言从隼族领地带回一种新奇饱腹且产量大的食物,本着维续两族关系的念头,便自己来了。
萧佧和尹林边走边说话,兽族之间不讲究那些绕绕弯弯的,萧佧道出内心的忧虑。
尹林道:“一事归一事,阿符的惩罚早就告一段落,首领不必担心。”
萧佧:“言的态度?”
谈起江言,江言正好来到部落中央。
兽人纷纷给他让路,江言看到桑族今年带来的物资。
他翻了翻农作物,眸光定格在用蚕丝编织成的布上,质地柔软,非常亲肤。
他当时只口头上和萧佧提及制作蚕布的方式,没想到今年桑族人当真做出了这样布,领悟能力和动手能力不是一般的高。
而蛇族今年重心放在培育稻谷上,蚕和桑树都在培育,却没什么进度。
尹林和萧佧齐齐望着江言面上浮起的温和笑容,萧佧安了一半的心。
江言笑着走近两族首领,问:“族长,我能拿走两块蚕布吗?”
桑族人编织出来的蚕布有限,为表诚意,三分之二都送到蛇族手里。
量少,江言本来不想拿,可如今有小宝,宝宝皮肤太嫩,他想给小宝做身舒软的衣物。
尹林道:“拿去吧。”
江言言谢,又看向萧佧,感叹道:“首领,你们制布的技术进步得太快了。”
对于阿符那件事,还真没什么印象。
他一向只记好不记坏,对于已经得到惩罚的人,不值得再费心思计较,而是把心力放在当下的生活里,珍惜身边重要的人。
江言的态度言明一切,尹林便向萧佧展示他们今年收获的稻谷。
夜里,江言吃完东西,洗澡之后围着火倒腾得到的蚕布。
他简单比划着衣物的样式,小宝在角落里睡熟了,撒特德则像块石头的似的坐在身边。
江言念了一阵蚕布的好处,这会儿把放在小宝身上的心思收起,叠好布,转头抱住撒特德的脖子。
如同雕像的兽人被这个拥抱和亲近弄得一怔,立刻反抱起江言。
他沉声:“言……”
江言笑眯眯地:“忙了一天,现在是我们的时间了。”
撒特德喉结一滚:“我以为……”
江言:“以为什么?以为我从早到晚都看着小宝,不管你啦?”
撒特德沉默。
手臂却收得愈发紧。
江言主动吻上那两片薄唇。
从孕期反应强烈开始,到生下小宝休养的阶段,他们都没做/过。
这会儿江言欲/念比较重,撒特德不吭声,却把他抱在怀里,往腹前用力按/揉。
江言喘了几口气,眸子蒙蒙的。
他担心一会儿动作大,抽空问:“放小宝在床上没问题吗?”
撒特德拥着他不放手,江言身子陡然腾空。
撒特德抱着他站起,另一只手把小宝抱起放到椅子里,拉了张兽褥脸住肉肉的小身子盖好。
撒特德把江言放回床头:“不会看到了。”
江言脸红:“我、我们可以在椅子上的……”
撒特德摇头:“会挤着你。”
没跟江言说太多,身躯压着人类沉了下去。
半夜,江言一口一口喝水。
总是控制不住发出声音,现在嗓子沙哑。
他混混沌沌地思考,觉得有必要制作一些隔音的东西,或者再准备一个隔间把小宝放进去,等结束以后再抱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13章
久没弄过, 昨夜江言仅主动一步,撒特德这样一个石头般冷漠性子的兽人,却对他释放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也由此, 江言看得出撒特德有些不高兴他把心力都放在小宝身上了。
一早, 他没能马上起来, 腰肢刚要直起,又软软地跌回兽褥。
缓了缓,涣散的视线集中在头顶的石壁上,喘了口气, 方才拖起微微打颤的腿下地。
盆里的火炭烧得正旺,前不久添上新的,四周温暖,仔细打量, 夜里落在地上的秽物也都被打理得一干二净。
他的目光掠过躺椅, 上面铺了两层柔软厚实的兽褥, 小宝用尾巴卷着扶手安安静静玩耍, 不知几时被撒特德抱过去的, 又或者小宝在躺椅上睡了一夜……
江言晃了晃脑袋, 靠近幼兽, 姿势半蹲,脸色闪过古怪。
待他适应身上那股乏酸后,反复触摸小宝柔软的脸蛋, 暖暖的。
确保没有冷到幼兽, 才使得他感到安心。
撒特德掀开兽皮, 外头灌进来一股风, 江言脸颊都觉得冷。
他问:“那么冷了?”
撒特德手上端着两个碗,一碗装着肉糊糊和蛋羹, 另一碗是肉沫蔬菜粥,掌心还裹了根煮熟的红薯根,两个水煮蛋。
粥、红薯还有水煮蛋都是江言吃的。
小宝用尾巴卷着木勺舀肉糊糊,动作虽然颠颠晃晃的,却没掉出半点,稳稳送进嘴巴里。
江言放心了,才专注吃面前的食物。
他问:“今日不巡视?”
撒特德:“交给阿尔他们。”
江言点头。
他醒得虽晚,可用过早食后,很快又觉得乏了。
那种事,看来还是要定期才合适。按规律进行,分次释放精力,他的身体还承受不了撒特德如此强烈的一次性爆发。
江言抱着小宝一起回床上睡觉,幼蛇乖乖地依偎在他身旁。
撒特德进来片刻,给江言拉起被褥盖好。
幼兽仍睁着明亮水润的大眼睛,尽管没有睡意,却安静地待在雌父怀里,不吵雌父睡觉。
撒特德不再看幼兽,手掌放在江言额头。
他给江言煮的粥里放了点药,即便如此,仍会担心昨夜会不会让人类发烧。
想着,撒特德翻出药草,碾碎弄成汁水,又把小宝抱到椅子里,拉起一块干净轻薄的麻木,先遮一遮小宝的眼睛。
小宝懵懵懂懂的,不明白兽父要干什么。
撒特德轻轻把江言翻了个身子,掀开兽褥,撩开衣摆。
睡得迷迷糊糊的江言觉得身体涌起几分凉意,不同气温下降的冷,而是体内渗入的凉。
他打了个激灵,眸光下转,对上撒特德沉静的视线。
江言:“……”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反应过来对方正在给自己涂药。
江言贴着枕头摇摇了脑袋,道:“已经不疼了。”
撒特德:“担心言起热症。”
江言把手背放在额头,仔细摸了遍:“没发烧。”
撒特德给他抽好裤子,再把衣摆严整地抚平。
江言忽然笑出声,咧咧嘴角,扶着腰起来,一下子抱住对方的脸,亲了亲。
撒特德耳根微热:“还睡吗?”
江言:“什么时辰了。”
撒特德:“晌午过了。”
又道:“部落今日把野猪和独角牛杀了,许多族人在外头忙,很热闹。”
江言起床,走到平台外。风势没有晚上大,他回来把冬日的衣物一件件穿好,道:“我出去走走。”
又问:“你来吗?”
撒特德不是凑热闹的性子,如果不想去,江言不会勉强。
撒特德道:“我留在这里,把羊舍加固几圈。”
江言点点头:“也行。”
昨夜一宿折/腾完,他腰酸腿酸,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去部落中央看看。
他给小宝套上小冬衣,幼蛇半个小身子被雌父抱在怀里,用尾巴卷住雌父的腰身,乖乖地被带了出去。
一群强壮的蛇族雄兽正在宰杀猪和牛,空气里浮散着血腥的气息。
蛇族兽人对血腥的味道习以为常,甚至于,这是他们生下来骨子里就熟悉的气味。
江言走到场地有点后悔,观察小宝的脸色,怕吓到宝宝。
几个雌兽喊:“言!”
他闻声望去,阿乔和几个雌兽也在一群兽人当中帮忙。
江言走进他们:“今日杀那么多野猪?”
阿乔笑道:“族长说一部分做成熏肉,能吃到明年冬日,还有一些肉拿来祭神。”
部落里今年收成不错,哪怕狩猎队不外出捕猎,大仓库和地窖储放的粮食足够度过冬春两个季节。
这个情况是过去那么多年里没有过的,食肉的兽人几乎以狩猎而生,而今年,蛇族在认真进行耕种后,获得了土地丰厚的回馈。
过去,无论秋冬春哪个季节,部落会定时派出兽人捕获食物。
兽人怕肉食囤放太久变质,他们还得在最大的日期宽限内将食物进行存久,吃完。
如今掌握了熏肉的技术,不用定期把肉吃完,更不用担心肉的味道变质。
江言来到部落的第二年,给部落带来了太多影响和改变。
蛇族产出的资源并不比桑族少,附近的几个部落,在与蛇族进行交换物资后,也屯够粮食,没有进行季节迁徙。
今年丛林的冬日比会往年更加热闹,以蛇族和桑族为中心,周围的一些部落群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留下。
这让其他迁徙的兽人部落产生动摇。
可能换到的资源有限,蛇族,桑族附近的部落抢着时机交换,别的部落分不到什么了,所以不得不离开。
也正因如此,别族的兽人开始对土地萌生更多念头。
他们离开时恍惚地想:原来耕种土地,可以产出度过冬季的粮食。
不过选择留下的部落究竟能不能活过今年的严冬,得等这批离开的兽人明年春季回来时再验证了。
切出来的猪腿肉清理干净,要烟熏。
江言帮忙熏制猪肉,正打算找个地方把小宝放下,阿乔指了指远处的树干,道:“放那儿吧。”
定睛一瞧,才发现几条幼蛇各自盘着一节树干睡觉。
江言低头,看着小半个身子肉肉的小宝,十分怀疑宝宝能不能在树干上缠稳。
阿乔窃笑:“言,我替你把阿愿送上去。”
尾巴一抬,懵懵趴在蛇尾上的小宝很快被送到树上,
幼兽懵懂地和树下的雌父对视,江言紧张,展开胳膊,生怕小宝掉下来。
很快,小宝看见旁边的几条幼蛇,他便用细细的尾巴绕着树枝缠卷,朝雌父“啵”了声。
阿乔道:“小宝真聪明!”
与此同时,江言有些疑惑。
雌兽们生下的幼蛇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化成半兽形,可小宝出生起就有了半兽人的形态,反过来想,小宝能不能变成完全的兽形?
他道出了疑惑。
阿乔:“当然能。”
江言:“……”
阿乔:“这得小宝慢慢悟出,等他看到襄它们——”
话音戛然而止。
阿乔尾巴翘起,指着树干的方向。
“言!”
江言睁大眼睛:“……!”
几条幼蛇,瞬间就看到小宝。
小宝和撒特德一样,是非常纯粹的黑色,没长鳞片,显得非常稚嫩,瞳孔圆溜溜的,不像撒特德那样威严冷漠。
江言仿佛在看着幼崽版的撒特德。
他轻声唤:“小宝。”
黑色的小蛇盘着树杈,尾尖勾成一个圆,脑袋垂下,贴着江言的手腕蹭了蹭。
江言喃喃:“真的变成小蛇了。”
阿乔笑呵呵的。
江言摸摸小蛇圆圆滑滑的脑勺,道:“真可爱。”
小宝嗖的一下缩回树干,蛇瞳宛如两颗小宝石,闪烁着害羞。
襄它们还没接触过小宝,试探着靠近没接触过的幼蛇,彼此碰了碰脑袋,相安无事。
阿乔:“让它们熟悉会儿。”
江言便放心地让小宝和其他几条幼蛇在树上盘着相处了。
午后,江言一直在帮部落熏制猪肉。
兽人们风风火火的忙碌,到了傍晚,为夜里举行的祭神礼准备祭品。
江言从烧熏的土窑出来,很快看到撒特德,以及盘在他肩膀上的小蛇版幼崽。
他笑了笑,正准备过去,忽然听到兽人议论。
“这个果子的味道都变了,怎么能拿来祭神,丢了吧。”
“好奇怪的味道……”
他绕开纷纷远离的兽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撒特德握住他的手:“言,别靠近。”
江言仰起双眸,忍不住笑,看来连撒特德也不喜欢这股味道。
他更觉得疑惑,愈靠近仓库,那股味道便越清晰。
江言停住脚步,面上闪过疑惑和诧异。
“这是……”
他直接攥着撒特德朝里走,直冲脑门的味道,的的确确是酒味。
阿尔正带着兽人要来清理这间仓库,喊道:“言,这些果子和米不能吃了,也不能拿来祭神。”
原来,收获的果实和几桶稻米放在一块,不知怎么,都变了味。
江言低叹:“阿尔,让我看看。”
他凑近,抱着桶里的米闻。
撒特德怕他被呛晕,忙拉着他。
江言:“别……”
青年双眸绽放着明亮的光彩:“撒特德,这是酒,这些米跟果子混在一个地方放,发酵成了酒。”
阿尔:“酒?什么酒?”
“言,酒是什么?”
江言笑道:“等我几日,看能不能把米酒做出来。”
“等大伙儿尝过,就知道酒是什么了。”
第114章
祭神礼要在部落的祭台上举行, 江言也是第一次参加蛇族的祭祀活动。
他做熏肉做了一下午,本来还想问问有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阿尔摇摇头, 道:“言, 你忙了半日, 先回去休息吧。”
旁边的兽人亦加入劝说。
撒特德都找来这里了,他们怎么还好意思让江言继续留下。
江言熏肉技术好,效率比他们做得快多了,下午就把处理好的肉都熏制上, 过程又细心,总之帮了他们大忙。
若江言不插/手,他们至少都得忙活两日不止。
如此,江言只能去洗手, 指尖的水珠还未甩干, 就叫横出的大掌握住。
他笑了笑, 腕子一凉, 攀在撒特德肩头的小蛇贴着他手腕绕紧。
江言抬手端详, 和小蛇浅浅的眼瞳对上, 怕它冷着, 轻声轻语地道:“小宝,进袖口里。”
小蛇便挪了挪位置,藏进袖口内绕好。
江言看着撒特德:“那就先回去休息, 等吃过东西, 夜里去祭台看一看。”
回去前, 江言特意往刚才小宝盘树杈的地方绕, 看见挂在枝条上的小冬衣,把它收好, 跟撒特德回去准备晚饭。
晚上用莲藕和猪骨头煲汤,几块瘦肉炖得很软,其中半块捣成糊糊,放些汤汁,让小宝自己吃。
江言在饮食方面一向讲究荤素搭配,不过蛇族都是肉食动物,而且小宝还小,怕他吃不饱,营养跟不上,江言就很少坚持给他喂青菜。
除非小宝对青菜好奇,伸着肉手去够,江言才给他夹一点吃。平时若要补充维生素,就把果子挤出汁水,让小宝捧着甜甜的果汁喝。
江言看小宝抱着木勺吃得专注,便继续吃面前碗里的食物。
喝着浓郁的骨汤,莲藕入口即化,绵绵的,江言忍不住多夹了几块。
撒特德吃着肉,江言就不像惯小宝那样惯着对方了,夹几块藕和菜叶放进他的碗里,笑吟吟的。
“不要光吃肉。”
撒特德默默把菜叶子和莲藕吃掉。
白天熏了半日的肉,江言要洗澡,洗去那股味道。
他拿着衣物准备往澡房走,见小宝趴在床上望着自己,就道:“宝宝跟爸爸在这里待着。”
他想了想,道:“撒特德,要不然你帮小宝洗一会儿,锅里还有热水,用木盆盛些出来。”
他笑着问:“小宝要洗香香吗。”
小宝“啵啵”一声,明显也想洗澡。
于是等江言快速从澡房洗完澡上来时,小宝还泡在温热的水中,不知道热水怎么洒了出来,稍微把撒特德的衣摆弄湿了。
撒特德面无表情的看着泡在水里一动不动的幼兽,江言直觉不对,凑近了看,只见坐在水里的小宝蒙蒙的,肉肉的胳膊多了块红痕。
江言问:“撒特德,你是不是搓得太用力了?”
又问:“小宝,疼吗?”
他神情涌起几分心疼,碰了碰小宝莲藕似的肉胳膊,另一手摸撒特德的衣摆。
稍作联想,大概就是小宝疼了,挣扎一下,水就洒到撒特德衣服上。
他哭笑不得:“撒特德,小宝还小,就算幼兽有了力量,和成年的雄兽比起来,差得太远了。你也该控制控制自己,好么?”
又转头和小宝说道:“宝宝,爸爸他不是故意的,下次就不会把小宝弄疼了。”
小宝“啵”一声,江言问:“还洗吗?”
见小宝乖乖坐着,江言便接替了撒特德的位置,轻轻往幼兽娇/嫩的肌肤搓洗。
轮到洗尾巴时,小宝主动翘起尾巴,方便雌父给他洗每一寸蛇尾。
江言被萌到:“怎么那么乖。”
幼蛇尾巴抖落下一些水珠,江言摸摸他红通通的脸蛋,洗好后用张开麻布一包,擦拭水珠,陪小宝把小衣服穿好。
幼蛇还小,正是最贪睡的时候,加上天冷,伸着小胳膊让雌父帮他把衣服系好时,明亮的大眼睛已经闭上了,尾巴静静垂直着,睡姿特别好。
江言给小宝盖好被褥,坐在床头望着洞口。
撒特德把盆里的水倒了,刚进来,就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眸。
刚才江言说完那句话,撒特德也没接。
他沉默惯了,不管对错,只要是江言,都接受。
江言盯着撒特德的眼睛看,手指一勾,握住那只大掌。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撒特德便与他坐着。
江言没从撒特德脸上看出什么异常,他问:“没生气吧?”
撒特德道:“没有。”
江言不吭声,半晌叹气。
好像不管自己说什么,好坏与否,撒特德总是全部接收,他也不会愤怒,接受了,要么学,要么改,情绪稳定得不像个正常人。
有时江言宁愿撒特德多想一些,会生气,会埋怨。
他反思了一下刚才说话的语气,虽然并不重,可之后想想,总担心撒特德会认为自己太偏心小宝。
出神间,撒特德道:“从前给言洗澡,力道也没控制好。”
江言道:“我是大人了,没什么事。”
撒特德专注看着他,江言从这样的眼神里,很快读出这个人的心绪就是跟着自己变化的。
其实细想,撒特德并非没脾气。只要江言安好,他就一直如此,稳定默然。
像之前他被隼族掳走,撒特德就失控了几次。还有江言生产时,陪在身边的撒特德看似冷静,状态其实已经有些疯狂了。
江言想起祭司私下对自己说过,撒特德一直盯着他被剖开的肚子看,更是毫不犹豫地往他颈上的血脉戳出个口子,任血液往自己的嘴里淌。
撒特德,其实也会疯……
他只是把这些情绪都系在江言身上。
江言抱着对方的一只手沉默,片刻后,率先站起来,还拉着撒特德往外走。
撒特德:“言?”
江言:“带我去看部落的祭神礼,从前都没看过,有点好奇。”
撒特德道:“好。”
又看着他:“把斗篷披上。”
江言系斗篷的功夫,让佩奇守在床边,看好小宝。
佩奇把它的窝从角落里拖到床尾,盘在窝里一躺,示意江言放心。
江言系好斗篷后,本来想自己步行下去的。却见萧瑟清冷的月色下,巨长的蛇尾像一条长鞭在黑暗中蜿蜒蛰伏,他被撒特德抱起来,帽子往脑门一兜,挡去迎面的风。
他动了动唇,话止在嘴边,便让对方抱着带过去了。
眼下天色已经不早,按他步行的速度,走过去会浪费不少时间。
蛇族部落的祭台设在最高处,寓意能接近天神。
祭台只有族长和祭司能上去,而内部的祭坛,只有族长进入。
祭台上燃着几道火堆,明亮的火焰照亮整个祭台的范围,四周陈设了许多祭品,都是这一年部落收获的食物,制作的器物,台下,围着一圈雌兽吟唱部落的通灵曲。
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上,借着对方体型的优势,能把祭台的情况看个大概。
想起隼族姆姆曾经的话,神坛内记录着祖先过去的恩怨,此刻江言对此抱了几分好奇,静静地打量这场在黑夜举行的祭神礼。
兽人们祭神非常虔诚,祭礼会从黑夜持续至第二日天光破晓,撒特德不会让江言在祭台外待一整夜。
过了半时辰,他问:“言,回去吗。”
江言点头:“看过了就回去吧。”
上次江言提过的纪念族人的祭奠礼,族长并没有接受。然而随着时间往后推移,他相信在未来的一天,部落的祭祀方式会发生转变的。
月色落了一地,回去的路上,江言趴在撒特德肩膀,看着地面那道蛇尾伏动的影子。
他把脸重新倚进撒特德胸怀,挡一挡深夜的冷风,忽然问:“撒特德,你会想念兽父和雌父吗?”
江言轻声道:“如果你想他们,以后我们也可以祭拜他们的。”
撒特德没有迟疑地摇头。
江言看着对方,没发现半分破裂的表情。
撒特德并非说谎。
生老病死对蛇族而言再正常不过,他们拥有相较其他兽族而言十分漫长的寿命,死了就死了,终有一天会回归到自然里。
即便死在兽族之间的斗争中,这亦是他们接受的命。
为了抗争而灭亡,是每一个守护部落的兽人的使命,是光荣的。
而雌兽因诞生幼兽灭亡,同样是兽人自小就产生的认知,这也是兽人的使命。
同样是为了完成使命死去,在许多兽人心里没有区别。
在认识江言以前,撒特德也一直冷静地接受这一切,所有的变化对他来说,就像日月星辰的交替那样自然。
可就是这样的兽人,逐渐萌生出不同的情感和思想。
撒特德最早产生动摇的时候,是看见江言睡在阳光底下那会儿。
明明弱小得能被自己轻易捏死的人类,却因为得到阳光的滋润,满足之色自内心溢出眉眼,晃动在眼波里的笑让他神智恍惚。
他开始随着江言的一举一动,产生了思考。
江言摸摸撒特德的耳朵:“怎么走神?”
撒特德收起心绪,垂下双目:“只要你和小宝平安就好。”
如今有了放在心底惦念记挂的人,对于那些过去当成自然和习惯的东西,撒特德已经重新有了新的认知。
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蛇族兽人了。
第115章
山谷幽寂, 鸟禽不见踪影,一场雨下完,气候是彻底冷了。
天一冷, 兽人们都嗜睡, 幼蛇留在床里睡得沉沉地, 江言用兽褥给他盖好,摸了摸红扑扑的肉脸。
知道这是兽人的习性,他便没那么担心了。穿着厚厚的棉鞋,裹着及膝以下的冬衣下地。
山野和天色连成一片灰茫茫的颜色, 平台旁边的灶头生着火,锅里正热着食物。
江言搓了搓手,见撒特德从羊舍出来,便晃了晃手。
早上熬了粥。
部落里收取的稻谷虽然有限, 可给江言的米足够他吃半个月左右。
加上去年江言还留下一桶从隼族带回的稻, 经过筛选, 好的一部分用作明年培育下种, 其他的用来给煮给江言吃, 每日一两碗, 足够他吃两个月的。
江言捧着热腾腾的粥, 吹了吹,先分了半碗过去。
“撒特德,你也喝。”
撒特德把面前的碗推回去, 摇头。
“言吃。”
他照常吃烤肉, 稻米有限, 撒特德留出来的米都是专门给江言做饭或者熬粥的, 连小宝也只能吃肉糊糊,
有了米, 江言胃口比以前好不少,配上汤汁或菜汁汁,拌进米饭,吃什么都不挑,连撒特德给他多夹的几块肉也吃了,有米饭搭着吃,不会像从前那样没吃多少就觉得腻。
他当下还需要把身子养起来,撒特德专注看着江言的下巴,还是瘦,希望冬季的这段日子能把人类补回原来的模样。
想着,撒特德把手里剥去壳的水煮蛋递给江言,江言吃下。
“一会儿还要巡视吗?”
撒特德:“嗯。”
江言点点头,已经习惯了。
兽人巡视部落那是风雪无阻的工作,除非像去年那样遇到冰雪封山,把几道进出部落的入口全部冰封冻结,撒特德才能歇下来。
不过去年的气候很冷,江言还是希望今年不要像去年那样冷比较好。
撒特德化出蛇尾,江言把他的衣服拿起,挂在木架上。
撒特德用尾巴缠着江言盘了几圈,卷住他的腰肢蹭了蹭,这才离开。
目送兽人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山野中,江言收起视线,给佩奇倒了几块骨头,走到石壁凿出置物洞前,拿起密封的陶碗轻嗅,隐隐有股酒味,揭开盖,看见里面一团米已经发酵出菌丝了。
他便去底下干活。
熏烧房里的木炭已经被撒特德更换上新的,需要烧到明日才能再出一批新炭,江言检查过,没什么差错,又进了仓库,把前几日从部落仓库带的米取出。
江言把米浸入桶内泡,估算时间,至少要泡至下午才能用。
接着挑了块麻布,用石刀将布裁剪成可以盖住锅的大小尺寸,以清水洗净,晾干。
除了这些准备,还需要准备一个密封酿酒的容器。
江言原先做腌菜,把能用的器物都用上了,重新进入仓库里翻找,实在找不到多余用的,就去了就近的一处兽人居住的山洞前。
他唤了两声,兽人兽袍都没披上,连忙从平台跃下,还能看出眼底有朦朦胧胧的睡意。
“言?!”
江言一身兽袍,虽然厚重,可穿扮得整整齐齐,兜在毡帽里的脸又小又白,产后瘦了不少的缘故,看着更让人怜惜。
哪怕是内心没什么柔情的蛇族兽人,对江言也萌生出怜惜的情绪。
而且江言穿扮那么整齐漂亮,倒更显得兽人潦草。
兽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想着要不上去披件衣服,不过外头冷,又不想让江言等太久。
江言道:“我想借两个陶器。”
他伸手比划大小,“要这样大小的,配有盖子,能完好的密封起来。”
兽人点点头:“好,我回去找找。”
很快,兽人翻出两个符合江言要求的陶器,带来后,忍不住问:“言要做什么昂?”
江言道:“酿酒。”
兽人:“哦哦。”
等江言走远,又陷入了思考。
酒是什么?
江言正在缝补衣物,又尝试给撒特德制双棉鞋。
等灶上的小火熄弱,起身添了根柴。锅里有水,隔了块木板,板上有一碗肉糊糊和蒸蛋。
再返回,睡了一夜半日的幼兽醒了,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睁着,看见雌父,连忙把尾巴卷了上去。
他的尾巴还不够长,不能像兽父那样缠几圈把雌父卷起来,卷个一圈就差不多了,又细,像条绳子似的。
江言低头在小宝眼皮亲了一口,宝宝眼睛顿时亮了。
幼兽嘴唇一张一合的,等江言捧着肉糊糊和蛋羹进来时,小宝居然发出稚嫩含糊的声音。
“fu……fufu……”
江言惊诧。
“小宝叫我什么?”
夫夫?
转念一想,便悟了。
宝宝是想叫他雌父么?
江言捧起小宝肉乎乎的脸连亲几口,直给幼兽亲得都害羞起来。
他把肉糊糊喂到小宝嘴边,循循善诱:“再唤一次?”
宝宝含着肉糊糊,大眼睛都是笑意:“……fu……fu……”
乖乖让雌父喂了一会儿,小宝就自己拿起勺子,尾巴一卷,慢慢吃。
兽父让他不要总叫雌父操劳,嘴上虽然没说,可兽人之间交换的信息就是那样的。
小宝不想让雌父劳累,努力把食物吃了,这次木勺拿得比上一次还稳当些。
吃多点肉糊糊,才能长得像兽父那般强大威猛。
江言坐在旁边陪伴,等小宝吃完,收拾好碗具,回来后看见又开始拿自己的尾巴打结玩,便陪他玩了会儿。
小宝是个省心幼兽,基本不缠着雌父做什么,只要雌父坐在身边,就足以让他高兴,其余的便自己拿尾巴玩。
有时实在很想雌父,便用尾尖卷雌父的手指,又或者去卷小毯子,自己能玩好一阵。
约莫半时辰,小宝就抱着尾巴打屯,眼皮阖了下去。
稚嫩的幼兽唤了声“fufu”,软嫩的尾巴一垂,彻底睡了。
江言无声一笑,把小宝安置进被褥里,转眼就到正午。
下雨天,山野阴隆隆的,能见度极低。
江言落下兽皮,用陶壶烧了些热水,外面传来些响动,撒特德回来了。
兽皮后,撒特德变回人形,拿起挂在木架的兽袍穿上,旋即来到江言身边。
江言摸了摸对方微湿的头发,道:“拿麻布擦一擦。”
撒特德照做,擦干发端,得到江言递来的一碗水。
江言问:“午后还出去吗?”
撒特德:“不出。”
江言:“我想睡个午觉,醒了就把泡在桶里的米蒸了,酿个四五日,应该能出米酒。”
撒特德点头,他到外面的灶头生火,热了食物,等江言吃完睡下,就拎着木桶到面前,选出比较劣质的米。
江言睡醒,撒特德把米给他选好了。
省去挑拣的功夫,他直接洗干净米放进锅里蒸,盖上晾干的麻布,待米饭蒸煮,取出晾干,加入凉白开搅拌,又去把碗里已经出了菌丝的酒曲取出,放入米板里继续搅拌。
米饭全部搅拌均匀,移置到很大的陶罐里。
江言用热水烫过木勺,拿起勺子在蒸熟的米中间挖了个坑,留着观察出酒的情况。
米饭装满了两个大陶器,最后密封储藏,时下天冷,得过个四五天起再观察。
撒特德在旁边看着,记下了江言所做步骤。
江言笑道:“若在夏天,气温高,等一日就能出酒了。”
撒特德对酒还是挺好奇的,只是面上不显。
过了五日,傍晚前江言揭开密封的陶器,米坑内已有液体,浓郁的酒味飘散。
江言欣喜地看着旁边的身影:“看来还算成功。”
撒特德隐隐皱眉。
兽人对酒味有些排斥,可江言似乎很欢喜,撒特德便不多言,只沉默地看着。
江言取出米酒,灶上一直留火,很快就将酒放上去蒸,又过半刻钟后,继续取下,等待冷却。
他搓了搓手,单独盛的半碗米酒很快凉了,捧起碗嗅,让撒特德也闻一闻。
江言双眸亮莹莹的:“怎么样?”
撒特德:“……味道很奇怪。”
江言笑不合嘴:”大家好像都不怎么喜欢酒味。”
说着,他用勺子舀了半勺,唇一抿,微微酸,有点甜,带几分酒精的味道。
他咋咋舌,眸子眯起,又尝了几口。
江言把勺子一转,送到撒特德嘴边。
\"米酒的度数不高,试一试?\"
尽管味道有点奇怪,撒特德还是把江言酿的米酒喝了。
几口尝完,皱起的浓眉缓缓松开。
酒对兽人是非常陌生的东西,初尝奇怪,缓缓喝了几次,似乎没有那么排斥。
同时,撒特德感觉身体涌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银灰色的兽瞳有点涣散,撒特德盯着江言的脸庞,身躯一矮,手臂拢在那截纤细的腰肢后,渐渐收紧。
江言一手拿着酒碗,一手半环在对方身后。
“撒特德?”
“言……”低沉的嗓音拂在耳边,撒特德静静抱着他的人类,也不说话,就是很想抱着。
落在耳边的气息温热,这一刻撒特德变了个性子似的。
江言反应过来,不可置信。
几口米酒对他基本没什么影响,可对没饮过酒的兽人,效果太快了。
他猜测这几口酒似乎让撒特德醉了,可能醉得程度并没有太深,醺醺然的。
“言。”
撒特德继续低唤,这次直接把江言抱起来,碗里的酒都洒了。
江言整个人被抬高,不得不环上对方的脖子。
他笑出声:“撒特德,你居然醉了。”
撒特德耳朵和眉眼透着薄红,向来冷傲的强大兽人,因为醉酒的缘故,看起来柔和了几分。
江言摸摸对方发红的耳根,亲了上去。
“撒特德,我怎么有点想欺负你。”
第116章
听了江言带着调戏口吻的话, 撒特德仍只抱着他不动。
兽人太高大了,被抱起来的江言视线与撒特德仅是齐平的地步。
他手指轻轻揉弄那只温度热烫的耳朵,呵着酒精气息的柔软唇瓣贴着薄唇摩/挲, 手嘴并用, 耳鬓厮磨。
这件事情上, 撒特德一向沉默中带着凶狠,醉了酒,头脑是木的,空白的。
江言眼眸眯眯, 仗着对方没什么回应,收起腿一环,像只黏人的猫咪,叫撒特德抱自己回床上。
亲着亲着, 撒特德理智就回来了几分。
脑子从发木的状态变成另一种发麻。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江言, 平时很温和, 此刻却含着有点坏和捉弄的笑, 脸颊红得很, 眼睛湿/湿的, 氤氲着水雾那般, 鼻尖和眉下出了汗,沾染几分令人血脉喷张的感觉。
特德心口滚热,凭着本能, 几乎把满手的温暖柔软揉搓进身躯里, 嘴和唇都喷出滚热的气息。
江言的手非常大胆, 神情分明害羞, 指尖却毫无退缩地张开,又收起来, 顾得了一头,顾不上另一头。
“言……”
撒特德想把兽袍扯烂,耳朵一暖,被江言用嘴唇蹭。
“别把衣服弄坏。”
江言自己也有点上头,身体和灵魂似乎都上升到一个异常兴奋的点。
撒特德沉沉“嗯”一声,余光瞥向角落里已经睁开懵懵大眼睛的小宝。
似有感应,江言喘着气回头。
和小宝大眼瞪小眼:“……”
他哑声:“要不我们——”
正准备说算了,却见撒特德突然化出蛇尾,厚厚的兽褥展开,从头到脚罩住江言,他身子一空,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化。
兽褥连带他的头发和耳朵都遮得严严实实,隐约听到呼呼的风声。
江言老老实实待在撒特德怀里,胳膊收紧,大概猜到对方要带他去哪里。
高峭的山壁将万物隔绝起来,连凛冽的朔风也吹不到这里,浓浓的水雾缭绕,四周静悄悄的。
撒特德把江言身上的兽褥扯开扔在石头上,带他浸没于温泉中。
江言“唔”一声,松开扶在蛇尾的手,眸光闪烁。
带他来的路上,鳞片一直都是打开的状态。
他反复舔了舔唇,不敢直视,有点害怕。
“撒特德,你变回来。”
伴随着话音,巨长的蛇尾贴在他肩背后蹭了蹭,若不是对方扶稳他,江言会被那股冲力弄倒。
他头皮和脊背一阵发麻,收紧环住撒特德脖子的手僵硬不动。
直到黏在脊背后滑动的鳞片消失,撒特德手臂沾着水珠,和他十指交扣,压在岸边的石块上。
返回山洞,江言想用火把兽褥烘干,撒特德揽着他的腰,道:“别忙这事,交给我。”
江言很困,耗费完大量体力立刻休息了,却不知在他睡着后,撒特德悄然离开。
祭司的山洞外落下一道很长的影子。
伊修疑惑:“怎么那么晚过来,言病了?”
撒特德摇头。
他道:“我拿件东西。”
“有没有服用之后不会让言怀孕的药草。”
伊修曾经医治过误食某些药草后很难怀孕的兽人,兽人那么看重繁衍,听了撒特德的话,伊修惊讶。
“你……你要自己服用?”
不用怀疑,撒特德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让言吃的。
撒特德:“嗯。”
伊修挠了挠头:“撒特德,你、你真的太奇怪了。”
可他又说不出阻止的话。
倘若当时江言生产出事,以撒特德那副癫狂的样子,估计连他都会被祸及。
他道:“药我可以给你,不过有没有效还不一定。”
毕竟蛇族兽人的体质比其他兽人强大许多。
撒特德道:“给我就行。”
江言足足休息几日,才缓回神。
温泉那夜,撒特德把他收拾得干净,甚至没怎么……留在里面,清理起来很快,除了有点酸,暂时没别的不适症状。
他把酿好的米酒收起来,觉得这些酒不能再让撒特德沾。
酌情小饮,酒是个好东西,可对于没碰过酒的兽人,譬如撒特德,沾酒不一定是件好事。
江言搓了搓脸,酒后那啥,还挺刺激的。
入冬不久部落举办了一次烤肉篝火会,从前部落聚集,单单只烤肉,或熬肉汤。
今年做的花样就多了,江言很难在寒风里过长时间逗留,他的身体还不能抵御寒风,帮不上什么忙,就把藏起来的米酒带去。
之前兽人们就在好奇酒是什么,借此次机会,江言让他们尝一点新东西。
篝火会十分热闹,部落的兽人大多数都出来了。
佩奇抖抖身上又厚又密的毛,迈起强健的四肢跟着去,它在寒风里精神抖擞的,今晚能吃上许多根大骨头。
幼蛇睡得香沉,迷迷糊糊觉察兽父和雌父要出去,小嘴含糊喊了几声“fufu”,江言心一软,就也带他去了。
担心小宝冷着,江言让小宝变回小蛇,将小蛇缠在手腕,拉起袖口。
小蛇的脑袋几乎陷在毛绒绒的冬衣里,雌父的皮肤暖暖软软的,它非常舒服,还很有安全感,展开蜷起来的尾巴,开心地绕着雌父的腕子打圈圈。
刚入夜,部落中央的篝火几乎把整个场地都照亮了。
十几口大锅熬着肉汤,搭配各种香料调配,香浓的味道令兽人们愉悦地甩起尾巴。
族长尹林领着阿尔分配食物,赞美今年的收成,鼓舞族人。
兽人显然也是兴奋的,他们几乎都感慨着同一句话:“今年真好啊,越来越好了。”
过去无数个冬季,每时每刻对兽人而言都是难熬的。
他们怕没有足够的食物饱腹,没有遮风挡雪的洞穴御寒。
很多兽人会选择迁徙,等来年春变暖,再回到原来的土地上。
蛇族纵使有着强大的力量,在丛林里横行霸道,可一旦入冬,很多时候也只能窝在洞里睡觉,足够长的时间睡眠可以减少食物的消耗。
所以每年入冬,部落的气氛都会死寂低沉,后来族长想办法举办篝火会,借此机会,在最难熬的时期鼓励族人。
过去,兽人们的情绪都随着狩猎队带回的猎物变化。若今年猎回的食物多,他们就高兴,若少,那就兴奋不起来,担心饿肚子。
可今年不同,部落用土地耕种,收获了不同以往,可以饱腹的食物。
这些食物足够他们安安稳稳度过冬日,丝毫不担心会饿肚子,不担心狩猎队能不能带回更多的猎物。
兽人捧着碗,碗里盛满拌着汤汁的米饭,是不同于肉食的香,很独特的食物,却叫他们吃起来异常满足。
不少兽人依然不习惯用木筷,都用勺子把米饭舀进嘴里,吃得顾不上说话。
碗底吃空后,才有兽人回过味来,差点把碗都舔干净了。
“族长……这些米饭太好吃了,吃完以后浑身热乎乎的。”
“能不能再给我一碗,不够吃的。”
其他高兴却仍保持着理智的兽人笑道:“今年收成的稻子就那么些,哪够咱们顿顿吃。但言不是说了,稻子以后会越产越多,只要咱们团结,勤劳,明年收成的稻子会翻倍的!”
说着,兽人们的目光一一落在那道最独特的身影——江言身上。
“言,你带回来的稻子真的太好吃了。”
“言,你是怎么发现稻子能吃的?”
“这些稻子真的是从隼族领地里带回来的吗?他们部落里有这么好的食物,竟然都没发现!”
连接不断地问题让江言一时不知道先回哪个好,干脆拿出带来的陶罐。
撒特德微微一僵,江言朝他扬了扬眉,笑着开口:“还有件好东西,是大家没尝过的。”
兽人们果然好奇,连族长也凑过来。
“言,这是什么?”
江言拍了拍身前的陶罐:“上次提过的,米酒。”
族长神情微变:“就是那个味道很奇怪的东西?””能吃吗?”
“才一罐,不够吃的吧。”
虽然对味道奇怪的东西抱着怀疑态度,可江言说能吃,兽人就信他。
即使那股气味实在很奇怪,仍有兽人想主动尝试。
江言揭开陶罐上的盖子,米酒的味道散出,一部分围观的兽人扭着尾巴后退,眉毛皱得很紧,留下少少的继续围着。
连藏在江言袖口里的幼蛇也探出脑袋,很快,闻了酒味的小蛇晕乎乎的躲回雌父袖子里,跟他的兽父一样,受不住酒精。
撒特德面色紧绷,却如磐石一样没从江言身边挪半步。
可他一想起那日酒后微醺,浑身发热,抱着江言在温泉里做那样的事,便又克制不住地多看了几眼陶罐里的酒。
江言把晕乎乎躲在袖子里的小蛇取出,递给撒特德。
“你带小宝去旁边等。”
撒特德低头瞥了眼小蛇:“……”
江言:“快过去。”
撒特德就带着小宝在树下等。
江言给愿意尝试的兽人到了少量米酒,族长抬手,皱眉抿了口碗里的液体。
继续第二口,第三口。
稍微适应后,似乎酒味没那么难以忍受,甚至有些奇妙。
江言观察兽人眼神和脸色的变化。
同样喝了酒的阿默茫茫说道:“言,我好开心。”
他甩了甩尾巴,若刚才吃米饭时的喜悦有一半,喝酒后,另一半也被填满了。
林卡面不改色,咋咋舌:“言,再给我来一点。”
江言看他,林卡笑呵呵道:“滋味真奇怪,但有种说不出的过瘾。”
阿乔见状,忍不住把碗递给江言。
“言,我也来一点。”
待他皱着脸闷了两口,耳朵都红了,对着江言一直笑,阿武忙扶着他找块石头盘着。
越来越多的兽人浅尝两三口米酒,大部分都微醺,颠颠倒倒地滑着尾巴回山洞,还有的面无改色,林卡很是能喝。
但兽人们喝完米酒后都有一个共同点,身体发热,比平时都要高兴。
翌日,他们想起喝酒的滋味,忍不住冒着寒风出了山洞。
江言无奈,已经不知道有第几个兽人从底下徘徊经过,把羊舍里的咩咩兽吓得不轻。
他把兽人们都打发走,笑道:“林卡,怎么连你也凑这样的热闹。”
又道:“这样,等明年稻子收成多了,我多酿些酒,或者教大家酿米酒。”
他还叮嘱:“喝酒要适量,喝太多对身子不好。”
把兽人都打发离开,江言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回去把趴在怀里的小宝抱起来,亲了亲。
小宝软呼呼地叫:“fufu。”
肉手和尾巴都藏在江言的怀里,拱着身子。
宝宝睡了很久,正午醒过一次,兽父在,不敢太黏着雌父。等兽父离开,这才黏着雌父。
小宝虽然继承了兽父的一部分特征,性子却不像兽父那样冷冰冰的。
江言给他把弄乱的冬衣整理好,小宝低头,肉肉的手指学着雌父的动作,乖乖把衣摆捋平。
连吃肉糊糊也自己举着勺子吃,江言叫他慢慢吃,怕他噎着。
小宝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幼兽了。
今年的冬季不像前两年那样飘大雪,或到处结冰,这个冬季安静温宁,江言第一次有了踏实感。
他觉得自己可以和异世里和兽人们一样,平凡又充实生活下去。
安静漫长的冬季过去,再睁眼,已经是他在异世生活的第五年。
第五年的春。
江言被一阵温热弄醒,侧着贴在枕头的脸传来湿意。
他迷茫掀开眼睫,认出不远的“儿童房”,火光昏暗的山洞内,视线一暗,叫覆盖过来的身躯挡了去。
江言含糊地“唔”了几声,唇舌与贴来的微凉薄唇缠上。
他摸着对方健窄的腰身,摸出些汗渍来。
撒特德低沉唤:“言。”
江言已经习惯撒特德这份随着每年春日降临而爆发的热情,尽管昨夜弄/到很晚才睡,却还是抬腿,迎了上去。
第117章
天蒙蒙亮, 撒特德端着热水走进山洞,江言抬起还有些疲倦的眼睛,放下手里的水杯, 看人时的瞳仁亮得很。
撒特德道:“言, 擦一擦。”
江言掀开裹在身上的被褥, 把腿脚周围擦干净,又抹了点药汁,待药汁清凉的感觉散去,他下地走了走, 迎上注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他道:“没事。”
说完伸了个懒腰,又笑:“就是夜里和早上没怎么睡,等会儿得接着补眠。”
旋即感慨:“希望白日外头没那么吵吧。”
每年开春,部落周围都十分热闹, 江言从原来的不习惯, 如今对此也适应了。
就算山洞外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 江言也能闭起双眼, 沾枕就睡。
撒特德将热好的早食带进来, 有粥有腌制的咸菜和鸭蛋, 还有一碗蛋羹。
江言洗漱完, 盆里的水清晰倒映出他如今的模样。
来到异世五年,水面的青年除却气质愈发温和成熟,模样倒似乎没怎么变化。
他摸了摸脸, 没做细想, 有些东西不能深究, 想太多, 或许会自寻苦恼,过好当下的日子就是江言想要的。
走到儿童房面前, 正准备打开门,垂下双眸,只见一双肉肉的小手放在门后,里面的小幼崽自己打开门,露出圆圆的脸蛋。
“雌父~”
小宝和江言一样,眼型像小鹿眼,瞳色是浅淡的银灰。
幼崽大眼睛里闪过欣喜,短胳膊抱上江言的腿。
江言一把抱起努力撑高尾巴,只堪堪到到腿部的幼崽,亲了亲他肉乎乎的小脸。
小宝脸红扑扑的,搂着雌父的脖子没吭声。
江言轻叹,温和问道:“怎么醒了不叫我?”
看小宝把身上的衣服弄得整整齐齐,应该醒了有一段时间。
小宝大眼眨巴眨巴,只抱紧雌父,用尾巴贴着雌父的手。
兽父和雌父把他留在儿童房里,两人在外面,尤其天还没亮时,他最好不要出去,这是兽父传给他的讯息。
江言问不出个所以然,摸了摸小宝软软的头发:“先洗漱,然后吃东西。”
小宝“唔”一声,随雌父到了平台。
他坐在小凳子上,很快,小手被塞入一支猪毛制作的软牙刷。
江言平时用牙刷沾点盐刷牙,小宝牙嫩,怕伤到口腔,他便往水里兑一点盐搅拌,混成淡盐水让宝宝漱口刷牙。
小宝看了雌父一眼,从小凳子滑下,尾巴还短,在石块上只盘小小的两圈,脑袋的软毛晃了晃,含着淡盐水,咕噜噜的,静静吐掉,再含一口,用小牙刷慢慢刷着牙。
江言在旁边陪着,小宝有些不好意思,神情分明又是欣喜的。
不久,撒特德也出来,停在江言身旁。
小宝加快刷牙的速度,不想让雌父兽父都等自己。
江言等宝宝刷完,用方形的麻布给他擦了擦嘴巴。
小宝尾巴一扫,想抱住雌父的腿蹭蹭,悄悄抬头,看着兽父的神色又不动了。
兽父不喜欢他太娇弱,不喜欢他黏着雌父。蛇族里的雄兽都很威风,他隐约感知到雄兽从小就要学会变强。
江言没等到幼兽抱着自己的腿,干脆一把将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带回山洞吃早食。
小宝唤:“雌父~”
忍不住晃了晃尾巴,兽父约莫会不高兴了。
他悄悄去看兽父,唔,看不出什么,便把小尾巴贴在雌父手上。
江言给小宝小勺子:“吃蛋羹吧。”
幼崽乖是乖,平日里跟他待在一起时,还会活泼些,到了外面就内敛了,在撒特德面前也会“老成”些。
还那么小,就是个不爱吭声的性子。
小宝专注挖蛋羹吃,江言这才夹起咸鸭蛋,搭配白粥喝。
撒特德等他们吃完,收拾餐具,目光落向小宝。
江言:“今早要带小宝巡视?”
又道:“太阳没出来前外面雾湿,我休息半日,让小宝跟我吧。”
撒特德答应,不久离开了。
江言的回笼觉睡到正午,小宝觉还多,也跟着他睡了几个时辰。
睁眼时,宝宝安安静静趴在枕边。
玩过几轮手指和尾巴,还偷偷玩了雌父头发的小宝看见雌父醒来,欣喜唤:“雌父,睡醒啦~”
稚嫩的嗓音让江言萌倒,他拿起旁边的水杯,给幼崽喂了些,其他的自己喝完。
“小宝很无聊吗,可以早点叫醒我。”
小宝扭扭尾巴:“雌父累。”
想起自己累的原因,江言脸热了热:“现在休息好了,如果宝宝觉得闷,等会儿我带你出去。”
小宝趴在雌父肩膀拱了拱脑袋,江言起身,简单弄了些午食,和幼崽吃饱。
饭饱,他下午给羊添加新鲜的草料,顺便看了下烧窑房的情况。
这三年陆续烧出的砖块都堆攒着,等到今年夏天,就能建个足够容纳撒特德兽形的大房子,带院子的那种。
蛇族兽人跟许多部落的兽人一样,还没有迁出山洞的习惯,桑族就很流行造木房居住。江言想搬出山洞,今后得找个机会跟撒特德商量。
思绪散着,空气里弥漫的气息让他敛回心神,不由感慨。
春天兽人们都在忙着繁衍,撒特德巡视的任务就比平日重些,中午不回来了。
一人一小幼兽添了衣物,外头,阿乔赶来。
“言!”
江言走出平台,阿乔笑呵呵地同他招呼,抬起手里的东西。
“这是一早从行脚商那换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果。”
小宝跟在雌父身后,抱着雌父的腿,探出脑袋瞅着阿乔。
阿乔用摆摆尾巴的方式跟幼兽招呼:“愿今日不跟撒特德巡视啦。”
小宝“嗯~”一声,没打扰大人说话,乖乖等在旁边。
江言接过阿乔带来的果子,面色微惊,准备咬一口,被阿乔阻拦。
“言,这些果红艳艳的,不会有毒吧,行脚商说这叫莓莓果。”
阿乔跟江言混久了,即便到了春天,不像过去那样总跟着阿武在山洞里交/缠。
言在春天变暖和后就干活,做很多新东西,阿乔想跟着学,只有晚上才跟阿武继续繁衍。
他早上就像来找言了,想着今日要做的事,不过言在睡觉,刚好遇到行脚兽,就拿了果子。
言喜欢搜集新的东西,阿乔一看这种莓莓果没见过,赶忙换来带给言看。
普通的毒虽然毒不倒像蛇族这类强大的兽人,可江言身体不同。
江言看着缩小版的草莓,咬了一口。
阿乔:“怎么样?!”
江言:“是草莓的味道。”
有的酸,有的甜,可以拿来做草莓酱。
阿乔合起双手一拍:“哈哈,我把行脚兽带的莓莓果全换了!”
中午,有些干活的兽人凑来吃莓莓果,兽人一多,小宝就窝安静在雌父怀里,大眼睛从不乱瞄。
吃着莓莓果的兽人忽然捂着嗓子,尾巴拍了拍泥地,脸色难看。
“怎么回事?!”
“阿莱,你怎么了?!”
还有兽人上手拍阿莱的背。
眼看叫阿莱的年轻兽人面色涨红,憋得发紫,江言喊:“让我看看。”
高大的兽人连忙退开,江言一看情况,把怀里的小宝放下,走近兽人背后,手环了过去,抵在腹部向上向内挤压。
半晌,莓莓果从阿莱嘴里吐出,气息顺了。
阿乔愣住,反应过来:“这是……言以前教过我们的海、海……”
江言看着他:“海姆立克急救法。”
又道:“阿莱刚才被果子噎在气管中,大家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务必镇定些,心慌之下容易错失急救时间,过去教过大家的几种急救法子,到了关键时刻可以试试。”
兽人纷纷点头:“好。”
阿乔:“言,幸好你在!”
小宝一脸崇拜地看着雌父。
这场意外过去,兽人们情绪平静后,继续各自分开干活儿。
不久,族长来问询此事,阿乔嘴巴倒豆子一般把缘由说明。
族长道:“言,还好你在。”
兽人们还没适应将急救法子运用在突发的意外当中,也就狩猎队渐渐适应包扎止血这一套办法,别的倒落下了。
想着,族长午后把族人聚集在一块,把阿莱的事说明,再次让兽人练习四种急救方式。
直至兽人都散了,祭司找到族长,说最近储备的药材不够,除去采摘的,还得到灰灰鼠兔的部落换取一部分。
江言听到祭司要去灰灰鼠兔领地,便开口:“把我也捎上吧。”
小宝趴在雌父肩膀,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期待。
江言要去兔族领地和灰灰鼠兔领地换点东西,另存几分私心,想带小宝外出逛逛。
两个小部落的领地距离蛇族不远,速度快点,午后出发,傍晚前就能回来。
族长道:“你们结伴去找个照应。”
于是江言回去收拾书包,让小宝盘着自己,跟祭司去往小部落。
比邻的三个小部落,兔族,灰灰鼠兔,还有绵绵族非常喜欢江言,除了忙着繁衍的兽人,几乎都奔出来围着他。
江言顺利换到东西,祭司也拿了药材,返回部落时,意外遇到一群鬣狗。
这一带附近很少有猛禽凶兽出没,鬣狗更是少见,约莫是因为繁衍才出没在此地。
十几只,祭司自己对付没什么问题,可得把江言放置在安全的地方。
江言被祭司送到树干上,趴在他肩膀的小宝已经嘶嘶叫了。
五年,见过的野兽虽然不多,却也不少。江言还见过比眼前更大的场面,还算镇定。
他怕拍小宝的小肩膀:“别怕。”
边说 ,边从书包拿出弩机。
鬣狗群跟祭司缠斗,还有的不死心,想爬上树木撕咬江言。
幼蛇看见鬣狗对雌父那样凶狠,身子绷紧,变回细小的蛇,半垂在空中,想找机撕咬鬣狗,
江言吓一跳,伸手把小蛇勾回来。
小宝和撒特德一样,靠着强大的绞杀能力将猎物击败。幼蛇还小,江言都担心它力气不够,把小蛇揣回怀里,发动弩机对准鬣狗的喉咙射击。
祭司把鬣狗群伤了,当场绞死几只,余下的,跑的跑,散的散。
他赶回树下,被箭矢射中腹部的鬣狗蹿入半高的草丛,祭司追着血迹跟上去尾巴一拍,把试图跑掉的鬣狗杀死。
江言被祭司带下树。
“言,怎么样。”
江言把弩机收回书包,低头看怀里的幼蛇。
“没什么问题。”
倒是小宝,有些不对劲。
祭司给幼蛇检查,安抚:“没伤着,可能被吓到了。”
路上,小宝不像来时欣喜地趴在雌父肩膀看风景。
江言再三叮嘱小宝别把途中的小插曲告诉撒特德,回去的当天夜里,小宝果然没吭声,软嘟嘟的脸蛋却始终绷得紧紧的。
吃完肉糊糊,趁雌父去洗澡时,小宝滑着尾巴来到兽父面前。
撒特德把洗干净的碗收回木柜,看着脚边矮矮小小的小蛇崽子。
小宝的肉手握成小拳头。
“兽父,我、我想跟兽父一样厉害!”
第118章
撒特德往澡房方向投去一眼, 江言洗完澡会习惯把贴身衣物洗完晾晒才上来。
火光噼啪炸了几下,他把小宝带离火堆,身躯挡了挡, 借着这点时间, 询问:“今日发生何事。”
撒特德口吻和目光一贯沉静, 却叫小宝扭着尾巴晃晃,感到些压力。
肉手贴在食抱后鼓起来的肚子上搓了搓,他垂低小脑袋,软声支吾道:“……雌父不让小宝告诉兽父。”
撒特德:“不说就不教你。”
小宝急得抬头, 兽父实在太高大了,完全仰着脑袋,尾巴也支棱到最高,还是看不见兽父的正脸。
小宝素来很听雌父的话, 可他想变得跟兽父那样强, 变强了就可以保护雌父。
春末的气温还凉, 幼崽脑门上急出细细的汗珠。
撒特德并不急, 耐心等候, 地面映出的光影中, 脚边慢慢靠来小幼崽的影子。
小宝稚软的嗓音多了几分愤怒:“今日回来的路上, 有鬣狗要伤雌父。”
他垂头丧气的:“小宝护不了雌父,还被雌父揣在怀里保护……小宝没用……”
撒特德目光落在底下,江言正在把洗干净的贴身衣物往竹竿上晾。
他道:“明日早起, 跟我出去。”
小宝软嘟嘟的脸蛋抬得高高的, 欢呼一声, 很快恢复安静, 谨记在兽父面前要稳重镇定。
月色无暇,江言走回山洞, 往儿童房一瞥,眼睛看着撒特德,轻声问:“小宝睡了?”
撒特德:“嗯。”
江言朝儿童房靠近,拉开一点门缝,借着微弱的火光,看见小床上微微隆起的影子。
小宝还真乖乖睡觉了,往日这个时候,小宝喜欢听他说个睡前故事才入睡。
他把门重新关好,回头,看见撒特德还在收拾,就开口:“剩下的我来整理。”
撒特德手上还脏,便拿起干净的衣物下去,清洗之后才回来。
连日身子消耗的精力让江言急需补眠,这晚他睡得很沉,恍惚间觉察身边的重量消失,才有了天将要亮的念头。
但他实在困倦,睁不开眼,侧了侧身,换个角度继续沾着枕头睡。
朦胧之中,枕边似乎趴着个小东西。
江言撑开双眸,对上亮莹莹的一双大眼睛。
似乎还在梦里,他懵懵地开口:“……小宝?”
小宝伸出肉肉短手,轻轻地替雌父把睡乱的头发抚平。
江言梦呓似地问:“怎么起那么早?”
小宝软声道:“雌父接着休息。”
撒特德坐在床边看着他:“我带小宝出去。”
江言“嗯”一声,撒特德和小宝之后说了什么没听清楚,直到他睡足这一觉,再醒来日头都升到了树梢上。
他穿好衣物下床喝水,拿着水杯推开儿童房的门口,又去平台和底下转了圈,撒特德跟小宝都不在。
早上意识不清,睡得恍恍惚惚地,江言坐在椅子上细想,隐隐想起今早似乎看见小宝趴在床头说话,撒特德要带小宝出门。
他捂着头晃了晃,洗漱之后把留在锅里温着的早食吃完,将昨日带回的物资整理收进仓库,还想着找其他的活做。
远远地,阿乔带着他的幼蛇襄兴冲冲地跑来。
“言——”
江言从仓库拉开门,走到竹筒底下洗手。
“怎么了,这么开心。”
缠在阿乔手臂的幼蛇探着小脑袋左右张望,江言笑道:“小宝不在,他一早就跟撒特德外出了。”
襄这才安安分分地待着。
阿乔笑呵呵地:“襄可喜欢跟小宝玩!”
又道:“阿奇他们今日出去捕猎,结果发现好大一片蜂窝!就在巴头山那一带,言,要不要去看看!”
阿乔什么热闹都想凑,早上与阿武厮缠了一次,就兴冲冲的出来了。
江言擦干手:“很多么?”
阿乔用手比划了一下:“真的不夸张,比这儿还大片。”
听着,江言倒想去看看了。
自从部落里种了甜根制糖以后,甜根逐年产量增加,糖并不短缺。
如此,蜂巢或许就有了另外的作用。
他道:“那带我过去看看情况。”
阿乔笑道:“好好。”
阿乔化出完全的兽形,带江言赶去巴头山,约莫半时辰就到了。
阿奇一伙儿兽人就停在蜂巢不远处,旁边还有用草藤捆绑起来的猎物。
阿乔:“言来了——”
阿奇他们纷纷侧目:“言,这里有好多蜂巢。”
这是兽人无意发现的,狩猎追到水边,发现水流下居然有块空地,里面植物繁茂,悬了好大一片蜂窝。
江言被兽人往底下送,果然看见远处连成大块的蜂巢。
阿奇说道:“部落里如今不缺糖,不过我们乍一下看到这么多蜂窝,忍不住告诉你。”
江言道:“可以取走一部分,拿来做其他东西。”
阿奇和旁边的兽人:“做啥?”
江言想了想:“蜂蜡。”
他的视线越过眼前这片密集的树丛,秉着来都来了的念头,跟着兽人们在附近搜集物资。
前方的树海似乎绵延到很远的地方,树冠高大,耸立入云,连杂草都非常尖利。
小宝趴在兽父肩膀,张着小嘴出神地遥望。
幼崽想变强,撒特德就带着幼崽直接来历练。
他道:“这带出没许多凶禽野兽,江愿,下去。”
小宝从兽父肩膀滑下,扭头看着身后,往前滑出些距离。
撒特德:“蛇族兽人永不怯懦,遇到敌人可以埋伏,但不能后退,绞杀对方就是你的目的。”
小宝挺起身子,化成兽形继续前行。
兽父就在原地不动,可他知道那道深邃冷淡的目光会一直跟着自己。
很快,小宝遇到一头体型和自己半兽形时差不多的灌猪。
小宝全兽形态还很小,这等幼形体态的灌猪都比他大。估摸了两方力量,在萌生后退的念头时,眼前忽然浮现出雌父被鬣狗冲袭的画面。
他往后退的身形一晃,伏进草丛里,眼看着灌猪要过去了,全身弹了出去,对准灌猪的脖子用力缠紧。
幼蛇还没有像兽父那样强大的绞杀力量,只能在尾巴绞紧灌猪后,找准喉管,张嘴用力要下,用牙齿刺穿致命的血管。
被咬住喉管的灌猪翻腾着身躯挣扎,撕叫,幼蛇犹如一条棘藤,灌猪越要反抗挣动,它就绞得越紧,灌猪的爪子往脖子上蹬挠时,依然稳稳地绞着不动,嘴巴丝毫不松开。
直到灌猪侧身翻到,彻底没有动弹,幼蛇才缓慢松开,从淌出血液的脖子游向安全的地方,静静看着。
灌猪死了。
幼蛇仰起小脑袋,往身后那道沉默蛰伏着,宛若高山深渊那般的兽父靠近。
肉肉的手显出,小宝嘴角还残留着血渍,扑到兽父尾巴旁边。
“兽父——”
幼兽喘着气,清澈的大眼睛亮亮的,闪烁着对抗后的兴奋。
撒特德低下身躯,掌心微揉小宝软软的头发。
小宝扭头,看着倒在前方的灌猪,想要将自己猎到的第一只猎物送给雌父。
撒特德道:“那就带回去给言。”
小宝:“嗯~”
奈何第一次狩猎很是耗费精力和体力,小宝累得还没回到部落就睡着了。
肉肉的身子趴在兽父肩膀,小尾巴下意识缠得紧紧的。
撒特德迅速回程,做了美梦的小宝半个身子在腾在半空晃了晃,被旁边的一只大手揽回肩膀继续趴好。
山洞外,江言把带回的蜂巢稍作处理,打算等明日白天再制作蜂蜡。
那一片蜂巢,他们取走一半留下一半,带回的蜂巢,他并不打算全部都拿来制作蜂蜡,而是选择留下部分,建个房子养蜜蜂。
如果养蜂顺利,以后取用物资会更加方便,无需时时往外寻找。
江言内心盘算着,心有感应那般,转头,远远瞧见熟悉的身影。
他回到石台上,撒特德很快回来,手里还拎了只挺小的黑色灌猪。
而小宝正趴在撒特德肩膀呼呼大睡,没有半点防备的模样。
撒特德俯身,方便江言伸手触碰到他和小宝。
江言特意洗了手,还沾着少许水珠,先碰了碰撒特德面庞,仰头很轻地吻了吻,触到撒特德下唇,又用手去摸小宝软嘟嘟的脸。
“早上起太早,小宝这是累了?”
听到温润清亮的嗓音,小宝揉开懵懵的双眼,瞧清楚雌父好看的模样后,“啊”了声。
“雌父~”
江言挑眉:“怎么那么兴奋。”
小宝乖乖从兽父肩膀滑下,尾巴触及到地面,连忙把放在一边的灌猪用力拖到江言面前。
江言看他的小手脏了,蹲下,握住他脏脏的短短肉手,话是问向撒特德的。
“发生什么了?”
撒特德:“小宝送给言的。”
江言看着幼崽闪光的大眼睛,再去看已经死透的灌猪。
“小宝猎回来的?”
幼崽支棱起小身子,柔软的尾巴轻轻贴着江言手腕。
“小宝要和兽父一样厉害~”
江言一听,把崽子抱起来带去洗手。
他反复检查,好在两只小肉手没伤口,又把小衣服解开,身上也没伤,便缓了口气。
江言放下小宝,走到撒特德身边。
尽管明白兽人学习捕猎、学习对抗是必经之路,可他忍不住担心。
“会不会太早了?他还小,那头猪都比他大一点。”
撒特德道:“小宝想变强。”
江言:“……”
撒特德看着青年:“言,昨日的事你没告诉我。”
江言心虚地低头,大概清楚小宝为什么要跟着撒特德外出狩猎了。
他含糊道:“你别担心,祭司就在旁边,那些鬣狗伤不到我,而且我还用弩机射中它们的腹部。”
撒特德目光不动,江言主动勾住那只大手。
“别气。”
第119章
江言虽然平安无事, 但因为没第一时间和撒特德坦白的原因,到底是把对方弄生气了。
撒特德沉默地把灌猪带去清理,江言神情难得有些讪讪, 左右看了看, 把大眼睛扑闪的小宝抱起来, 坐在椅子上,拿着幼崽的肉手玩。
小宝隐约感受到雌父的心不在焉,惴惴不安问:“雌父……兽父是同你吵架了吗?”
江言好笑道:“没吵架,只是有点误会, 说清楚就好了。你兽父他连话都没跟我讲,小宝怎么看出他和我吵架?”
说着用手指抚顺小宝乱了的头发。
小宝呆呆摇头,想破小脑袋,挤出一句:“兽父……不出声时就……”
可看兽父也不像要对雌父发火的样子, 他还小, 不能理解太复杂的情绪, 便趴在雌父肩膀蹭了蹭。
江言笑道:“他从不生我气, 也很少生气, 顶多有点闷气, 大多数时候都气他自己。”
又道:“宝宝是个小幼蛇, 怎么脑子里都会想那么远了。”
他也没教过小宝这些。
小宝抱紧江言脖子:“雌父~”
江言忍不住亲他肉嘟嘟的脸:“小宝不要想太多,有不明白的就来问。”
小宝:“嗯~”
江言教育小孩不会遮遮掩掩的,小孩子好奇什么, 他就尽量教, 说得直白。
兽人思考的方式和接受能力跟常人不同, 放在从前, 他想都不敢想才出生五年的孩子能捕捉一头灌猪。
撒特德处理了灌猪,打算把猪肉拿来烤。
江言去帮忙, 小宝看看兽父和雌父,也想帮忙。
江言把他带到椅子上,拿起一罐蘸酱,将勺子塞到小肉手里。
“小宝就帮忙舀酱,一碗盛半,一碗盛满。”
分配到活儿的小宝开心地晃晃尾巴,没有歪歪扭扭坐着,小身子端得很正,尾巴乖乖盘好,不会将尾巴往椅子下垂着胡乱摇摆。
安抚好幼崽,江言继续跟撒特德处理猪肉。
他打量对方面色,倏地,四目相触,从那双轻微山洞的蛇瞳里,他能看出撒特德情绪差不多平稳下来了。
就像他刚才告诉小宝的话那样,撒特德只生闷气。
对方相信他能自保,可自保是一回事,不被告知又是一回事。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撒特德遇到危险也瞒着自己,江言同样会有情绪。
他凑近,对准那张冷峻的侧面亲了一口。
撒特德:“……”
江言笑眯眯地:“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有什么我定跟你说。”
撒特德:“好。”
他想摸一摸人类俊秀温柔的脸庞,碍于掌心上沾到的猪血和油渍,只得按捺。
把猪肉切成片,放在架子上用炭烤。
江言给猪肉涮料,先涮几块微微甜辣的,放到盘子里给小宝吃,还有新挤的果汁解腻。
继续涮料,他靠近撒特德,笑道:“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撒特德停下切肉的动作,凝神看着他。
江言:“库房摞得那些砖,攒了三年,我想建个大房子。”
继续道:“不是置放物资的房子,是我们居住的房子,就跟在桑族部落见到的那样,他们用木头打造房屋,我用这几年烧出来的砖搭建,规模会更大。”
他蹲下,用旁边的柴枝在地上画画写写。
几间房子,有主屋和客屋,还有仓库,院子,江言边画,边给撒特德讲解每个区域的划分。
他认真回望撒特德:“兽人习惯了长居山洞,部落里还没有搬出山洞、居住房屋的先例,所以我想先试试。跟你商量,是因为咱们一起生活,你的意愿也很重要,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一意孤行。”
撒特德没有立刻应下,江言并未强迫。这种颠覆传统观念的事,如果对方马上答应才很奇怪。
他笑着又亲了亲对方:“等你想好再说,建房子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翌日,春光明朗,撒特德外出巡视,又剩下江言和小宝父子两相处。
江言把昨日带回的蜂巢取出,找了块蚕布包起来,用麻绳将扎好接口。
接着打开一个木箱,里面存放各式用木头和石头打造的模型,挑出几排圆柱空心的木质模具,每排六个圆柱。
小宝跟在他腿边,眼神里闪烁着好奇和崇拜。
“雌父要做什么呢?”
江言往灶头内生火,把裹着蜂巢的蚕布放入陶锅加热。
他有条不紊地做着活儿,温声轻语回应自家幼崽:“做蜡烛。”
小宝:“蜡烛?”
江言指着火堆:“咱们如今用木柴烧成火照明,夏秋两季还好,到了冬春的时候,得提前储备晒干的柴,有的柴即便晒干,烧起来也会冒出烟灰,呛气管。有了蜡烛,就用蜡烛照明,比柴火方便许多,不会有那么浓的烟雾。”
小宝小脑袋点点,明白了,又不太明白,和部落里其他兽人一样,对什么都会做的雌父满心崇拜。
“雌父好厉害~”
江言笑着摇头,趁着蜂巢正在加热,取出一条可以缠绕好几圈的麻绳,用碗装了些猪油,放在锅上热成液体后,把麻线置入油中浸泡。
小宝肉手环着尾巴,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江言看他小小的一只跟在自己身后,还没腿高,恨不得做些什么的模样,便带他到小凳子盘好,递出一条木枝。
小宝拿过木枝,江言道:“教小宝写字好不好。”
小宝连连点头。
他知道字是雌父写在石壁上的那些东西,可部落里只有雌父知道那些字的意思。
他前两年就看见兽父似乎在悄悄学“字”,也不知道学会了没有,强大的兽父时常会像座沉默石块似的,对着那些字皱眉。
小宝要跟兽父一样厉害,所以也想学字。
江言在地上写出工工整整的“小宝”二字,指着字给他念了几遍,道:“这是宝宝的小名,笔画少,上手没那么难,等学会小名,就教你写大名。”
给小宝安排了事情,幼崽便不再小尾巴似的随江言走哪跟哪,而是挥动小肉手,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画出陌生的字。
江言昨日说了要做蜜蜡,阿乔这会儿带着襄来凑热闹。阿岚这几年寻得还算合适的雄兽,春日很忙,不像阿乔这般每日都出来晃悠。
襄一来,小宝有了同伴,江言便让两个幼崽玩去了。
阿乔陪着他捣鼓锅里熔化的油,用勺子舀进圆柱模具内。
随后,江言把猪油浸泡过的麻线抽出,剪好一定长度,用跟细长的竹签缠好,插/入模具中的蜡油内,充做蜡烛芯。
江言道:“等这些蜡油风干凝成固体就做好了。”
做蜜蜡不难,过去没有多余的资源,薅到些蜜都宝贝似的留着,蜂巢更不敢取用。
眼下糖足够日常消耗,取出部分蜂巢也不算过分。
江言道:“今后我打算试着养蜜蜂,就像驯化咩咩兽那样,把资源留在手里。”
阿乔不假思索:“言养成功了我也要跟着养!”
除了部落的集体种植,诸如稻谷,大豆,桑树一类,每个兽人也都在洞穴四周的范围开垦出菜地,学着江言种可以食用的蔬菜瓜果。
头两年,只有几个跟江言亲近的雌兽这样做,几年来部落陆陆续续地产生许多变化,兽人们也从思想上接受了靠耕种自给自足的方式,靠着土地种植,基本都能收获度过至少两季的粮食。
傍晚前,江言把凝固的蜡烛取出,阿乔给两个睡着的幼崽盖上小被褥,很快跟上江言,看蜡烛究竟有什么奇妙的用处。
江言落下洞口的兽褥,四周暗下,他拿起燧石敲出火光,往蜡烛芯点上。
阿乔嘴巴张开,看见还没把巴掌大的蜡烛燃着光,照亮山壁。
“这么小的一点东西,竟然能着火?”
雌兽定定望着,发现蜡烛燃烧后,一时半刻没什么变化。
“能烧多久?”
江言道:“像这样的一支,约莫能用半个至一个时辰。”
阿乔:“真厉害!”
江言带回的蜂巢制出了十支蜡烛,他分了四支给阿乔:“等以后养出蜜蜂,可以做更多蜡烛。”
阿乔道:“我会省着点用的。”
还想着多找些蜂巢回来,蜡烛真的比烧木柴方便多了。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到山洞外传来喊声。
“言!”
阿默赶来,江言看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遂问:“怎么了,撒特德出事了?”
阿默摇摇头:“不、不是!”
“隼族人来了!”
自四年前江言被掠走的事情发生,隼族和蛇族看似和平了,可在外处遇到时,仍会打起来。
只是这些年的打斗收敛了几分,该流血的流血,受伤的受伤,却未波及性命,疼到七八分了,就都停手,各自愤愤离开。
隼族看似安分不少,不再进入蛇族领地挑衅,没想到方才却来了隼族人。
那隼族人飞得很高,弩机射不中他,对方并不攻击,只说没有恶意,想来看看江言。
阿默道:“是原来那个小子,叫做瑞的隼族人。”
过去的记忆模糊浮现,当时深陷险境,对他流露友善的隼族少年,竟然出现在蛇族领地。
江言诧异:“那个少年,他独自来的?”
阿默:“没错,不过不排除附近有接应他的隼族人。”
江言道:“那就过去看看。”
第120章
赶到部落外, 果然望见碧蓝的高空上,盘悬着一只鹰。
地面汇聚了一群守着蛇族部落的雄兽,神色并不友善, 维持着随时攻击的姿态。
天上的隼族人看见江言, 立刻选了块山头落下, 摇身一变,成了半兽人的模样。
高挑修长的隼族人将那双羽毛丰满的翅膀一收,隔空扬声喊道:“言,我来看你!”
旁边的蛇族兽人“啐”了声:“他凭啥来看言!”
“八成不怀好意, 之前就是他们把言抓了回去。”
“我们找机会潜伏上山。”
江言听完兽人们的商讨,笑着摇头:“大伙儿先冷静冷静,山上的隼族人唤作瑞,他没什么恶意。”
“言, 当年他不伤你, 不保证此刻不伤你。”
江言温声:“你们说得也有道理, 不过……”
他微微顿住, 继而开口:“我想选择先相信对方。”
他摸了摸出来前顺手带出的弩机, 道:“若真有什么, 我也不会手软的, 放心吧。”
安抚过蛇族兽人的情绪,最后江言在阿默的陪同下踏出部落,步行到空地上时, 隼族人便从高山轻盈落下。
“言!”
瑞迎到他身前, 神色欣喜, 嘴角翘得老高。
“太好了, 还能见到你,这几年你过的还好吗?”
他紧紧望着面前的雌兽。
江言和记忆中的模样变化似乎并不大, 但气质更加温和宁静了,目光乍一接触到他,内心便陡生柔软,有种安心的感觉。
江言浅笑着回应:“我还好,你看起来似乎也不错。”
瑞五年前还是少年介于青年之间的样子,如今再看,变化并不大,就是个头更为修长高挑了。
阿默用力甩了一记尾巴,发出冷哼。
瑞道:“我真没恶意。”
江言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瑞忍不住抖了抖翅膀上的羽毛,这是隼族人愉悦时会做的动作。
他笑呵呵道:“言,我们部落里诞生了新的幼兽!”
瑞越说越来劲:“就像你离开之前说的那样,雌兽们离开神地后,顺利地生出了的幼兽。”
当初江言提了一嘴建议,起初隼族人,尤其是蛮并不相信他的话。
后来又过了三年,怀着孕的雌兽不再留守神地,到了今年,居然真的有几个雌兽没有育出死的雌胎。
尽管出生的幼兽并不完全健康,可它们都活着,足以让整个隼族振奋起来。
幼兽的降生,给沉寂消沉的隼族注入了几丝耀眼璀璨的光芒。
瑞低头,看看江言漆黑透润的双眼:“言,你的话是对的,可惜蛮当初不愿听那些话。”
原来从天上落下的,一不定是神石,他们居然把那些会害了雌胎的石头供奉了无数个日夜。
阿默讽刺:“说得你跟真心似的。”
瑞:“我就是信言,言虽然瘦弱,可他做出来的东西,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再没有别的兽人会像言这样。”
斜阳西落,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阿默:“你想赖着言到几时?”
天色不早,江言估算时间,撒特德这会儿也该回到部落里了。
他问:“瑞,你要留下来吗,还是今晚就离开?”
瑞挠挠头:“我打算留下,看看这里的变化。隼族人许多年不与外面的兽族接触,族人都说我们好,可……”
他语气有些迟疑:“我的确看到外族与隼族不同,甚至超出隼族的地方。”
好比蛇族周围一带的小部落,居然没有兽人在去年秋季时迁徙。
蛇族不但让小部落平安地居住生活,甚至于,这些部落还跟蛇族交换到食物,可以度过冬季的食物。
当瑞看到那些熟悉的颗粒,瞬间就明白了。
江言把从隼族领地带回去的稻谷大力耕种发展,短短几年,这种稻子竟然成为兽人安居生存的主食,比起肉,更容易获得,也更方便储藏。
而隼族的那些野生稻子,完全没得到过耕种和驯化,除了让雌兽迁出神地,这几年,他们的生活和原来并无不同。
瑞深深地意识到隼族落后外面的部落太多,也认知到,隼族太过傲气了。等他回去,要把别族兽人部落的进化告诉族里的人,隼族也该尝试着改变,而不是数年禁锢于一方广阔荒野的地。
江言道:“想进步是好事,难得你会这么想。”
瑞嘿嘿一笑:“那我明日还能来看言吗?”
隼族的年轻人目光诚挚明亮,即便是很厌恶隼族的阿默,此刻也说不出瑞这般模样对江言是作假的。
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轻易就感染到了他。
江言也不矫情:“如果你想在周围逛逛,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陌生的词汇叫瑞一愣,生涩别扭地问:“导游是什么?”
江言笑道:“就是带你四处走走看看的意思。”
瑞兴冲冲地说了一堆好话,待他离开,阿默好半晌才开口,酸溜溜地道:“言,我看那隼族的小子,分明对你不怀好意。”
江言无奈:“阿默,你想到哪里去了,他还小,而且原来待我不错,既然来了,作为这边的东道主,适当接待他也还不错,今后,说不定还能从隼族那儿获得其他的资源。”
又道:“若非当初他们松口,部落至今还种不出足够我们吃上一年的稻子。”
阿默:“……那也得亏言的聪明,否则稻子在他们领地长了那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和利用,不也是浪费了。”
想起来,蛇族领地里的许多资源亦然,都是被江言逐渐发现加以利用,阿默说隼族人脑子不灵光,蛇族也好不到哪。
脑子这一块,真没谁比言厉害的。
暮色四合,江言走回部落,兽人们见他安全,询问阿默情况后,有些不满,但前不久被族长叮嘱要冷静,此时便不会外出主动寻架,陆续地都散开了。
途中,江言遇到来接他的撒特德。
“言,”撒特德上下打量他,“没事吧。”
江言摇头:“你听说了?今日瑞过来了,我就跟他见了一面。”
“瑞,那个隼族人还有印象吗?曾经要不是有他的照顾,当时在隼族领地大概就没那么好受了。”
撒特德当然记得。
他低沉地问:“隼族人来这里做什么。”
江言失笑:“对方来看看我,四年前我离开隼族时,劝他们迁离神地,因为当时我怀疑那些雌兽孕育不出幼兽,导致雌胎死在肚子里的原因,跟神地里的天石有关,那些石头可能会释放出某些辐射,对怀了孕的雌兽有伤害。”
又道:“最初的两年隼族人并没有听进我的话,或者,不想按那些话做。自两年前起,雌兽离开神地,今年就有幼兽降生了。”
江言感慨:“我的猜测,可能是对的,因为那些从天上掉下来的陨石,因为他们的盲目迷信,导致部落数年孕不出新的生命。”
撒特德薄唇微微一动,似乎有话想说。
回到山洞,天色完全暗下。
漆黑的夜空浮出星海,小宝坐在火堆旁边,佩奇趴在一侧,脑袋低低的,方便幼兽的小手摸它脑袋上的毛玩。
江言停在山洞下,窥见洞内的火光,没有急着上去。
他指着夜幕:“撒特德,从天上落下的石头,并非神石,跟这些陨石祷告,不会有神明回应。”
“”相反,在我们没有手段研究清楚这些石头的成分之前,千万不要轻易靠近,否则可能会对身体产生伤害。那些伤害,甚至不可逆转,要了我们的命。”
江言再一次破除兽族信奉神灵的观念,不等撒特德反应,他听见小宝唤自己,便上去了。
小宝一把抱住雌父的腿,跟来的佩奇也朝他膝盖拱了几下。
江言笑道:“小宝几时醒的,肚子饿吗,我去准备食物。”
小宝乖乖回话。
“半个时辰前醒了,雌父,我帮你~”
不久,撒特德跟着过来,就没小宝什么事了。
江言给小宝一把豆子,让他慢慢把外壳剥除,把豆子装碗里。
分到活儿的幼崽欣喜地抱着豆子,盘在椅子上慢慢剥豆,他抬起大眼睛,火光下,雌父和兽父的贴得很近。
江言让撒特德坐下,从盒子取出今日做好的蜡烛。
他举起蜡烛晃了晃:“这是蜜蜡,比咱们用木柴照明方便很多。”
一大一小的两个兽人望着他,江言没有卖弄关子,直接点燃蜡芯,走到一处暗角。
“看。”
小宝欢呼,肉手还抓着一把豆子,尾巴顷刻间滑到雌父身边。
火焰很小,却能把整个暗角照亮。
两蔟火光亮晶晶地倒映在幼崽眼瞳,江言把蜡烛放在桌上,这支点着让小宝看个够。
撒特德收起诧异。
过了五年,江言身上依然有太多未知的东西是他不知道的。这支小小的蜡烛能照明一方山洞,任谁都想不到它是怎么做出来的。
仓库堆积了那么多烧出来的砖头,想起江言要建的房子,更难以想象出房屋建成后会是什么样子。
撒特德记起刚才江言在山洞下对自己说的话,默然片刻,道:“言,若你想建房屋,那就做吧。”
江言:“房子建好,就意味着咱们今后不住山洞里了。”
撒特德:“嗯。”
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江言,许多部落因为他的出现,发生了许多变化。
撒特德忽然揽住江言,吐出停滞的闷气。
“言,明日不要带那个隼族人到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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