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独活
◎可以牵会儿吗?◎
周南峰靠近她, 眼神询问,果然见王翠翠点点头,然后眼巴巴看着他。
他心一横, 照着苏妍的指引, 给她松开不少, 果然见王翠翠脸色都没那么红了。
没一会儿 , 红色大货车的声音传来。
见到苏妍,周东阳也是一愣,反应过来,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微微有些懊恼。
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两人一起帮助周南峰把王翠翠送上车。
他的货车虽然座位不多,但因为长途货运需要,后面一个窄长垫子,供人暂时休息, 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
虽然货车主要是运石板一类灰多的货物,但他驾驶室还是保持得比较干净的。
送人上车, 由于周南峰妈还没来,他们就先等着。
“你会骑自行车吗?”周东阳突然问。
苏妍点头,原主不会, 她会呀。
然后周东阳便带着她来到一个大叔家, 给她借了一辆自行车。
“注意安全, 别逗留。”嘱咐她几句, 老太太也赶来了, 板车寄在周南峰亲戚家, 周东阳便开着货车送人, 苏妍骑着自行车, 载着周秀儿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佟秋梅得到儿子今天回来的消息,特意在门外等着,不想儿子没回来,倒是先看见了苏妍。
“你哥腿治好了?”知道她回家的目的,她以为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后面问题不大,婶我先把秀儿送回家再来和你说!”说完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佟秋梅看着她虎头虎脑的样子,才想起来她忘了问,哪来的自行车?她又怎么会骑这个东西?
苏妍回来一番交待,佟秋梅大概也知道,这是儿子的忘年交坤爷。
知道了她兴趣也就不大了,听苏妍说儿子送人去了,估计要晚回来,她倒也没说什么,开开心心和苏妍一起吃饭。
过后还不忘问她怎么学会骑的自行车,苏妍见她对此感兴趣,忙说自己可以教她,只要掌握了技巧,很快就能学会的。
看她立马就要拉着自己上的架势,佟秋梅连连摆手。
“我听人家说,学自行车都是摔会的,我人倒没什么,可别把人家车摔坏了。”
苏妍笑,虽然不知道她哪里听说的,但初学者确实有摔跤的可能,而且这年代的自行车不亚于后世小汽车的珍贵程度,真把人摔了也不好交代。
于是她拍拍胸脯道:“那行,咱就先欠着,等我买了自行车,给您随便骑,保管给您教会了!”
好听话谁不喜欢听,佟秋梅笑着啜她:“你个小丫头倒是会想。”
苏妍哼哼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现在说出这话来,没几个人会当真,但她会证明给她们看的。
夜晚的风总是格外抚慰人心,苏妍站在院子里眺望远方。
她,苏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知名高校准大学生,高考六百六选手,可是超会赚钱的!
犹自美着,没发现身后突然站了一个人。
忽然靠近的巨大黑影,吓得她一个趔趄,来人忙抓住她两边胳膊。
苏妍惊魂未定,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心。”
一股浓烈的阳刚之气迫近,她听到了自己心扑通扑通的跳动声,脸热得烧起。
很怕对方也听到,她目光移向被抓着的胳膊,她穿了一件蓝色薄短袖,上面现在各立着一只麦色的手。
她以往嫌弃的小坨坨肥软肉,此刻乖觉握在他手里,手指一圈圈住,甚至还有很大部分重叠,这让苏妍有种他握着一根竹杆的感觉。
苏妍觉得自己着实飘了,居然自比竹杆子了,说到底还是因为有手长脚长的周东阳对比,给了她勇气。
周东阳却以为她是介意,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
手中细腻光滑的触感却久久不曾褪去,灼得他浑身酥麻。
苏妍歪头,不明白他为什么道歉,难道是因为知道了他刚才差点吓到她。
对方却已经转移话题:“决定不伪装了?”
苏妍迷蒙一会儿,见他指指自己的脸,才想起来他指的是什么。
其实她回家这几天都没怎么装扮,反正她也不想一直以假面目示人,这次外出几天不正是个好契机,她自然要利用起来。
因此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问道:“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还是对那晚的事情耿耿于怀。
周秀儿她们看到她的转变,都是好一番夸奖,怎么这人就什么表现都没有。
见对方看着自己不回答,她猜测道:“噢,你不会是有脸盲症吧!”
周东阳迷茫:“什么?”
苏妍解释:“就是在你眼里,每个人脸都长得差不多。”
“没有”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但他还是诚实回答,险些被她脑子里这些胡思乱想逗笑。
还以为人家喜欢自己是透过她狼狈的外表看到她有趣可爱的灵魂嘞,原来不是呀!
唉,沉迷于皮囊的凡人呀!可谁叫她自己也是呢!
苏妍兀自感叹一番,直到佟婶问他吃饭没,苏妍才想起来这茬。
她内疚极了,看今天他都是风尘仆仆赶来,又忙着送人,估计都没能好好歇歇,她还问了他这多废话。
感受到小姑娘的歉疚和不安,周东阳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揉揉她头发,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旁边的佟婶看得偷乐呵,果然是小年轻,黏黏糊糊的。
等他吃完东西收拾好,已经不早了。
但他还不忘自己带来的东西。
苏妍看到那一袋咖啡豆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虽然喝速溶比较多,但她有个讲究生活情调的母上大人,手磨咖啡可不是她老人家的日常情调之一。
因而她认识不少咖啡豆。
“你去卭省了?”
周东阳一怔,有些惊讶看向她:“知道?”
苏妍也赖得再掩饰,直接点头:“嗯嗯,那边咖啡豆很出名的。”
她还有疑问:“可是你不是去卖桃吗?”怎么又跟咖啡豆扯上关系了。
如果说周东阳前一秒是惊讶,现在就只剩无奈了。
看来他的对象在物质上见识是不少,但于很多事情上却仍然很单纯。
他微微低些头,在她耳边轻吐出两个字:“倒卖”
苏妍眼睛瞪得老大,这……现在这不是不允许的吗?
然后便见周东阳笑得非常自得,苏妍不服气,小拳头轻捶向他胳膊。
这个男的是在嘲笑她胆小吗?明明之前还说朴实农民老大哥,怎么现在这么……坏坏的。
周东阳半躺着躺椅上,眯眼享受着对象的小拳拳攻击,好一会儿突然一个用力,把人整个拳头包在了手里。
苏妍被他动作拉得往前,另一只手堪堪扶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半弯,立在了周东阳正上方,两人呼吸相触。
苏妍刹时有些惊慌失措。
然后感觉自己握着的拳头被慢慢分开,整只手被包在一只满是粗茧的手里。
手心里有些汗,但大手传来的热度和茧划过的酥麻带给她更大的刺激。
“我……你……”有些口不择言,她想站回去。
周东阳另一只手把人扶正,自己也跟着站起来,握着的手却没有松开。
苏妍整个人麻了,对方却还不放过她,低沉醇厚的声音问道:“可以牵会儿吗?”
如果有面镜子的话,苏妍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可以看到一张爆红成小龙虾的脸。
而且这个人怎么出趟差变化这么大,之前多么纯情的大boy,现在怎么如此……
其实周东阳现在手心里也冒汗,他这一路遇见老友,对方主动关心起他的感情状况,顺便给他支了不少招。
他觉得很多是不合适的,偏有那么一两条让他想试一试。
他今天都准备好随时道歉,也想好了怎么哄人,没想到小丫头还真有点那兄弟描述的意思,没真生气,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男的在这些方面,主动点好像真的可以。
周东阳表示受教了,满足地握着心上人的手,小手嫩嫩软软的,他一点不想放开。
好一会儿,问起一件大事。
“什么时候去你家?”
苏妍不妨他又提起这个话题,瞬间有些不自在,挣扎了两下,这下周东阳倒是放开她了。
“哈哈,这个不急!”
周东阳如何听不出话里的意思:“他们不同意?”
“没没,想哪去了?”她连忙摆手解释:“就是我才刚给我哥看完腿,又请假回去不太好,要不过段时间,反正到时候我还要去给他们复查。”
周东阳眉头皱成川字,他预想到对方可能不会同意,毕竟小丫头娇生惯养的城里姑娘,来这已经是委屈她了,作为家人不想她一辈子留在这再正常不过。
这种天然的差距,是无论他对她多好,提供再好的生活条件都改变不了的。
苏妍看他这样有些不忍,忙抓着他的手解释道:“放心吧,我爸哥都是开明的人,只是我怕他们突然知道一时接受不了,等他们了解你,知道我在这过得很快乐,就一定会同意的。”
周东阳点头,但显然没被她完全说动。
苏妍赶紧转移话题,给他拿来一袋药。
周东阳打开一一看了,拿起其中一个对她道:“这是什么?怎么没见过。”
“这个叫独活,对产后补血有帮助,虽然没有人参三七的效果,但胜在易得便宜。”
周东阳把东西往手里掂了掂,刹时明白她的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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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纲目·草二·独活》:“独活、羌活乃一类二种,以他地者为独活,西羌者为羌活,苏颂所説颇明。”
﹝释名﹞:“ 弘景曰:‘一茎直上,不为风摇,故曰独活。’《别録》曰:‘此草得风不摇,无风自动,故曰独摇草。’】
第22章 杜仲+豆蔻+龙葵
◎【三合一】◎
“给二嫂?”
苏妍点头。
周东阳笑了, 摸了摸她的头,接过东西。
你说她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姑娘吧,可她偏又能敏锐地察觉他人疾苦。知道周南峰一家的处境, 给了不算难找的药材。
除了咖啡豆, 这晚苏妍还喝到了正宗卭省椰汁, 吃饱喝足重新开启上班生活。
她不在的这几天, 黄丹霞已经把她走前布置给她的医书全都看熟了。
苏妍算是发现了,黄丹霞虽然不是顶顶有天赋的那一挂,但人也足够聪明又足够勤奋,要是在学习机会多的后世, 很难说不会成就一番事业。
仅看眼前, 她能这么快从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面对渣男如此洒脱,也算是个清醒的女子。
虽然现在还是从零开始学医术,但假以时日, 难保不会有自己的建树。
遇到省心好学的学生,也是每一个老师的梦想。故而苏妍也渐渐放开手脚, 让黄丹霞接触一些病例。
然而这种开心也没能维持多久,她又遇见了上次那个全副武装的女人。
今天钟大爷出门去了,她便问道:“又是要跌打损伤的药。”
对方点点头, 并没有露出脸来。
虽然钟大爷交代过不用管人家家事, 但苏妍看着她蹒跚的背影, 还是没忍住道:“现在是新社会了, 要勇于捍卫自己的权利”。
对方脚步一顿, 却没有回头, 反而更快地离开了。
如果猜得没错, 这位女士正在遭受家暴, 苏妍前世看过的新闻不少,知道这种情况下,想要走出泥沼,懂得自救非常重要。
下午的时候,她吃完饭回来就看见了唉声叹气的钟大爷。
对上她好奇的目光,老人家假作转头,叹气声却更大了。
苏妍配合道:“大爷,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还能难倒您呀?”
“哎”他又叹了几口气,欲言又止的模样。
于是苏妍继续道:“哎呀,说说嘛,可是难得见您这副愁容。”也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这才听他娓娓道来。
原来事关他一个好哥们,临村的大根爷。
对方一辈子无儿无女,年纪大了,在村里河边捡了个女婴,报到派出所很久也找不到家人,他也就一直当孙女养着。
后来闺女大了也嫁了人,人是他亲眼看的,小伙子长得壮实,人也老实。
本来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哪想到,前两天闺女回娘家,大根爷就感觉她脸上愁容不浅,明显过得不开心。
可是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那闺女只说是自己的不好,尔后再不肯多透露半句。
苏妍猜测:“是男的有别人了?”
“不是。”
“孩子问题?”
“不是!”
苏妍抓抓脑袋,这情感家庭关系咨询,不在她业务范围内呀!
钟大爷见她这纠结小表情,倒是乐了:“得,我跟你个小丫头讨论这些干什么,你也不懂。”
说着起身,估摸着又去找他老伙计去了。
苏妍:……所以自己这是又被嫌弃了?!
委委屈屈,小苏继续值守,却见黄丹霞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一边走还一边说他,明显两人很熟。
原来人是她干爸,在镇里瓦厂做会计,从去年起就一直腰疼,药也吃了几次不见好,准备看看中医,正好黄丹霞知道了,就把人领她这来了。
苏妍看他这腰痛多是由久坐及肝肾有亏引起,用杜仲可解。
黄丹霞一听乐了,她家最近正在割院门前的杜仲树皮准备去卖呢,这不正好了嘛!
苏妍也是眼睛一亮,她自然知道杜仲素有植物黄金之称,便是因为相比其他草药的体型限制,杜仲树皮可用量大大提升。
而且随着技术发展,之后它的作用也不局限于医药,其所展现出来的性质,在材料化工领域也被广泛运用,杜仲树也成了一种重要经济木材。
但现在苏妍没考虑这么远,她知道以前几乎每家都有杜仲树,后来大多归了集体,刮皮卖的才少了。
但按黄丹霞的说法,还有人专门来村里收杜仲。她们自己就是开药材收购站的呀,这笔买卖难道不能做,要让中间商赚差价。
她问了黄丹霞收购价,决定晚上问问周东阳,要是合算就自己来。
送走了人,苏妍一肚子心事,正准备关门走,却见一个头发衣衫凌乱的小姑娘直直往药材收购站跑来。
“姐姐,您这有没有电话?”
苏妍直愣愣摇头,反应过来情况不对,见一个男子走到已经等在外面的周东阳旁边,面容看起来恶狠狠的。
苏妍连忙把姑娘拉到药台后面:“先躲在这,别出声!”
然后她走出,边关门边对着周东阳道:“哥哥,你在干嘛,是有外面的人来吗?”
周东阳给搭话的男人随意指了个方向,瞥见他看向苏妍的猥琐目光,顿时脸色黑了下来。
对方显然是个软蛋,被周东阳气场全开的样子一震,也知自己惹不起,老老实实走了。
苏妍这才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刚才的事。
怕男子疑心返回来,他们也没忙着走,就在不远处的黄小美家,告诉周生生去叫人。
男子追出一段路后果然发现不对,返回来时大队长已经带着人把女孩保护起来,而返回的男子,也被队里人一起抓起来扭送公安局。
初步审查确定是拐卖,因为男子并不觉得这是大事,还振振有词说自己花了钱的,所以侦查进行得很顺利。
最后决定先把男子扣押,女孩因为还联系不上家人,暂且就要住招待所。但对方显然受到惊吓,一直喊着救思思,一边又不肯离开苏妍身边。
没办法,苏妍只能带着人回家,而警察这边根据提供的情报,成功救了另一个叫思思的女孩,把人送回家,继续开展案件的侦办工作。
但女孩这边亲人却还没找到,说起来苏妍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本来就是住别人家,这还又带了一个人回来。
晚上对方洗完澡后穿着苏妍的衣服,已经是苏妍根据她身形找的最小的一套了,穿上还是空捞捞的。
一问才知道,对方名叫舒裴,已经十六岁了,比苏妍小不了多少。
她恍恍惚惚只记得自己刚刚初中毕业,和朋友一起去玩时被骗进了山里,被关在小黑屋里一年多,人瘦成了这个样子。
“这些该死的恶魔!”苏妍听她描述就能猜到对方遭受怎样非人的待遇,简直恨死这些畜牲了。
不是他们,这些女孩原本有家人疼爱,有美好未来,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一切都因为他们的私欲,而戛然而止。
像舒裴这样能逃出来的,少之又少。
她前世看的案例里,那些被非人待遇驯养上大几年几十年的,最后沦为一个工具,没有半点为人的尊严。
而这些受害者中,很多人还是前途大好的大学生,美好生活才刚开始,就落入魔爪。从天之骄子,到毫无尊严地活着,甚至带来的是几个家庭的分崩离析。
周东阳拍拍她肩膀,他能感受到小丫头的愤怒,但除了安慰,他也说不出太多话了。
因为他很清楚,这不是个例。
到了饭点,又面临了一个大问题。
舒裴吃不下饭。
不是不想吃,她饿了很久,做梦都想吃饭,但就是一开口就忍不住想吐。
苏妍没法子,只能先给她看病。
体内湿气甚重,胃口也受到影响。
看着她勉强喝下一些米汤,苏妍让人先休息自己和周东阳来卫生室拿些豆蔻。
所剩存货不多了,苏妍其实之前看到就有种它的想法,一来为药用,二自然是因为豆蔻观赏性强,粉白玉质浑天成,玲珑剔透气芳香。
古人云豆蔻梢头二月初,将此花比做十三四岁少女,不得不说有些契合之处。
服下药,舒裴反胃的情况好了很多,吃下些饭,人也慢慢睡去。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救了人又帮着安置,她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难得有休闲时光。
周东阳走过去把手洗了,顺便洗来两个黄瓜,递给她一个。
苏妍歪歪头,跟在他身后,坐了下来。
对于舒裴的情况,两人默契地不再多去谈论。
晚饭轻轻吹风,苏妍跟他说起收购杜仲的事。
这个周东阳倒是知道,到村里的收购价是三分钱一斤,县里药材站卖到六七分,但要大批量卖,估计能被压到五分。
说起来利润率也不低,但体量太大,算上运输成本,其实走得还是薄利多销路线。
对比起她们准备收购的其他药材,这个做起来不见得有多划算。
但药材运输其实不比石材,所占地不大。
而且杜仲皮好销,直接送县里市里都行。
这么一想,这事也能做,而且如果他们价钱能谈好,给大队里的人提高一分的收购价也有望可成。
正事商量好,苏妍又和他说起戏精大钟爷和那个蒙面女人的事。
那家人和周东阳家以前还有些仇怨,他不想让小丫头也陷在这些旧事里,对此也不多做评价。
撸撸她后脑勺的小呆毛,解释:“这事我不好插手,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
苏妍看向他,两人眼神对视上,他似有无奈,但目光真诚。
苏妍头顶轻轻顶着他肌肉发达的手臂。
讲着讲着忽地抬起头来,看向周东阳:“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说,你每天干什么了呀!”
周东阳顿住,想了想,认真道:“打炮孔,算账,安全培训。”
苏妍:……
“没有什么细节或者有趣的事情吗?”
周东阳眉头皱得更深了,仔细回想一番,还是摇头。
苏妍气闷了,她才想起来,他外出差不多半个月,走南闯北难道没有新鲜事,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唉!
瞬间就不爽了!
嘟囔道:“你出去都没有经历什么事吗?你怎么从来都不和我说呀?”
周东阳回想,他出去一大半都在赶路和注意安全上,确实没有精力关注到更多事情。
路途上自然也有发生过事情,但都不是什么好事,他觉得实在不适合跟她说这些。
看他摇头,苏妍嘴嘟得都能挂起油壶了。
以前佟婶说他是个闷葫芦,她还没有太深的感觉,现在是真地明显感受到了。
周东阳也不知道人怎么就闷闷不乐起来,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她自己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摘椰子的?”
周东阳便答说是那边人说是他们那特产,很多人去卭省都会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于是一问一答,苏妍到也觉得这个对话勉强可以进行得下去。
不过这位大哥要是能主动说起来,她也能省不少口水,只是照目前来看,这事还得慢慢来。
苏妍没想到,第二日还真让她遇见了自己昨日夜话中的人物。
只是事情来得有些离奇。
为了秋收,她们正准备清热解毒的东西,晾晒金银花就是其中最大的一项工作。
这边气候盛产金银花,因而这东西算不得珍贵,女人孩子们上山不到半天就能采来一大背篓。哪怕晒干做茶也有好几十斤,便宜清香,是大自然美好的馈赠。
先来的是一个男人,一进来态度便很不好,大有找人干架的架势。
苏妍听着矛头主要对准钟大爷,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女人追了上来,气喘吁吁想要拉住冲动男子,却被他一把推开。
没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也来了,说话可比男人直白多了,苏妍皱眉听着她口中的“二手货”“破鞋”,非常不适。
开口对男人道:“你们是刚结婚不久?”
男人不妨突然有人发问,有些难以启齿,还是不耐烦道:“是又怎么样?”
前来围观的人闻声而动,男子被这阵仗吓到,态度倒是稍微缓和些。
“你从何得知自己不是她第一个男人。”苏妍问。
然后就发现女人脸色煞白,满眼委屈。
男人不妨她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你说呢?”
姑娘声音低如蚊虫,哽咽解释:“结婚的那晚,我没有见红……但我真的是清白的”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也说不下去了,整个人已经泣不成声。
苏妍却是道:“这不是挺正常的嘛!你自己媳妇你不相信?”。
男人张张嘴,没有说话,却是表明了态度。
男人母亲那边却听不得她帮人说话,直接扯开了嗓子:“这么低声说话,果然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吧,你们说我这好苦的命啊,三媒六聘娶个媳妇回来,结果还不是个黄花大闺女。”
苏妍本是想着私下解决,但现在她这么嚷嚷开,如果不说明,恐怕这女子要一直蒙受骂名了。
看着人哭到不能自己,苏妍也就直接怼了回去。
“钟大爷说得不错,书上是这么讲的,女子初次和男子同房,不是一定都会流血。我们所说的那个膜,大部分本身就是有开口的。”
她说到第一句话时,下面就已经人声鼎沸,有人好奇,也有人议论,觉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不害臊。
周东阳听到消息,赶过来看见的就是小丫头嘴里说着这些话,被众人围在中间,他默默走上前,站着她身边以防不测。
苏妍看他的动作,心里越发坚定,继续道:“女子来月事,就是从这个口里出来,因为个人体质的不同,开口的大小形状也有差别,因而有的第一次不会流血,可能就像螺丝跟螺帽一样,刚好配适,当然也有对方足够温柔技术好的原因。而大量出血,很有可能是行动鲁莽或不配适导致撕裂现象发生,让人受伤了,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她说得这个内容非常敏感,但也因为其隐秘性,让很多人其实对此充满了探究欲。
很多人都是听她说完,才开始觉得不对反驳起来。
其中不乏有初次经历不好赞同的,但更多是不忿觉得她胡说的,更有开始对她言语攻击的。
“我说我那时怎么痛了三天,说起这事我家那口子还乐,说他厉害,厉害个屁。”
“这么多人呢,说这些,也不害臊。”
“小姑娘家家懂这么多?试过了?”也有那说话语带嘲讽的,被周东阳瞪去,对方立马老实了。
……
“小丫头最近脑子有点犯糊涂,胡说八道,大家当听个故事就是啦,别往心里去。”大队长见民意沸腾,一句话把这件事定了性。
苏妍还想辩解一下,见周东阳拉着她手,对她摇头,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火了。
她刚才见那姑娘明明自己不曾做错,却如此伏低做小,任由男人辱骂苛待,心里就是一股怒火。
想的这世上还有多少人因为这些流传下来的“经验之谈”受害,心里就不是滋味。
古代出血大概率是因为那时结婚早,很多女子都还不曾发育完全,但现在婚龄推到成年,这一概率减小了很多。
但还是有很多人因为错误认知,承受着心理或生理的折磨,极端点的甚至是df羞辱。
一时情绪上头,她觉得正好可以借此时机进行科普,也料想到大家的反应会比较猛烈。
但一想后世知讯那么发达,这些知识的普及仍然受到不少人质疑,何况现在,这项工作更是任重而道远。
可是她也不后悔自己今天说了这些话,不管信的人有多少,她也成功埋下了一颗质疑的种子。
只是看着忙忙碌碌善后的周东阳和大队长,苏妍又有些过意不去。
周东阳转头,正好对上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此刻正愧疚不安地看向自己。
他走过去,安慰地拍拍对方肩膀。
大队长在队里说的话还是很有威信的,他说是一场玩笑话,大部分人也就当玩笑过了。
少有几个较真的,也没有再多纠缠。
说到底,这事跟他们没有直接联系,因此也就说两句,人也都散了。
但大队长还得留在这帮着处理那对小夫妻的事情,周东阳交代一声,先把人拉了出去。
“对不起。”苏妍先低头道,“是我太冲动,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东阳也觉得奇怪,他明明记得,第一次来村里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连当众说他病情的声势都没有,怎么现在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
他不懂医,但相信她并非信口开河之人。
但说实话,这些内容要让人接受起来,却有些难度,何况这么私密敏感的事,在别人看来,她这举动多少有些离经叛道。
“怎么胆子变这么大了?”
苏妍更不好意思了:“这不是有你在身旁嘛!”
这句话听得周东阳浑身熨贴,原本有的五分怒气也只剩下一两分了。
思考了一会,还是往她脑门上磕了两下暴栗,他稍微使了点力气,苏妍夸张捂着脑袋哇哇直叫。
“会打笨的!”两眼湿漉漉看着他。
周东阳转过眼,胡乱给她揉一下,低声道:“本来也没多聪明。”
苏妍感觉是在说自己坏话,直想追问,却见人忽而转移话题,颇有些严肃地跟她说:“这次我必须要严肃批评你,以后行事不能这么鲁莽,今天这种情况,如果大家情绪激动一点,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苏妍脑子里描绘一下,众人围堵她要说法的场景,让她一个激灵。
周东阳见人听进去了,继续道:“这还是轻的,有被人捆起来,带高帽子,身体羞辱的……总之,以后注意些,别让人抓住了把柄。”
苏妍听着种种描述,脑内热血彻底冷却下来,冻得她浑身发抖,开始后怕起来:“那我今天说了这些,不会被抓去吧!”
这段时间她在周东阳的保护下,过得太好了,村里人的和善,也让她忽视了很多东西。
没有经历过时代的阵痛,她对影视与书籍里描述的混乱一直不曾感同身受,也没有那么强的带入感和恐惧感。
平时她尚且能提醒自己,可情绪上头她都只把这当成一种网络对战,以为只要自己说赢了,做了认为正确的事,就是正义一方。
可现实是,她一个不慎,可能就祸从口出,甚至会因此连累家人。
见她真的害怕了,周东阳也有些不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苏妍整个人委屈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腰,呜呜哭了起来。
不仅为自己今天鲁莽可能带来的后果,也为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吃穿没有自己在家富足不说,连说话都要克制。
她想念自家母上,想念老爸,想念外公了。
温香软玉在怀,周东阳浑身僵硬,见人哭得实在可怜,微微叹了口气,随后试探性伸出手,轻轻拍她后背。
温声解释道:“我不是在这件事上怪你,你今天做的事情是对的,只是时机还不太合适,但你别……”
“对不起”苏妍抱紧人,翁声翁气的,头在他胸膛去蹭了蹭。
周东阳无奈地轻抚她的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哭累了,周东阳感觉胸前的湿意没那么明显了,慢慢低头看了一眼。
就见小丫头往她胸膛撞了撞,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着什么,打了个哭嗝,整个人脸更红了。
周东阳这才放下心来。
苏妍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往脸上摸了几下,她现在这模样肯定丑死了。
啊啊啊!飞快跑到小河边洗了把脸,想起自己刚才这副尊容,实在丢脸。
转身却发现周东阳已经来到她身后。
他伸出手,见她不懂,又往前伸了伸。
苏妍拉着他三根手指,借力起来。
周东阳顺势握住,带着她往前走。
苏妍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只能跟着他走,两人很快来到河边一棵树下。
“认识嘛?”他看着树问她。
苏妍往前走了几步,惊喜道:“桑葚!”
这个时节进入成熟期,一颗颗长条形桑葚挂在枝头,黑黝黝引人入目。
后世作为一种果子,野生的味道算不上太好,现在喜欢的人并不多,特别是这几年,不愁吃不饱饭了,人们留着桑树更多是为了用桑叶养蚕。
也就小孩子们贪新鲜,会顺便摘些桑葚换个口味。
“摘些?”
苏妍点头,买的怎么会有自己摘得吃着香呢!何况这种野生野长的,味道更为醇厚,吃着也更叫人放心。
经历一番折腾,苏妍心情明显好上许多,经过田边还随手薅了些龙葵嫩枝。
她一直觉得龙葵生长前期外形长得很像辣椒,花朵尤似,不过她已经看见上面黑色的小果实,自然不能说出像的话来。
一旁的周东阳也同样困惑,眼神询问:“拿这个干嘛。”
“我看佟婶经常睡不着,好像是给热的,弄点这个回去煮粥,可以改善一下。”
她的语音里还带着点哭过后的嘶哑,但并不影响她嗓音里的清甜。
看她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便接着自己之前的话。
“我之前的话不是说说而已,会一直保护你,今天你做的事情也没错,但……”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可我今天说出的话已经被那么多人听到了。”想起来她也是懊悔的,“现在怎么办?”。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也只能商量怎么挽救。
回家后周东阳发现了自己老娘的不对劲,猜到原因,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佟婶也知道,因而才没有表露出来,不想还是被自家儿子发现。
因着周东阳的提醒,苏妍倒没发现什么异常,晚上母子俩说要去大队长家办事,苏妍便和舒裴一起准备休息。
舒裴在这待了两天,情绪明显变好了很多,对于还没能联系到自己父母这件事,也慢慢接受下来。
只是人还是不爱出门,不过今天她也听说了苏妍的事,显然对她话里的内容很感兴趣。苏妍见她是真想知道,便把自己以前看的科普知识都告诉她。
而另一边,气氛却有些凝重。
“阳子,妈知道这样说不好,但妈还是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考虑,妍丫头很好,只是,不适合咱们这样的人家。”
“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周东阳知道她妈是又想起了之前那段时光,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平白惹她伤心。
“跟她说过了?”
周东阳点头。
“就真的认定了?”
再次点头。
佟秋梅见自己儿子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能摇摇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再说什么,没得管多了讨人厌。
再怎么,日子也不至于过得比开头那几年还差了去。
周东阳自然知道他妈的顾虑:“妈,别担心,都不会有事的。”
运动刚开始时,他们遭小人算计,确实受了一些苦,但有队里人帮忙,再加上他们财产基本全上交,日子也过了下来。
后来村里自营采石场经营不下,又把他喊去,又有了机会学开车,家里的生活更是渐渐好起来。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自然也能感受到世界的变化,这几年环境逐渐宽松,他心里也很有体会。
有消息说很有几个大人物,已经开始恢复工作,这样下去,这些事情结束是迟早的事。
而苏妍,虽然有些冲动鲁莽,但那也是因为她从小没受过多少苦,那份天真纯善,让她偶尔做出一些不太合时宜的事。
但她也非常听得进去话,相信之后她也会记住小心些行事。
这件事不难解决,她的这份赤子之心,却尤为珍贵。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一个敢爱敢恨敢怒敢言的少年,爱憎分明,想象着轰轰烈烈过这一生。
却不想突然折戟沉沙,只剩苟且。
可她不一样,那样鲜妍明媚的笑面,不该总是挂上忧愁。
周东阳捏紧拳头,暗自下定决心。
次日,梨花大队传来一个好消息,虽然不是多大营生,但也足够让队里人振奋。
作者有话说:
女主的成长大劫,这次过后会成熟起来的~
【1.杜仲:《本经》:“主腰脊痛,补中益精气,坚筋骨,强志。除阴下痒湿,小便余沥。”
医药典故:当时有个叫杜仲的小伙子,去山里采药救自己的母亲,却不小心跌落了山崖,然后在梦里面有个仙子告诉他,身旁的这棵树的树皮就能治好他的腰伤。
醒来后,杜仲就真的用这种树皮来治疗自己的腰伤,想不到真的就康复了。然后他顺利地爬上了山崖,并且找到了草药治好了母亲的病。
于是从这以后这种树皮能治病的故事就传开了。当时大家也不知道这种树叫什么名字,于是就直呼它为“杜仲树”,简称为杜仲。就连后来的李时珍也对它赞不绝口,曾记载了:“昔有杜仲,服此得道,因此名之”。】
【2:豆蔻:《本草纲目》时珍曰:“凡物盛多曰蔻。豆蔻之名,或取此义。豆象形也。”草豆蔻的种子可入药,味辛性温,入脾胃经,有温中、祛寒、行气、燥湿的功效,主治心腹冷痛、痞满食滞、噎膈反胃、寒湿吐泻、痰饮积聚等病症。其花可食。
女主所说内容来自网上一篇科普帖子,很久以前看的,忘了出处,有知道的朋友麻烦提醒我标一下。】
第23章 半夏+沙参
◎【二合一】合着我不是人◎
杜仲皮按四分一斤收。
她们每家现在差不多都还有两到三棵杜仲树, 而且因为知道这树皮能换钱,之前她们拼死护着没让砍,所以现在留下来的基本都是亩产七八十斤的大树。
这样杜仲树皮赚下来的钱, 也够维持一般家庭小半年生计了。
听说集体的那些杜仲皮, 也不再卖给收购的人, 而是直接药材收购站一起卖, 到时候扣除成本,给大家分红。
这才是大头呀!虽然人多,但收归集体的树也不少,加上只扣去成本价钱又比自家卖的高, 到时候两头加起来, 那他们大半年生计就不用愁了。
等又听说这事还是小苏大夫想出来的,众人神情一时难免有些复杂。
那天虽然不是都在场,但事情多少都听说了些。
很快有人站出来说话了,这丫头虽然疯傻了些, 但就像牛棚里的巩老师一样,本意也是为大家好, 没什么坏心眼子。
众人一想可不是,这不是都想着让大家日子过好点,至于那天的话, 不合适点就不合适点吧, 反正他们当笑话听听就是了。
不过以后记得提醒小姑娘, 别那么口无遮拦, 她们自己队里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难保外面人不会拿此做文章害她。
于是, 在切实的利益面前, 大部分人对那天的事一笑置之, 也有人拿这事打趣她,苏妍笑着打哈哈。
同样的错误,她可不会犯两次。
月底,苏妍要回家去给他哥看腿,这次周东阳非要跟上,佟秋梅还把腊猪腿都装上了。
但苏妍觉得见个面而已,又还不是什么正常程序,应该不用这么隆重,但到底犟不过两人。
他哥腿恢复倒是不错,至于对她俩谈对象,倒是没有什么好态度,他爸大抵也从她哥口中知晓,脸色自然也不算好看。
苏妍也没指望他们的看法一时就能改变,反正她现在也才十九岁,刚到这时候的婚龄不久呢,急什么。
只怕暗暗安慰一下周东阳。
对方倒是接受良好,起码苏妍父亲和哥哥都是文明人,没有直接抄起扫把赶人,他这待遇可比自己有个哥们好多了。
嘻嘻哈哈混过去,苏妍反而关心起她哥的事,果然成果转移她爸的战火。
还意外得知,方秋梧竟然嫁给了他哥一个战友,听说老家是省西部农村的,非常贫苦。
而且对方不像他哥一样有工作,现在也在老家待着种地。
苏妍着实有些不理解,听他爸对那地方的描述,她就算下乡日子估计也比现在嫁的地方好。
但想到对方同样的气运之子,说不定是提前得知什么先机,嫁给一个将来大富大贵之人呢!
不然实在无法解释,她怎么认识个这么远的地方的人,又执意要远嫁去那种地方。
不管怎么说,只要她不在自己和家人面前蹦跶使坏,苏妍倒是也懒得管她嫁人嫁鬼。
日子就这样忙忙碌碌中过去,转眼已至立秋,舒裴的父母也找到了,对方好像还是临省的一个大官,反正来头不小。
跟着警察离开的那天,小姑娘着实抱着苏妍哭了许久。
其实苏妍也有些舍不得,这个乖巧的小女孩,总是跟在她身后,让人忍不住心软。
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回到亲人身边,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
佟秋梅自打冒出过那个想法,是又担忧又愧疚,一面时刻担心,害怕苏妍懵懵懂懂又犯什么错,另一面看着姑娘对她一如往前,又有些为自己的小心思忏愧。
好在苏妍比较心大,不曾发现异常,这段时间也平平静静一切都好。
大家要放水准备秋收了,第一件事自然是捉鱼。
稻花鱼也是他们这里的一大特色,比起其他大队,她们也多一次分肉的机会。
这次分肉基本上按人口数来,工分参考意义不大,对此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毕竟这就是一两顿改善生活,大头还是在年底分粮分肉上。
因而就连苏妍这种从来没有下过地的,也跟着分到几两鱼肉,她们三人加起来,刚好分到一条两斤的鱼。
吃了香喷喷的酸汤鱼,苏妍觉得自己做起事来都格外有干劲了些。
杜仲树皮全部整完,他们自己称重,收上来的自留树三万八千斤,集体树皮五万斤,共计八万八千斤。
“这么多树皮,县里吃得下吗?”
苏妍也是大家剥集体的杜仲树夸多年不剥,还是要厚实很多,才知道大家在得知药材收购站要自己收购杜仲皮后这么高兴,就是因为以前的收购人不仅压价,挑三拣四不说,每年收购的量还有限。
人家的说法也有道理:县里吃不下,他收到了买不出去也是亏在手里,因而集体的树皮也就好几年没剥过了。
“不卖县里。”周东阳一开始就没想过往县里卖,一来人家有长期合作,他要谈价不好谈,二来县里确实吃不下这么多量。
因而一开始苏妍提到这个想法,他想到的便是往外卖。
他两年前路上遇见一个送货遭劫的人,搭了把手,对方刚好是干这方面的。
去公社打电话一问,果然对方非常开心,他们在晋省,缺口大。
他虽然不再从事采购口子,但现在负责人是他以前的人,所以给他拉线,一切好说话。
周东阳便明白,人家这是高升了,某种程度上,事情还更好办了。
最后价格谈到六分五,八万八千斤全要。
而且准备扩大市场,让她们有多少都送过来。
一趟下来,刨去成本,药材收购站净赚八百块,而集体分红的部分刨去成本还有二千出头,差不多每户平均可分十元。
当然这个分红不是按户平均分,有惯例在,大队长自己会处理,她们也就不惨和。
虽然是赚钱了,但人也累得够呛,周东阳和村里另外两个青壮年,都没能扛住,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回来算完账就直接倒头呼呼大睡,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可把家里两个女人心疼坏了。
周东阳自己倒是没感觉,他出车在外,这样的情况是常事。
吃了饭恢复了些精力,还有空和苏妍说起事情。
苏妍倒是难得见他主动说起这些事,以往都是问一句答一句的。
果不其然,是正事。
但这个消息的震惊程度,已经让苏妍忽视这些怨念了。
“六百斤?他哪来这么多货?”
“说是北方来的,自己大队种的,那边参多不值钱,所以想来南方试试运气。”
苏妍有些不信,再多能多到白菜价去。
“卖多少一斤?”
“十块”这么说苏妍又觉得有些可信了,她每天看报纸的,知道北方参现在卖八块的都有,这批货要是品质中下,卖这个价也合适。
而且对方说是林下参,这边的普遍价格十二块左右,但也仅限于私人收购,他这个量和距离,完全等不了这么久。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她们收购站能做起来,弄得是集体企业,货源都是自己的,倒腾的话,性质就不一样了。
“万一发现不对,他不会反咬我们倒卖吧?”
周东阳看着她好一会儿,然后笑道:“不会,他去问的药厂,药厂有人参供货,不感兴趣,我才以药厂名义问的。”
苏妍明白,这样一来,她们也就合理合法,她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我想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周东阳摸摸她头:“我也正有此意,需要你把关。”
苏妍听出调侃意味,质问道:“你笑什么?”
周东阳摇头。
苏妍不依,非要闹他,周东阳怕人摔了,只得解释:“我们妍妍长大了!”
苏妍满意了,原来是想夸她,直接夸呀!她可喜欢听了。
只是他这老父亲般的欣慰感是怎么回事。
苏妍不爽瞪他,对方却仍是在笑。
算上其他药材,总共到手一千三,付完赊购的两百多,还省一千零八十。
夜里大家开了个会,商量钱财的用途。
大队长原意是想修个专门的收购站,再添几间宿舍楼。
新一批年轻人又要来了,队里眼见就要住不下了。
但听了周东阳说的生意后,也先把自己的规划放一边了,关心起收参的事来。
他们全部钱不够,但人家同意赊账,而周东阳也知道很多地方缺这东西,他不怕卖不出去。
这生意简直太适合他们做了,大家都有些激动,但事情没定下来,也都比较沉得住气。
人家说运参还要十几天,正好他们可以先开始秋收。
第二天正式开始收苞谷,苏妍是负责后勤的,给大家煮金银花菊花茶,然后外层用冰镇。
大家知道她会弄冰,也是稀奇了一段时间,这会儿却是都笑她为啥不直接给他们喝冰的,还整这么麻烦。
苏妍便解释,大热天直接干活,身体酷热,再吃冰,大冷大热不利于养生。
大家已经习惯她这小老太太性格,对此倒是没说什么,毕竟这茶喝着口感也不错。
再加上冰他们也学会制了,到时候回家,自己想弄多少弄多少。
这边干活热火朝天,村里的小计分员却一脸焦急跑过来,喊着苏妍。
她跟着过去,才知道,原来是新来的一个小知青热昏了。
初来乍到的,对于这份劳动热情似火,可惜高估了自己体力,可不就不堪重负昏倒了。
她让人把人移到清凉通风的地方,自己则抓了些半夏,拿回煮茶的地方,洗了个空瓦罐,开始熬药。
这时候就体现出中西药在某些方面的差别来。
中药重温补调养,虽有丸药,但也不宜久放,或者说现在深加工药品不多。
西药在这方面自然有其优势,就如现在,如果有西药解暑,直接开盒可食。
但另一方面,中草药生长山野,可谓遍地是宝,人不能穷尽空间带上所以药品,但大自然给人类的保障却是无穷无尽的。
给人物理解暑后,小年轻很快醒过来,让他先待着乘凉,苏妍挥开脑中杂思,去看他的药。
小年轻名叫方知许,虽然喊作小年轻,但实际年龄算不得小,说起来比苏妍还大上几个月。
据说家里条件还不错,本来他高中毕业家里母亲是准备退下了,让他接替工作。
可人家自己觉得棉纺厂尽是女职工,不好意思进去,再加上有一颗迫切想要来建设农村的心,最终拗过父母下来了。
因为这种傻气和热情,还被选为这一批知青的班长。
到底年轻,恢复能力不错,感觉自己好了就要准备继续劳动,被大队长按住了。
强令人今天休息,但那也不是个闲得住的性子,无聊时便和旁边煮茶的苏妍嘚吧嘚吧聊起了天来。
得知苏妍家在县城,还开始跟她聊起了城乡差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农村虽然苦点累点,但是那叫一个自由。
虽然深切怀疑这孩子是在家里被爸妈管束过了头,激起了逆反心理。
不过说话挺幽默,看得出来是个健谈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人瞎聊着,时间倒过得快了不少。
和周东阳一起出去是在玉米已经收掉一大半的时候。
这次去的除了她还有一位老相识,周青松。
她听佟婶说过这个侄子的事,有一把好力气,可惜性格太过憨厚,现在也就是在家种庄稼,可惜种植技术也一般。
所以周东阳也会带着他点,多见见世面同时也赚点外快,又不浪费他一身力气。
这次出门也不只是为了人参这一件事,乡下各村之间彼此都有些关系,大伙儿知道药厂还收杜仲皮,纷纷往自己的娘家亲戚往来,问可不可以向其他村再收购。
周东阳联系了一下,对方表示十万斤以下都可以。
队里向其他队收的价格依旧是三分,这样卖给之前那个收购人的也不会太后悔。
但队集体的那部分就是今年多出来的收入了。
因此虽然在包谷收割期,硬是挤出劳动力剥皮晒皮,最后弄齐了,一共九万七千多斤。
这一趟转手就能赚上近三千,加上原来的一千二,人参这边如果能谈下来也不愁本钱了。
“它们怎么用得了这么多杜仲皮?”
对方虽然是大药厂,但辐射范围有限,而且杜仲也不是高需药材。
“说是准备研究里面的胶。”
这个苏妍就懂了,她那个世界历史上杜仲胶就是几年后研制出来的。
“那怎么不自己收购。”化工需求量大,一般都是走低价批发路线,她们运过来虽然方便了,但价格已经贵了一半上下。
随即又想起来:“哦,还在研究呀!”
那不急!估摸着也就今年刚好认识了药材这个负责收购的人,采购了一批,够他们研究好几年了。
周东阳也在想,今天是刚开始试用,但等到后面需求量大了,难保不会自己下乡收购,看来他们这生意也做不久。
不过他向来看得开,无论什么点子,赚的多的也就是这头一笔,人家也不是傻子,想不到还不会跟着弄。
旁边的周青松听到这生意可能做不久,情绪也低落下来,他家人多关系多,今年可是靠着这个挣了近五十块,要是明年就没了,他妈还不得肉疼很久。
苏妍却觉得这上面她们可以放缓步伐了,只是见两人都情绪不高,不免安慰道:“其实这样也好,年年大量刮皮,会影响树的生长,咱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毛,再说还有这么多构树呢?不用都可惜了。”
“构树?”周东阳好奇,这东西一直是大家眼里的鬼见愁,长的快又影响其他作物生长,因此还是早几年那时候队里离庄稼近的构树基本被砍掉了。
现在多在山里,但周围有几个村子构树比他们还多,要的话可比杜仲树来得容易。
苏妍也就是为了宽慰人在直接脱口而出,实际上她的实验还没成功,但她还是挺有信心的。
因而也就讲道:“我以前看书上说过构树造纸,就想着试一试,不过目前还没试成。”
一听说造纸,两人都分外惊讶。
到底是周东阳先稳住:“这事先别往外说。”
比起带给人希望又破灭,一直什么都不做反而更保险。
现在说出来,万一不成,没得落人嘲笑和埋怨。
苏妍自然知道,嘀咕道:“我也就跟你说说嘛!”
周东阳知道她这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脸色也染上些许笑意。
一旁的周青松:……合着我不是人!
不过看对视一眼就笑得格外怪异的两人,他迟钝的神经难得敏感了一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们?”
两人见他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双双翻了个白眼,继续聊自己的天。
他们虽然没高调宣扬,但一直也没隐瞒关系,用得着这么惊讶吗?
周青松:……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以前他妈催他结婚还可以比着阳子,现在对方却背着他偷偷谈对象了。
他说怎么最近在家里越来越遭嫌弃了!
没理会他的震惊,到了地方三人先去了药厂。
都说上赶着的生意不值钱,苏妍他们也没急着去找卖人参的,杜仲皮卸了货就先去找招待所住下了。
果然第二天,对方带着人来了,打头的人姓李,正是之前和周东阳接触的人,名叫李光正,穿着白衬衫黑皮鞋,一副精英派头。
见周东阳旁边还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两人举止亲昵,顿时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那种笑容说不出什么感觉,但本能地让苏妍觉得挺不舒服。
他这次拿出了一小盒药品,见周东阳接过直接递给苏妍,这才有些惊讶看向她。
“这位是?”
“这是我们的药师,专门负责药材鉴定的。”
对方小眼一眯,丝毫不尴尬,连忙伸手,“原来是药师呀,失敬失敬,不知您怎么称呼?”
苏妍还没做出反应,周东阳先拦住他的手:“我们这位药师只喜欢看药,咱们应酬这一套她不喜欢,您有事跟我谈就行。”
对方见此也就放弃了和苏妍说话,转而严肃和周东阳谈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周东阳看过来,苏妍冲他点点头。
对方立马露出大笑,连连表示自己的参怎么好怎么好。
不想苏妍又说了一句:“我想看看其他参。”为了维持高冷形象,这句话后她就没再说了,周东阳开始和对方交涉。
几番推脱,眼见周东阳都要怀疑起来,对方只得妥协。
到了一个小院子,李光正还不忘劝阻:“里面环境不怎么样,而且为了保证参的新鲜,很多参上还带了泥,怕是会把您的裙子弄脏,要不就钟主任和我们去看看?”
钟主任,正是周东阳借的药厂名头。
周东阳看了眼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是为了出来谈生意专门穿的,平时甚至没见她穿过,一时也有些犹豫。
“没事,工作要紧。”
最后还是让她去看了。
周东阳一边关注苏妍情况,余光注意到李光正,觉得他表情有些奇怪。
末了苏妍走了出来,对着周东阳点头,然后说了一句:“就是有点贵。”说着偷偷捏了捏周东阳掌心。
李光正一看她裙子也不见半点脏污,出来又是和周东阳这副黏黏糊糊的状态,心下安定的同时不免有些鄙夷。
还以为是有什么真才实学的,原来不过就是假清高,说得好听点叫技术员,也不知道靠什么技术上位的。
周东阳没错过他的轻蔑,有心发作,但手被人拉住。
手心微微发痒,他仔细感受一下,心里明了。
李光正本以为这事能成,结果对方非要压到五块一斤,他怎么可能同意,这不是平白遭人怀疑嘛!
偏那男人像是被迷昏了头,女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自然不欢而散,李光正只觉晦气。
另一边,三人气氛有些严肃。
“是有什么问题吗?”周东阳问。
苏妍点头:“里面只有小半是人参,下面大部分用沙参参杂假扮。”
“沙参?”周青松困惑。
于是苏妍给他们讲起两者的区别。
“这不是害人嘛!”周青松激动得青筋暴起,以假乱真,若只是被骗钱还好,但两者药性相佐,若用了,岂不是害人病情加重。
“这事我来处理!”周东阳道,然后对着苏妍道:“今天表现不错。”
周青松一脸郁闷,他还在啊喂。
苏妍也是一个白眼,这什么男朋友,夸她跟领导似的。
说了周东阳明天去药厂,苏妍想去街上逛逛,周青松知道自己明天的任务是陪准嫂子,也就在堂哥的无情驱赶下回了哥俩的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苏妍才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周东阳有些不自在清咳两声。
这次出门他也带了些钱票,听说苏妍明天准备逛街,便除去自己明天的花用,把剩下的塞给她。
苏妍自然不肯要,她上次虽然还回去了,但她老爹又偷偷给她塞了一百块,还有好几张票。
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用他的钱,“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别还什么都没定下,就先矮人一头,叫人看不起。
但周东阳态度也很坚决。
最后苏妍不想再为这个争辩,一路来大家都累了,明天还有事,她也想大家早点休息。
于是抽出五十块,道:“算我先借你的,可以吗?”
周东阳看她眼睛亮亮的,但也不掩疲惫,算是同意她的说法,于是又抽出五十,连同票一起。
“你先拿着备用。关好门,早点休息,有事叫我们。”钱票放在桌上便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时珍曰︰沙参白色,宜于沙地,故名。其根多白汁,俚人呼为羊婆奶。
时珍曰︰沙参处处山原有之。二月生苗,叶如初生小葵叶,而团扁不光。八、九月抽茎,高一、二尺。茎上之叶,则尖长如枸杞叶,而小有细齿。秋月叶间开小紫花,长二、三分,状如铃铎,五出,白蕊,亦有白花者。并结实,大如冬青实,中有细子。霜后苗枯。其根生沙地者,长尺余,大一虎口;黄土地者则短而小。根茎皆有白汁。八、九月采者,白而实;春月采者,微黄而虚。小人亦往往絷蒸压实以乱人参,但体轻松,味淡而短耳。——《本草纲目》】
第24章 五倍子+防风
◎【二合一】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苏妍也是没什么目的的闲逛, 想看看这个年代的省城。
心里默默对照一下,省城漾城应该就是后世的一个二线城市,算不上顶顶发达, 但整体发展也非常不错。
不过到退回四五十年前, 就非常乏善可陈了。
根据当地人的指路, 她来到了市中心的商城, 四层高楼,据说是这里的地标性建筑。
没有电梯,建筑内部装饰也比较传统,里面的东西也要票, 像一个大的供销总社, 不过东西按分类有不同店面。
苏妍也没什么要买的,随便逛了逛,这年代供销社售货员就跟后世奢侈品柜姐似的,一副不买别碰的架势。
但苏妍也不喜欢跟着自己说个不停的, 因而无视了这些售货员,倒还是一饱眼福了。
手表基本都是一百往上, 电器更贵,钱听起来和后世差不多,但按购买力来看, 这个价格已经翻了很多倍。
饱了眼福, 她跟周青松便准备回去了。
周东阳回来是在下午, 那件事药厂那边已经联系处理了, 他们也就准备返程。
但晚上周东阳又出去了一趟, 次日苏妍见他买了好几样东西。
到县城后他又提出去看望苏庆华。
苏妍倒是挺乐意回家看看, 只是这人上次待遇并不好, 还以为够他消化一段时间呢!
“这些你不会都要往我家拿吧?”
苏妍见他把东西都提上了, 震惊道。
周东阳点头。
他多送些东西,也是显得比较重视她。
“你这样,我爸和哥会觉得你不会省钱,败家的。”她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架势,内容却让周东阳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是东西都买来了,自然没有临时退缩的道理,只是还得解释道:“不是浪费,我是看你哥腿需要,叔叔也该补补。”
苏妍点头,其实她也这么觉得她爸和哥需要补补,但奈何两位把传统父母的委屈自我成全家人精神学了个十成十。
她看着周东阳手里的东西,最后瞄向那一罐麦乳精,问他要了过来。
周东阳递给他,见她拿着手上转了两圈,不解其意。
便听她道:“你拿太多了他们会有负担,这个算我的。”说着尝试开盖。
周东阳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现在要开,但她说了,他也就听,不想让她家人真觉得负担。
他接过去,然后把铝制拉环盖子给她打开。
到了家里,便听到她说那是她买来的,已经开封了,让两人短期内吃完,否则放坏了可太可惜了。
周东阳心里明了了,这是怕他们又留下来做人情送人,担心他们不肯自己吃。
果然便听苏爸一直教育闺女不要买,他们都有得吃。
接过周东阳的东西倒是没多说,只是觉得他破费了,让他以后不要再买了。
两人出了门,苏妍手里还提着她哥塞给她的大东西,另一只手摸出钱票递给他,将昨天的连同今天麦乳精的一起给他。
“麦乳精票我还没有,你等我再攒攒。”
原本见过未来岳父还有些高兴的周东阳,脸肉眼可见变了,给苏妍整得一愣一愣的。
追上他问为什么,便听他道:“一定要分得这么清?”
苏妍懵了,当时不是说好逛街钱借的吗,她没用不就还了吗?
一路上两人异常沉默,周青松都感觉出异常来,有心说几句缓解一下氛围,但看他哥一张冷脸还是算了。
知道两人是去未来嫂子家的时候,他死活也不敢跟在一起,便在车里等他们。
此刻看他哥这样,显然是在嫂子家没受什么好脸。
但他觉得合情合理,对着那些对他妹献殷勤的男的,他也从来就没好脸。
何况嫂子一个白白嫩嫩的城里姑娘,她家里人一时不同意实在正常。
于是到家后还找了个机会,和周东阳说道,劝他就算人家父母态度不好,可他要准备娶苏妍,就得收收倔脾气,可不能说两句就黑脸。
周东阳:……他有那么不讲道理?
回到院子里,见另一位当事人正在躺椅上,轻摇慢点,好不快活。
苏妍见人来了,也没有说话,虽然她不知道他抽什么风,也很不喜欢今天他突然变脸不说话的态度,但钱还是要还的。
苏妍见他又皱眉,摆出那副臭脸,顿时也来了气,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拍,起身就要走。
周东阳后知后觉,动作敏捷地抓住人手腕。
“疼!”这次是真疼了,她刚才只顾着发气呢,往桌上拍那一下是实打实的,可不就拍疼了,差点给她整出了生理性泪水。
这会儿这货又抓着她伤处,手劲还不小。
周东阳听她喊疼,连忙松手,问道:“哪疼?没事吧?”
“你说呢?”越想越委屈,苏妍干脆转过身来面对他。
周东阳看她湿漉漉的眼睛,一时有些无措,低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苏妍轻声哼哼:“错哪了?”
听出她语气里有了些愉悦,周东阳松了一口气,但错哪了……
“不该惹你生气?”
“哪惹我生气了?”
“……”
“提醒一下?”他语调更低了,似带着些诱哄意味。
苏妍瞪大了眼睛。
周东阳真想举双手投降,猜测道:“因为没收你钱?”
苏妍气结,干脆道:“你刚才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周东阳想了半天是哪个刚才,反应过来问:“你不喜欢走后面?”
苏妍扶额,这都哪跟哪?
“刚才不是你不理我先走了,问你也不回答,还一路冷着个脸!”越说越气,现在这人还准备倒打一耙,苏妍又不爽了。
“这事是我的错。”然后不说话了。
苏妍推他一下:“你怎么想的,你要说呀,嘴生来就是沟通的呀,什么都不说,误会只会越来越深,关系也越走越远,你这是冷暴力知不知道。”
周东阳连忙摇头,有些晦涩地开口:“我不想你跟我分得那么清楚,感觉你我总是隔得很远似的,没有要暴力,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气自己。”
“屁话!”苏妍看他捏起的拳头,没忍住爆了粗口,周东阳也有些诧异看向她。
苏妍假装自己刚才没说过,对人道:“我们才确定关系,我不想处处占你便宜不是很正常,这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无关,只是做人的习惯问题。”
“不是处处,是一点都不占。”周东阳为这个生气自然有原因,他虽然不八卦,但也听人说过不少这方面的事。
就是相看个对象,两人的费用基本都是男方出的。
何况他们这已经处上对象了,可是每次要花用什么,这丫头都跟他算得门清,好像半点不想沾上关系似的。
甚至自己带点吃的给她,隔几天她便会带点别的给他或给他妈。
“你觉得这样正常吗?”让他感觉自己怎么努力,两人的关系好像没有进展。
苏妍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忽地就笑了,走上前一步,整个人离他更近,笑意里也多了一丝戏谑。
“所以,我们东阳哥哥是为这个生气了吗?”
她离得近,身上的幽香似有若无传来,周东阳被她的语气弄得浑身不自在,生硬道:“好好说话。”
“是在好好说呢!”她手搭上他的肩膀,“那只是我的习惯啦,以后会注意的啦,东阳哥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嘛!”
周东阳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汗水,见人靠得更近,更不自在:“好。”
只望这小妖精安分些,别再做怪。
偏偏苏妍并未见好就收,继续在她吐气如兰:“可以我说的哥哥也要听呀,不许再冷暴力突然不跟我说话。”
她嗲里嗲气的声音绕耳不绝,周东阳整个人都有些不由自己,偏过头不看她:“好。”
偏偏小姑娘似乎喜欢上这个动作,还蹦蹦哒哒比着身高差。
周东阳忍无可忍,大手一捞,苏妍整个人落进一个宽阔滚烫的怀抱里。
她都懵了,虽然之前都在逗他,但到底自己掌握着主动权,在步步试探。
但其实,她还从没和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两人几乎是严丝合缝贴在一起,苏妍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对方铿锵有力的心跳,感受到血脉喷张下蓬勃紧实的肌理。
见人终于安静了,周东阳放开她。
“流氓!”反应过来的苏妍,猛一把推开人,跑进了自己房间里去,整个脸却烫得快要红透了。
周东阳见人不好意思,也没再追上去,颇有些留恋地感受了一下刚才的触感,又忍不住暗骂自己变态。
继而抬山泉水洗澡去了。
苏妍的脸红心跳持续到了第二天,周家兰花婶子拿了一簸箕五倍子来问收不收,她一时都还没反应过来。
“五味子呀?收收收,这东西好吃!”
兰花婶子奇怪看她一眼,将信将疑“这能吃,老一辈不是说这都不是树上结的果,是虫子窝吗?”
苏妍这才回过神,看着形状各异,但外表浅蓝浅粉,皮上有些细绒,摸起来肉肉糯糯的五倍子,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呀!婶子我听错了,以为您说五味子呢!这五倍子呢咱这也收,老人家也没说错,这东西是虫,你采摘的时候可得注意了,捏破入口鼻可就不好了。”
得到肯定答案,兰花心里踏实了,也就跟她多唠几句。
“唉我说,妹子,你这是遇见啥好事了,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有吗?”苏妍摸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蒋兰花看来,她这反应可不就是等于承认了。
“跟阳子好事将近了?”
“……没有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好事是指什么,苏妍连忙摆手否认。
开玩笑,她虽然是成年人,可现在才十八呢?这年龄搁她后世还在寻找自己呢!结什么婚!
见她这态度,兰花婶子倒是有些担心了,低声劝道:“妍丫头呀,阳子是个好的,就是不会说话了些,可这过日子呀,还是得这种男人才靠得住,那些油嘴滑舌的,是会讨你们年轻女孩子喜欢,可真过起日子来,糟心!”
苏妍好笑:“婶子,我知道的,您放心吧!就是我们现在都还小,准备再处处,结婚的事情慢慢来。”
“那就好那就好!”边答应边一步三回头走了,显然并不放心。
她这次带来的五倍子不多,刚刚好够五斤,鲜货外面散卖一毛二,苏妍收购价也就一毛一斤,毕竟重量受风干程度影响,她得考虑损耗。
得了确定消息,兰花很快就去摘五倍子了,当然也是有点私心,并没有告诉太多人。
但其他人也不是傻子,有跟着来问的,苏妍自然没隐瞒,因而倒是在稻谷秋收前,收了好几天五倍子。
没想到还遇见个老熟人。
之前的蒙面女这次露了真容,小小的瓜子脸,眉清目秀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找得五倍子并不多,回来得最晚,量却只有三斤。
收完后苏妍准备关门走人,对方却停在那,显然有话说。
苏妍也没有主动问,调了几下自己拿桌子上来的大块头,颇有兴致地放起了歌。
他哥这人没事就喜欢修修补补,家里东西不够他造了,这不就去废品收购站淘了嘛!
上次淘来这么个东西,还让他给修好了,但他自己对放歌兴趣又不大,上次她回家便塞给了她。
苏妍在这事上还是有点偶像包袱的,放这大块头不就等于后世的公共场所某音外放嘛!
说不定别人还通过你放的音乐,看你的欣赏水平,进而品评你这个人呢!
更别说就那么几卷磁带,歌曲选择性太少。
因而她是浑身拒绝,但他们回来那天眼尖的大钟爷见着了呀!他老人家极力邀请她把东西拿来卫生室,他就喜欢放个响。
因此第二天起,这东西白天便在这安家了,大部分时间是大钟爷在掌握,现在苏妍也想放一放,调解一下氛围。
对方却在这时开口了,苏妍也关了歌曲,想想又按了两下。
邱珍珍,也就是面前这位女士,是河道口周怀家媳妇儿,周怀她见过,人长得斯斯文文的,见人三分笑,听说还是个初中毕业生。
可看邱珍珍这样,里面明显也内情。
“姑娘,你能不能想办法帮帮我,我快要被周怀打死了!”话没说完,人早已声泪俱下。
说着,她揭开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衣服,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臂和双腿,里面的疤痕青青紫紫,纵横交错,有新有旧,显然对方如此行径不止一次。
苏妍即便有猜测,也被眼前的场景冲击到。
还不快跑,远离这个人渣。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下去。
半小时后,女人似乎下了什么决定,走出了卫生室,往家里走去。
苏妍也收拾东西往家走。
一进院子就见佟婶拿着篮子,正满脸兴奋地摘菌子上的土。
“婶,哪来这么多牛肝菌呀!”
“今天呀,和你家桂兰婶一起去山里找的,你别看它们长得丑,味道可好了。”
苏妍凑过去,见都是些红葱白葱,才放下心来。
小时候跟着外公回老家,见过吃菌子中毒的,她对这事向来很谨慎。
前世那出名的“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的发源地就是“野生菌大省”,毕竟菌子种类繁多,防不胜防。
不过还是提醒道:“婶,这菌子可得熟透了才能吃啊!你一会儿多炒炒。”
佟婶笑骂道:“放心吧,我都吃了多少年了,弄这个呀,比你熟。”
实则她也没准备用干炒,菌子费油,就她今天捡的,看着不多,但要炒起来,没几勺油是弄不好吃的。
但煮透这一点,她也是听人说过的。
不得不说佟婶真的是有一手,即便没有油炒,但她煮出来的菌子鲜香多汁,足够美味诱人 。
纵使开始有顾忌放不开,后面苏妍也吃了个肚子饱饱的。
听着佟婶说今天去捡菌子遇到的事,有人偷摸跟着她们,每到她们有发现,人总能凑过来悄悄跟着捡一通。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周大河两年前新娶的媳妇胡月娥。
他前头那个媳妇难产去了,留下两个孩子,后头娶的这个是头婚,又会笼络人。
所以即便这女人在队里口碑不怎么样,大家看在周大河和两个孩子面上,也会留些情面。
但人家也不打招呼,就装作偶遇的样子,可偏又凑巧,每次发现菌子人就凑上来了。
顾忌着对方刚来她们村不久,两人想教训人的心思到底歇住了。
这女人虽然有些不像话,但周大河老实忠厚,为大家伙的事情出力从来不含糊,她们也就忍耐下来,只有意走得快些,甩开了人。
对此,佟婶虽然没说什么不好的话,但语气里很是看不上。
正说着,院门被人急促地拍打起来。
对视一眼,周东阳前去开门,苏妍跟在后面,便见一个女人焦急地找她。
她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不好,整个人显得分外憔悴。
眼圈红红的,对上佟婶的视线,眼神有些躲闪,不过很快转向苏妍,焦急开口:“小苏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男人吧!”
虽然狼狈,但也不掩其容色,除了肤色不算白,五官精致,眼含秋水,哭起来弱柳扶风楚楚可怜,是个漂亮女人。
苏妍不免心生同情:“先别急,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个情况?”
女人又看了一眼佟秋梅,张了张口,也没急着说。
苏妍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无论如何,当下救人是最要紧的。
因此她道:“其他事咱先不管,现在救人要紧,你得说明基本情况,我才好知道要带哪些药过去,免得待会又来回跑,耽误治疗时间。”
她这么一说,女人才道:“他就是吃着饭,然后突然头昏目眩的,我开始没当回事,可不久就开始说恶心想吐,然后肚子又疼了起来。”
苏妍听着这描述,觉得有些熟悉,像是食物中毒。
边想着,她背上药箱出门,边问:“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女人又往她身后看,苏妍才发现佟秋梅也跟了上来。
见她看过来,对方冲她解释道:“晚上了,不安全,咱娘俩一块,待会儿也有个伴。”
以往她晚上有事要外出,周东阳也都会陪她一起,今儿可能他有事,换成佟婶,她也就没多问。
倒是前面女人的吞吞吐吐让她有些郁闷,也收起了之前的温和宽容,进入工作模式。
“问你什么就说清楚,这对诊断很重要。”
女人不妨她前面明明还挺温柔,突然如此严肃的态度,想到如果男人不在了,自己又会经历些什么,顿时没了那些小心思。
“就玉米红苕饭,炒了个菌子,还有酸菜拌黄瓜。”
苏妍心里有数了。
到地一看,果然,野生菌中毒,去的时候人已经端着一碗水蹲那干呕着了。
苏妍看了看,也是很巧,桌上剩的蘑菇也是些红葱白葱,苏妍一问,也没别的菇了。
那估摸着就是没煮熟透,在加上旁边摆着碗里还有酒味,没煮熟的菌子加上酒,两相作用,可不就中毒明显。
苏妍药箱里拿出递给她,让她赶紧煎了给人服下。
幸好卫生室里有切好的陈药材,她虽然一直惦记着种,但还没遇到过新鲜植株,没法成活。
不然今晚这情况,她只能想其他办法帮人催吐了。
也算是个教训,确保不会有其他危险,苏妍觉得让人多受点折磨也有好处,能记住教训不是。
不过这个事倒是让她觉得,卫生室也可以顺便把蘑菇科普做一下。
虽然很多老一辈是很相信自己的经验的,但野生菌种类繁多,光靠经验辨认显然并不靠谱。
而且她觉得现在比起后世资讯爆炸的年底其实还有个好处,因为娱乐消遣太少,是以公告宣传栏的内容大家基本都会去关注,宣传普及率也会比较高。
当然,这些也只是可想法,还需容后再议。
且说那人喝了汤药,慢慢感觉舒服些了,对着让自己蘑菇中毒的始作俑者,自然是有些怨气的。
只是人刚说了两句,就见女人眼泪汪汪:“我是跟着佟婶她们一起捡的菌子呀!我怎么就知道出了会出事呢?”
这话一出,男人一时倒是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又道:“那你怎么不煮熟?”
“我怎么没呀!,都是按照平时的菜来煮,谁知道要煮的透透的,你也知道我家里情况,我妈那么看不起我这个女儿,我以前哪有机会进厨房呀!我怎么知道这些呢?佟婶也没提醒我。”
苏妍:……她转头看向佟秋梅。
作者有话说:
【防风:防者,御也。其功疗风最要,故名。屏风者,防风隐语也。曰芸、曰茴、曰蕳者,其花如茴香,其气如芸蒿、蕳(jiān)兰也。(《本草纲目·卷十三·防风·释名》)
解野菌毒。防风煎汁饮之。(《千金方》)】
第25章 紫花地丁+鸢尾
◎【二合一】她对象被人偷偷换了?◎
佟秋梅脸色自然算不得好, 原本她对这小媳妇今天的行为就颇有微词,这会儿自己没煮熟菜还怪到她头上了。
欠她的呀!
倒是男人吼道:“叫嫂子,没大没小, 像什么话。”
虽然骂着, 但也没有真生气, 还对着佟秋梅道:“不好意思哈大嫂, 月娥她总是糊里糊涂,一时分不清辈分,您别和她计较。”
似乎身体好了不少,他把手里的碗放桌上, 站了起来:“她以前娘家是个重男轻女的, 她娘就想着把她卖个彩礼高的人家赚钱,所以做姑娘家时也没怎么进过厨房,什么都要现学,不懂的地方, 还要请您这些师傅教教她。”
对着周大河,佟秋梅脸色好了不少, 但对他这话仍是不想接。
苏妍之前只是大概知道队里都有哪些人家,这对夫妻倒是第一次见。看她这表情,联想到刚才佟婶和这个女人之间的一系列官司, 她不禁有个猜想。
“婶子今天不是捡菌子去了吗?怎么, 你们约上一起去的吗?”
说完还有些嗔怪地拉着佟秋梅胳膊撒娇:“我原本以为婶子这么有趣的事情不叫我, 是不想带我们年轻人去呢?结果看来只是嫌弃我呀!”
佟秋梅好笑地拍拍她手:“浑说什么呢!谁敢嫌弃你啊!”
那边听出言外之意的两人却没那么祥和了。
周大河别的不知道, 但他自己媳妇和村里很多娘们合不来, 很少结伴出行他是知道的, 和佟嫂子一起去这事他昨天也没听她说过。
胡月娥则是有些脸色发白, 支支吾吾:“我也是路上碰见两位婶……嫂子。”
绕是佟秋梅好脾气, 这会儿也直想翻白眼,但她懒得跟这种人争论,只道:“是嘛?也没听见你叫人,我就遇到菌子时见到个身影,不知道是你也没想到你不会炒这个,下次有什么不懂的,记得开口问。”
说着又看向苏妍:“我瞧着天色也不早了,妍丫头你看?”
苏妍顿时明白,佟婶是想走人了。
她又给周大河看了看,确认没什么问题,嘱咐他两句,便准备离开。
这时周大河也看出不对来,食指指着胡月娥:“你啊……你”
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拖着有些不太舒服的身体,屐着草鞋就追了出来。
“嫂子?嫂子您等等。”
佟秋梅到底还是停下来了,虽然看不上胡月娥的做派,但到底顾着和周大河的关系。
“不好意思啊嫂子,她那人有些毛病一时改不过来,得罪了,我回头一定好好说她,您别生气。”
说着,他还把提篮里剩下的菌子往佟秋梅手里塞。
佟秋梅自然不肯要,就是一时有些气,见周大河这样,两个孩子也眼巴巴看着自己,到底心软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梨花大队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俩勤勤快快靠自己双手,肯定能过好日子,为点东西犯不着。有些不好的习惯该改就改了,你回头和她好好说说,别坏了两口子感情,也别吓着孩子。”
周大河见她这态度,知道是不生气,连忙露出憨笑:“是嘞,嫂子您说得对,回头我一定叫她改了,这点东西您拿上。”
佟秋梅自然不可能接,把篮子给他放地上:“少整这些有的没的,把日子过好了,让我们都省心。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说完便拉着苏妍离开了。
周大河看着两人背影,由衷感叹,佟嫂子可真是个好人。
“呵!要不是看他们可怜,你说大娃二娃那俩孩子,小小年纪没了娘,大河娶这个媳妇彩礼就花了一百二,家底估摸着都掏空了,我非得把东西拿回来不可,好赖抵上她抢我面前捡的那些。”
苏妍好笑:“别说,婶子,您刚才转身那刻可潇洒霸气了。”
“还学会拿我开涮了?”虽是质问,但显然对苏妍的话很受用,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苏妍其实对这种人也是叹为观止,但是看佟婶这样,显然还是在意两家感情,不好撕破脸的,甚至对于周大河,多少还有些亲近的教诲在里面。
月光皎洁,她们一路倒是走得顺畅。
说到最后,这次话题还转到了她身上。
佟秋梅拍拍她的手,笑着低声道:“你放心,别看咱家就我们母女俩,但阳子争气,娶媳妇的钱都备着呢!听说你们城里现在都流行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咱们比照着这个来,绝不会亏了你去。”
苏妍:……
“婶子,我跟东阳哥都还小,还不急呢!”
“哎是是是,是婶子急了!”
心里却是觉得小年轻不知事,现在是刚到年龄说得过去,但等久了还这么谈着不定下来,别人指不定说什么难听的话呢!
不过想到这姑娘自小没个娘,估计也没人同她说这些,她还得抽空提醒提醒阳子才是。
别因为不懂事,害了人家姑娘名声。
而且钱她们虽然准备了,但三转一响哪个不要票,也得让他搜寻搜寻,这年代这些东西也不好找。
心事重重的佟秋梅摸摸苏妍脑袋,一脸慈爱怜悯的表情,弄得苏妍有些摸不着头脑。
佟婶这是还为那家人感叹呀!看不出来,那个周大河看着憨憨的,还蛮讨人喜欢嘛!
回到家,周东阳已经把碗筷都刷好了,两人洗漱完也就睡觉了。
翌日人还没到,便听卫生室门口嚷嚷着,围了一大群人。
苏妍也是第一次见这阵仗,心里说不害怕是假的,但现在她是卫生室的大夫,没理由放着不管。
周东阳拍了拍最外围人的肩膀,利用着身高优势,他刚才隐约看到里面哭闹的人是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被打扰了看戏兴致,那人一时有些不高兴,稍稍挪了挪身子,准备继续看,便又被拍了一下。
那人转头准备说人两句,一看来的可不是事主嘛,于是很快大家也注意到两人的到来,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苏妍走近一看,还真是她的熟人,抬头见到她,也非常激动,起身就准备往她这边扑来,周东阳连忙上前一步把人挡在身后。
偏巧这时人群外围又传来声音,让大家让让,她找苏大夫,帮忙看看她家孩子的病。
苏妍看了生扑未成的女人一眼,正想着先处理完小孩的事,再来解决这个事情。
抱小孩来的是村里的一个寡妇,她丈夫前年山洪爆发时不小心去了,就留下这么个小孩,因此平日里照顾得也比别的孩子精细。
苏妍看了一下,还小面部身上都有阴疮,说严重也算不得,但处理不好也容易留疤。
知道她家经济一般,她也没用什么贵药材,只安慰了这位母亲一番,给孩子处理一下,告诉她之后可以直接去采些紫花地丁,并将处理方法告诉她。
这东西田边到处都是,有治疗阴疮的效果,关键是简单易得,也不费什么功夫,正好适合这位寡居嫂子。
这边人还没送走,那边却已经走来一个斯文白净的男子。
苏妍出门,就见人一把拖起邱珍珍:“你能不能不要听别人说两句就风风雨雨的,还要丢人丢到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一面还不忘对着围观人道歉,看起来很少讲理,一时间大家都开始指责起开始闹事的邱珍珍来。
自然也有人听出他这话里的意味,不乏有人猜测,这是听谁说了什么,难道有人挑拨人家小两口感情?
邱珍珍却是喜出望外,对着男人道:“你不离婚了?我就跟你说了我只是听了别人的话一时糊涂,真的不是有意的。”
见男人没表态,她心里焦急,眼角余光瞥见苏妍站在门口,连忙拉着男人道:“真的不是我有意的,是她,是她,是她跟我说这样你就不会再打……”
“闭嘴!”男人赶紧制止她,“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苏大夫无关,你不要胡乱攀扯。”
众人愈发好奇了,大队长那边钟声已经响了,但大家都不怎么想挪动脚步。
玉米收完了,稻谷还没开始黄,这段时间他们工作任务也不重,花点时间看戏也来得及。
于是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却是没几个动的。
“那你答应我不离婚了吗?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咱们的孩子还这么小,不能没有妈妈。”
男人不耐烦地点头,邱珍珍破涕为笑,正准备跟着走,却听苏妍出声了:“等等,既然听着这件事涉及到我,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两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就是这样欲盖弥彰的言语,更会引发人的猜想,说不得别人都把她脑补成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了。
邱珍珍这会儿得了丈夫肯定答复,也有心表现,想当着周怀的面澄清自己真的是受人怂恿才“一时糊涂”,犯下昨晚那样的错事。
因而她挺胸叉腰,一副兴师问罪模样:“那你倒是说说,我昨儿个就来卖个五倍子,你拉着我给我出昏招,害我差点离婚,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要不是我和怀哥还有感情,被你这么一搅和,真离婚了,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苏妍不想这人理不直气也壮,还倒打一耙。
但她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是呀,我也困惑,我没事为啥知道你家怎样又给你支招你还照做了,你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
“噗!”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邱珍珍气得脸都红了,不过要证明给丈夫看自己是受人蛊惑的心思占了上风,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
“你有什么小心思不是很清楚嘛!别拿我来说事,以为说点不着边际的话,别人就看不出你对我们阿怀的心思。”
她自己越说觉得越像这么回事,不由一个冷颤:“我说你怎么就劝我离婚,原来早就存了心不想我们好。”
苏妍:……
她实在不明白她身旁那个瘦竹竿,与其他农民大哥相比除了白净点,有哪点值得人喜欢到这种地步。
更何况,对这男人喜欢家暴的事两人明明心知肚明,也不知她说这话是为了恶心谁。
不过看人家现在这护食的态度,也许人家真是这么认为。
说来说去,真正恶心到的也只有她。
对于邱珍珍这种哄抬猪价的行为,苏妍没有半点兴趣,但扯上她就不对了。
她把周东阳拉过来:“我现在有对象呢?你竟然会觉得我看上你家那位男的,你眼瞎还是我眼瞎。”
人群当中当即有人笑了起来,后世白幼瘦审美流行的时候,或许周怀还占点白的优势。
但现在的人们,崇尚力量,周东阳这种铁骨铮铮的硬汉形象才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因而没人会相信她放着周东阳这个绩优股不喜欢,转而对弱鸡般的周怀产生的心思。
“谁知道呢?”她语气里充满了鄙夷,“之前不还和新来的方知青说说笑笑的嘛,把人家魂都勾没了,也许有的人就是喜欢到处钓着呢!”
“如果我正常看病也能被你认为是不知捡点,那我觉得和你这样的人没有解释的必要。不过对于我给你支招这件事嘛!我觉得大家看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交代。”
说完,见她进了卫生室,搬出一个大大的收音机。
苏妍庆幸自己调试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录音功能,并且那天谈话时还多留了个心眼。
于是这个以往大家经过都会停下来听听歌的大块头里,响起了两个女人的对话。
这年代做东西的人实在,这个大块头的声音也是实打实的,非常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
于是大家了解到,这个女人如何声泪俱下求苏妍给她想想办法,自己不想再挨打了。
以及看着文质彬彬的周怀,打起老婆来如何丧失人性,下手没个轻重。
对于他们两口子这些事,队里其实也有人有所耳闻,但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大家也不好插手。
何况其实队里喜欢跟女人动手的男人不止他一个,但能做到这样没有缘由三天一顿小打,五天一顿大打的,他着实是第一个。
因此大家都还挺愤怒,以往没落到明面上,大家也就不好管,但现在都知道了,也不会就此揭过。
一来不能让队里名声坏了,以后汉子们不好娶媳妇,二来这荤素不忌的,万一哪天教坏小孩了怎么办。
何况还有妇联的同志在,事情闹这么大,她们不管也说不过去。
而那边两人双双变了脸色,邱珍珍下意识去看周怀,就见他眼神沉得吓人。
众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突然听到一句嚎啕,转头就见邱珍珍跌坐在地上,哭爹喊娘唱起老三样。
“这就是两夫妻吵架,难免发生点口角,我在气头上说起来多少添油加醋了些,妹子你怎么就当真了呢?还用这么个东西给录下来,你可要别人怎么看我们老周。”
苏妍无语至极:“哎呀,我就说嘛,我也就顺着你的话随便说说,你怎么就当真了呢?现在出了事就来张口闭口来怪我,要没有这个录着音,凭你们给我安的罪名,你要别人怎么看我!”
几乎一样的话还给她,对方难得地噎住了。
是非也很清楚了,最后两人都说是吵架的气话,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绕是妇联也不好多插手。
但邱珍珍身上的伤是真的,对两人批评教育了一番,也表示会盯着他们。
苏妍预计这两人有一段时间都没法蹦跶了。
事情解决,人群也散去了,苏妍拍拍双手,一进门就见周东阳黑着一张脸站在屋子中间,给她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她走近在他身上大量一番,试图找出病因。
只见他含含糊糊唔了一声,却没有再说其他话。
苏妍觉得不对劲,手摸上他额头,温度又是正常的,但他脸色却是算不上好看。
想了想刚才的情况,她突然福至心灵:“你不高兴我插手刚才的事?”
男人没有说话,但也是一种默认。
苏妍没有太放在心上,但看他神色凝重,知道他也是因为担心自己,于是便坐下来和他解释一番。
“她那日来找我,声泪俱下,身上伤痕累累,实在很是可怜,我没办法做到置之不理。但是我也留了个心眼,你看,这不是解决了嘛!”
说完,还眨着一双水润晶莹的狗狗眼,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周东阳到底不忍心苛责,只揉揉她头道:“周怀这人心术不正,以后与他有关的事别插手。”
苏妍歪头看向他,这人虽看着凶恶,但内里其实很有君子风度,她还是第一次听他如此直白地说一个人的坏话。
“你跟他……有仇?”她试探道。
周东阳迟疑一会儿,点点头,算是。
苏妍惊讶地捂住嘴巴。
她来这么久,一直只知道队里氛围很好,虽然穷困,但大家邻里互助。
周东阳家在队里更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几乎没有哪家提起他不是说好话的。
因而她是在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还会和队里人结仇,而且之前也没有跟她透过一点底,甚至几乎是他一手办起药材收购站,也没有在他家来卖药材时为难。
看他眉头紧锁,显然不愿多提起的样子,苏妍纵使好奇得都要冒泡了,还是忍住了没去问。
万一一不小心揭人伤疤了怎么办?
不过不清楚具体情况是一回事,既然知道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又是另一回事。
“对不起,我不知道,以后不会再理他们了。”
事实上,就算没有他们这个仇,苏妍也不准备再理这对夫妻,今天这不就是现实版农夫与蛇的故事嘛!
她是没经验,但她不傻,同样的错误没道理会再犯第二次。
周东阳被她这滑稽的动作逗笑:“也没要拘束你,就是离这人远点,其他的你看自己喜欢交往。”
苏妍点头,心里却是想着按自己说的做。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周东阳思考一番,还是捏了捏拳头,问了出来:“喜欢白净的?”
苏妍被他问懵了:“什么?”
“方知许。”手有些不自在得握拳,抵着鼻子咳了咳。
苏妍迷茫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便又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
“周东阳!”
男人正看她认真解释,心里偷着乐,被她突然提高的声音打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过了。
就见人把手里的两朵鸢尾花往他身上一扔,很是气愤道:“你居然怀疑我!”说着还觉得气势不足,两手叉起了腰。
周东阳虽然没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他被质问了,但看她奶凶奶凶的样子,还是没忍住扬起一抹笑。
“你还笑!”她跺了两下脚,显然对他的反应不满。
周东阳连忙收敛笑容:“不是怀疑,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话是真的,眼里的笑意也是真的藏不住。
苏妍气结,一把过去把人拉了起来。
周东阳以为她要干什么,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不想人被推出了门槛,身后的门也“哐当”一声关起来。
还不待他作出反应,身后响起了开门声,他惊喜转过身,准备再说两句什么,就见小丫头恶狠狠看向他手上,一把抢过刚才砸他身上的两朵鸢尾花。
完了还觉不够,又补充道:“我今天都不想见到你了!快走吧快走吧!”挥挥手,又把门关上了。
周东阳摸摸鼻子,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旁边的大钟爷看得直摇头,都被关门外了还笑得出来,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好面子。
周东阳见老头子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上他嫌弃的目光,很是欠揍地说:“我对象跟我闹着玩呢!您不懂。”
大钟爷一听,臭小子还挤兑起我来了,脱掉脚上的草鞋就追上去:“臭小子,老子有对象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可惜慢了一步,欠揍的臭小子早已不见踪影。
苏妍自然也不可能关门很久,毕竟随时可能有人要来,只是没想到她一开门,首先迎来的不是病人,而是一脸气愤前来告状的钟大爷。
而听完全程的苏妍更是目瞪口呆,虽然她对周东阳早不是当初淳朴农民老大哥的印象,但这钟大爷一口一个皮猴的,还是让苏妍很是意外。
这真的是她对象吗?不会被人偷偷换了吧!
于是这晚,周东阳便发现白天还是一天不想见自己的丫头,一脸探究地盯着自己看了许久。
“干什么?”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苏妍歪歪头,悄悄咪咪问:“如果我说我现在要对你做点事,你可以不挣扎反抗,也别叫吗?”
周东阳脸兀地红了,他转头看一眼,她妈去洗漱了,点点头。
犹不放心嘱咐:“但不能太过,毕竟,咱们还没结婚!”
话虽这样说,其实他自己是怎么都愿意的,甚至满心期待,准备随时反客为主。
作者有话说:
【1.紫花地丁:又名紫地丁、兔耳草、辽堇菜、米口袋,米布袋(《纲目》)、大米口袋、多花米口袋、毛紫云英、疔毒草、小丁花。
2.鸢尾:味苦,平,有毒。主蛊毒邪气,鬼疰诸毒,破症瘕积聚,去水,下三虫。生山谷。
医药典故:鸢尾花又称蓝蝴蝶、土知母、铁扁担、扇把草,有蓝、紫、黄、白、红等颜色,因花瓣形如鸢鸟尾巴而称之。
鸢尾的属名iris为希腊语“彩虹”之意,因此鸢尾花有个音译过来的俗称就叫“爱丽丝”。爱丽丝在希腊神话中是彩虹女神,她是众神与凡间的使者。希腊人把鸢尾称为彩虹花,是因为它色彩绚烂,象天上虹一样美丽。她是众神与人世的使者,她主要的职责就是将善良仁慈之人死后的魂魄,经由天地间的彩虹桥携回天国。
——《本草纲目》《神农本草经》、百度百科】
第26章 木香+高良姜
◎【二合一】奇变偶不变◎
“唔……, 你……!”
从小姑娘魔爪中解脱出来,周东阳大大喘了一口气。
原本馨香拂面,他心里还很是期待, 不想那白嫩玉手拂上他的脸庞, 没有想像中的温柔轻抚, 而是一阵揉捏。
苏妍没发现什么不对, 怕他出声引来佟婶,也就松了手。
周东阳刚松一口气,就见人一双手分别搭在她两边肩膀上,他略一低头, 就能看见迷人的曲线。
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目光上移,对上她澄澈的眼睛。
苏妍发现他喉结滚动,还挺想摸一摸,但觉得他暂时应该接受不了, 思绪又转回正题。
“来,我们对个暗号。”
周东阳:……
“奇变偶不变”
“?”
“对照组”“真假千金”“绿茶”“三岁半”“年代文”“种田文”
“??”
都不对, 苏妍皱眉,突然灵光一闪。
“yyds”
“???”
苏妍两手一拍,放心了, 这就是那个原装的农民老大哥。
至于钟大爷描述的皮属性嘛!说不定这是人家隐藏的小性格。
就比如她自己, 不熟的人都觉得她高冷严肃, 其实她自己私下里还挺戏精, 喜欢碎碎念也喜欢撒娇。
用她闺蜜的话来形容, 就是她这个人有点闷骚, 虽然话不好听, 但不得不说形容得很精准, 不然也说不上闺蜜不是。
她自以为说通了,心里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不想对面的男人也不是傻子,初时是被她一系列动作整懵了,现在渐渐品出点苗头来。
因而苏妍人还没来得及走开,就被一把拉住,惯性作用下,整个人朝着他的身上倒去。
两手刚好搭在人的大腿上,又硬又热,她一时发懵,手随心动,还捏了两下。
头顶传了男人稍显低沉的嗓音:“别闹。”
“哦哦哦!”她把手乖乖放好,迅速起身。
周东阳此刻也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身子,也不看她:“不早了,早些洗漱睡吧!”
“嗯嗯。”苏妍还在回忆刚才的手感,也没注意他说什么,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先出去了。
苏妍:……不是刚吃完饭嘛,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而且刚才拉住她不是有话要说,怎么就走了。
她的疑惑在次日清晨得到了回答。
男人恢复了以往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开始盘问起她昨晚的问题。
“奇变偶不变?”
她笑着解释“这是数学口诀,我以前学的时候在书上看到的。”
“第二句”
“这个呀,就说来话长了,这是我以前看的一部小说,讲的是一个孩子被抱错了,故事设定的那个年代通讯比较发达,所以在她三岁半的时候就发现她其实是个千金小姐,然后她老家种田的养父母一番纠结,为了孩子未来不远千里把她送回家,发现自家孩子也就是假千金在真的千金家吃香的喝辣的,和真千金形成鲜明对照,所以又陷入一番纠结。就是讲一个考验人性的故事。”
“那绿茶呢?”
苏妍:……大哥,要不要记得这么清楚?
“啊……因为这个假千金比较爱喝绿茶,嗯,就是这样!”
周东阳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接着问。
“第三句?”
苏妍不想他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句没法解释,只能谐音梗了。
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歪歪地爱死,这个歪歪就是乖乖、宝贝,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宝贝我爱死你了的意思。”
周东阳虽然感觉怪怪的,但耳边还是不争气地出现一抹可疑地绯红。
果然,这话一出,耳边终于清静了,苏妍暗自松口气。
两人都没有说话,快要到的时候,她突然被人拉住,俯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歪歪地爱死。”语调低沉缠绵。
苏妍瞳孔瞪大:……
周东阳却以为她不好意思了,揉揉她的头发:“去吧。”
被震惊到的苏妍有些同手同脚,在周东阳的目光中走进了卫生室。
等人进去了了,周冬东阳思索起事情来,表情却显得有些许愁色。
苏妍这边,却接到了一个好消息,这次县里卫校要举办一个培训,主要为了解决乡村医生问题,培养一批赤脚大夫,争取达到一队一医。
也就是说,她们这批培训的,只有表现合格,就能拿到证书,成为正式大夫。
她上次回来后其实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现在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嘛。
只是……“那园哥呢?”
她虽然很想要这个机会,但也知道先来后到,人家周园做学徒已经几年了,她这新来的,如果直接就把人挤下去,成了正式大夫,不遭人怨怪才怪。
却见钟大爷笑着说:“正准备和你说这事呢,周园这小子这次也去,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叫他,当然,大爷也拜托你带着他学一下,不求多好,但好歹把证拿到。”
苏妍才知道,原来这个培训每两三年就有一次,周园之前参加过一次,却没有考试合格拿到证。
原则上一个大队推荐一个人,但她们村有药材收购站,大队长向上级递了申请,公社也就同意了。
苏妍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虽然听起来挺顺理成章的,可大队长每天要管这么多事,怎么可能刚好注意到这个情况呢?
想来想去,她觉得这事应该跟某个人有关系。
晚上回去一问,果不其然,是他找队长说的。
对于自己之前因为无证,搁后世就是非法行医的担忧,表露了出来,周东阳也记在了心里。
这不此时遇到了培训机会,他应该也知道,按常理来说也应该是资历更老的周园去。
所以为了平衡这个问题,他找到了大队长,多争取一个培训名额,对队里没有坏处,大队长自然乐见其成。
即便失败了,也不过写个申请,跑一趟公社的功夫,所以两方推动下事情就这么成了。
苏妍内心是有些感动的,她也就当过小牢骚抱怨一下,周东阳当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没想到他不仅记在心里,还悄悄想办法把这事给解决了。
谁不喜欢被惦记和偏爱呢!
这夜的月光格外明亮,清辉洒在两个人身上,影影绰绰,分外宁静美好。
月色给他冷静的脸庞覆上一抹柔光,让他在沉静中多出几许温和。
“培训那天,跟你一起去,拜访叔叔和大哥。”
苏妍眨眼,不久前不是刚去过吗?
“他们对我还是很不满意。”
言外之意是要多去刷刷存在感,争取早日得到他们的满意。
苏妍秒懂,但是“不用这么着急吧,他们一时想不明白也是有的,时间久了就能接受了。”
其实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苏父和苏哥之所以不接受,并不是因为周东阳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只是无法忍受女儿(妹妹)从城市娇娇女嫁到农村的巨大落差。
但是苏妍觉得,随着环境越开放,他们也能渐渐接受,而且他跟周东阳的事业也能不断上升,到时候恢复高考,他们两人直接考上大学,那所有成见都可以水到渠成地化解。
但周东阳显然不这么想,现在处对象说是自由恋爱,但多半都是见几面就确定下来的。
如果真的照苏妍说的等上两三年,到时候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俩人淹死。
他倒是无所谓,但对女孩子名声来说影响太大。
原本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觉得他们这么处下去,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好。
还是前几天他妈提醒了他,这几天相处他有意观察,才发现这姑娘好像还并没有把他或者说把婚姻纳入她未来生活的计划中。
他也不好逼得太急,但该做准备的还是得做准备。
这里头顶顶重要的一项就是取得未来岳父和大舅子的同意。
这些话不好和她细说,但他前去的目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妍虽觉得他有些太心急,但想到这也是因为这人心里在乎她,便觉得整个人甜得冒泡。
清冷月光下,小姑娘颤巍巍踮起脚尖,飞快在男人脸颊印下一个轻吻。
周东阳感受到柔软的触感,整个人僵住了,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羞答答跑回了卧室。
翌日两人心情都很好,虽然这天接诊的病人也不多,就黄小美拉着她婆婆过来,说让给看看她的腰。
老人家年纪也不算大,四五十岁的样子,但因为常年劳作,皮肤黝黑粗糙,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一点。
“小苏你说,我都跟我妈说了,腰痛就不要再去干那些活,家里三个壮劳力,又饿不着,轮得到她带病劳动吗?这传出去还说生生他们俩兄弟不孝顺呢”
她婆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瞎说什么,是我自己要去做的,你让我一天闲着,我总觉得心里闹得慌。”
“怎么就是闲着了,咱们不在家做饭养鸡喂猪了吗?”
“那点家务怎么能算干活呢?”
“怎么不是,我们不干饭能自己熟,猪能自己饱吗?”
“那怎么能算呢?”
……
心情颇好的苏妍等俩婆媳互相吵完嘴之后,才帮人看起腰来。
滞气引发的腰痛,加上常年劳作缺乏休养。
她开了方子,将称好的木香递给她,又教了两人一点推拿手法,帮助缓解疼痛。
好半天整完,黄小美还让她帮着劝,她也从大夫的角度说了几点建议,才送走了两人。
晚间回去筹备着前去培训的东西。
这次培训要一个月,但去的时候周东阳开车去,顺便把石料和这段时间收购的药材都拉去售卖了。
有便车,苏妍也不怕麻烦,除了冬天的衣服,把其他东西都全部放在箱子里,一起带回家了。
虽然按照统一的安排,到时候可能晚上没有时间回家住,但她空闲时间肯定会回家看看的。
只是没等两人正式离开,苏妍又遇见了老熟人。
“苏妍同志,有人举报你当众传播流氓言论,现在需要你跟我走一趟,希望你能配合。”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来找她询问过前面那个二流子一事的两位警察。
虽然觉得自己说的是科普知识,但也知道这超出了大部分现在人的接受范围,不过他以为那天队长说玩笑话,大家散了这事也就过去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举报。
只能说再好的集体,里面也不免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周东阳拿着烟卷,给两个小哥递烟,两人一开始没接,后来架不住劝,还是一人拿了一支抽起来。
苏妍看着给他们点烟,周旋在其间的周东阳,突然心里就很难过。
她们认识以来,他一直就是虎狼不惧的模样,现在他虽然也谈不上谄媚讨好,可主动攀交钱为她翰旋的样子,让她觉得很少愧疚。
她不喜欢他这样,尤其是还是因为她惹出来的麻烦,才造成这种局面。
她走了过去,对两人道:“这件事□□出有因,我可以解释,我跟你们走吧!”
说完,对周东阳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主动站在了两人身边。
如果说前一次进局子是无妄之灾,那这一次确实是她当时的冲动行为所导致的。
她也不能总是依靠周东阳来挡在她面前,做一个只会惹祸把烂摊子留给身边人的人。
因此她已经想好了对策,确保自己这次可以全身而退,至于她的科普之路,以后也只能慢慢走了。
在她看来只要没做错事,去一趟不过是配合调查,但在队里人眼里就不大一样了。
她们长那么大,还很少见人这么短时间内,两次被警察找上门来。
碍于情面,自然没有多说什么,但背后的嘀咕自然是少不了的。
那天的事情后,她们也没少拿这事打趣小姑娘,但现在见人真被抓走了,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见不得人好,这么点事就去给人举报了。
周东阳自然知道是谁,向着那人家的方向走去,没多久便传来一阵哀嚎声。
邻近的自然也有人听见了,但众人都当没这回事。
谁不知道当年阳子家出事,他爷本来还可以再撑一段时间,就是因为这人去告密,害得他们被抄了家,没钱给老爷子治病,又因为这家人把大家瞒着的阳子爸在战场上去了的消息透露给老爷子,老人家一急之下直接撒手人寰。
这些年阳子犯不着理他家,大家也不太喜欢和他们走得太近。
但阳子一力主张办起的药材收购站,就算是排挤个把人也没人会说什么,可人家收购他们的药材也和他人无异,这大公无私谁看了不说一句大度。
偏偏这人不懂得见好就收,之前害了人家不够,现在又来害人家未来小媳妇,这不找抽嘛!
所以尽管他鬼哭狼嚎,整个山谷都听见回响,也没人多问一句。
这边苏妍又去了熟悉的地方,坐在之前那个位置上,不过这次盘问她的人态度都好上很多,显然经过一场不小的整顿。
苏妍把那天的过程如实说了一遍,并且详细表明了自己的初衷,绝对是为了让大家更好更科学地看待问题,而那天所说的内容,也是她在一本医书上看到的。
果不其然,对方便问她医书在哪?
苏妍自然找不出来,但就是因为这个问题,那天被周东阳一番提醒之后,她下了不少功夫,往好几个大医院寄了信。
当然,她也知道这年代很容易祸从口出,所以她挑选的都是自己比较熟悉的,后几个有名的医学泰斗。
她不敢确信现在她们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研究,但可以肯定的事,这些人内心纯粹专注科研,即便没有研究到这个,也会尊重她的这种言论,而不是把她当成一个异类,进行举报和打压。
当然她也足够幸运,收到了两封来信,一个对她的说法产生浓厚兴趣,另一个则直接表示她们之前已经有相关研究发现了,只是还没有形成完整报告,对她的求学态度表示了肯定。
为了证据链的齐备,苏妍不仅提供了这两封信,还把自己寄信收信的过程地址证明都一起拿来了。
对方又去邮局调查了一番,却有其事。
但这也只能证明她说得内容不算胡说,造成的社会影响却需要进一步清除。
苏妍觉得所谓社会影响,就那个举报人一个,其他人早在杜仲挣钱之后,就把她那天的话当成一个笑话讲了,谁还会在乎。
但有举报,人家自然不能不理,她正准备依法炮制。
她之前帮着破获了拐卖犯罪团伙,如果这次又有一份赚钱的好法子,这样两份重大立功,足以让她被保下来。
造纸方法还是她刚研制出来的,虽然就这么交上去了有些肉痛,但眼下人能全须全尾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不想她还没有动作,那边先有人走进来,对着盘问她的人低语几句。
对方停止了询问,对她道:“事情呢,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你这个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进行一下科普,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在公开场合发表言论,不要想什么说什么,要考虑一下民众的接受程度。”
苏妍被他突然的转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出了大厅被带到洗簌间,让她稍微收拾一下,还给她准备了一身衣裳,让她待会儿跟着她们一起去酒店,她整个人都还是飘飘忽忽的。
在大厅里却是遇见了前来解释的周怀和邱珍珍,说自己是嫉妒才举报苏妍的。
而他们身后,跟着的正是周东阳。
见到她,周东阳明显一愣,见她精神不错,还换了一身衣服,其他两个人对她的态度也称得上客气,整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妍见着人,跟身边人询问几句,得到应允后走到周东阳面前。
把情况和他大概说了一下,重点表明自己没什么事,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让他自己先回去。
周东阳点点头,自然也不放心,等把那两人遣回家,自己便在附近看着,苏妍被车送往县城去了,他也赶紧开了货车跟着走。
苏妍一路上不是没想过问一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两人也语焉不详,只告诉他是好事,具体是什么事他们也不知道。
苏妍觉得他们不知道就有鬼了,但相信人民警察不会害她,所以也就安安心心跟着走了。
别说,专门的警车,没有中巴车上各种异味,坐起来倒是舒服不少。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带来的是这年代县城里最大的酒店,还貌似参加一个很隆重的会议。
听着里面介绍着这个那个领导,苏妍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直到她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忽地站了起来。
台上发言的人笑着挥挥手,示意她先坐下,然后她就听到一段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的描述,说她生平怎么扶危济困治病救人。
总结起来,就是因为她表现优异,思想觉悟高,又有立功表现,特地授予她寿县年度先进个人奖。
苏妍被人领着上台领完奖,整个人都还晕晕乎乎的。
又在下面坐着看完了整个流程,到两位同志来找她问她要不要一起捎她回公社,苏妍捧着得的洋瓷缸和笔记本,才想起自己是怎么来这的。
只觉这一天过得非常魔幻。
但既然来了县城,她肯定要回家一趟,婉言谢绝了两位同志的好意。
倒是两人一副懂了的样子,对着她眨眨眼道:“小同志,你那对象对你倒是不错,也别嫌弃他是个农村人,也不是之前那样缺吃少喝的年头了,人好对你好才是最难得。”
苏妍被他们说得一头雾水,等出了酒店门口,看到有些眼熟的那辆大货车停在路边。
她走过去,看见车里坐着的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周东阳也看见了她,连忙下车来:“没事吧!”
苏妍摇头,又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给他看:“不仅没事,还受到表扬了呢!”
说着,便把事情都给他讲了,她也是坐着听旁边人八卦才知道,她们之前救的舒裴,不仅是市里某个长的侄女,还是烈士子女。
她救了这两重身份的一个人,再加上平时也做的都是治病救人的事,拿到这个表彰也没人有什么闲话说。
虽然有因为舒裴身份特殊性,导致她虽然是评比后期才出现的,但也成功评上来。
这里面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利益考量不要紧,她听着其他人的事迹,觉得自己不愧于这个表彰就是了。
对于这事,周东阳倒是比她更清楚一点,在收集苏妍事迹材料的时候,上面还问过大队长,大队长来找他商量过。
只是那天人刚走不久,就逢苏妍在卫生室说了那一番话,动静闹得挺大,他以为这事就算完,估摸着是评不上了,怕白高兴一场,也就没再和她说。
当然这些话眼下再说起来也没什么意义,说不定还得被嗔怪一番,因而他非常识趣地闭嘴。
然而并没有就此被轻易放过。
两人开车准备去看苏爸苏哥。
“我让你准备的高良姜带了吗?”
周东阳点头,原本是计划她来培训那天再去看两位的,不过两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说这是要给苏爸的,他怕忘记,就先放进去了。
因此此刻她要的东西正安静躺在车后排口袋里。
“叔叔怎么了?”
“一点小毛病。”苏妍说得含糊,周东阳也就不再问,想来不是什么大病。
苏妍当然不能细说,难得她要告诉他是拿来治她爸的臭脚的?
那她爸不要面子的呀!
索性转移话题:“我还没说你呢?”
周东阳不明所以:他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1.木香:时珍曰∶木香,草类也。本名蜜香,因其香气如蜜也。缘沉香中有蜜香,遂讹此为木香尔。昔人谓之青木香。后人因呼马兜铃根为青木香,乃呼此为南木香、广木香以别之。
2.高良姜:弘景曰︰出高良郡,二月、三月采根。形气与杜若相似,而叶如山姜。
时珍曰︰按︰范成大《桂海志》云︰红豆蔻花丛生,叶瘦如碧芦。春末始发,初开花抽一干,有大箨包之,箨拆花见。一穗数十蕊,淡红鲜妍,如桃杏花色。蕊重则下垂如葡萄,又如火齐璎珞及剪彩鸾枝之状。每蕊有心两瓣,人比之连理也。其子亦似草豆蔻。
——《本草纲目》、百度百科】
第27章 厚朴+艾叶
◎【二合一】歪歪地爱死◎
见他一脸迷茫, 苏妍也不再卖关子。
“你是有几个胆子,居然敢跟着警车!”说起来她都替他捏一把汗。
周东阳沉默不语,他自然也是担心她, 当时顾不上这许多。
虽然没说, 苏妍也知道缘由, 整个人又气又好笑, 放缓了声音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都说了让你放心嘛,这次我是有办法的,你看现在不是没事吗!”
见他皱眉没说话, 自己也有些心虚, 喃喃细语:“抱歉嘛,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行事了,上次……上次是意外嘛,人家已经深刻反省了啦!”
说着还像模像样举起三根手指发四。
周东阳最终还是露出笑容, 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脑袋,颇为无奈道:“你乖些吧!要干什么先跟我商量一下。”
苏妍撅嘴, 那不一时脾气来了嘛,要想得起跟你商量,也不会那么冲动了。
但她这次也是吃够了教训, 想想要不是有后面这个事, 她的造纸秘方就要归于别人了, 该多肉痛呀!
反省完自己, 她又想起刚才说的事来。
“哎呀, 你别转移话题, 说你呢!再怎么也不能跟警车, 刚刚要不是那两个警察有意放过你, 现在咱们还不知道在哪呢?”
她坐车来的路上见两人往后看就觉得奇怪,只是自己坐在车中间,什么也看不到。
也是出来了联想到离开前那两个同志说的话,才明白人家指的什么。
虽然他这种行为挺让人感动的,但她还是希望,不要有人为她挺身犯险,特别是这也不是真有什么生死攸关的事,大家还是都做合法公民的好。
两人也算提前来了一趟,苏家父子大概是听说了之前的一些事情,这次虽然对周东阳态度仍然不算热络,但也不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周东阳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苏妍看了两人近期身体,顺带听了一耳朵八卦。
方秋梧过得还挺不错,那家日子虽然苦,但男人对她不错,她过去不久就怀了孩子,平日里也挺少干重活。
就是到底家里条件差了些,方秋梧回了娘家几次,没少带东西回去,被她那个后妈明里暗里说打秋风。
这些事自然是她爸说的,她哥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听着。
可他爸一向也不是个喜好八卦东家常李家短的人。
苏妍寻思着,这是在敲打呢!一方面让她哥别再把心思放在这人身上,上点心找个对象。
另一方面嘛,自然是敲打她身边这位,别以为他女儿嫁去是当牛做马的,脏活累活他们娇养城里姑娘干不了,也别想让她回来啃娘家,没得让人笑话。
话里话外之意她都听明白了,周东阳自然更清楚。
苏妍觉得这些话有点莫须有的意思,有些歉意地看着周东阳,对方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周东阳在琢磨着再来几次可以谈下一步,苏妍却以为他生气了。
去采石场还了车,两人走回去,四下无人,苏妍上前碰了碰他手背。
周东阳转头,疑惑:“累了?”
苏妍嘟嘴不满:“你都不想牵着人家走吗?”
周东阳好笑,一把把她手牵起来,另一只手刮刮她鼻头。
她高兴了,歪着仰头问他:“刚才你生气了吗?”
周东阳不解:“没有,我在想事情。”
苏妍不信,解释道:“我爸他那个人平时不是这样的,就是遇见我的事有点过度紧张了,不过你别放在心上,他那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说完,却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仰头看去,却见男人突然停下,弯腰与她视线平齐。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他看向她,眼里仿佛盛满了星子,亮得出奇。
苏妍没料到他突然的动作,懵懂地摇摇头。
“我在想,啥时候可以跟你爸和你哥提订婚的事,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爸明面上是敲打我,可实际上不就意味着他承认了我的身份,只是对我还有些要求嘛!”
苏妍:……还可以这样理解?!
等等“订婚?”
“对呀!我们相处都已经几个月了,一般处对象见几面就定下来了。怎么,你不想和我订婚吗?”
后面这句话里,有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艰涩。
苏妍赶紧摇头,又觉不对,解释道:“怎么会,我肯定是想和你订婚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按她原本的想法,两人高考完后,再来考虑这些问题绰绰有余。
“我们相处太久没有进行下一步,别人会有闲话,太多了对你不利。”
要是以往听到这种论断,对她来说就是放屁,别人的闲言碎语算什么,捞起键盘她能大战三百回合,但她此刻没忘记这个时代的特殊性。
“可是……”
“你放心,只是先订下,结婚会等到你再大些。”
虽然现在先办席到年龄再扯证的都比比皆是,但他还是想按照步骤一步步来。
“结婚?会不会太早了。”
“不早了,我都二十一了。你看秋哥这个年纪,孩子都可以能跑了。”
苏妍想说,二十一,搁后世还没到法定婚龄呢!
但她也知道现在有现在的规定,既然来了,自然就只能入乡随俗。
“你让我先想想可以吗?”
周东阳对她的答案显然有些失落,但也没逼着她,默默牵着人回了家。
苏妍却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她没记错的话,方知许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要是以往对于这种事她是理都不理的,但那天被那女人拿来说嘴后,她留了个心眼,才知道这货到处说喜欢她来着。
被人喜欢是件让人高兴的事,那证明你是个有魅力值得被爱的人。
但如果这种喜欢是流于口头,并且肆意渲染,给人带来困扰时,就没那么美妙了。
显然,方知许属于后者。
苏妍觉得得去找人说清楚,可想到本来就已经有流言了,她要再单独去找人,还不得更为甚嚣尘上。
因而在一番思想斗争后,她还是跟周东阳说了这事,希望他能陪着自己去,这样无论如何别人也做不出文章来。
话说完苏妍就见他盯着自己,给她看得有些发毛。
“答不答应嘛!”
周东阳却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摸摸她头感叹道:“果然是长大了!”
不待她继续问,便又道:“放心,已经解决了。”
苏妍看他一眼,对方显然没有再解释的意思,不过他说解决了,那肯定就没事了,她也就乐得清闲。
晚上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第二天早上苏妍打开门,清风拂面,远山的青绿都格外清晰。
闭眼感受一番,一阵淡淡的清香传进她的鼻子里,她困惑睁开眼,一片粉白闯入她的眼帘。
粉白的大花瓣往前挪了挪,露出周东阳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示意她收下。
花瓣大而肥厚,外层偏分,里面白嫩,不明显的分界像是晕染中的渐变,透着一种模糊不清的美感。
花还不曾开全,外层几片叶片舒展,中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抱成一团,显得玲珑可爱。
“这时候你都不说点话嘛?”
早起被一束花唤醒,多么浪漫的事情呀,这种时候不该配点情话什么的吗?
但显然对方只从哪学来了送花的习惯,却并没有开发出说情话的技能。
不过苏妍想想他那张脸,真要说出些土味情话来,可能先不自在的是她自己。
周东阳显然没想到她这么问,解释道:“路上看见了,觉得你应该喜欢。”
她是喜欢呀!而且厚朴花不仅好看,药用价值也不小,想到这,自己先心痛上了,不知不觉走起了大部分老一辈女人收到花的路子。
“摘了它们干嘛,不能吃不能喝的,开不了几天,多浪费呀!”
话出来自己都呆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变这么婆妈了。
可想到这几朵厚朴的价值,却是有些舍不得就这么辣手摧花。
周东阳看她一面嗔怪,一面脸上的笑容又不曾散去,一时也不知道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苏妍弄了个罐子把花插进去,准备等走的那天就移进沃土里,如果花能成活,那她也不算暴殄天物了。
收拾好花朵,见周东阳还跟在她后面,有些不解:“吃过早饭了?”
男人摇头。
苏妍也没多说,佟婶早上有点事先出门了,饭放在锅里用水温着,两人去厨房抬出来。
周东阳收拾碗筷的功夫,苏妍喂了鸡,把地打扫了一下,将晚上风雨摧毁的花枝清理开。
锁上门出去,周东阳依旧送她去上班,只是等两人走到人烟较少的路段,苏妍见他突然停了下来。
“有事?”苏妍眼神询问。
便见人一脸凝重,难得地有些纠结,把她弄得都开始紧张起来。
不待开口再次询问,便见男人突然俯身在她耳边,郑重又生涩道:“歪歪地爱死!”
苏妍整个人都麻了,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谁能想到自己的信口胡诌,竟然以这种方式还回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她吧!
他怎么还记得这事啊!别说,这次发音听起来比上次好了不少。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看着对方一脸认真的表情,苏妍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同时,内心忍不住呼嚎:“大哥,yyds这个梗咱能不能放过了呀!”
可惜周东阳听不见她内心的哀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很是满足地送她到门口,便赶着回去上班了。
晚些时候,苏妍觉得还是该和他说清楚。
起初只是搪塞他的话,但现在他显然当真了,而且这么一个内敛沉默的人,每次跟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要经过多大的心理斗争,苏妍觉得自己可以想见。
要是她自己鼓起勇气,这么一腔热枕地跟人表白,结果却发现他教给自己的,不过是一句戏弄人的话,那她是会很生气的。
以己度人,这晚苏妍就跟周东阳坦白了。
不料对方只是眉毛一挑,似乎反应不大,还颇有闲心地问道:“真实意思是?”
苏妍这回自觉犯了错,就把原本意思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
“原因?”
苏妍此刻非常庆幸这四个字母是拼音而不是英文字母的缩写,不然她还得去解释她还学过英文这件事。
“就是每个字拼音的声母,比如永声母是Y,照此类推,YYDS就是永远的神。”
一口气说完,刚觉心里一松,就听他问:“不是读作依依德次嘛?”
苏妍:……
“哎呀,这是按照字母歌的读法啦!”
不待他再问,苏妍继续:“就是学前班的时候学的那个,ABCDEFG……(阿波次德呃夫歌……)”
说着说着,还唱了起来。
完了发现周东阳表情莫测地看着自己,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就学前班的老师教的,你们没有教过吗?”瞪着她那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好奇与惊讶。
周东阳点头,现在的农村能按时上学的家庭都不多,更别说上学前班。
不过他小时家庭环境还不错,经常跟着父亲出门,走过不少城市,自然知道有这么一个班。
他没再说什么,摸摸她脑袋,道:“我知道了,快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苏妍这会儿却品出不对来,慌忙拉住他衣袖,一个不准拉住了人手,她有些尴尬地放开。
在人困惑的目光中,想到自己的目的,理不直气也壮了起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对方挑眉,看着她等她下文,似乎在问,知道什么?
看他这反应,苏妍就知道这是真知道了,一直在骗她呢。
顿时委屈上了,“你骗我!”
周东阳:……
他只能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你还想故意?”
周东阳头大。
“没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不确定。”顿了顿,又道,“真不是故意的。”
苏妍看他说得真诚,也就觉得可以了,毕竟自己糊弄他在先,就算真的是有问题,也该先找自己毛病。
哼哼两声,勉强表示相信他,出去洗漱睡觉了。
周东阳看着她的背影,却有些出神。
想起她以往有些举动,和那些言论,要不是知道她是怎么傻一个人,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特务了。
可想来,那些人带着任务而来,谁会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公开发表那些不利于自己的言论。
虽然外在看起来这人有很多不合时宜,可周东阳清楚她做每件事时候的赤诚与勇敢。
这样一条路总是难走些的,但她所热爱和追求的,他也会努力地陪她走下去。
翌日一早,两人坐上了去县城的车,周园先她们一天去他堂叔家了。
这次还是周东阳开货车,不同的是,上次私人用途,他自己给了邮费借用费,这次出公差,车上还有一个周生生。
苏妍给了周东阳一大包东西,直接把他整懵了,旁边的周生生则是可耻地羡慕了。
“这里面是些艾叶,我听说你们这次去那个地方蚊虫特别多,这东西驱蚊好用,而且也可以用来泡脚,祛湿。”
“妹子,那的蚊子能有咱们南边这的蚊子大?这么多年咱还不是都过来了,去那地方,哪还需要这东西。”
周东阳皱眉看他,轮得到他说话嘛,又不是给他的,刚想说几句,就听小姑娘一脸狡黠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蚊子呀,越是小叮人越疼。”
周生生这么一想,还真是!他可不就被那小默蚊咬过,这种蚊子又没声响,都没注意到有蚊子,手脚已经痒得心里烦闷了。
“那妹子,你看我这……”
苏妍秒懂:“我准备得有多的,你到时候直接找东阳哥拿就行了。”
她如此慷慨,周东阳自然也不是小气的人,点点头算是默认,反正知道东西是特意给他准备的,这就够了。
一路闲聊,突然听到周生生的嚎叫:“哇,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好热闹的样子。”
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中年女人正蹲在那嚎哭,她身边跟着个年轻女人扶着。
她们视线方向上,男人正把一个小孩扛在肩上,上下颠簸着跑动,小孩几乎是倒挂在他背上。他旁边一个麻花辫女人也跟着来回跑,密切关注孩子的情况,脸色非常不好,时不时冲着男子说两句。
“停车!”苏妍有些急躁,周东阳料想她不会袖手旁观,早已做好了准备,一听她喊,车立马停了下来。
周生生赶紧下车让路,周东阳也跟着下来接她。
货车驾驶室位置高,以往要爬上爬下对苏妍来说都得费一番功夫,今日许是有些心急,她一脚还差点踩空。
幸好周东阳早已等在下面,眼疾手快扶助她,顾不上许多,一把将人抱了下来。
苏妍脚一落地就向着那对父子的方向跑去,周东阳嘱咐一声,让周生生看着车,自己也追了上去。
眼下让人把孩子放下来要紧,不容多说,苏妍直接点明自己的身份,尽管有些将信将疑,但男人看自己一番操作,孩子却是没有半点好转,反而脸色愈加铁青,心里也很是焦急。
这时后面的麻花辫女人走过来,她离得不远,刚才就听着两人对话,所以这会儿直接道:“你先把小宝放下了,让大夫看看吧!”
男人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孩子,让开一条路。
苏妍四处检查了一下,接着把小孩抱起来,发现周围没有可依靠的,而孩子有些重,她现在的臂力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拉周东阳过来,给他指了位置,让他按照自己的指示做,没一会儿,小孩吐出一个半大酸李,青紫的面色也逐渐恢复红润。
两夫妻见孩子活过来,顿时激动不已,对着苏妍谢了又谢,还直言请她回家坐坐,说自己家就在这旁边。
苏妍婉言谢绝,对方看她们确实有事,也没再纠缠。
不过问及小孩情况,苏妍又详细告诉了她们急救办法。
小孩偷食山野水果,很容易一时不慎一口吞食,气道如果被异物噎住,也就会梗塞不能呼吸。
所以顶要紧的是排出异物,苏妍把有辅助器具帮助和没有的情况下怎么施救都给两人详细说了一下。
两夫妻显然心有余悸,甚至现场实操了一番,让苏妍指导。
两人学得还是挺快,不过男人动作是力气有些大,把做实验模特的女人捶得有些痛了,自然挨了好几句骂。
等送他们上来车,苏妍无意间回头,便看见麻花辫女人看向沙滩上的两人,脸色明显变了。
而刚才还一脸劫后余生,乐呵呵的男人,神色也苦恼起来。
这里面有着怎样的故事,苏妍无从得知,也无从插手,但多教一个急救办法,下次说不定遇到同样情况,对方也能结下个善缘。
这么想着,苏妍觉得,这些普通而又很常用的急救知识,完全可以进行一次全民培训,有时候决定一个人生死就是在那看似不起眼的几分钟之内。
如果大家都能掌握一点基本急救知识,对自救救人都有好处。
周东阳对她这个提法自然赞同,他们那靠近山,蛇虫鼠蚁、跌打损伤从来不少。
而按她说的,山上几乎全是各种药材宝贝,就地取材也很方便,这事做起来可以说是百利无害。
“妹子,你刚才这个方法叫啥,看起来还挺厉害的。”周生生插话道。
苏妍难得地被问住了,方法叫什么?难道她要说叫海姆克立急救法吗?可她记得这个时候还没这么命名吧!
但她也不能说是自己创造的,这不成偷窃了嘛!于是她道:“噢,这个是我之前在一本医术上看到的,具体什么名字我忘记了。”
周生生点头,还是很敬佩:“你还能记住方法已经很不错了,我现在连我上学时学了什么都要仔细回忆下!”
总算糊弄过去,苏妍松了口气,却没注意到一直沉默开车的周东阳,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说:
查了一下厚朴的花语,emmm……初恋的感觉。
【厚朴:时珍曰∶其木质朴而皮浓,味辛烈而色紫赤,故有厚朴、烈、赤诸名。】
第28章 虫草+辛夷
◎【二合一】路边的小孩馋哭了◎
把苏妍送到家, 周东阳两人就走了。
货车驶出一段路,周生生在从他的口袋里掏扒掏出两张葱油大饼子,颇有些烦恼道:“你看, 我都说了不要, 小美她非说怕我路上饿了, 给做个零嘴, 哎阳子,你要不要来点。”
周东阳手紧了紧方向盘,咬牙露出一个词:“不用!”
“真不要吗?小美手艺不错的,阳子你待会儿停车休息的时候尝尝吧!”
周东阳强忍着把人丢出车外的冲动:“不用, 我妈给我做得有。快些吃了休息会, 晚些还要打起精神来。”
谈到正事,周生生也没了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原本也是被周东阳秀了这一波,他多少想找回点场子。
他一个新婚燕尔,娶得还是出了名的好手艺的媳妇, 总不能不让人知道嘛!
苏大夫再好,现在不也还只是阳子他对象, 哪有他这娶回家来了香。
周东阳却想着另外一件事,他好像不曾看见苏妍做过饭,她以前好像也提到过这个话题, 但他那时也没在意, 如果现在让她帮他也做些, 她会愿意吗?
苏妍可不知道还有人想着要给她安排任务, 回家看了一趟苏爸苏哥, 她便提着箱子去卫校报到了。
全县共一百七十三个大队, 不是每个大队都有现成的大夫, 所以这次除了她们这种原本是大夫推荐来的, 还有专门来学习想走这条路的。
多多少少凑下来,来培训的人也一百八左右。
没有后世会场的阶梯式和柔软座椅,原始的长盒课桌加长木凳,乌泱泱坐满了人。
但来的每个人都听得很认真,面前摆着样式大差不差的笔记本,认真记着老师讲的课。
虽说有几十年的差距,但现在很多珍贵资料值得学习,加上老师治学态度严谨,还安排了一些基本的西医护理课程,苏妍觉得听下来还是很有收获。
临座的除了周园,另一边是一位中年大婶。
对此苏妍还是有点惊讶,别看来的人多,但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大爷,也有年轻小伙。
少有的几个女性,大概率都是几年前卫校正经毕业,之后回村的大夫。
而这种四十几岁的女性,整堂课满打满算也就两个。
她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多少有些离奇,她公公原本是村里大夫,姑子远嫁,丈夫又是个死学不进去的,倒是她跟着旁听,还听出了点门道。
渐渐地也就跟着她公公学,当然对于她儿媳承公公业,队里有很多议论声,这不,这次来队里之所以同意,她有医术基础占一,她原本是村妇女主任身兼两职可以为村里节省开支是其二。
苏妍被后者震惊了,资本主义还没有出现在这地方,可资本家压榨员工剩余劳动力的逻辑已经无孔不入了。
对此大婶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对于这多出来的职位还很是乐意接受。
她们队是隔壁公社的,还听说了她们药材收购站的事情,趁课余问了她不少问题,能说的苏妍也都说了。
休息期间人非拉着苏妍一起去厕所,倒是让她体验了一把上学期间女孩子的友谊,只不过体验不是那么好就是了。
这年代旱厕居多,县里卫校厕所处于两者之前,说是旱厕吧又有水流定期冲刷,说水厕吧又有裸露。
当然最关键的是没有后世单独隔间,坑位之间就是一方半人高的水泥墩,只要人站起来,临位的情况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比如此刻,面对突然站起来,头还离她很近的大婶,苏妍整个人毛发都立起来了,慌忙伸手,又不知道遮哪。
“你这孩子,咱都是女人,有啥好遮的。”
苏妍:……
不过对方还是很快打理好自己出去了。苏妍送了一口气,快速整理好自己出来,才开始她刚才想起来的话题。
“婶子,您刚才突然站起来干嘛?”
便见那大婶前后看了看,然后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颇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半点没有之前的洒脱。
“您这样多久了?”
“好几年了,怕你叔嫌弃我呢?到现在也没让他知道,我就想着等学医学会了,再自己动手试试。”
苏妍:……好家伙,可有句话不是叫做医者不自医嘛!
当然,她倒不是不相信大婶的医术,只是她这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原本不说是不想家里人知道,现在不都告诉她了嘛!
她觉得自己既然知道了,早点说出方法来,也能为她早些减轻麻烦,但为自己治病一直是她的奋斗目标,她怕自己贸然插手,影响人家的计划。
听了她的顾虑,大婶直接笑了:“你这孩子,当婶子是那戏本子里的人物呢?这脱肛虽不是大病,但对婶子也影响不小,你有办法就直接告诉婶子呗,还我的奋斗目标,跟说书似的。”
苏妍捂脸,这感觉就跟后世别人说她“你搁这演偶像剧似的”一模一样。
她这属于轻症,以苏妍的想法肯定是更建议她手术治疗,但她现在说对方肯定不同意,所以苏妍把自己知道中药治疗方式先告诉她,也跟她提了一嘴去医院。
培训的时间过得很快,三天后,周东阳回来,顺便来接苏妍,准备去一趟她家。
刚走进巷子里,苏妍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小口袋,周东阳期待地看着她。
苏妍在他的目光中打开,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哪来的?”她压低了声音问。
“这次去那边,从那边老乡那里买的。”他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说话。
“得不少钱吧?”她迅速把袋子捆好,抱着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
她这小财迷模样看得周东阳好笑,空出来的手摸摸她的头:“没多少?”
苏妍不信,冬虫夏草,后世动辄上万,即便现在营养品市场还没有被资本裹挟包装,大部分人的需求还是以吃饱喝足为主,可是世界从来不缺有钱人。
东西品质在那里,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去。
但对方显然不想提这个话题,苏妍想起上次的不愉快经历,理智地选择不再问。
不想他又添了句:“这给你的,给叔叔和大哥的我拿着的。”
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我拆开了的。”
他还记得自己上次的操作呢,苏妍心里还挺熨贴。
虽然想好不再问,她还是没忍住:“没有很多吧!”
周东阳看她肉痛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和你手里差不多。”
苏妍放下心来,和她这差不多就行,加起来总共也不多,她手里这些往沃土一扔,那明年也就回本了。
她最近才发现,沃土不愧是她的金手指,果真不是一般土。
种东西成活率高不说,生长周期比现实短,种出来的品质也好上不少。
像这种高品质物品,将来说不定还能带着她们收购站发一小笔横财。
除了虫草,周东阳还带了些那边的特产水果牛肉,所以东西看起来比较多,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票。
苏爸苏哥都没见过这些东西,苏妍想让周东阳表现,示意他说一下,可对方都是一两句概括。
苏妍怕他们不会处理放坏了,一一给他们说了,特别是对于虫草,还把人拉一边,着重强调了一下东西的价值,自然把两人吓得不轻。
他们想推拒回去,周东阳自然不肯,没说几句便要准备离开了。
苏妍出去送他。
苏烈对着他妹的背影撇撇嘴,恰好被苏庆华看见:“对你妹瞥什么嘴呢?”
苏烈很想翻白眼,顾忌着是自己老爹,到底解释几句:“您没看嘛,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已经开始往外拐了。”
“哪呀?这不往家里带东西嘛?你一天天的安什么心,净抹黑你妹,挑拨我们关系。”说着,拿起密瓜闻了闻,一副被香味迷惑住的样子。
苏烈没眼看:“您眼里就那点东西,你闺女这要被人卖了还搁那帮人数钱呢?没看嘛,那小子要用东西收买你,咱们不要,她还帮着那男人让我们收,不就是帮那男人获取你我好感嘛!”
苏庆华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可“她也没劝着我们收呀?”
苏烈冲门口的方向努努嘴,意思是这么明显,还用说。
苏庆华把她进门前后动作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死丫头,回来我非说说她不可。”
苏烈摇摇头,进厨房做饭去了,只当没听见。
周东阳是真的要回去,周生生还在车上,他们累了两天,再走夜路也不安全,想着尽量天黑前到。
两人也就长话短说,苏妍看到他的胡渣,也知道这两天必然是累极了。
她也没多问,就让他回去早点休息,还告诉她自己月中有一天休息,他到时候如果有空可以来找她。
周东阳应下,想把苏妍送回家再上车,被她给推回去了。
就一条巷子的功夫,两人送来送去何时是个头。
不过周东阳还是看着他走到尽头,苏妍到了拐角似有所觉,回头就见人还傻愣愣站着。
跺跺脚招手喊他上车回去。
看到人开车走了,她才迈步回家,结果就发现他爸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准备说什么,而他哥正好整以暇看着他爸。
“妍妍回来了,咱们开饭!”
苏妍点头,同时听见他哥嘁了一声,转身回去盛饭了。
苏妍觉得他莫名其妙,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惹他,毕竟谁一个月没那么几天呢!她大度,姑且忍让他一下。
苏烈丝毫不知妹妹内心如何腹诽自己,只是对他爹这种只会对他放狠话的行为非常不屑。
不知道这里面的官司,苏妍在家美美吃了一顿饭,又回卫校继续学习去了。
虽然证书来得没有后世严格,但培训还是挺正规的,月中有一次小测,也占一定的成绩比例。
中医药部分基本她都了解,西医护理知识也接触过一点,学起来不算难,但旁边的周园就有些捉耳挠腮了。
想到钟大爷的嘱托,苏妍拿起他的笔记本看了起来。
正埋头苦学着,眼前的东西突然被人抽走,他顺着东西挪动的方向看去,见苏妍一脸检查作业的表情,神奇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如果说一开始苏妍进去时,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比较聪明的妹子,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可就太了解这人讲起工作来的态度了。
要真犯了错误,那凶得可不是一点两点,所以他本能地瑟缩一下,祈祷别被抓住小辫子。
可以说也就同样凶神恶煞的阳子镇得住她,当然,看现在阳子每次送人时那副细心呵护的样子,估摸着还以为这是朵柔弱小花呢!
当然他也不敢上去多嘴,他还想多活几年。
苏妍这次倒没凶他,看得出来,他其实很努力,只是因为不是天赋型选手,所以奉行了那句勤能补拙。
不过勤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不然只会事倍功半。
苏妍翻开一页空白纸,给他画起思维导图,让他凭着这个框架填空,并且开始叫他情景记忆方法。
虽然理下来的第一遍是费时间了些,但只要按照这个方法,创设一个完整的情景,再次记忆时就能充分调动你的联想和想象,提示人想到关键的东西。
这就类似于她曾看过的记忆宫殿,不仅是药理学知识,她高中时背那些文言文也用这种方法,屡试不爽。
周园顺着来,开始确实有些坎坷,但也开始渐入佳境。
之后苏妍就不再管他,县里卫校虽然不算大,但因为是市属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搬来县里,里面的图书资料还是比较丰富的。
这些东西虽然有些不是很详尽,有的也缺乏具体,但她用来参考一下却是无伤大雅的。
于是苏妍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很快就过了月中考试,她回了一趟家,刚出门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周东阳。
最近他没有跑运输,所以这次是借了队长家的自行车来的。
见她出来,递给她一小包东西,就让让往自行车后座坐。
苏妍趁机先打开看了一眼,一小袋油炸撒子,令她哭笑不得。
这年头油白面都是珍贵粮食,平常人舍不得吃,就会在过年的时候做一点油炸小玩意,哄一哄小孩子,这油炸撒子就是其中一样。
还有类似糖麻圆、焦圈、油炸豆巴等,苏妍后世只吃过油炸巴,除了价钱越卖越贵,还各种偷工减料,但总感觉没她小时候的那种味道了。
到这来之后倒是想试试原始的手艺,可看着情况她也不好意思跟佟婶说,至于她家里那两位更别说,她哥能把菜弄熟已经是万幸了,她可不敢又什么别的要求。
至于她自己嘛,也不是没试过,只不过结果嘛,嗯……不说也罢。
虽然对于他这种把自己当小孩哄的行为觉得有些羞耻,但又有点甜蜜。
自行车一路过来,即使是他速度快,也要近一个小时,但东西还有些余温,显然他一直注意着保温。
味道肯定不如刚炸出锅时鲜美,可就是这么吃着,苏妍觉得这是她来这以后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
周东阳骑着车,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今天人好像格外安静,转过身来就把他吓了一跳。
他赶紧停车,拉着人问:“这是怎么了?”
只见苏妍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突然就破涕为笑了,给周东阳弄得摸不着头脑。
“继续开!”苏妍抓住他衣角不让他下车,“我就是感动的,你对我真的太好啦,和我家人一样好!”
说着话,两只小手圈上他腰,周东阳身体一僵,自行车龙头拐了一下,还好他反应敏捷,眼疾手快稳住了。
可仍是无法忽略背后柔软温热的触感,少年身体僵直,骑车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他想提醒她注意一下影响,怕被周围人看见,对她名声不好,可现在两边都是树,大树光影洒下,恍如空寂长巷,周围不见行人车辆。
他放下心来,就先这么抱着吧,等到了有人的时候再提醒她就是了,反正他注意着就行,只是骑车的速度不自觉又慢了些。
反倒是感动一番的苏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半点没注意到车速,这会儿感动过了,想着不能让东西一路来都是热的,到她手里反而冷了。
于是空出一只手来,开始悠哉游哉地吃东西。
身上的触感消失,周东阳心里说不上松了口气还是失落,但速度也没快起来,怕她不注意掉下去。
“居然还有炸辛夷花哎!”
“嗯,你说这个能吃,妈就试着炸了。”
其实还有些炸南瓜花,怕她吃不惯,他就只带了一点,不过现在看来她应该还没发现。
自行车一路驶过,香味飘过,不知馋哭了多少路上的小屁孩,哭着嚷着让自家父母给做好吃的。
苏妍高兴了,她!苏小妍,现在也是个被人羡慕的孩子啊!
等到一处平缓的地方,她还非常慷慨地拿出一块,手伸到周东阳嘴边,他本想摇头,可车上一晃动,也让他明了此刻并不适合大动作。
于是他说到:“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个。”
苏妍撇嘴:“真不喜欢?”
周东阳想点头,最后还是嗯了声。
停好了车,突然听她说:“我不信。”
周东阳迷惑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然而也不需要他答,苏妍道:“除非你张嘴我看看。”
周东阳没想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还是照她说的话做了。
一张开嘴,就感觉有东西,然后发现自己被塞了一嘴炸撒子。
而始作俑者,已经笑嘻嘻地跑开了,周东阳无奈摇摇头,闭嘴品尝口中的美味,还别说,真香。
周东阳锁好车,几步追上人,把她带进商场。
苏妍这才想起来问:“你带我来这干嘛?你要买东西?”
周东阳点头,直到被人带到自行车店面前,苏妍整个人都还有些懵。
“你要买这个?”她都有些惊讶了,虽然知道他赚了不少钱,之前拿给她的盒子里就上千了,加上这段时间药材购站里给他的那一部分,再联想跑了几次运输的手笔,估摸着当初的钱翻了一番,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这年头这些东西难买,不仅是因为钱,更多是没票。
“你有自行车劵?”
周东阳掏出票来递给她,眼里难得地露出些独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骄傲。
苏妍这才意识到,不管在外面多么独当一面,可实际上,这就是个十九二十岁的少年,在后世才刚刚高考不久,还不曾面对太多社会的毒打。
而她在异世里遇见的这个少年,因为生活所迫,过早承担了家庭重任和人世沧桑,于是甫一见面,她看见的就是他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少年老成模样。
可实际上,他的内心同样住着那个十九岁,需要鲜花与掌声的傲娇少年。
“哇呜,东阳哥,你真的好棒哦,居然弄到了自行车票!”
周东阳不自觉挺挺胸,发现自行车售货员向他们投来怪异的眼神,又立马收住,问苏妍:“你喜欢哪辆?”
苏妍也自觉戏有点过,但她夸人的心是真诚的:“你自己买,选你觉得好的呀!”
实际上她并不会选这个,她上大学那会儿共享单车共享电动车都已经普及了,使用起来更方便,她也就没有买过。
家里倒是有一辆,不过是他爸的山地车,小几千,为了外出远足需要,也没个载人的讲究。
她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参考价值,现在人买自行车就是主要代步工具,关键是要稳当耐用扛造还要能承重载人多。
这些功能性选择显然触及她的盲区,她只知道选哪个颜色好看,但显然,这里的颜色都差不多。
“你不是会骑吗?”
“是呀……我会?”苏妍没反应过来他说这话的意思,“但这些自行车我都会骑的,你选你最需要的就好。”
周东阳还准备说什么,到底先忍住了。
又听她道:“哎呀,反正我看着都差不多,你选个最实用耐用的不就好了。”
周东阳点头,可最后看见买出来的车,苏妍不得不怀疑他到底听没听见她说的。
因为这辆车抛开耐用性且不说,颜色是里面最鲜艳的,而且偏小巧,她看着,可能不太能实现带五六个人的场景。
不过想着他家里人也不多,估摸这也用不上太大的。
钱货交完两人便离开了,前后不超过半小时,苏妍都忍不住感叹,想前世她家里人为了买辆车可没少跑4S店。
果然,东西少了也有好处,至少,没那么多选择困难症了。
周东阳把车交到她手里,问:“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妍被问住了,看他神情严肃,莫不是自己又把什么大事忘记了,有些忐忑,试探道:“哪……哪件?”
果然,见他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情线写得我好头秃!
【1.
紫房日照燕脂拆,素颜风吹腻粉开。
怪得独饶脂粉态,木兰曾作女郎来。
——白居易《题木兰花》
辛夷,木兰科木兰属,又称木笔花,迎春花,辛矧,侯桃,房木,辛雉,迎春,姜朴花,毛辛夷等。
2.时珍曰∶夷者荑也。其苞初生如荑而味辛也。扬雄《甘泉赋》云∶列辛雉于林薄。服虔注云∶即辛夷。雉、夷声相近也。今藏器曰∶辛夷花未发时,苞如小桃子,有毛,故名侯桃。初发如笔头,北人呼为木笔。
其花最早,南人呼为迎春。
3.医药典故:
古代有位姓秦的举人,得了一种怪病,鼻孔中流淌脓鼻涕,常年不断 ,那腥臭难闻的气味使周围的人一见他就躲得远远的,连他的妻子儿女也都嫌厌。秦举人四处求医,但始终无效 ,十分苦恼。有一天,他在一棵大树下准备自缢,碰巧,一位樵夫路过,耐心劝导:蝼蚁尚且偷生,以举人的才华, 白白死去, 实不值得,不如到外地去求医 ,并告诉他南方夷族人居住处,有医生能治好这种病。
于是,秦举人按照樵夫的指点, 找到了夷族医生, 经诊察后,对他说:“此病易治”。随后上山采来一种像毛笔形状的花蕾药材,经半个月煎汤服用,终于痊愈了。举人回家时 ,还带回一把这种树种,栽于屋后。
几年后, 长出了大片花蕾。从此, 凡是患有这种病的人都向举人求治, 治愈了不少患者。有人问他这是什么药,他也说不上来,只记得是辛亥年间从夷人那里取回来的,便急中生智,说这药的名称叫“辛夷”。由此,辛夷的药名就这样传开了。】
第29章 蛇床子+芎?
◎【二合一】遇险◎
两人各骑一辆自行车回去, 一路上周东阳都很是沉默。
苏妍还在想是什么事让他突然这么生气,刚要有点眉目,却见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车, 她赶紧跟着停下。
见他向自己走过, 苏妍突然福至心灵, 自己忘记的是什么。
如果是那件事的话, 那么他突然这么生气,似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刚才不是有意不理你。”她听见他说。
苏妍动动嘴,有心想说点什么。
“我有些生气。”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苏妍不知怎么听出一些委屈意味。
想到他生气了还记得她之前说不喜欢他冷暴力的话, 她觉得自己似乎也该改改心大的毛病。
“哎呀,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答案,你让我培训完回来再告诉你好不好嘛!”
实际上离开他这几天,即便有繁忙的学业,她还是没忍住会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想起他来。
那原本黝黑的肤色,结实的臂膀, 搁前世让她看见就会下意识退避三舍的身形,现在竟显得格外亲切。
对方显然被这句话安抚住了,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末了不忘补一句:“这回记住了。”
苏妍连连点头:“放心放心, 我保证这两天一有时间就想这件事。到时一定给你个满意答复。”
倒也不是说假话, 苏妍回去便认真思索了起来。
那辆新车他坚持自己留给苏妍, 但她想着自己回去还得坐大巴, 虽然这年代的班车上带菜篓子背篼子啥的都有, 可她还是觉得弄个自行车麻烦。
可要让她骑回去, 十几公里, 她觉得自己腿都能废了。
最后,在周东阳一脸她这个运动废材的眼神中,商量好车先放她家里,等过几天他拉石料来这边的屠宰场再把车带回去。
在她的点拨下,周园也顺利通过了考试,颁证这天是在早上,不想她们一出来,就见到了等在门口的周东阳。
和她一起出来的婶子也惊讶了,上下打量了周东阳一番,对着苏妍树了个大拇指:“妹子,你这个男人找得好!”
苏妍羞怯一笑,算是默认,知道她们不急着走,然而她还得从公社走回家,坐早点的车次更好,便忙着去赶回去的班车了。
周东阳目光转向她身旁的周园,周园心里困惑,阳子不会顺道载他回去都不肯吧?
他理解他想和人家过两人时光,但也不带这么丧心病狂的。
周东阳倒是有这种想法,上次他路上遇见点事,急着赶回去,没好去苏家提车,想着今天来送材料接人,刚好一起去一趟,可以让周园骑着自行车回去。
可是想到苏妍自己都还没骑过两次,就这么让皮糙肉厚的周园骑那么远,他怎么想着怎么不得劲。
“我们要去苏妍家一趟,下午五点再走,你要一起?”
这会儿周园也反应过来,这是嫌他碍眼呢!连忙道:“那你们先去,我去我叔家一趟,到时候我来这找你们!”
周东阳点点头,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的变化,可周园却觉得他这分明就周围气场都不一样了。
对于周东阳要去买东西的想法,苏妍极力劝阻。
他爸他哥有商品粮供应,在县里买东西可比他方便多了。
之前是他带外地特产,东西难得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但现在要在县里买东西,花费钱票不划算不说,他爸转头还会想法补贴她。
在她看来,这还不如他从家里带点自留地的新鲜蔬果来。
周东阳觉得后面这个提议不错,但前面的话却没有照做。
他总不能空手去。
于是在他的一再坚持下,两人买了一点鸡蛋糕,又买了几个苹果。
这年代苹果虽然不要票,但因为地多被用来种庄稼了,大家觉得果树会影响土地的收成,所以水果少有,卖得也特别贵。
别看这苹果只有几个,却要了近三块钱,换算成后世的钱币购买力,都上百了,看得苏妍一阵肉疼。
然而周东阳却是眼都不眨一下,在苏妍紧盯着他的目光中又买了几根香蕉,这个倒还好,总共花了不到一块钱。
松了一口气之后,苏妍回过神来却觉得自己飘了,想想哪天她买几根普通香蕉,花了近百块,她居然会觉得还好。
轻拍几下自己的胸脯,这种想法要不得!
在苏妍的瞪视下,周东阳总算没再生出他的购物之爪,却把她拉来了另一边的饰品区。
说是卖女性饰品,其实就只有普通的夹子、头绳和发卡。
夹子和发卡都是黑色的,前者分为大小两款,小的和后世一送就是一板的小赠品差不多,大的成半弧形,也是一根单丝夹,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但一看就夹得很牢。后者依旧是黑色涂层的单丝,不过中间坐了波浪形处理。
相比之下,发绳的颜色要丰富许多,白色宽松紧带边缘缀满红的粉的,绿的纱布,外在包一层白色细边。
周东阳一眼就看中了那几朵大花绳,苏妍看着他略带兴奋的眼神,脚步悄悄往后退了退。
他正想说叫人来试一试,发现人不在身边,往后一看,见她正猫着腰往外溜,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几步过去把人拎到柜台前,问道:“不喜欢?”
苏妍连忙摆摆手,又摇摇头。
周冬阳皱眉,似乎不理解,那她刚才为什么后退,难道是因为心疼钱了?
想起她刚才肉疼的表情,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他妈就是这样,因为心疼钱,硬是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说成不喜欢。
自以为猜透了其中缘由,他准备自己直接买下来再给她。
苏妍眼见着他就要伸手去拿那朵大红花,连忙把他手拉开。
周东阳不解,只见她把自己手指的方向拉着转个弯,移向了另一边,那里躺着几根孤零零的长条形纱带。
材质跟大红花的纱布看起来差不多但颜色很淡,而且就是一条带子,没有任何装饰。
苏妍觉得他今天肯定是要买了东西才罢休,与其让他欣赏这个大红大绿的幼儿园表演水平装饰花,不如选两个自己还看得过眼的。
于是她很快挑了两条不同色系的渐变色丝带,又要了两个素色发圈。
“会不会太素淡了?”
苏妍内心:您可饶了我吧!
面上却不动声色,反问道:“怎么会,你觉得我貌若无盐,长得太素淡!”
周东阳想也不想便回到:“没有”
“那不就结了。”说着拉着人准备往外走,这厮的购物欲怎么比她还强。
却感觉人还在往后看,见她看过来,周东阳力争:“要不那几朵花也一起买了,你绑着肯定好看!”
可不是好看吗?跟动物园的猴似的。
苏妍内心疯狂吐槽,果然直男审美不可信,但也不好打击他给自己买东西的积极性。
见人还恋恋不舍,她少不得表示几句:“放心吧,等回去我绑给你看,绝对比绑那个花好看。”
到了苏家,苏哥已经做好了饭菜,他1月有5天的休假时间,知道妹妹今天培训结束,所以特意请了今天轮休。
见到跟着一起进来的人,脸上自然没有多高兴。
苏妍推了推他哥,怎么跟个变色龙似的。
周东阳倒是习惯了未来大舅子的冷待,毕竟未来岳父已经渐渐地开始改变了对他的态度,大舅子嘛,慢慢来就是了。
对于他这次买来的这些东西,两人就住在县城,自然知道有多贵。
吃完饭周东阳陪着苏爸苏哥聊天,苏妍去看杨奶奶,不想去还遇见了个熟人。
然而对方似乎是有意等她。
只见杨闵一改之前的倨傲,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乖乖回应,给杨奶奶看完腿就准备走了。
对方也急了,叫住她,然后给杨奶奶使眼色。
好一会儿,杨奶奶才开口:“妍丫头,也帮你杨婶看看吧!”
苏妍没想到还有这一天。
对方也忙解释,但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听说她拿证了,以前是她误会了。
然而说白了,还是她有了证,苏妍心里挺不得劲的,但还是看了她的问题,湿疹。
她给拿了些蛇床,说了方子。
对方拿钱,她接了,也就告别了。
“你说这姑娘邻里邻居的,给她钱还真接了,一点都不会做人,还是太小家子气。”杨闵看着她背影道。
“闭嘴吧你!”杨奶奶喝道。
人家姑娘眼明心亮着呢,今儿个要不是她舍下这张老脸,估摸着都不会帮这女儿看这个诊。
下午一大家子坐着瞎聊,吃了晚饭,走时苏爸几乎把周东阳带去的东西拿出了一大半,非要苏妍带回去自己吃。
他们自然知道这丫头带回去不会吃独食,可人家拿这么多东西上来,他们也不好收,借着丫头的手,算是还回去一部分。
苏妍开开心心地收了,也不管旁边周东阳如何使眼色。
这样他拿来的礼说得过去,大家也都有得吃。
而且别说他老这么大包小包的往自己家提,但她住在周家却一直没送过什么东西,她心里一直觉得挺不得劲。
所以培训这几天,她还跟人换了点布票。
不想吃完饭马上就坐车,她便拉着周东阳又去了一趟百货商场。
周东阳看她在看一条藏青色的裙子,剪裁倒是很不错,就是颜色太暗沉了些,他觉得还是旁边的粉红色更好看。
可人一眼进来就相中了这件,他也不好提,而且她回去后用发圈和丝带扎的头发,却是非常好看。
让人内心不由自主地平静柔和下来,不过虽然如此,他仍觉得如果有红色花发圈带上,她肯定更好看。
看她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一脸满意地让售货员把东西包起来,他走上前准备付账,却被她拦下来了。
“这是我买来有用的,必须得我自己付。”说着已经眼疾手快掏了钱。
票是些零零散散的,但算下来还刚刚好,显然是准备了很久的。
周东阳摸了摸自己荷包,还真没这么多布票。
他之前的衣服都是他妈做的,佟秋梅不收他工资后,却会收他的票和每个月一定数额的伙食费。
家里的事几乎都是他妈在操持,他也就没过问,不知道布票原来那么难得。
在他的复杂思绪中,苏妍拉着人走出了商场。
路上周东阳终于想起来问这个问题,“那裙子?”
他记得她说的是拿来有用而不是用来穿。
“嗯嗯,我买来送给佟婶的。”
周东阳沉默了,他也大概猜到她这么做的原因了,还是有些愧疚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是知道她现在的收入,这条裙子二十几块,几乎占去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大部分工资了。
更别说那些大小不一的票,一看就是到处换来的,他一直急着表现,希望能让苏家人尽快接受自己,所以每次都会尽量多带一些东西,却忽略了她的难处。
如果真是那些见钱眼开的,或许见到东西就尽快往自己家里扒拉了,可她不是,这明明是个和自家搭伙吃饭,几两米都会担心他家因为不好意思找她要而吃亏了的傻姑娘呀!
苏妍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种反应,只是困惑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早就想买点东西送给佟婶了。”
毕竟那么多香喷喷的饭菜,实在是让她大饱口福,而且她可是看出来了,佟婶这个人不仅长得漂亮,仍还少女心十足。
她一直感念这些日子来她对她的照顾和关心,想着送些东西给人,想来想去可不就买这最合适,毕竟哪个女人不爱漂亮裙子呢。
她原本工资虽然不多,但算上药材收购站这季度这几笔分红下来,她也存下来了一百多,难得的就是票了。
然而这次培训,可不就是最好的换票时机嘛!
借着这个机会,她不仅换来了一堆布票,甚至还换了两张毛线票。
前世她是不学无术了些,可是热爱手工DIY的她,织个围巾和简单的毛衣不在话下。
周东阳不知道想了什么,没有再提这事,倒是见到裙子的佟秋梅,好好数落了她一番。
说她浪费钱,又说自己老了不用穿这么花哨,有这么些钱和票,还不如苏妍自己多买两身漂亮衣裳,年轻姑娘穿上才好看。
苏妍笑着听她数落完,才道:“哪里就老了,佟婶您可是村里一枝花,咱俩外出别人都要叫你一声我姐的,我可不许您这么说自己,裙子买了也得穿,不然我会觉得您这是不喜欢我的眼光,那可是很严重的。”
“好好好,我穿!”佟秋梅笑着点点她鼻头,小心翼翼地拿起裙子试起来。
一旁的周东阳看着他妈一脸肉疼却又忍不住笑意的眼角,若有所思。
两人聊完天,佟秋梅这像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儿子似的,问道:“你没事了吧?”
苏妍惊讶看向他:“你怎么了?”
佟秋梅见人这反应,哪还能不明白,这是瞒着什么都没说呢,真是跟他那个死鬼爹一模一样。
她也没有从中转圜的意思,拍拍手把东西放好,就去厨房烧水了,把空间留给年轻人。
她儿子是个傻的,不知道有时候男人适当的示弱,其实更能引起女孩的母性泛滥,从而产生同情怜爱,渐渐不就转变成爱情。
他不懂,可不得她这个做娘的帮一把。
果不其然,听说他出了事,苏妍急忙上前扒拉准备看看他哪里受的伤。
她看那些小说里写的年代,可不就是这样混乱,外出跑货车一个人是绝对不敢去的,因为很容易遇到拦路抢劫的。
只是抢走财物还算是好的,就怕遇到那些亡命之徒,还会杀人灭口。
周东阳被她扒拉几下,有些不自在道:“没,我没什么大事。”看似镇定,耳根早已红透了。
苏妍看他面色有异,却是不信,非要自己检查一番才放心。
周东阳不想她这么坚持,到底把事情始末跟她粗略讲了一下,当然略过了很多惊险部分。
可饶是这如此,苏妍还是被他所说的东西吓到了。
她只知道过几年后会有一次严打,那时很多作奸犯科分子得到了应有惩罚,很多人都说是因为返城队伍过于庞大造成。
可现在看,很多事情显然不是一蹴而就,这些社会阴暗面也一直存在。
见人情绪低落起来,周东阳怕她吓到,忍住心中的异样,把人手拉到胸膛上,粗声粗气道:“不是说要检查吗?”
说完,整个人别过脸去。
苏妍看他这硬着头皮的作态,突然“噗”得一声笑出来,见人瞥了自己一眼,连忙收住,认真给他检查起来。
虽说是自己主动让苏妍检查的,可此刻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胸前摸索,时不时还捏捏戳戳,问他疼不疼。
周东阳觉得,便是个和尚,他也有些忍不住。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反应,他不自在地咳了咳,低声道:“好了吗?”
苏妍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问话里品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可他说当时胸膛着地,她觉得有必要检查一下胸腔附近。
因而很认真回他,“再等一会儿。”怕他是不信,还解释,“虽然我擅长的是接骨,可其他方面也不错,身体身上的骨头构造,我十五岁时就记得一清二楚了,你就放心吧!”
说着还不忘邀功:“你看我这手法,是不是够专业?”
这句话成功把周东阳关于她十五岁怎么就学的人全身骨头构造的思索,转移到她的手上。
游走的小手宛如灵动的羽毛,在他身上四处点火,透过外层的短袖背心,他能清晰看到里面的五指凸起。
再抬头,是她认真工作表情严肃的小脸,额间还有一滴汗水将落未落。
喉结不自主地滚了滚,他把目光看得更远,再次问道:“好了吗?”
好在这次没有煎熬太久,苏妍又确认了两下,松开了他。
“初步看来你这骨头没什么大事,你这段时间也没有感觉到异常吧?”
周东阳点头,他是比较能忍疼,可也不是个不爱惜自己身体之人,如果真有问题,他早就去医院看了。
不过倒是没想到,她还有摸骨这招。
虽然没什么问题,苏妍觉得还是可以给他补补气血,刚好她最近得了点芎?,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周江怎么样了?”这人她就见过一面,也是他的某个隔房堂哥,不过他既然说起一起遇的难,她也就问上一问。
“被割了一刀,情况稍为严重些,但也是皮外伤,现在还在家里休养,估摸着应该可以拆纱布了。”
听他这么说,苏妍就放心多了,不希望他有事,也不希望和他一起的伙伴有事,不然到时候还不知道多少流言蜚语在他身上。
周东阳自然也知道她的担心,只是既然已经发生,他知道说再多话都没用,他既不能不干这活,也没法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出事。
只摸摸她头,安慰道:“放宽心。”
苏妍点点头,她又何尝不知道,就这么一个危险重重的岗位,还有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
“不过我觉得你们也可以每次都确保有三个人,这样卸货也方便些,而且准备些家伙,必要时候有大用。”
原本想的是必要时候可以保命,话到出口却拐了个弯,不愿说出那样的话,即便只是个设想,也让她觉得害怕。
原她是不信这些吉利话忌口话的,每次她母上大人让她早上别说死,她都不以为意。
可现在,心里却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敬畏之心,不想成为那个一语成谶的乌鸦嘴。
夜晚已经开始渐渐转凉,她换了个长袖,开始加入庭院夜话。
佟婶一般是不参与她们的,今晚却破天荒的来了。
说起来也是她那老姐妹的事。
别看佟婶现在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佛系得很,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社交牛杂症。
她的老姐妹遍布公社,到现在常联系的也不少。
而这次的话题人物说来也巧,正是周东阳前一个相亲对象队里的。
苏妍原本是不知道这事,只是佟婶说着说着想起来这回事,还主动给她解释了起来。
中心意思就是当时是她请人介绍的,两人就见了两面,第一面算是打个招呼彼此认识一下,第二面周东阳就把人给吼哭了。
末了还不忘补一句:“你看这小子,是真的遇见正事有些严肃不顾及小姑娘面子了些,但也不正说明他对那姑娘一点意思都没有嘛!不然你看,对你就从来没有凶过。”
后面这话苏妍可不赞同,哪里没对她凶过,分明凶得要死。
不过她现在知道他不会打人骂人,只是脸看起来吓人了些,也不会怕他就是了,大不了他凶她她再凶回去就是。
周东阳正为他妈这哪壶不开提哪壶感到尴尬呢,对旁边自己对象的想法丝毫未觉。
只是在听到她妈说想请苏妍去隔壁队里看看她那个老朋友,略有些紧张地提及那人就在前相亲对象隔壁的时候,突然发现小丫头眼里竟迸发出几许期待的光芒。
周东阳有些头大,这两人怎么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呀!
显然他的苦恼并没有被两人看在眼里,在他还没调整过来之际,已经连什么时候去,穿什么衣服出门都商量好了。
理所当然,两人这次出行把他排除在外了。
佟秋梅达到目的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周东阳有些头疼地看向她。
作者有话说:
【1.蛇床子:时珍曰:其花如碎米攒簇。其子两片合成,似莳罗子而细,亦有细棱。
医药典故:据说秦朝时,在浙江南部的一小村庄,突然流行一种怪病,患这种病的人,全身皮肤上长出一粒粒大小不一的疙瘩,奇痒难忍,请了当地许多名医,均束手无策。后来,有位走方郎中说,治疗这种病的药,
长在东海的一个小岛上, 可岛上遍布毒蛇, 而药又被毒蛇压在身下 ,真可谓“老虎口中拔牙,毒蛇身下取药。”曾有几个热血青年先后去蛇岛采药, 均是有去无回。有位智勇双全的小伙子为了解除乡亲们的疾苦,决心只身去闯蛇岛。五月初五,在一位老药农的指点下,带上雄黄酒, 来到蛇岛。上岛后将药酒洒向毒蛇,历尽千辛万苦,终于采回了两大篓草药。用这种草的种籽煮水,让病人进行沐浴,轻者二三次,重者五六次,病就全好了。因为此药是长在蛇身的底下 ,如同蛇的床一样 ,所以就叫蛇床 ,其籽即为蛇床子。
2.芎(xiong)?。
——《神农本草经》、百度百科】
第30章 白术+木瓜海棠
◎【二合一】情定◎
有了上次的经历, 这次苏妍自然还记得。
“放心吧,答案我已经想得差不多了,等我们去尚寨队回来就告诉你!”
他那个前相看对象, 可不就是在这个大队。
看她一脸狡黠, 周东阳只觉得眼皮直跳, “现在说不好吗?”
苏妍摇头, 想起什么,突然凑进他:“你不会做什么亏心事,害怕我知道吧?”
周东阳赶紧摇头。
苏妍笑了:“那你怕什么?”
周东阳想,自己和那位女同志确实没什么, 也不怕她知道。
她却来了兴趣:“你到底怎么把人家吼哭了?”
周东阳不想提这事, 他自认做得没错,但那位同志哭着跑出去,确实给自己和她都带来不少风言风语。
可你要他反思,他觉得再次遇到这种事他还是得这么做。
却不想眼前的姑娘亮着一双澄澈的眸子, 满是探究地看着他,“到底怎么了, 她说了你不能接受的话?”
苏妍估摸着以他老古板的性格,可能女孩子说了点热情大胆的表白话,在他看来都有些接受不了。
她们还是男女朋友, 她之前想尝试一下亲亲的感觉, 人家都说没订婚不可以, 拒绝得很坚决。
更别提她前世挂在嘴边的那些“爱死你了”“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话, 更是被他几次说教, 让她不要在外面乱说这些话。
苏妍觉得他多少有点口嫌体直, 也不急着纠正, 但现在还是很想看他对别的女人什么样。
苏妍见人没答, 以为他没听出她的委婉之意,便接着追问:“说喜欢你?摸你?亲……”
“停”见人越说越不像话,他给了她一个暴栗,颇为不情愿地解释起来。
“她去的时候正准备放炮开石,她非要进封锁区域,这不添乱吗?我当时正准备喊人点火,听到动静过来她还一直不走,非说什么给我送汤,那会儿大家都准备着,没功夫理她,就说了几句重话,她应该是受不了,就哭着跑走了。”
苏妍真是叹为观止:“她不知道当时那里不能进去吗?”
周东阳摇头:“知道,但她说我都在里面,她也可以陪着我。”
苏妍:……也是个人才。
“这么感天动地的患难情,你就不感动?”
周东阳:“不敢。”
“哎你说”良久,苏妍突然碰碰他肩膀,“要是没有这事,你俩会不会已经在一起了?”
周东阳皱眉看她,只见她目光幽远,像只是一句简单的感叹和发问,倒没有别的情绪。
说不上是放心还是失落,他认真解释道:“不会,开始不知道我妈喊见人,见了一面没感觉。”
苏妍听人说,一般人说没感觉,就表示没觉得对方好看。
可听说那人是队里一枝花哎,苏妍好奇心更重了,知道从这男人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再多浪费时间,便跟她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无外乎是上课看书,可苏妍向来喜欢发现平凡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和小乐趣。
听着她说起卫校里那只喜欢晒太阳的小懒猫,说话总是向第一排同学弹出标点符号的老学究,前排暗生情愫的两个小年轻……
明明是很些杂碎的事情,以往属于他从来不会关注的部分,就这么巧无声息地融入他的生活,成为一点缀他简单日子的一部分。
直到把自己说困了,才在他的半拥半抱下闭眼进了屋子,一躺床上便睡去了,彻底失去意识前还不忘想了想明天要见的病人。
她和佟秋梅是在早上去的,她会骑自行车,载着佟秋梅,还算到得很快。
路过周东阳前相亲对象门口,她还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看,可惜没见着人,她已经被佟婶拽着走了。
见到佟婶这位老朋友,苏妍倒是有些惊讶,因为这位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虽然没佟婶那么漂亮,但皮肤状态却比她保养得好。
“这是尚珊,你可以叫尚姨,比我小三岁。”
苏妍心里默默算了一下,那就是三十五六岁,后世这种逆生长的蛮多,但现在还是农村,要保养那么好,是真的挺少见。
尚珊虽然躺在床上,但精气神还不错,甚至跟佟秋梅开起了玩笑:“这就是你那小儿媳吧!是个标志人物儿,怪不得看不上我介绍的,原来是喜欢这款。”
佟秋梅唾她两口:“你可消停些吧,这还没定下呢,当小姑娘跟你似的脸皮厚?你可别把媳妇给我吓跑了,到时候你可得赔我。”
话说出来,想到什么,尴尬地略过这茬不提。
“小苏这丫头呀,现在是我们队里大夫,已经治了不少人了,前段时间又刚去卫校培训拿了证,让她来给你看看。”
说完便见对方看她眼神有了些变化:“原来还是大夫呀,年轻人可真是厉害。”
或许是出于信任佟秋梅,见她点头,她也就把情况都说了。
苏妍愣了愣,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怪不得她们这里明明里公社更近,却不去卫生院。
现在卫生院里基本都是男医生不说,公社里太多熟人,要是医生一个嘴上没把门,说出去难免对她不好。
这方面的病,即便是在后世都容易引来歧视,很容易联想到患病者的个人作风问题,何况是现在。
仔细问了她几个问题,虽然有些艰涩,但她还是认真回答了。
苏妍觉得有些不对,提出了一个问题:“我能看看吗?”
“这……”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一番心理斗争之后,她还是点了点头,佟秋梅避了出去,苏妍揭开被子,开始工作。
说实话这事她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可既然答应了人家,她也学过这方面知识,没道理突然撂挑子。
因而虽然有些难为情,她还是不断说服自己是在工作,于是不断自我催眠下,她也渐渐进入状态。
半响,她终于抬起头,“根据我初步断定,您这应该不是那种病,只是有些炎症,可能是平时或者行事后没有清洁到位,以后注意一下就行了!我看这边山姜也挺多,吃点这个对调理身体也有好处。”
听到这话,对方显然很少激动:“真的吗?”
苏妍点头:“这只是我的诊断,不过还是建议您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确认,也好放心。”
这显然让她很为难,苏妍却觉得很有必要,本来对于这块检查就需要借助很多医疗技术,她现在能得出结论还是用了上次沃土给她的扫描机会。
虽然系统扫描确认了她只是炎症,但毕竟这次机会用完就没有了,苏妍也不知道自己下次要多久才能再等到这种技能。
万一要她会断这种病的名声传出去,都来找她看,她怎么向外界交差。
知道她的顾忌,苏妍建议道:“您可以去省外医院,那儿认识您的人也不多。”
这倒是个方法,可是“他们得给我开介绍信啊!”
苏妍想想也是,这年代的介绍信不仅去哪里,要去哪个单位办事都开得清清楚楚。
介绍信这么一开,可不就什么都暴露了。
可苏妍觉得,就算去了医院,别人也不知道她去什么科看什么病啊。
这时一直沉默的佟婶开口了:“那老头还没死心呢?”
苏妍一听,喔豁,这里头还有故事。
尚珊一脸鄙夷:“正谈着一个老太太呢?就是想膈应膈应我呗,也不想想他那样,脸色的褶子都能盛水了,也不知道那还起得不,天天痴心妄想,老牛吃嫩草。”
佟秋梅点点头表示同意:“这种找来确实没必要,没啥用。”
又看向她:“那现在这个什么情况?”眼神也不善,要不是这个男的,能这样?
苏妍眼珠在两人间转来转去,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知道自己不是那种病,尚珊提起他来倒是没那么咬牙切齿了:“去公社做衣服认识的,他爸妈都是工人,他是小儿子,接班又还没成,哥姐都下乡去了,可不就他闲得嘛!”
佟秋梅咬牙:“这种人你也招惹!”
有钱有闲二代,看两人这反应,可能生活有点乱,苏妍内心评价。
她路上听了一嘴佟婶对这位姐妹的介绍。
人是远近闻名的裁缝,几年前死了老公,自己带着个儿子生活。
手艺傍身,因此日子过得还挺滋润,但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位姐姐就是其中典型。
她也没再婚,倒是前后谈了好几个对象,因此队里难免会又关于她不好的传言。
苏妍见了本人倒是觉得人不错,有颜有钱有娃没老公,不就是后世很多恐婚人的梦想生活嘛!
她还想吃瓜,佟秋梅见她这眼珠滴溜溜转的模样,担心孩子被教坏了,忙把人赶了出去:“去看看你狗胜弟弟回来了没。”
苏妍:……人家担心妈妈,早就守在旁边小灶房了,您这借口简直不要再烂了。
不过还是得乖乖退出去,倒是尚珊对她印象很不错,直叫她没事就可以来找自己玩。
苏妍出去,看着不到五岁的尚志杰乖乖洗菜,见她出来,还问她:“妈妈是不是快要死了?”
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他爸死的时候人还不会走,不明白死亡的意义,但队里有的人开起玩笑来不会看场合,估计在孩子面前说过什么,被他给记住了。
苏妍摸摸他脑袋:“没有噢,妈妈只是生病了,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哒。”
“真的嘛!”小孩眼睛一亮,破涕为笑,还吹出个鼻涕泡来。
苏妍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小男孩脸一下就红了,低头偷偷擦了擦自己鼻子。
“诺,这个给你。”苏妍向他伸出手。
两颗大白兔躺在她不大的手掌心。
小孩看着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摇摇头:“妈妈说了,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我是别人吗?我可是你妈妈的朋友。而且是我送你的,不是你自己要的。”
男孩被她绕懵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门突然打开了,佟秋梅往她后脑勺轻拍了一下:“又在这糊弄小孩子。”
苏妍冤枉,她哪里糊弄过?
佟秋梅却并没有给她答案的意思,对着看过来的尚志杰道:“狗胜,大姨走了,你要照顾好妈妈噢!”
尚志杰点点头。
“真乖!”佟秋梅在他头顶摸两下,拿过苏妍手中的糖,问:“还有吗?”
苏妍一懵,反应过来连忙摇头。
周东阳这货把她当个小孩似的,买了些大白兔奶糖给他吃,又严格控制她的每天用量,她就没哪天吃超过三块过。
佟秋梅果然一脸恨铁不成钢:“叫你嘴馋。”把糖塞给小孩,然后嘱咐着他一些事情。
苏妍内心哀嚎,她也不想的呀,一开始他把一大包大白兔奶糖给她时,她只顾着高兴了。
对于这种童年回忆,她自然是没什么抵抗力,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成功被腻到,晚饭就少吃了点。
哪想到这么小一点不同就被周东阳发现了,然后开始克扣她每天的奶糖用量。
苏妍内心抓狂,让她好几天不吃都没问题,毕竟她也不是小孩子,想起来再吃几颗。
可谁想到这货开始每天定时定量给她发两颗,如果她剩了,第二天不补,反正就是保证她手里只有两颗糖。
她为此抗议了好几次都无效,还成了佟秋梅看在眼里的一大笑柄。
属实是后世那表情包: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顺利送出了两颗糖,苏妍和佟秋梅开始返程,这次倒是在路边遇见了前相亲对象。
瓜子脸柳叶眉,身材凸凹有致,别说,放后世稍微一倒腾就是热辣美人。
她在打量美人的时候,美人似乎也在看着她,眼神有些怪异。
不过苏妍也没多想,她俩这种微妙关系,对方要是对她温和笑出来才有问题。
只是不免嘀咕,难得周东阳这人真的眼神有点问题,这样的美人都没感觉。
还是说因为那天美人坚持走进危险区域,让他觉得美人有点容易犯蠢。要没有她这番行径,不会两人已经在一起了,那不就没她什么事了。
周东阳听见她这番疑问,看着她良久,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直觉告诉他,不管怎么回对方都不一定会满意。
所以他干脆绕开不谈:“你之前说的,回来就给我答案。”
苏妍很光棍:“那不也是为了理清你这点前程旧事嘛,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我这个答案是不是最终答案呢”
周东阳绕不过她的诡辩,但知道她其实是在意这件事的,头疼的同时又有点诡异的满足感。
“我没怎么注意她怎么样,看起来和其他姑娘没什么差别。”
他说的也是实话,只记得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他没什么感觉,也就无所谓好看与否。
“那我呢那我呢?”苏妍指着自己,她是真好奇了,他到底是怎么从她那张“脸”,发展出感情的。
“眼睛很漂亮!”周东阳陷入回忆,脸上染上笑意,“很可爱。”
苏妍哼哼两声,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吧!
“你知道不知道,当觉得一个人不漂亮时就会夸可爱,你是不是觉得我除了眼睛其他的地方不漂亮吗?”
周东阳:……他几时有这个意思了?
“谁说的这种屁话!”一时粗话都憋出来了。
“我说的。”苏妍双手叉腰,一副干架的气势。
周东阳拜服:“都漂亮!”
苏妍彻底满意了,很想再问一句:“怎么个漂亮法?”但觉得这样实在是太为难她们家小阳了,也就暂且放过他。
“你等我一会儿。”说完不等他反应,人已经溜进屋里关上了门。
周东阳只能呆坐着等她,心里想着这次无论怎么样,他一定要把答案问到。
大约一刻钟后,门开了,少女款款走了出来。
美眸微动,莲步轻移,一时让人看呆了眼。
苏妍走到他面前,歪头问:“漂亮吗?”
周东阳接过话头:“漂亮。”
“那么,把你那天说的话再认真说一遍吧,周先生。”她笑魇如花,语音娇俏。
周东阳下意识把手往两边裤腿上擦一擦,末了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外出的那身衣服,甚至肩膀上还有些采石场落下的灰。
“你……你也等我一下。”说着重复刚才苏妍的动作,还差点进错了她的门。
几分钟后,他也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了,白衬衫黑裤子,不过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穿在他身上已经有些小了,
他走起路来都有些紧绷。
裤腿下露出脚踝,衣料紧贴身体,把他身材勾勒得很是清晰,苏妍忍不住往他身上看去。
周东阳察觉她的目光,也有些不自在,但仍硬着头皮走上前,想到自己要的答案,很快人也认真了起来。
他说的话简洁明了,但看着苏妍的目光灼灼,格外认真。
苏妍有些招架不住,点点头:“我愿意的。”
周东阳总算亲耳听到这个答案,心里很是激动,但仍故作淡定地开始跟她商量日期。
苏妍却不想此刻就这么干巴巴说话,她刚才路上可看见个好东西,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怎么能什么都不留呢?
周东阳被催着换衣服,然后拉去挖了一颗树移栽到院子里,整个过程都是觉得飘飘然不曾落到实处的,听她说这种植物叫木瓜海棠,古人有诗里用来表达心意云云。
他只知道,她的意思是这树在古代是爱情的见证,今天见证他们的事,便让他热血沸腾,不用苏妍再催,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两人一番折腾中,事情就这么定下,佟秋梅很快得知两人的事,开始给她们张罗起订婚事宜。
对于这些具体的流程他并不清楚,但也不想全部假手于人,因此还是认真的请教了他妈。
苏妍自然也没闲着,这事还得和家里说,不知道那两位会有多大反应呢。
这晚睡觉时,许久没声响的沃土里却再起变化,种满草药土地的旁边出现一块木牌子。
上面写着“情定终身,祝白首不相离”显然是句祝贺词,她意念点了一下贺礼,然后出现一个全身扫描仪,内附使用说明。
有了之前那次,她已经习惯沃土冒出的盲盒了,早上醒来后,便开始思考怎么用。
次日两人还来不及动身,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周东阳一起外出送货,遇到事情的周正他妈。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描述,苏妍来到了周正家。
小伙子躺在床上,看见她们两人抱以歉意一笑:“我都说了没什么大事,我妈她非担心,又打扰你们了。”
苏妍没说话,给人看伤要紧。
看完整个人眉头紧锁,周妈一看她这表情就急了。
“小苏大夫,我儿他,是不是?”
苏妍安抚地拍了拍这位老母亲,对着床上的病人道:“你这伤口都感染了,要不是你妈及时发现喊了大夫来,拖下去只会更严重,到时候小病都给你拖出大事了。”
又转头对周妈道:“婶子您放心,幸亏您发现的早,他的问题不大,我待会稍微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再重新包扎就好了。”
然后给周东阳使了个眼色,把周妈拉出去,边准备药材便给她说一下护理注意事项。
周妈也算听明白了,医生处理没问题,但因为他们回家后没养好,出现了感染,所以现在苏妍说什么,她都认真记,不明白的地方还主动问。
屋里头,气氛则有些沉闷。
良久,他开口:“正子,你该知道,身体如果落下了毛病,在采石场几乎没有合适的工作了。”
他知道苏妍的意思是让他劝劝周正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但他更知道苏妍不知道的,周正感染的主要原因。
采石场虽然利润不错,但每个岗位还是有差别的,他之所以每次出门带着的人都不同,也有考察人的意思。
毕竟随着药材收购站的建立,加上桃子食品加工,队里再买一辆车也不是没可能。
那谁会成为下一个司机,也就是他们这些被带出去的人努力的目标。
因此谁都不想在这时候露了怯,特别是他这次又遇见了事,更想早日恢复身体,起码还能表明自己是个抗造的,因此便有冒进不听医嘱的地方。
周正低下了头:“我错了,阳子。”
他没想到这样一点小动作就能出问题,此番感染下来,他又得多耽误好几天功夫,他是真不敢再乱来了。
周东阳就他这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安慰道:“你也不用太心急,等咱们发展起来了,不仅是司机,还有会计、教师、计货员等很多岗位都会增加。”
知道他的顾虑,又跟着解释:“队里最近也准备办个夜大,就请棚里纪教授来给大家上课,教大家识字算账。”
周正听得两眼发光:“真的吗阳子,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自来身体不比别人强壮,虽然进了采石场工作,拿着和别人一样的工分,就得干差不多的活,可他的身板实在受不了,后来就渐渐走向边缘,工分自然也就少了。
家里又有母亲体弱,父亲还卧病在床,爷爷疯疯癫癫的,一大家子靠着他。
幸好有了机会跟阳子一起出去,他很想要能有个机会改变生活现状,可是体力劳动他不行,知识上他认字又不多,更别提记清账了。
如果能上学,他坚信自己可以学好到时候努力做个会计岗位,也算是实现了他的梦想。
周东阳点头:“这个想法是苏妍提出来的,你好好学。”言下之意,要谢就去谢她。
周正自然听出了其中之意,看着自小一起长大,从来冷面阎王一般的兄弟,这会儿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实在有些没眼看。
低头看看自己,又忍不住,有些羡慕。
他看向他:“那你代我跟未来弟妹说声谢谢!”
周东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时珍曰∶木瓜可种可接,可以枝压。其叶光而浓,其实如小瓜而有鼻,津润味不木者,为木瓜;圆小于木瓜,味木而酢涩者,为木桃;似木瓜而无鼻,大于木桃,味涩者,为木李,亦曰木梨,即楂及和圆子也。鼻乃花脱处,非脐蒂也。木瓜性脆,可蜜渍之为果。去子蒸烂,捣泥入蜜与姜作煎,冬月饮尤佳。木桃、木李性坚,可蜜煎及作糕食之。——《本草纲目》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诗经·卫风·木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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