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汉旌旗会插遍世间每一个角落!”
“陛下……”
女医声音微微一顿, 冲两位皇孙轻轻摇头。
大皇孙刘珺顷刻间红了眼眶。
小皇子刘琦皱了皱眉,脱口而出,“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女皇苍老声音响起。
大皇孙刘珺瞪了一眼小皇孙刘琦, 刘琦瞬间闭口不言。
刘琦不再说话,刘珺这才擦了擦眼睛, 转身对床榻上的女皇笑着道, “哪有什么不可能?是大母听错了。”
“你这丫头又哄我。”
女皇笑了一下, “我自己的身体, 我难道还不知道?”
“我老了。”
女皇轻轻一叹。
“不,大母一点也不老。”
刘琦忍不住,挤开长姐刘珺, 自己握着女皇的手,“大母说过的, 等咱们的船建好了, 要坐船去看一眼美洲,看看天幕曾经说过的玉米土豆与红薯。”
“咱们的船马上就建好了, 大母马上就能去美洲了。”
“美洲?”
女皇轻轻摇头,“美洲要留给你们去了,大母去不成了。”
“您肯定能去的。”
刘琦道,“再过两年……不, 一年,或者半年, 咱们的船必然能建好!”
刘珺轻轻给女皇掖了掖被角,“是啊,大母, 您肯定能去的, 咱们的船马上就能建好了。”
“大母, 您再坚持一年半载,好不好?”
刘琦攥着女皇的手,“孙儿好想带您去美洲。”
女皇忍俊不禁,“傻孩子,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母还没死呢。”
她抬手,把两个孙女的手拉在一起,握在自己掌心,“再说了,大母是人,哪能永远不死?”
“要是永远不死,那不就成妖怪了吗?”
“你难道想让大母变成妖怪吗?”
“不,大母不是妖怪。”
刘珺轻摇头,声音微哑,“天幕曾经说过,她是始皇帝的后人,始皇帝都能修仙成圣,大母为什么不可以?”
“傻孩子,世间哪有什么修仙成圣的事情?”
女皇莞尔。
面对孙辈,她总是和蔼又好脾气的,“当年的天幕,或许是两千年后的后人做的东西,用了些手段,便投在了两千年前的汉朝时代。”
她活了太多年,见证大汉从弱小到强大,见证荒地便沃土,见证蛮夷归华夏。
漫长的岁月足以让她看透太多事,比如说,当年突然出现却又突然消失的天幕。
“她是嬴政的后人,但也不是嬴政的后人。”
女皇道,“以我如今的功绩,虽不能比肩嬴政,但应当也在嬴政之后。千百年后,当有人以我为荣,自称我的后人。”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们还会看到新的天幕。”
女皇轻轻一笑,“只是这一次的天幕,与之前完全不同。”
“呼~~下班之后好没意思哦。”
谭笑笑拿着手机,与闺蜜打着视频电话,“上四休三,三天的周末呢,想想咱们明天去哪玩儿。”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按开电视。
最近历史题材大火,每个视频网站都想来分一杯羹,而最火的题材,当属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天子——女皇吕帝。
此女皇堪称当红炸子鸡,只要跟她沾边的题材,绝对能有不小的流量,甚至还有她是圣母白莲花的电视剧。
——当然,被历史粉们骂到下架就纯属活该了。
女皇这么火,她的子孙后代也不差。
现在电视里播放的是她重孙子的故事,漂洋过海征服美洲,将堪称天选之地的美洲划为汉家领土。
谭笑笑一边打电话,一边抬头瞄了几眼。
这种开疆扩土的题材天然能激发热血,尤其是主演不仅扮相贴,气质更是贴得很,鲜红的抹额绣着云气纹,勒在她光洁额头,马尾高高束起,扬在烈烈风里,她抬手挥剑,眼底是广袤美洲大地——
“将士们,这是女皇至死都念念不忘的疆土!”
“夺下它,以告女皇在天之灵!”
无数英姿飒爽的女兵登岸冲锋,血色染满大地,而汉家旌旗却高高扬起。
谭笑笑眼前一亮,盯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女帝,“宝贝儿宝贝儿,这位女皇好蒂啊!”
“当然了,那可是第一位女皇的嫡亲重孙,史书盖章最像女皇的人。”
电话里传来闺蜜比她更激动的声音,“我跟你讲,女皇绝对是天选之女,自她之后,大汉六代明君,一代更比一代强,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她活着的时候大汉只存在亚洲,和一年三熟的沃土,她死后不过百年,咱们的大汉便占了全世界。”
“这叫什么?”
“这叫天选!”
“要是没有她,指不定咱们现在还要学那什么这言那言的,还有各种少数民族的语言。”
“幸亏有她,咱们只用学汉语就够了。”
“对对对!”
“她真的太厉害了!”
作为同是女皇的铁粉,谭笑笑对女皇的事情如数家珍,“我觉得最逆天的是她是华夏史上第一个女皇。”
“据史书记载,在她之前,女人是没有继承权的,更不能在朝当官,只能当男人的附属品,困在一方小院子过日子。”
“最恶心的是那个时代的男人居然可以三妻四妾!!!”
“三妻四妾生的孩子不能跟女人姓,还要跟男人的姓!”
“这不是明抢吗这不是?”
“他们哪来的脸?!”
“他们又没有生育能力,哪来的自信三妻四妾?”
“抢女人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我呸!”
“算盘打得两千年后的我都听到了。”
“幸好女皇上位了,要不然能把我恶心死!”
“烂黄瓜什么的最恶心了!”
谭笑笑一边吐槽,一边看电视。
这部电视拍得的确不错,审美在线剧情在线,尤其是女主演的女帝,简直能让取向正常的她弯成蚊香。
“我想到周末做什么了——”
谭笑笑鸡血上头,“就做她的视频!”
“生了?”
女皇靠在引枕上,身体已不复从前,但当听到孙女成功诞下子嗣,她的精神还是好了很多,“生了便好,我大汉江山后继有人了。”
这些年大汉王朝飞速发展,人口暴增,女人们踏足各个行业,尤其是医术。
女人远比男人了解女人的身体,也远比男人更细心,更能体谅产妇的痛苦,有这么一群女人夜以继日的钻研,生育对女人来讲已经不再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只是仍有些艰难,要吃些苦头。
“母女平安,是位漂亮的小翁主。”
女官笑容可掬将小包袱抱过来,递到女皇面前让女皇瞧一瞧。
女皇年龄大了,眼睛已有些模糊,只看到是个雪白的小团子,伸着胳膊在那响亮地哭。
“唔,这精神头像她娘。”
女皇笑了笑,“朕记得她娘刚出声的时候,也是哭声响亮,生龙活虎。”
“陛下的嫡亲孙女,当然是生龙活虎,天生龙女的。”
女官笑着说着吉祥话,“您瞧,小翁主的眉眼不仅像太孙,还更像您呢。”
“对啊,像陛下。”
“尤其是这眉眼的走势,简直跟陛下一模一样。”
女皇笑眯眯听着吉祥话,忽而想起鲁元生孩子时的场景。
那时的鲁元受了好大的罪,才勉强生下一双女儿,女官们向她道喜,说她后继有人,但当刘邦回来时,女官们的说辞便会换一种——
“哎呀,小翁主的鼻子像陛下。”
“哎呀,小翁主的嘴角像陛下。”
“哎呀,小翁主笑的时候简直跟陛下一模一样。”
像吗?
其实未必。
因为那时候的刘邦是天子,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所以小翁主像他,蹭一蹭他的天子之气。
而现在,她位尊九五,小小翁主,自然是要像她的。像她了,日后继承大统的底气便足了些。
——陛下是最像女皇之人,才情模样无不相似,假以时日必会成为如女皇一样的千古一帝!
女皇轻轻笑了起来。
小翁主闹了一会儿便开始啃手指,啃得口水蹭了满脸,女官连忙把小翁主抱在一边,让乳娘带走去哄。
刘琦长舒一口气,掀帘从内殿里走出来,“大母,我替你看过阿姐了。”
“阿姐现在状态很好,就是有些累,喝了女官们喂她的药,现在已经睡了。”
刘琦走上前,上前揽着女皇胳膊,“大母,您就放心吧,阿姐不会有事的。”
“现在不是以前,医术比以前好多了。”
“大母放心。”
女皇笑眯眯,伸手拍了拍刘琦的手,“趁你阿娘没回来,大母再替你阿娘做一件事。”
刘琦眼皮微抬,“大母,您要坐什么?”
女皇依旧和蔼,但眼底却闪过一抹狠辣,“替你们斩草除根。”
——刘泽父子始终是个隐患,她容他们活到现在,已是看在妹妹吕鬚的面子上格外开恩,如今她时日无多,自然要亲自料理了这俩隐患。
她的女儿,当是后人交口称赞的明君仁君,她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落在她女儿头上。
“大母,我去!”
刘琦瞬间明白女皇用意。
女皇轻摇头,“这样的事情不能脏你们的手。”
“绛侯呢?让他去吧。”
——屠戮刘氏子弟的事情,还是周勃做起来顺手。
她没有对周勃清算旧账,便是让周勃替她做这些脏事。
刘琦皱了皱眉,“大母,我已经长大了。”
“这跟长大与否没关系。”
女皇十分好脾气,“是这种事情不能脏了你们的手。”
“召史官与宗室重臣。”
女皇道。
女皇固执己见,刘琦只好颔首,“喏。”
史官们与宗室重臣很快赶到,女皇靠在引枕上,沉声交代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事情,“燕王之父兄,不思报国,意图谋逆。传朕诏令,杀之悬于城楼,警戒后人永不再犯。”
“诺。”
吕鬚颔首,丝毫不意外自己这位女婿的结局。
——以阿姐的杀伐果决又极度护犊子的性子,怎会留着刘泽让皇太女来杀?
阿姐崩逝之前,必会杀他们父子以绝后患。
是日,刘泽父子被诛。
是日,刘姓宗室男子荡然无存。
而华夏史上的第一位女帝,也即将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可她仍硬撑着,撑着精神不肯咽气——她在等自己唯一的女儿,皇太女。
一年三熟的沃土上的人口不比中原之地少,皇太女在那待了十年,才让那些地方归心大汉。
但从那回来之后,她又马不停蹄去了南方,她想造船,她想让她的母皇出海看一看。
可女皇却知道,她已经出不了海,更看不到传说中的美洲之地了,她现在唯一希望的,便是再看一眼她的女儿。
“皇太女还朝——”
斥卫声音响彻云霄。
女皇扶着老黄门的手,上半身微微前倾,“朕的皇太女回来了?”
“母皇!”
皇太女快步从殿外走进来,骑装尚未来得及换,一身的风尘仆仆,“女儿不孝,女儿回来得晚了。”
“回来便好。”
女皇拍了拍皇太女的手,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你回来了,我也就安心了。”
“珺儿给你生了一个孙女,我们大汉后继有人了。”
女皇靠在引枕上,声音越来越轻,“我没什么可交代的,朝政一切都好。”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从前。
那一年她还很年轻,提着饭菜去芒砀山给刘邦送饭,刘邦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她瞧了一眼,便噗嗤笑了起来。
“笑什么?”
刘邦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问她,“嫌你男人了?”
“对,我就是嫌弃你。”
她一手撑着脸,乐不可支,“刘季啊刘季,我若是你,断然不会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刘邦不屑,“你就吹吧。”
她没搭理刘邦,而是抬头望天,天上的云气一层又一层,她心里便有了主意。
她四处传播,说刘邦头顶有云气,于是无数人来投刘邦。
——刘邦的困境顷刻瓦解。
再之后,是她被项羽所抓,等她回来,刘邦身边已有了娇滴滴的戚夫人,那么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人,竟成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对手。
仔细想想实在可笑,可又在情理之中——那时的她依附刘邦而活,便要仰刘邦鼻息,争刘邦之宠爱。
可是啊,她这个人天生不会讨好人,硬生生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她要帝后临朝,她又不满帝后临朝,她要当皇帝,她又不满只自己一个女人当皇帝,所以她打破常规,推出一个又一个的新政,扩了一份又一份的疆土。
她的功绩终于盖过刘邦。
有臣子甚至上书请奏,让她封禅泰山。
她去了。
——毕竟那是始皇帝去过的地方。
她作为立志要与始皇帝齐名的女帝,自然也要去。
“你们要好好的,照顾好我们的大汉。”
女皇轻轻一笑,缓缓闭上眼睛,“不要让它,再被男人抢走了。”
是日,女皇崩,天地同悲,万物失色。天下为之恸哭。
甚至远在万里之遥的一年三熟的沃土之地都为女皇披麻戴孝,是女皇发现远离海外的他们,让他们从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走向有田可种,有衣可穿的华夏时代。
——女皇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天。
而现在,他们的天塌了。
这个建立一个空前强大王朝,建立前所未有制度的女皇,竟然真的离开了他们。
天地同悲,万物失色。
是日,皇太女在女皇灵柩前扶棺登基。
是日,女帝立长女刘珺为皇太女,次女刘琦为梁王。
又数年,大船造成,扬帆起航。
一位女帝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缓缓登上大船,抬手一挥——
“女皇不曾做到的事情,由朕替她完成!”
“终有一日,汉家旌旗会插遍世间每一个角落!”
作者有话说:
新女帝: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汉土!!!
我要大声说一句:啊啊啊啊啊,我不想学英语!!!学渣学英语可太痛苦了!!!
第52章 番外—刘盈的悔不当初。
“大母大母, 原惠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小孙女在外面听了些市井流言,回家便问自己的大母。
“原惠太子?”
叶姬微微一愣,手里的笔慢慢停下。
她太久不曾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久到她几乎已经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但当小孙女扯着她的衣袖抬头问她, 那些沉埋在历史长河里的记忆突然向她涌来。
——原来她竟还记得他。
一个极度温柔, 却又极度薄凉的一个人。
初见刘盈时她正来喜事……哦, 不对, 那时候喜事还不叫喜事,叫月事,叫不吉利的事情, 来了这个东西,是不能往贵人面前去的, 怕把自己身上的晦气沾到贵人身上。
当然, 那时候的她也没有资格到贵人面前伺候,她是偌大宫城里最低微的小宫人, 做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若没有意外,她将会如千万个卑微小宫人一样,在宫里夜以继日做活, 悄无声息死去,死后一张草席, 扔在乱葬岗便是她的归宿。
可日子总是充满意外,比如她撞见刘盈。
“唔,你是受伤了吗?”
她身后突然响起陌生少年的声音。
不曾去势的少年音与小黄门完全不同, 而在宫中出现的少年, 则必非富即贵。
她吓了一跳, 连忙转身回头,揪着自己的裙子,俯身拜在少年面前,“不曾、不曾受伤。”
“可是我看你衣服上有血。”
少年似乎有些好奇,“你都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么重的活?”
“你的上峰是谁?她怎一点也不体恤你?”
慌乱中,她有些不知如何接少年的话。
但理智却告诉她,少年对她并无恶意,甚至话里还带了些怜悯,若她应对得体,少年便是她的青云梯。
——她挣脱终日奴役的日子来了。
于是她颤颤巍巍抬头,眼睛里蓄满泪水,她太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也在旁观宫女与小黄门的对食中知晓如何激起男人的怜悯,她颤着声音开口,像极了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
她果然赌对了。
少年将她带走,她成了少年身边的人。
——皇太子的侍女。
一朝登天,自然招惹不少嫉恨,风言风语接踵而来,连皇后身边的人都过来敲打她,让她安分些,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她太清楚皇后对太子的掌控,太子妃绝对不是她这种人能够奢求的,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必然出自吕氏一族。
但吕氏一族现在并没有适龄的女郎,哪怕以后有了,但她与太子有先来后到的情意,太子是念旧且心软之人,不会让她在未来太子妃身上吃太多的苦头,只要她熬住了,熬到皇后崩逝,熬到太子掌权,那么未来的皇后以及储君之位,仍是她与她儿子的。
她伏低做小,满口应下。
她并非敷衍,而是真的不敢生事,眼下陛下对太子的不满越发明显,她若与太子闹出什么丑事来,必会成为别人攻击太子的把柄,所以她压制了自己想攀龙附凤的心,对太子终日以礼相待。
而太子显然是一个极好的人,他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他想要的是温暖,那种他从未在陛下皇后身上得到过的东西。
她觉得太子的想法幼稚而可笑。
——废太子的事情越闹越凶,皇后应付前朝与陛下已是应接不暇,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太子那颗脆弱而敏感的心?
可太子不理解。
他只想要爱,很多很多爱,父皇的,母后的,甚至戚夫人与刘如意的都可以。
——只要能温暖到他的东西,那都是爱。
身为上位者不去追求权力,却只想要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可笑太子的天真,更艳羡他的天真。
——那是一种典型的被保护得很好的人才会生出来的荒谬缺失,若是连生存都是一种奢望,又怎会追求一种看不到摸不到的东西?
不切实际。
但她不会抨击太子的行为,恰恰相反,她还会好言宽慰,让太子越来越离不开她,她的地位越发稳固,想要的便更多,她想要太子登基为帝,想要自己成为下一个皇后,想要在太子百年之后,自己大权独揽。
——权力,多么迷人而又诱人的东西。
她如此着迷。
可她所有的希望,在天幕出现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太子竟死在皇后前面!
而在皇后崩逝不过月余时间,太子一脉被功臣列侯屠杀殆尽。
她再一次清楚地发现,太子之所以是太子,并非是因为他是陛下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是皇后的儿子。
皇后在,他的太子之位不可动摇,皇后不在,他的位置顷刻间便会被别人取代。
然而可笑的,太子并不这样认为。
“叶姬,你慌什么?”
太子依旧温柔,伸手捏了一下她鼻尖,“我是母后唯一的儿子,母后难道还会废我不成?”
“可——”
“没有可是。”
她攀附的太子信心满满,“母后不是阿武,断然做不出废我的事情来。”
“你且看着吧,只要我与母后说几句好话,母后仍是我的好母后。”
太子胸有成竹,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已悄然到来。
又或者说,他被皇后宠坏了,觉得无论自己做出了什么事,只要他服个软,认个错,皇后便会郁气尽消,仍会不遗余力支持他。
可是他忘了,皇后也是人,也有人的喜怒哀乐。
她会疼,会难过,会与正常人一样——也会受伤。
皇后没有再见太子。
无论她怎么恳求,皇后都没有再给太子一个机会。
皇后的心腹审食其按剑将他们挡在门外,如一堵永远无法逾越的墙,让皇后与太子永远隔开。
太子开始慌了。
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被皇后抛弃,仍在不断安慰自己,安慰她。
“不会的。”
太子握着她的手,不住摇头,“我是母后唯一的儿子,母后废了我又能立谁呢?”
“母后不是阿武,没有那么多儿子供她选择。”
“她只能选我,也必须选我。”
“对,就是这样。”
太子像是被自己说服了,慌乱的目光开始变得坚定,“母后只是与我闹脾气了,不是对我彻底失望。”
“我哄哄她就好了。”
“只要哄哄她,母后依旧会对我言听计从,听之任之。”
可是太子又忘了,此时的皇后已经推出女子可为继承人的新政,皇后的确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但皇后还有一个女儿,一个比太子乖巧比太子听话百倍的鲁元公主。
作为一个同样野心勃勃的女人,她太清楚皇后的选择——太子再无可能稳坐储君之位。
“不!”
“母后不会废孤!”
宣政殿外,太子大闹,“必是你这等奸佞小人拦着孤,不许孤见母后的缘故!”
“可是你忘了,母后不是嬴政,孤更不是扶苏!”
她拽着太子的衣袖,不想让太子撕破最后一丝储君体面,可此时的太子已听不进旁人的劝慰,铁了心要闯宣政殿。
殿门缓缓被打开。
殿内坐满功臣列侯与诸子百家。
那一刻,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太子被废。
刘盈不再是太子,他从储君殿里搬出来,搬到一处狭小僻静的宫苑,终日呆呆望着天,至死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被皇后娘娘所废弃。
“母后怎能废了我呢?”
“我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啊!”
“母后一定是被人蒙蔽了。”
“对,一定是这样!”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冲向宫门,“我要去找母后——”
“噌——”
卫士们长剑出鞘,挡在他面前,“请贵人回殿。”
他被废去太子之位,连个王位都不曾落到,卫士们对他的称呼变成模糊的贵人。
他不甘心,终日酗酒。
喝得醉醺醺,又提笔给皇后写信,一边写,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话,“母后,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母后,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可皇后不会再听到了。
皇后对他的母子情分早已消磨殆尽。
而今他仍活在世上,并非因为皇后不忍毒杀亲子,而是因为皇太女尚未成功诞下子嗣,一旦皇太女顺利产女,则他性命无存。
可他依旧不懂这个道理。
他依旧沉迷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终日浑浑噩噩,幻想有一日皇后娘娘回心转意,再来看他一眼。
或许是天家子嗣天生便有神龙保佑,这一日竟真的被他盼来了,他又一次喝得醉醺醺,在宫苑里又哭又笑,可这一次没有宫人来劝他,只有周围一阵安静。
在静得几乎能听到针落在地上的环境中,有人缓步而来,目光徐徐落在他身上,可他已醉得太狠,已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他在笑着,哭着,一会儿叫母后,一会儿又骂母后。
“母后,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您不要再生我的气,好不好?”
“好?”
“不好!”
“我才不要你这种母后!”
“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你心里只有权势,只有地位,哪有我的位置?!”
“戚夫人那种女人才配称为母亲。”
“她那么温柔,那么和煦,永远不会对我发脾气。”
“她怎么不是我的母亲呢?”
“她怎么不是我母亲!”
“我想要戚夫人那样——”
刘盈声音戛然而止。
恍惚中,他看到他的母亲淡淡看着他,面上不悲不喜。
刘盈愣了一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飞快爬起来,飞扑到皇后面前,但他尚未触及皇后的衣裙,便被审食其抬手拦下。
“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礼。”
男人声音冷冽,带着威胁味道。
刘盈缩了一下脖子。
他似乎的确被审食其吓到了,又或者说,他不安着自己方才的话被皇后听到,好一会儿没敢说话。
但面前的皇后依旧没有表情,他这才敢小心翼翼抬着头,看着皇后眼睛,“母后,真的是您吗?”
“您真的来看我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咬了一下自己胳膊,很疼,于是他笑了起来,“不是梦!”
“母后,您真的来看我了!”
“我就知道,您不会不要我的!”
“母后,您是来接我出去的吗?”
他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脏兮兮,且一身酒气,不幸中的万幸是她一向勤快,总会及时给他换洗衣物,不至于让他一身呕吐物见皇后,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便冲她大喊,“叶姬,快,快给我准备衣服,我们能出去了!”
他那么欣喜着,以为自己终于能重见天日。
可皇后的视线却从他身上移开,径直落在她身上,“你是一个聪明人,知晓该怎么做。”
她心口忽地一紧,顿时明白皇后的用意。
——皇太女有孕,她也得有孕。
可她知道,这个有孕不过一种陪衬。
若皇太女能顺利产女,她的孩子必死无疑,若皇太女产女不顺,她的孩子便会成为皇太女的孩子,成为这个王朝未来的继承人,但是她,却永永远远消弭在历史长河。
“奴婢遵旨。”
她深吸一口气,俯身缓缓向皇后拜下,“但求娘娘饶殿下一命,殿下……终究是娘娘的孩子。”
她的话似乎让皇后有些意外,皇后深深瞧了她一眼,轻轻笑了起来,“你倒忠心。”
“旁人都走了,只有你还愿意守着他。”
守吗?
的确是守着的。
她虽功利,可也知晓知恩图报,当年他拉她出泥潭,而今她会陪他到最后一程,就当还了他当年的恩情。
当然,还有一个颇为重要的原因——
娘娘是重情之人。
她陪刘盈的这段时间,足够让她未来青云直上。
她又一次赌对了。
他们的日子变得慢慢好起来,劣质的酒水都成了佳酿,可刘盈却一反常态,对未来再无希望——自始至终,皇后不曾与他说过半句话。
“母后不会再原谅我了。”
他彻底消沉,与酒水为伍,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直到那一日,皇太女领着一双女儿出现,隔着她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圃,静静看着烂醉如泥的刘盈。
“去,叫叔叔。”
皇太女吩咐小翁主。
小翁主们胆大得很,哪怕面对自己从未见过的醉鬼,她们也会好奇地小跑到刘盈身前,扯着嗓子对着刘盈喊,“叔叔!”
刘盈哆嗦了一下,瞬间从醉梦中惊醒。
眼前的小女孩儿玉雪可爱,他揉了揉眼,扶着身后的栏杆慢慢坐起身,“你们是谁家的女郎?”
“这里可不是随意乱跑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小女孩儿身上,眸光一点点软了下来,“你们跟我阿姐长得有点像。”
“盈儿。”
皇太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刘盈身体一僵,不敢置信般回头,“阿姐?!”
“你、她们、她们是你的孩子?”
刘盈看看皇太女,又看看好奇围着自己的小女孩儿,“她们已经这么大了?”
皇太女颔首,伸手抚弄着小翁主的发,“叫叔叔。”
“叔叔!”
小翁主们又甜甜唤了一声。
“哎,哎!”
刘盈又惊又喜,想伸手摸摸小翁主,但手刚伸到一半,他又连忙收回手,面上有些尴尬,“舅舅一身酒气——”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这后知后觉发现,小翁主们对他的称呼并非舅舅,而是叔叔。
刘盈愣在原地。
“你们去玩吧。”
皇太女声音温柔,“阿娘与叔叔说几句话。”
小翁主们如快乐的小鸟儿,追逐着在院子里跑开,“好哎,去玩喽~”
身后小宫人搬来小秤并软垫,皇太女款款在刘盈面前坐下。
时隔多年,她已变得刘盈不太敢认,不再是过去的畏缩怯弱,而是真正有了身为国之储君的举轻若重。
——那是被权力滋养才会有的雍容威仪。
刘盈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他局促扶着栏杆,声音不自然得很,“阿姐,你,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而他曾经心心念念的母后,他却一个字都不敢再问。
此时的他比任何都清楚,母后已彻彻底底放弃他。
至于父皇,那便更不必说,他本就不得父皇之心,废了他,是父皇期待已久的事情。
如今唯一不曾放弃他的,大抵就是这个在乱军之中救过他性命的长姐。
“盈儿,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你会觉得戚夫人与如意待你更好?”
皇太女并未回答刘盈的话,而是直接问出自己的问题,“他们与你说三两句好话,便是待你好吗?”
“阿姐,你如今已坐拥一切,当然不会理解我的心情。”
刘盈面上闪过一抹怨怼,“母后待你何其亲厚,甚至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废我立你,你当然会觉得母后好。”
“可是我呢?”
“母后对我可有过一丝丝疼爱?”
“我被父皇训斥时,母后说父皇说得对,要我勉励读书。”
“我被父皇惩戒时,母后坐视不理,只见朝臣而不见我。”
“我病重躺在床榻时,母后不过是略坐一坐便走,安慰的话都不肯说几句。”
回想往事,刘盈面色凄苦。
恍惚间,他又回到当初无助绝望的时刻,孤独躺在床上,不知身处何方,更不知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但戚夫人不一样。”
“她才是一个真正的母亲。”
那日戚夫人领着如意过来,帘子被人从外面拉开,阳光透进来,戚夫人笑得温柔又和煦,“太子殿下好些了没?”
“我熬了些参汤,太子殿下若是有胃口,不妨起来喝两口。”
“是啊,二兄,快起来喝点吧。”
小如意在戚夫人身后探出头,“阿娘煮的汤可好喝了,我一口气能喝两大碗呢!”
——那是他所能接触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刘盈将往事娓娓道来,“母后给我熬过汤吗?没有。”
“母后安慰过我吗?没有。”
“母后——”
“盈儿,事到如今,你仍执迷不悟。”
皇太女轻摇头,“你所谓的合格的母亲戚夫人,她一手将如意推向风口浪尖之际,却没有护住如意的能力。”
“而你口中刻薄狠辣的我们的母亲,她为你争来了储君之位,为你抗住父皇与朝臣们的攻击,为你做后世太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而你,却只看得到她的严厉与冷漠。”
“何其可笑。”
皇太女静静看着刘盈,“母后为何没有时间安慰你,为何没有时间给你熬汤?”
“因为她在与父皇争执,因为她在拉拢朝臣!”
“因为她要替你这个废物太子扫平一切登基障碍!”
刘盈微微一怔。
“而我,为了保住你的太子之位,去嫁给一个足以当我父亲甚至姬妾成群的男人。”
“甚至在嫁给他的第二年,还要远赴蛮荒之地和亲匈奴。”
“这……”
刘盈有一瞬的恍惚。
他突然想起来,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
那日他去找阿姐,阿姐情绪并不好,但见他过来,还是对他绽开灿烂笑脸,阿姐从来都是这样,事情闷在心里,不与他讲,他问不出来,只好岔开话题,“阿姐,你喜欢张敖吗?”
“喜欢?”
阿姐似乎笑了一下,“盈儿,喜不喜欢的有什么重要的?”
“父皇要我嫁,我便嫁。”
阿姐伸手摸摸他的头,仿佛他还是需要她哄着的小孩子,“只要盈儿能好好的,阿姐做什么都可以。”
他便以为,阿姐是满意张敖的。
他们的父皇也比母后大了许多,不一样过得好好的?
年龄不是问题。
可现在看来,阿姐似乎是不满的。
——阿姐从来不喜欢张敖。
“你至今都在指责我与母后对你不够关注,但是你,又何曾关注过我们?”
阿姐的声音在他身边缓缓响起,“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阿姐也是人,也有情窦初开,可为了你,阿姐不能,阿姐只能嫁张敖,又或者去和亲。”
“而我们的阿娘,她也是个人,也知道疼,并非刀枪不入的石头。”
刘盈突然想起很多事,想起阿姐的经常性发呆,想起阿姐没由来的脸红,想起阿姐身着嫁衣时的面无表情。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如今全部涌上他心头——阿姐是为了他,才不得不嫁给张敖。
阿姐心悦的,明明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
而他严厉苛刻的母后,也有委屈卑微的时候。
父皇怒气冲冲进了母后宫殿,紧接着,是一阵摔砸东西的声音。
父皇在震怒。
而母后呢?她在面对天子之怒时,又是怎样的模样?
他不知道。
又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
——他不想承认她们曾为他付出那么多,这样一来他的良心那么愧疚,他可以心安理得享受她们的奉养,而不去承担任何责任。
他就是这般自私又自利的人。
“阿姐……”
刘盈声音微微一颤,“对不起。”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
——他是在装作不知道。
他扶着栏杆慢慢站起身,对着面前的皇太女拜倒在地,“阿姐,若有来世,不要再有我这样的弟弟。”
说完话,他转身离开,没有再看他的阿姐最后一眼。
——他不配。
后来他没有再终日酗酒,也没有日渐堕落,他向卫士们要了许多医书,主攻妇女之症。
后来叶姬夸他天赋惊人,能够药到病除。
后来他写下一部又一部的医典,托叶姬转交医官。
他知道,这些补偿不了母后与阿姐对他的付出,她们也不需要他的补偿。
可他还是想做,如果可以,他想用余生来钻研医术,只求在她们不舒服的时候自己能为她们减轻痛苦。
再后来,他听到男性诸侯王皆死,只剩自己幽禁深宫。
他不是不知道夺嫡的惨烈,也不是不知道母后在防备什么,他什么都没说,爬在墙头上,看母后的宫殿看了一个昼夜,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平静饮下一杯鸩酒。
——不脏母后的手。
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能为母后做的事情。
“原惠太子?”
叶姬轻轻一笑,声音早已苍老,“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活得糊涂,但也活得理智。”
“只可惜,他一生都在逃避。”
“逃避身为储君的责任,逃避身为儿子的孝义,逃避身为弟弟的担当。”
“临到死了,他才不再自欺欺人,重新做回那个温柔的人。”
他很好。
只是不适合当储君,不适合当儿子,不适合当弟弟。
可尽管如此,她依旧感激在绝境之际遇到他。
让她看到人性会有的温暖,让她明白很多事情不必剑走偏锋,更让她知道,要珍惜当下,不要误人误己,更不要自欺欺人。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番外—与韩信十指相扣。
番外——韩信
“哟,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韩大将军。”
卢绾一巴掌拍在韩信肩膀,“大将军不去吃酒, 在这里发什么呆?”
韩信趔趄了一下,差点被卢绾拍在坑里, “起开, 别来烦我。”
——他最讨厌有勇无谋的莽夫。
“别啊, 大将军。”
卢绾手肘撞了下韩信肩膀。
若是在以前, 韩信拿这种烂脾气对他,他肯定飞起一脚把韩信踹进沟里,但现在不同, 韩信这人的确会打仗,连西楚霸王都成了韩信的手下败将, 像这种用兵如神的绝世大将军, 他捧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拿之前的态度对他?
再说了, 有才之人有点小脾气怎么了?
有才之人的小脾气不叫小脾气,叫本该如此!
卢绾只差拿根香韩信供起来。
哪怕韩信臭着一张脸,他依旧热情得很,若不是韩信这人穷讲究, 不喜欢跟人勾肩搭背,他还想把胳膊搭在韩信肩膀说话。
但韩信既然不喜欢, 他便克制住自己,笑眯眯地问韩信,“今日打了胜仗, 将士们对大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 各自抱着酒要敬大将军吃酒。”
“大将军不去与将军们同乐, 在这儿做什么?”
他喝了太多的酒,酒喝得多了,意识便有些模糊,便容易想那种事,尤其是方才席上的舞女们妖娆迷人,更让人的冲动直往下半身涌。
于是暧昧看了韩信一眼,看着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大将军,笑得越发揶揄,“大将军,您别是想女人了吧?”
韩信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说是看,其实更像是瞪,只是这人平时待人都没什么好脸色,这时候的瞪,更像是不耐烦的反应。
“滚!”
大将军懒得搭理他,抬脚便走。
“哎哎哎哎哎——”
卢绾连忙追上韩信,脚步跄跄踉踉,“大将军,您别生气嘛。”
“我又没说什么。”
“想女人便想女人了,您这个年龄,想女人不稀奇。”
“再说了,您都是大将军了,身边不能没个女人伺候着。”
他跟在韩信身后絮絮叨叨,自己说了什么自己都不大记得,但不知哪一句说错了,韩信突然停下脚步,他没来得及收步,一下子撞在韩信身上。
韩信这人与别人不一样,明明同是泥腿子出身,却穷讲究得很,夏天军营里的男人打赤膊的一群群,到哪都是白花花一片的光膀子,但韩信不,他的衣服永远穿得板板正正规规矩矩,从不与将士们一同洗澡沐浴,更不喜欢与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厮是不是一个女扮男装混军营的。
今日也一样,打了胜仗,将士们的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好多人卸了甲,只着着箭袖武服,他也一样,穿着单衣便来寻韩信。
但韩信依旧与旁人不一样,依旧是往日的整齐模样——他的盔甲仍好好穿在他身上,当他一头撞上去时,正好撞在坚硬的盔甲上,撞得他眼冒金花,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大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卢绾揉着额头哀嚎,“走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不要拿你们的心思来猜度我。”
韩信双手环胸,眯眼看着他,“我与你们不一样,不好男女之事。”
“不好就不好呗,您至于这样吗?”
卢绾奇怪看了眼韩信,这次不怀疑他女扮男装,而是怀疑他——不举。
酒喝大了的人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心有所想,眼睛就往哪瞧,等他的视线慢悠悠向下,落在韩信腰下一寸的位置时,韩信没有好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本将军好得很,不必你拿眼睛瞧。”
“倒是你们。”
韩信冷笑一声,冷飕飕的声音带着他一贯的轻蔑瞧不起,“当心被酒色掏空身体,日后连马都爬不上。”
“……”
他们这位大将军模样好,打战强,就是这嘴巴,着实毒了点。
卢绾被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不会。”
“这小小女子,我还是能应付得过来的。”
“倒是大将军,您年龄不小了,该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或许这就是兵仙的独特之处。
别人在欢呼终于活下来,终于又打了漂亮胜仗,于是醉心美酒与美人。
但而韩信不同,他不好美色,更不好美酒,别人在庆祝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举一反三,思考下一次如果再遇到这种对峙,如何以最少的兵力大破敌军。
所以韩信是兵仙,而他只是乱世中想要活下来的普通人
所以当他惶恐自己会成为刘邦下一个的清理目标,几经犹豫之后,还是投了匈奴。
可不知是不是天命的确在汉的原因,他刚在匈奴待了没多久,便有刘邦亲提大军前来攻打匈奴的事情发生。
上一次的白登之围让刘邦险些丢了性命,若换成其他人,只怕余生都会听匈奴而色变,但刘邦不一样,人家依旧越挫越勇,斗志昂扬,把匈奴打得够呛。
匈奴到底是游牧民族,没办法跟大汉拼国力,死得人太多,冒顿便有些坐不住,对他便没了好脸色,“你不是说刘邦不足为惧吗?”
“这是什么?!”
“斩首万余人而归!”
“我匈奴的勇士才有多少人,竟让他斩首这么多!”
“这,这我也不曾想到啊。”
卢绾摸了下鼻子。
——谁能想得到刘邦一把年龄还御驾亲征呢?
不愧是在项羽手底下都死不了的人。
这心态,这气魄,常人拍马不及。
“单于,您不必忧心刘邦。”
卢绾搜肠刮肚想了几句安慰的话,“他年龄大了,又能打几年?您熬个几年就把他熬死了。”
“中原之地会打仗的人虽多,可老的老,病的病,一个比一个不成气候。”
卢绾循循善诱,“彭越病入膏肓,英布野心勃勃,至于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淮阴侯,他早就被吕雉杀了,只要您熬死了刘邦,中原之地还不是忍您拿捏?”
这句话是掏心窝子的话。
而那时候的他,也万万想不到未来会有一场大汉王朝版的长平之战在等着冒顿。
周勃领兵,彭越为辅,这个配置怎么看怎么像白送。
——彭越乃绝世悍将,周勃与他相较,当个先锋都够呛。
可事实就是如此,周勃是三军主帅,而彭越憋憋屈屈在他手底下做事,卢绾听到斥卫来报的时候,第一次认真分析彭越的病究竟来自于何方。
——八成是被周勃给气出来的。
别看他跟周勃都是沛县出来的人,但他跟周勃一起共事的时候,一样被周勃气得够呛。
他如此,世之悍将的彭越也不会好到哪去。
且有一种明明自己可以独当一面大破匈奴,却偏偏要听周勃指挥,然后输得冤枉输得惨的憋屈。
恩,彭越委实不易。
“好!”
“很好!”
但冒顿想的不是,而是另外一件事——
冒顿一拍大腿,把卢绾吓了一跳,“来人不是刘邦,便不足为惧!”
“儿郎们,随我会一会这个周勃!”
卢绾想劝冒顿别这么乐观。
这配置他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不是陷阱便是故布疑阵,可冒顿不听那么多,匈奴本就是他以铁碗手段凝聚起来的部落,对冒顿忠心耿耿的只有冒顿的嫡系部队,其他部落是畏惧于冒顿之威,所以才不得不听从。
冒顿之前与刘邦的交战中死了那么多的人,匈奴人对冒顿颇为不满,若不打几场漂亮的大胜仗,冒顿这个单于只怕坐不稳。
冒顿不听,他便不再相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放在匈奴人身上同样适用。
——他终究是外人,不可能得到匈奴人的信任。
卢绾坐在营帐中,听外面的匈奴人叽里呱啦说着他听不懂的匈奴话,突然有点想念刘邦。
其实不仅仅是刘邦,还有樊哙,夏侯婴,周勃,他们那一群从沛县一同出来的老弟兄。
大抵是的确思乡,他连英布彭越这种后来加入刘邦阵营的人都有些思念,甚至包括韩信,那个脾气烂嘴巴毒的年轻将军。
可惜他已经死了。
死状凄惨,死因成谜。
一代兵仙,就这么凄凉死在吕雉手里。
若不然以韩信的用兵如神,哪里会有匈奴人猖獗的日子?
——别说猖獗了,他能屠尽匈奴所有人。
对待项羽,到底是中原内战,项羽死了,项羽的部队收编。
可对待匈奴,那便是华夷之争,是不死不休的,韩信若来攻,必是是杀尽最后一个匈奴人。
可叹韩信已经死了。
世上再无兵仙。
卢绾唏嘘着,叹谓着,然后,他很快发觉了不对劲——
马蹄声如雷,震得他所在的营地都为之轻颤。
营帐外响起仓皇失措的叫喊,这句他听懂了,是——汉狗来了!快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有鲜血溅在营帐,将上面染得一片殷红,卢绾尚未来得及穿上甲衣,便有人剑尖挑开帘子,骑着马踏进他营帐。
“卢绾?”
马背上的男人神色倨傲,一如当年,上下打量他一眼,轻嗤出声,“看来你过得并不怎么样。”
卢绾愣在当场。
“大、大将军!”
不知道过了多久,卢绾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以为此时的自己来到地府与这人相聚。
“……”
此人多半是傻了。
“带走。”
韩信嫌弃收回视线,纵马出营帐。
“大将军!”
卢绾回神,下意识便追那人的马,“大将军!”
他跌跌撞撞追着,后面的卫士试图拦下他,但都被他甩开,“大将军我是不是眼花了?”
“大将军您没死?”
“大将军——”
他一头撞在马尾上,摔了一个屁股蹲。
马背上的男人掉头转身,居高临下俯视他,像是被他追得不耐烦,男人皱眉瞧着他,极度不耐烦回答他的话,“没死,活着。”
“还有什么要问的?”
卢绾突然不知道问什么了。
——早说啊,早说你没死,我就不在匈奴憋这么多年了。
看着那张依旧刻薄依旧看谁都想讥讽两句的脸,卢绾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一句话,“大将军成家了吗?”
韩信眉梢微挑。
——怎能算没成家?
这九州天下都是他女儿的。
“卢绾,时隔多年,你依旧嘴里吐不出象牙。”
韩信捏着马缰,心情颇好,“怪不得你不得冒顿重用,只能窝在这一方天地给人打杂。”
卢绾挠了挠头
好的,他知道他这一次的问题又一次问错了。
可问题是,这位大将军已不再年轻,算一算年龄,今年已经三十有六,三十六岁的“高龄”,竟然还不曾成家?
——这位大将军是不是不行!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又想往那人的腰间下三寸看,可这人已不给他这种机会,两腿一夹马腹,战马荡起黄沙,身影消失在他视线。
而他被甩了一脸尘,咳嗽着还一会儿没能睁开眼,等他能睁眼时,韩信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只剩下满地的鲜血与狼藉。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
匈奴彻底被剿灭,再无威胁大汉边境的可能,兵仙韩信的名字再一次响彻天下,成为无数人追捧甚至膜拜的存在。
而他,则被当成战俘,被人一同带回长安。
因有着之前一起并肩打仗的同泽之情,彭越的人对他还不错,一路上酒肉不曾断过,偶尔彭越也会提着酒坛子来寻他,问他为何就叛出大汉投了匈奴。
他咽下酒,一脸幽怨瞧着彭越,“不要告诉我,你没想过背叛陛下。”
——陛下那鸟尽弓藏的架势,换谁谁都害怕好吗!
“我那地方不是离匈奴太远嘛!”
彭越嘿嘿一笑,“但现在不一样了,皇后娘娘掌权,咱们的好日子来咯。”
卢绾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真的?!”
“你不早说!”
“要是知道皇后娘娘掌权,我早就回长安了!”
卢绾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不瞒你说,当初陛下宠幸戚夫人那个小贱人的时候,我没少给戚夫人没脸。后来陛下闹着要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好家伙,我哪还敢在陛下手底下做事啊!”
“正巧匈奴那边招揽我,我可不就跑匈奴去了么?”
“现在好了,娘娘掌权了,我的好日子又回来了!”
卢绾兴奋不已,把酒碗随意仍在一边,擦了擦嘴角的酒水,便连忙问彭越,“我听说娘娘废了太子立了皇太女,这事儿真的假的?”
“还有人说皇太女遇神龙有感而孕,遇夜升双日而生两女,听着跟神话故事似的,真的假的?”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彭越支开周围看守卢绾的卫士,压低声音与卢绾耳语,“咱们的皇太女殿下是有神龙庇佑的人,等你回了长安,可千万不能对皇太女不敬,要不然有人会揭了你的皮!”
“揭我的皮?”
“谁啊?”
关于这个问题,卢绾很快知道了。
三军凯旋,皇太女亲自来接,隔着囚车与密集人群,鲁元老远便看到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将军整装下马,自他之后,马背上的将士们齐齐下马,大将军跪,众人跪。
——这是尊贵如刘邦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如果说有才之士多少有点小脾气,那韩信的脾气,则是正常人都忍受不了的——完全不听君主的指挥。
哪怕刘邦全军覆没,狼狈逃命,韩信这人还能悠哉悠哉发展自己的势力。
似这样一个连王命都不听的人,对待君主又能恭敬到哪去?
他当初听到韩信死在吕雉手里时,其第一反应便是吕雉不忍他的烂脾气,所以他死得其所,毫不意外。
但现在,这人的一身荆棘硬刺儿仿佛全部软化,单膝跪在皇太女面前,将三军虎符双手奉上。
——绝对的臣服,绝对的信赖。
卢绾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只拳头。
皇太女轻轻笑了笑,伸手将人扶起来。
周围人仍跪在地上,不曾看到她的小动作,可卢绾却看得仔细,她握住韩信的手,与韩信十指相扣,但那只有短短一瞬,转瞬之间,她松开韩信的手,仍是端方雍容的皇太女殿下。
“所谓国士无双,见了将军,方能明白此话之意义。”
皇太女温和笑着,“大汉何其有幸,竟得将军这般绝世将才。”
“将军请。”
“宫里已备好酒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卢绾慢慢合上嘴。
他后知后觉想起彭越神秘兮兮交代自己的话,认真地觉得此话颇有道理——
若他对皇太女不敬,绝对会有人亲自揭了他的皮。
作者有话说:
皇太女:不会的,大将军是很好很好的人。
韩信微笑脸:是的,我是很好很好的人。
卢绾:…我信你个鬼!
打开后台,恩,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好了,我要继续申诉了orz
心情已经毫无波动,写申诉理由比码字还熟练,甚至还有一种我有做被告人律师的天赋(不是)
第54章 吕雉
史上第一女疯批。
又是一年丰收, 早已辞官养老的萧何在家人的搀扶下来到城外麦田。
他并非韩信张良那种善于用兵打仗之人,而是主抓内务,城外这片田地, 是他亲自监督管理的,沉甸甸的麦穗长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 风一吹, 麦穗便颤巍巍, 像是麦秆经受不住麦穗的重量似的。
“好, 好,这麦子长得好。”
萧何从侍从手里接过一把麦子,笑眯眯拿在手里观看, “能有此麦,天幕功不可没。”
“若非天幕指引, 只怕我们要晚上百年才能吃上这样的麦子。”
“这第一茬的麦子, 便敬天幕吧。”
“皇天后土,佑我大汉——”
“千秋万代, 盛世永昌!”
“没有万年不变的朝代,更没有长寿无衰竭的将军。”
韩信轻抚腰侧佩剑,抬头看向伏案批阅奏折的鲁元,“但是会有流传后世的制度, 有青史传颂的将相王侯。”
女人虽已上了年龄,但岁月不曾侵蚀她的美丽, 反而让她有一种岁月沉淀后的雍容光华,越发让人移不开眼睛。
韩信轻轻一笑。
——虽不想承认,但他与鲁元的结合的确是天幕的缘故。
他那时年轻, 心高气傲, 恃才傲物, 觉得一切尽在掌握,觉得世间美好都应落在他掌心之中,如此,才不算辜负他的国士无双。
可现实总会给他当头一棒,刘邦用女儿去拉拢的人是张敖,而非战功赫赫的他。
是觉得他不值得拉拢,还是觉得张敖的重要性在他之上?
他贫瘠的政治头脑让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虽然想不明白,但他知道另外一件事,大丈夫何患无妻?①
他不会因一时之欢喜便做出横刀夺爱的事情,此等事情着实叫人瞧不起,没得失了大将军该有的风度。
再后来,天幕出现,预警一切。
他与鲁元的相遇,在吕后的策划下水到渠成。
所以认真论起来,天幕的确是他的媒人——
“别无他物,且以佩剑赠红媒。”
“此生愿以足,来世,可盼重逢。”
“来世?”
“若有来世,朕依旧会嫁刘季为妻,依旧会诞下鲁元与盈儿,依旧要推行这前所未有的制度。”
“谁说女人要操持家务,相夫教子?”
“朕偏要以女子之身立不世之功。”
“如此,才不算辜负朕来人世走这一遭。”
女皇挑眉一笑,视线落在天子佩剑上,“只是能力与时机缺一不可,朕能有今日之尊,天幕当为首功。”
——若不是天幕昭告世人,她怎会知道后世会有科举制度,会有男女平等,会有女人也可光明正大掌权的一日?”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天幕是她的启蒙者,更是所有女人当顶礼膜拜的供奉者。
女皇轻抚天子佩剑,轻轻一叹——
当以天子佩剑赠天幕。
若有女子颠倒,江山社稷陷入危难之间,她希望天幕再次横空出现,警示后人,拨乱反正。
“你好,up主谭笑笑是吗?”
“这里视频平台,有粉丝把礼物送到平台这了,你地址说一下,我让快递员给你送过去。”
“哦哦哦,非常感谢!我的是XXX。”
三天后,谭笑笑收到快递,萧何送的一把麦穗,韩信送的大将军佩剑。
麦穗是今年的新麦,颗粒饱满,形状极好,而大将军佩剑更是古朴威严,汉初的历史厚重感扑面而来。
“……”
你们历史粉都这么豪横的嘛!
这一比一比例打造的佩剑得多少钱才能买到啊!
谭笑笑哭笑不得,录了一期感谢视频——
“谢谢宝宝们的馈赠,但这些东西我真的用不上。”
“宝宝们以后不要破费了,给我一键三连就可以啦~~”
她以为出了视频之后,粉丝们的赠物行动应该不会再有,哪曾想,她还是低估了历史粉的入戏程度与壕无人性——
“谭笑笑是吗?”
“又有粉丝给你送礼物啦!”
——女帝吕皇送您尚方宝剑一柄,上斩昏君下诛逆臣!
其宝剑比韩信的大将军佩剑更精致华美,如果韩信的大将军佩剑是四位数,那这把天子佩剑高低得在后面添俩零。
历史粉都这么壕无人性的嘛!
为什么同是历史粉的她过得这么苦逼!
谭笑笑不解,但谭笑笑更不解的在后面——
女皇吕帝是谁?她记得历史上没有这号人来着。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不影响她做视频答谢,“姐妹戏瘾收一下,社会主义没有君和臣。”
“不过在我这里可以有!”
“多谢陛下馈赠,臣一定谨遵陛下之命,不负陛下重托!”
——出手阔绰的金主妈妈就是她的皇帝陛下!
不过这些历史粉戏精归戏精,但还挺可爱的,要不是历史粉撑起她的播放量,她这种小up主在平台根本出不了头。
当然,做历史女性向也有女性向的弊端,比如很多人觉得她的视频洗白了吕雉,历史上的吕雉就是残忍狠辣,就是一个逼死自己亲生儿子的变态,她不该从吕雉的角度来做视频,而是从倒霉蛋汉惠帝的角度来做。
——论有吕雉这样的娘是倒了多少辈的血霉。
对于这种评论和举报,她从来不屑一顾。
别的不说,从皇帝从太子的角度出来,他们个个都得给吕雉磕一个好嘛!
要是她那迷人的老祖宗嬴政有这样的皇后,要是扶苏有这样的亲妈,要是刘据的妈是吕雉而不是卫子夫,这些太子哪会走到被逼自杀的地步?
其他太子都馋哭了好嘛!
——谁能拒绝会为自己登基扫平一切的亲妈啊!
她心脏大得很,没搭理这些恶意评论与举报,想着过段时间就好了,没有人会一直针对一个播放量连平台推荐位都上不了的小视频。
哪曾想有些人就是精力充沛锲而不舍,她不搭理,他们就越闹越凶,平台扛不住后台举报,通知她修改视频内容,要不然会有被下架的风险。
作为一个受过社会毒打的打工人,她当然知道不能头铁,该规避风险就规避风险,于是她把自己的视频拉出来,一遍一遍看,看视频到底哪一点出了问题,哪一点需要修改。
毕竟第一次做历史女性向视频,内容有很多不足,bug也很多,问题不大,等她有时间了可以细细修一遍,但关于被投诉的那些内容,她觉得鸡蛋里挑骨头都不能这么无耻——
她哪里危害社会,哪里不利于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了!
爹的,纯属没事找事。
既然怎么修都是错,既然能无中生有扣帽子,那她还不如担了这个名,要搞就搞个大的!
——她要这群人彻底破大防。
吕雉哪能算狠辣?
跟史上第一女疯批相比,她简直温柔可爱善解人意。
谭笑笑删掉自己写好的平阳公主的稿子,翻开晋书,找到列传 ——惠贾皇后,讳南风,史上第一妖后,八王之乱肇事者。
西晋,泰始八年。
“太子妃殿下,大事不好了!”
侍从急匆匆走来,向太子妃贾南风道,“小人刚刚探听到的消息,陛下有意考验太子殿下的才学,就在明天的东宫宴会!”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陛下对太子不满已久,曾不止一次与官员们商议,说太子不聪明,不能做储君,想废太子另立他人②。
而这一次的考验,必是为了这件事,若太子回答不了官员们的问题,便是做实太子的确不聪明,不能托付江山,那么储君之位,必会就此易主。
若是他们早些得知这个消息,还能有时间去准备,教太子如何去说,可偏偏这件事来得又快又急,之前不曾泄露半点风声,眼下已是午后,他们再去打探消息再去疏通关系已经来不及。
——陛下是有备而来,他们毫无反击之力。
“殿下,您快拿个主意吧!”
众人齐齐看向拿着点心逗弄太子的太子妃贾南风。
“慌什么?”
贾南风把点心喂到太子嘴里,抬手拍了怕手指间的点心屑,“既然问,那便有问题。”
“且等着吧,问题很快便会有人送过来。”
“可……”
有一人还想说话,但刚吐出一个字,便被身边连忙拽住衣袖。
——他们的太子妃,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儿。
吕后狠辣?
不,吕后的狠辣在太子妃面前不值一提。
殿内静了下来。
只剩下贾南风与反应迟钝的太子的笑闹声。
一刻钟后,又一人匆匆进殿,贾南风挑眉,遣退殿内伺候之人。
殿内无外人,那人才将一纸密信双手奉上,“殿下,您要的东西。”
贾南风打开密信,上面不过是一些国策问题,虽刁钻,但并不难解,只是陛下老谋深算,提防她替太子作弊,已将东宫属官全部召走,眼下东宫无人,只能找外面的人来解答③。
于是她放下信件,让人誊抄一份,去宫外找人,小黄门匆匆离去,她轻扣案几,又召见一人,“召使官张泓。”
“喏。”
小黄门殷勤而去。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小黄门送来宫外人的解答,与此同时,张泓也来到内殿。
“殿下,此答不妥。”
张泓皱了皱眉,“太子不喜读书,而回答却能引经据典,陛下何等聪慧?必能一眼识破此乃外人作答,殿下的地位非但不保,还会因此受到牵连。”
“依臣来看,不如抛开这些经典,以太子殿下寻常话而答之。④”
贾南风瞧了一眼张泓,眉梢高高挑起,“既如此,便由你来答题。”
“若太子殿下储君得保,你便是从龙首功。”
“不敢居功。”
张泓不卑不亢。
次日。
宫宴之后,便是众人颇为期待的天子考试太子之事。
与精明果敢的晋武帝司马炎相比,太子司马衷可谓是一点没有遗传到司马炎的精明,反应迟钝,愚笨异常,如果说他与真正的傻子有什么区别,也就是没有流着哈喇子见人便傻笑了。
将万里江山托付给这么一个人,别说司马炎不放心了,底下的朝臣们更不放心——
司马炎篡位才过去多久?
哪一次的王朝更迭不是血流成河?
天地良心,见惯杀戮的他们真的很想过两年消停日子。
——但未来的皇帝若是个傻子,别说消停日子了,单是兵变宫斗就能把他们折腾得够呛。
所以这个储君之位,太子司马衷是真的不能坐。
陛下到底是陛下,没有昏聩到把大好江山交给一个傻子的地步。
这不,考试之后,太子便会原形毕露,而储君之位,则由圣明的皇子们来领取。
众人翘首以盼,看着一身华服的司马衷缓缓走入大殿。
年幼的太子似乎也知道这次的考试关系到自己乃至天下的命运,面上有些紧张,刚进殿,便不住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很快,他找到了,对那人弯眼一笑,一派天真之相。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东张西望看别人?
太子怕不是真的是个大傻子!
众人目光随着司马衷的视线去瞧,那位置坐着太子妃贾南风,个子不高,模样不美,哪怕有锦衣珠翠相配,也不过中人之姿,没甚可取之处。
唯一能勉强入眼的,不过是让人想忽视都难的通身狠辣之气,旁的贵女或雍容或高雅出尘,她一点都不,眉眼凌厉气势迫人,半点没有女人该有的端庄温婉。
——到底是敢众目睽睽之下当场弑君的贾充的女儿,一看就是狠角色。
所以,他们的皇太子殿下,在看太子妃?
似乎是的。
太子妃显然也在瞧太子,视线相接,太子妃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像是在无声安抚太子,太子便长舒一口气,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或许是他笑得太过灿烂,又或许是旁的原因,等他们再去看太子,太子方才的怯懦不安之气似乎淡了不少。
“……”
他们不是很懂太子殿下的审美。
——这位太子妃除了家世一无是处好吗!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家世也不是什么好家世,是当街弑君的乱臣贼子!
似这样的太子妃,哪里就值得太子对她另眼相看?
果然傻子就是傻子,别说治国理政了,连好歹好坏都分不清。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的陛下虽不英明,但也不昏聩,有了今日的考试,这位太子的储君之位到今日便彻底结束了。
众人望穿秋水,等待太子交白卷,等待天子震怒废太子。
“唔,这些问题呀。”
太子打开试卷,抿唇笑了起来,“不算太难,之前太傅都有教过。”
小黄门研磨铺纸,太子抬头看主位上的天子,“父皇,我才学太浅,不能像太傅一样引经据典,只能用我自己的话来作答,可以吗?”
众人心里不屑。
——你答个屁!
太傅教的东西你能背下来一半都是司马祖坟在冒烟!
司马炎显然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资质,冷冷开口,“可以。”
“多谢父皇!”
司马衷松了一口气,稚气脸上笑出花。
“……”
您可真是个大傻子。
文臣武将无法直视。
一片或嘲讽或轻蔑的视线中,司马衷提笔写字,而端坐在太子妃之位的贾南风,瞄了一眼安静作答的司马衷,又很快收回视线,将文臣武将们的神色尽收眼中。
——总有一日,她要这些人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所有踩在她头上的人,都得死。
时间到,司马衷放下笔。
小黄门捧着他的试卷拿给司马炎,他有些紧张,局促不安揪着衣袖,小心翼翼开口,“父皇,我的字迹有些潦草,您看了别生气。”
生气?
不,他想多活两年,所以他不会对这个蠢儿子生任何气。
司马炎沉着脸,缓缓打开极有可能让自己提前见亲爹的卷子,然后,愣在当场——
这、这是他那个蠢儿子能写出来的东西吗!
虽不曾引经据典,都是口语所做,但字字贴合实际,句句以百姓利益出发,甚至还觉得有些问题太过偏向权贵,而小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他的儿子不是一个蠢材,而是一个大智如愚的君主?
司马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事实就是如此。
逻辑虽还有些问题,但整体的思路没有任何问题,是他儿子一贯的行文方式。
他若开口问,他儿子便会以这种缓慢而认真的语调来回答他——
“父皇,您说得对,但我觉得还可以这样做。”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的目光落在太子妃贾南风身上。
——他这位好太子的作答,多半是太子妃所教。
司马炎好一会儿不曾说话,底下的臣子有些着急。
——虽然知道陛下您很生气,但陛下您先别气,您若气死了,谁来废太子另立新君?
臣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么等着不是办法,便有人向太子太傅卫瓘使了个眼色,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教出来的太子,你来收场。
卫瓘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陛下——”
“太傅快来看!”
但卫瓘刚开口,司马炎便回神了,抬手便向底下拱手卫瓘招手,“快看衷儿的作答!”
“虽不够流畅,但却颇有道理,与你旧日所说大不相同啊!⑤”
贾南风眸光陡然凌厉。
卫瓘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在大殿。
——陛下您不必这般替臣树敌!
好家伙,太子妃眼里跟长了刀似的,谁能遭得住她这样看?
“太傅乃太子殿下师父,对太子寄予厚望,自然要比父皇严苛些。”
贾南风冷冷一笑,拿话刺着卫瓘。
“不敢,不敢。”
卫瓘尴尬一笑,缓步上前接下太子所做试卷。
卷子上的确是司马衷所写。
字迹有些潦草,远非人君之态,可内容却叫人眼前一亮,几乎一针见血指出国政弊端。
别说司马炎看呆了,就连他这个太傅看完都陷入沉默。
——他这位傻子似的好徒弟,竟有这般大才?
绝对不可能!
静了一瞬后,太傅目光不动声色瞥向贾南风。
——用鼻子想,都知道这是太子妃所做。
“父皇,看来殿下所答不仅您满意,太傅也颇为满意。”
卫瓘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贾南风扶着小宫人的手站起身,向主位的司马炎见礼,“只是不知,今日可还有其他测试?”
“若还有骑射武艺的比试,此殿怕是不妥,要到校场才能看出一二。”
“请父皇移驾校场,再看殿下的骑射武艺。”
贾南风以退为进。
司马炎眼皮狠狠一跳。
——他的儿子是不是傻子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他这位儿媳妇绝不是傻子。
前朝太后临朝称制的事情历历在目,吕雉,邓绥,个个在大汉危难之际担起江山重任,大汉如此,那么他的晋朝呢?
是否也如汉朝一般,女主临朝,再整河山?⑥
司马炎犹豫片刻,到底没顺着贾南风的话往下说,抬手一挥,遣退殿内众多朝臣,“众卿亲眼所见,太子亲笔所写,你们且去殿外观摩一番,看太子资质究竟如何,是否担得起国本重托。”
“喏。”
群臣退到偏殿。
殿内只剩下自己与自己的儿子儿媳,司马炎捋着胡须,上下打量着贾南风。
然而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道欢快女声在殿内响起——
【哈喽,宝宝们,我又来了!】
【上期咱们说吕雉,有宝宝说吕雉狠辣恶毒,不堪为后为人母,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有那么一丢丢道理,但若是说起狠恶毒,谁能跟咱们的史上第一女疯批比啊?】
【所以呢,咱们这期聊一聊千古第一妖后,妒忌多权诈,凶暴又□□,造成八王之乱五胡乱华的历史罪人贾南风。】
司马炎:“???”
你说谁!
谁八王之乱五胡乱华了!
贾南风呼吸陡然一紧。
——千古第一妖后?
史上第一女疯批?
历史罪人?
作者有话说:
本来平阳公主的 都写好了,恩,看看后台的举报,我还是写贾南风吧2333
最起码这一位是实打实的恶毒狠辣,全程嘎嘎乱杀
贾南风的故事比较短,节奏会比较快,不洗白,实事求是顺着晋书写,但后面的八王之乱跟五胡乱华肯定会避免,年龄大了,看不得太惨的事~
有一说一,晋朝那会儿风气真的很开放,女子临朝称制根本不是事,太后不想揽权,还有臣子上书跪求的,详细可看⑥~
①:《三国演义》:赵云曰:“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
②:《晋书·列传·一》:帝常疑太子不慧,且朝臣和峤等多以为言,故欲试之。尽召东宫大小官属,为设宴会,而密封疑事,使太子决之,停信待反。
③:《晋书·列传·一》:倩外人作答。答者多引古义。
④:《晋书·列传·一》:给使张泓曰:“太子不学,而答诏引义,必责作草主,更益谴负。不如直以意对。”妃大喜,语泓:“便为我好答,富贵与汝共之。”
⑤:《晋书·列传·一》:帝省之,甚悦。先示太子少傅卫瓘,瓘大踧,众人乃知瓘先有毁言,殿上皆称万岁。
⑥:《晋书·列传·二》:领司徒蔡谟等上奏曰:…伏惟陛下德侔二妫,淑美《关雎》,临朝摄政,以宁天下。
第55章 贾南风
青天白日,谋逆弑君。
几乎是瞬间的反应, 司马炎与贾南风齐齐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司马衷的反应比他们慢半拍,但欢快的女声让人想忽视都难,他也缓缓抬头, 看向声音方向。
那是东边的墙壁,原本画着瑰丽又绚烂的壁画, 但现在, 壁画消失不见, 而是凭空出现与贾南风有些相似的一张脸, 那张脸比贾南风丑得很,脸黑得像炭,面上还有一颗巨大的黑痣, 呲着牙,眯着眼, 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啊!”
“鬼啊!”
司马衷怪叫一声, 直挺挺摔在地上。
——壁画里女人的脸着实可怕,直接将小傻子吓晕了。
贾南风顾不得去看壁画, 连忙提着裙摆去看司马衷,“殿下?殿下?”
司马炎也被司马衷的反应吓了一跳,抬脚便往司马衷身边走。
贾南风探手摸了下他鼻息,还有气, 只是面色潮红,身体瑟瑟发抖, 典型的被吓到的反应。
“……”
她这个夫君,当真无用得很。
“父皇,衷儿无事。”
贾南风抬头向司马炎道, “只是壁画里的人着实可怕, 他被吓晕了。”
司马炎伸手摸了摸司马衷的脸, 气息仍在,只是气息急促得很,贾南风说得没错,的确是吓晕了,而不是吓死了,他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可怕?”
司马炎抬手指着东边的壁画,“那是你的脸!”
“千古第一妖后?”
“史上第一女疯批?”
“八王之乱,五胡乱华?”
说到最后,司马炎近乎震怒,拔剑欲杀贾南风,“太子妃,你便是这样做皇后的!”
“父皇息怒。”
剑锋逼近自己,贾南风放下司马衷,跪得十分痛快,“未来之事谁能知晓?”
“怎能单凭一个来历不明的壁画能定儿媳的罪?”
“这里面的脸虽是儿媳的脸,可比儿媳丑陋百倍,甚至将衷儿都吓晕了过去。”
“儿媳的模样尚且如此丑化,儿媳的事迹岂不是会被丑化百倍千倍?”
贾南风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者,如今想废衷儿而改立太子之人多不胜数,是儿媳苦苦支撑,才让衷儿有今日的扬眉吐气。”
“若废衷儿,必先毁我,这般浅显的道理有心之人焉会不知?”
她毫不掩饰自己替司马衷作弊的事情。
——当然,以司马炎的精明,她这些小伎俩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既然如此,她还故意遮掩什么?
倒不如一口气全说了,兴许还能剑走偏锋替自己搏一条生路。
“所以他们才会造此壁画,借此离间儿媳与父皇,想让父皇在震怒之下杀死儿媳。”
贾南风毫不犹豫道,“儿媳若是死了,衷儿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司马炎手中长剑微微一顿。
——他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今日若不是太子妃,太子的痴傻便再也瞒不住。
一旦瞒不住,这个东宫储君也就做到头了。
没了这位储君,他又能立谁?
其他儿子倒是不傻,可是年龄太小,主少国疑是大忌,曹魏若不是主少国疑,怎会有他司马炎的篡位登基?
有曹魏的前车之鉴摆在这儿,他怎么可能让晋朝落个与曹魏一样的下场?
万万不能。
所以衷儿不能废。
太子妃贾南风更不能废。
要知道贾南风的父亲贾充还有一女嫁给了他弟弟齐王司马攸。
那是一个世人交口称赞的贤王,若非伯父司马师没有子嗣,父亲将其过继到伯父名下,只怕这晋王世子是司马攸而不是他。晋王世子发生了改变,那如今坐皇位的人还是他吗?
当然不是。
所以他分外忌惮司马攸。
更让人郁结的是尽管父亲将司马攸过继,却在临终之际仍念念不忘,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嘱咐,要他一定要善待司马攸,他不得不对父皇一遍一遍保证,说自己一定会善待弟弟。
他的确做到了,加以封赏,加以厚待,让弟弟的声望空前高涨,甚至还有许多朝臣上书他废太子而立弟弟司马攸。
何其荒谬!
儿子再怎么不济,那也是他的亲生儿子,继承他的万里疆土再正常不过。
可弟弟继承又算怎么回事?他司马炎还没绝后!他的儿子不止衷儿一个!
只可惜,他的儿子们都太小太小。
若不然,他早就废衷儿而改立其他人。
贾充是他的心腹之臣,他的忠心无可置疑,可人心经不起考验,当未来天子的岳丈向他招手时,他会毫不犹豫偏向司马攸。
——这也是他必须给衷儿娶妻贾南风的最终原因,没有之一。
他当初让衷儿娶贾南风,为的就是拉拢贾充,以防贾充彻底站在弟弟司马攸那边。
因为一旦站在司马攸那里,这万里江山便是司马攸的囊中之物。
司马炎无声叹息。
“起来吧。”
司马炎长剑还鞘,“朕不杀你。”
“多谢父皇。”
贾南风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根据史书记载,惠帝之妻贾南风相貌极丑,丑得惊天动地的那一种。】
【具体有多丑呢?咱们可以来看一个史官们的记载——】
【《晋书》司马炎有言:卫公女有五可,贾公女有五不可。卫家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家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
【这里就是说卫公家子嗣颇多,基因好,长得美,长得高,长得白,而贾家呢,则是善妒,子嗣不行,长得丑,长得矮,长得还特别黑。】
司马炎与贾南风对视一眼,从彼此眼底看到疑惑。
——太反常了。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弄出来的场景。
突然出现的声音,突然出现的画面,突然出现的一针见血的分析。
——这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造出来的东西。
难道是天佑大晋,天意预警?
让晋朝免除八王之乱与五胡乱华?
对!
必是这样!
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有云气而天下共投之。
汉光武帝更是有如神助,每每濒临战败,则必有飞沙走石相助。
大汉得天助,凭什么他们大晋不可以?
同样是在废墟之上建立的王朝,汉朝有的东西他们也要有!
——当然,汉朝没有的东西他们更要有!
比如说此时的壁画预警。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司马炎立即召来心腹,让他们将壁画之语一字不落记载下来。
——这些都是左右大晋王朝走势的天机,万万不可遗漏!
【两相对比,贾南风可谓是一无是处。】
壁画上出现两个女子的图片。
一个又高又白又漂亮,一个又黑又矮又丑陋。
——只要眼睛没有瞎,都知道给自己儿子娶什么样的妻子。
【问题是我们的晋武帝他不瞎,他自己都沉迷美色,搞了个羊车来临幸宫妃,他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可尽管如此,他还是选了贾充的女儿贾南风。】
【对,没错,就是那个又丑又矮又黑又声名狼藉的贾南风。】
卫瓘女儿的照片黯然失色,而贾南风的图片陡然放大,盛装打扮,一身骄奢,只差把我是恶毒反派几字写在脑门上。
而她身旁,出现一行小字:晋惠帝皇后,贾南风。
【司马炎不傻又不瞎,为什么要给儿子选这么一个太子妃呢?】
【原因非常简单,他要拉拢贾南风的父亲贾充。】
壁画之上出现贾充的一张脸。
身着官服,目光锐利而狡诈。
【说起四世三公,宝宝们第一反应就是东汉末年的袁绍袁本初,十八路诸侯讨董卓,袁绍因家世显贵而被推选为盟主。】
【但贾充跟袁绍的家世比起来也丝毫不差。】
【贾充的父亲是贾逵,是曹魏政权中具有政治、军事才干的人物,而且还能修建水利,总之就是一个大写的全才,曹魏的擎天之柱,被史官陈寿评价为“精达事机,威恩兼著,故能肃齐万里”。】
【有父如此,贾充当然也不一般。】
【在其父贾逵死后,贾充继承父亲的遗志,毫不犹豫当街把曹魏的皇帝曹髦给剁了!】
【是的,宝宝们没有看错,一生忠于曹魏,临死都不忘替曹魏讨伐孙权的贾逵,他的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曹魏皇帝曹髦剁了!②】
【青天白日当街弑君,贾充绝对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个!】
【汉初的陈平周勃都不敢这么莽好不好!】
【人家可是夜黑风高才把小皇帝给噶了的,哪跟贾充似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物理消灭魏帝曹髦!】
司马炎面色微尬。
——贾充是替司马家杀的魏帝。
壁画之话倒不像讽刺贾充,更像是在讽刺他司马家。
要知道曹魏皇帝待司马家委实不薄,托孤重臣,代代相托,可司马家却毫不犹豫篡了曹魏江山当街诛杀曹魏皇帝。
贾南风毫无反应。
——王朝更迭,再所难免。
要怪,也只能怪曹魏气数已尽,所以才会被司马家篡夺了江山。
而她的父亲,也不过是充当了司马昭的刀而已。
千载骂名,遗臭万年?
若后人将曹魏灭亡的锅推在她父亲身上,那只能说所谓后人,不过如此。
【在消灭魏帝曹髦之后,贾充的位置越发稳固,哪怕自己的长女嫁给了司马炎最大的竞争对手齐王司马攸,司马炎依旧对他以礼相待,甚至在他想要辞官的时候,还给他加了封地③。】
【所谓权臣恩宠,看贾充列传也就知道了。】
贾充画像旁边,出现几个大字——
一代权臣,只手遮天。
司马炎多少有些不屑。
倒也不必这么夸贾充。
权臣是权臣,但只手遮天免了,司马家就是权臣上位,怎么可能让下一个权臣踩着司马家上位?
他抬举贾充原因很简单,因为贾充的确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魏帝,彻底解决司马家的后顾之忧。
贾充为司马家如此,他若不投桃报李,世人如何敢再替他做事?
——对贾充加官进爵,实乃收拢人心,帝王之术罢了。
贾南风这才有了点反应,面上有些讥讽之意。
她方才对壁画尚有些畏惧,但听壁画讲得这般浅薄,便有些想笑,曹魏覆灭的事情才过去多少?司马炎怎会让旧事重演?
她的父亲能得司马炎如此优待,推其原因不过怀柔之术,与父亲的另外一个女儿嫁给了齐王司马攸,若父亲倒向齐王,则衷儿的江山岌岌可危,所以司马炎必会厚待父亲。
——更何况,父亲对司马炎的确忠心耿耿,毫无指摘。
【那作为权臣上位的司马炎为什么不仅不忌惮贾充,而且非常厚待他呢?】
【原因非常简单,一是因为贾充的夫人善妒,怀疑贾充跟儿子的乳娘有染,果断噶了乳娘,儿子因为过度思念乳娘,没过多久也噶了。】
【请注意,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了一次,两次都是这样,两次儿子都是因为过于思念乳娘噶了,所以贾充这个人呢,是没有儿子哒!】
【在古代没有儿子就没有香火继承的情况下,贾充没有儿子,自然很难引起别人的忌惮啦。】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贾充的长女贾褒,是嫁给了齐王司马攸为妻的。】
【也就是说,一旦贾充心疼女儿,站到女婿这一边,那司马炎嗝屁之后,晋朝的万里江山肯定落入司马攸的手里。】
【所以司马炎不得不善待贾充。】
【在哪怕知道贾充之女贾南风又丑又黑又矮又难看,性格又泼辣嫉妒的情况下,依旧要为自己的儿子娶贾南风为妻。】
【因为他赌不起。】
【赌不起贾充心疼女儿,赌不起自己百年之后大好河山拱手相送。】
【所以他必须拉拢贾充,必须把贾充绑到自己儿子的战船上。】
司马炎:“……”
倒也不必把朕的心思说得这么明白。
贾南风不以为然。
——她早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太子妃。
所以当壁画点明原因时,她没有一丝意外。
【那么问题又来了,贾充的女儿还是很多的,司马炎为何独独选了巨丑的贾南风呢?】
【原因也非常简单,贾南风年龄合适,且有心思有手段。】
壁画之上出现贾南风与其妹贾午的画像。
【根据晋书记载,司马炎最开始是想选贾充的幼女贾午的,但是因为贾午年龄太小了,比皇太子司马衷还小一岁,穿不了大人的衣服,于是贾家瞒天过海,偷偷把幼女换成贾南风,替妹妹代为出嫁,成了太子妃④。】
贾午画像暗淡,贾南风身着嫁衣,吹吹打打成了太子妃。
【呃,怎么说呢,up主觉得呢,贾充再怎么手眼通天,再怎么得司马炎的厚爱,也不敢骗婚骗到皇帝头上。】
【宝宝们还记皇帝定贾充女儿为太子妃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拉拢贾充,帮助傻子太子稳定储君之位。】
【一个比太子还小一岁的小女孩儿,连大人衣服都穿不了,她能帮得了太子什么?】
【贾南风就不一样了,大太子两岁,而且颇有手段,最直接的证明就是配合司马炎的仙人跳,把朝臣唬得一愣一愣的,彻底稳固傻子太子的东宫太子之位。】
【所以up主个人觉得,司马炎一开始定的就是贾南风。】
【贾充之女,有手段,泼辣就泼辣吧,前朝的吕雉也泼辣,人不一样护住了大汉江山?】
【指不定他们司马家也有这样的好命,女主临朝称制,再续百年基业。】
【于是乎,贾南风成了傻子太子的太子妃。】
【当然啦,这纯属up主的一家之谈。】
【宝宝们完全可以觉得就是贾充胆大包天,连东宫太子的婚都敢骗。】
【而司马炎呢,也不在乎太子妃的年龄大小,能不能帮得到傻子太子,他就是认定了贾充的小女儿,要立贾充最幼女为太子妃。】
【而他也宠信贾充宠信到哪怕贾充骗婚他儿子,他也能既往不咎,心无芥蒂接受一个自己处处看不上的女人做现在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宝宝们怎么想都可以,重要的是,贾南风成了太子妃。】
壁画之上,贾南风牵着太子司马衷的手,缓缓走入大殿,上告天地祭祖宗。
【而朝臣诸侯呢,也将迎来他们的至暗时刻。】
【因为他们的太子妃,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杀人如切菜,灭族如碾死一只蚂蚁。】
【什么太后啊,太子太保啊,大权独揽的权臣与诸侯王啊,统统没有逃过她的毒手。】
“???”
司马炎大惊失色。
——太后?
那不就是他现在的皇后吗!!!
作者有话说:
司马炎:朕要杀了你!!!
贾南风:父皇稳住!我死了你弟弟就登基了!
司马炎:????????????
①:《晋书·卷三十八·列传第八》:及帝寝疾,虑攸不安,为武帝叙汉淮南王、魏陈思故事而泣。临崩,执攸手以授帝。
②:《三国志·三少帝纪》:成济问贾充曰:“事急矣。若之何?”充曰:“公畜养汝等,为今日之事也。夫何疑!”济曰:“然。”乃抽戈犯跸。
《晋书·贾充传》:军将败,骑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济谓充曰:“今日之事如何?”充曰:“公等养汝,正拟今日,复何疑!”济于是抽戈犯跸。
③:《晋书·卷四十·列传第十》:咸宁三年,日蚀于三朝,充请逊位,不许。更以沛国之公丘益其封,宠幸愈甚,朝臣咸侧目焉。
④:《晋书》:始欲聘后妹午,午年十二,小太子一岁,短小未胜衣。更娶南风,时年十五,大太子二岁。泰始八年二月辛卯,册拜太子妃。
第56章 贾南风
嘎嘎乱杀。
司马炎目露凶光, “你杀了朕的皇后?!”
“南风,我并不曾亏待于你。”
杨艳也是一惊,回头看自己精心挑选的儿媳。
“……”
这个壁画是故意来针对她的吗!
为什么只说她做的恶事而不说她的功绩?
——司马衷是个傻子, 她身为皇后掌权那么多年,难道没有半点功绩吗!
“父皇息怒!母后息怒!”
得益于父亲贾充该趋炎附势便趋炎附势的优良品质, 贾南风也深得其父遗传, 见司马炎杀气腾腾, 而杨艳一脸悲愤, 二话不说便跪在杨艳面前,“儿媳怎会杀母后?此中必有隐情。”
“还望父皇母后再观上一观,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才会让我这般丧心病狂。”
扪心自问,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 但也不至于疯狂到连母后都杀。
——她能坐上太子妃之位, 全赖这位母后,况孝道又摆在这儿, 只要母后安安生生养老,她是不介意未来的皇城多奉养一位太后的。
必然是母后做出了让她容忍不得的事情,所以她才会大开杀戒,连母后都一并除去。
——是的, 没错,她从不在自身找问题, 从不反省自己,出了问题,那必然是他人之错, 而不是她的缘故。
司马炎气得直哆嗦。
方才壁画说他好色, 的确所言不虚, 可他已是天下之主,好个美色着实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他好色归好色,但皇后岂是一般女色?是他的发妻,他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后宫女子纵然多不胜数,可也越不过她去。
当年有人与他发妻相面,说她贵不可言,父王便聘她为他的妻①。
他当然知道父王的心思,这个贵不可言的妻子颇为期待,心里甚至还想着,她纵然不美也没甚关系,他一样会敬重她,让她安安稳稳替自己生下继承人。
可让他不曾想到的是,他的发妻容貌极盛,温柔贤淑,让人一见倾心,他谋逆做了皇帝,便迫不及待立她为后,立她生下的衷儿为皇太子。
后来时岁渐长,他越发觉得衷儿怕不是个傻子,动了废太子的念头,依旧是他的发妻,他的皇后,一遍遍劝他,让他不要废嫡长而立庶幼。
也是他的发妻,执意让他为衷儿娶贾南风为太子妃,他又听了,放弃卫瓘的女儿,为衷儿迎娶贾南风。
贾南风倒好,一朝掌权,便杀了他的发妻!
——委实是史上第一女疯批,千古第一妖后!
司马炎气得要拔剑,“朕不想听你妖言惑众!”
“任你有千般理由,你也不该杀朕的皇后!”
祖母在世时,极不受祖父的喜爱,甚至连身为正妻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祖父生病,祖母前去探望,却被祖父骂令人生厌的老东西,祖母颜面无存,几日不曾吃饭,是父王与伯父担忧祖母的身体,一起陪祖母绝食,祖父这才给祖母一丝体面,与祖母说了几句好话,让祖母进食吃饭②。
然而讽刺的是,后来祖父大肆宣扬,说老东西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自己的好儿子,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好儿子,他才不会向祖母服软。
祖母是祖父的原配发妻,与祖父患难与共,甚至为了祖父曾亲手杀人,可这样一个为了祖父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临到老了却不得祖父半点尊重,若非父王与伯父,只怕祖母早就性命不保,被祖父的宠妾们磋磨而死。
自己在前朝威风八面,而生母却在庭院分外艰难,父王与伯父如何不心疼?
他们时常以身作则,要他未来断然不能学祖父的薄凉,发妻才是自己携手共度的人,要敬重发妻,不能让他们的发妻如祖母一般受磋磨冷遇。
他自然将这些事情记在心里。
恰好他的发妻贵不可言,生得极美,性格又好,他如何不敬重发妻?如何不护着发妻?
“朕杀了你!”
司马炎抽出佩剑,提剑便往贾南风身上刺。
贾南风早就提防着司马炎发疯,就地一滚,躲在皇后杨艳身后。
“母后救我!”
她扯着杨艳衣袖,警惕看着司马炎。
杨艳叹了口气。
她的脾气比司马炎好很多,情绪也更为稳定,在壁画说出她被贾南风所杀之后,她的确是震怒的,但震怒之后是疑惑——
她待贾南风不薄,贾南风为何杀她?
贾南风是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她太了解她的脾气秉性,此女虽狠辣恶毒,但并非不知好歹之人,不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来。
况她的儿子便是她的丈夫,她与她是一条船上的人,荣辱一体,休戚与共。若陛下死了,便是她俩一起面对朝臣,哪怕她们之间有摩擦,可诸侯王们个个拥兵自重,她们清算旧账也得先把诸侯王们削藩之后再清理,而不是贾南风刚掌权,便迫不及待对她下手。
此事必有隐情。
更何况,娶贾南风本就是为了拉拢贾充,若是为了壁画的话便将贾南风杀死在殿中,那便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会让贾充彻底倒向齐王司马攸。
若贾充帮助司马攸,这大晋王朝的万里江山,还是她的衷儿的吗?
杨艳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抬手把贾南风护在身后,“陛下息怒,切莫因壁画之言便妄作杀孽。”
“南风聪慧精明,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
司马炎恨铁不成钢,“她杀了你!杀了你!”
“你护着的好儿媳杀了你!!!”
贾南风觉得司马炎着实无理取闹。
——太后就一定是现在的皇后吗?
司马炎后宫佳丽无数,而皇后年龄渐长,青春不再,焉知不会被别的女人取而代之?
要知道,司马家可是有这种刻薄原配的先例的。
那位被司马炎追封为宣穆皇后的张春华,只要不瞎不聋,便知她的日子有多艰难。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摆在前面,谁能说司马炎就一定不会行祖父司马懿之事?
若太子聪慧,有人君之相,皇后的位置或许会稳固,就如当年司马懿再怎么嫌弃厌恶张春华,但因为张春华的确生了几个好孩子,所以没有把张春华休弃,而是扔在后院里不管不问。
可问题是,皇后的儿子司马衷怎么瞧怎么跟聪明没有关系,其愚笨程度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大傻子,这样的儿子,莫说成为皇后的助力了,只怕还会拖累皇后,一旦皇后宠爱不在,他便是旁人攻击皇后的理由。
皇后年长,太子愚笨,后宫众多。
——这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前途渺茫。
尤其是司马家是一脉相承的薄凉。
——司马懿作践发妻,司马师逼死发妻③,轮到司马炎这里,又能好多少?
贾南风忍无可忍,“父皇,壁画只说儿媳杀了太后,可并未说儿媳杀的是母后。”
杨艳微微一愣。
司马炎怒不可遏,“死到临头还想狡辩!”
“朕的皇后难道不是未来的太后?!”
但话刚出口,自己反应过来了——
还真不一定。
他的皇后虽出身弘农杨氏,但母亲早死,父亲对她不管不问,她依附亲戚家才得以存活④。
自小寄人篱下,所以她格外会看人脸色,格外温柔贴心,从不让他左右为难。
——当然,废立太子除外。
这是她的底线,她不可能让他触碰。
身后无强势家族为依仗,蠢儿子又是她的拖累,她如今能安享尊荣,皆是因为他的宠幸,但当宠爱不在,她所拥有的一切便会随之消散。
司马炎面上有一瞬的不自在。
“你不必听这个妖妇信口雌黄。”
怕伤到杨艳,司马炎收了剑,“只要你活着,朕的皇后便只有你一人,断无废你另立他人的道理。”
下一刻,欢快的女生在他身后响起——
【但贾南风杀的这几人呢,有私人恩怨,但更多的是因为政治因素。】
【比如说,这位史上第一个被儿媳所杀的武悼皇后,杨芷杨季兰。】
司马炎:“!!!”
杨季兰不是皇后的堂妹吗?怎么成了他的皇后?!
杨艳目光微微一滞。
堂妹做了皇后?那,必然是她临死前托孤,怕陛下宠爱的其他人为后会苛待她的衷儿,所以才要苦劝陛下纳堂妹为后?
贾南风心里翻了个白眼。
——看吧看吧,她就知道,她杀的太后绝对不是现在的皇后,而司马炎,也不会只有一个皇后。
男人向来薄幸,将自己的一生置于男人的宠爱之上,本身就是一种愚蠢。
若想余生富贵荣华,则必要把权力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只有这样,才能主宰自己乃至天下的命运。
贾南风心里不屑,但面上还是劝了一句,“父皇节哀,母后节哀。”
“而今既然有壁画预警,母后便该更加珍重身体,断不能让外来人占了您的皇后之位。”
“自己的儿子只有自己才会心疼。”
“至于其他人?哼,不是她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们怎会心疼?”
——短短一句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仿佛杀杨芷并非自己太过狠辣,而是杨芷做了对不起司马衷的事情,所以她才以雷霆手段要了杨芷性命。
【说起这位武悼皇后杨芷,便不得不说一嘴她的堂姐,武元皇后杨艳。】
【杨艳是司马炎的原配皇后,因面相贵不可言,被司马昭聘为儿媳。】
【而司马炎呢,也非常喜欢这位皇后,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身后又没有强势的家族来支撑,任谁都喜欢这种原配皇后好嘛!】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晋朝立国不正,篡位登基,以至于让后人知晓自家的创业史时掩面长叹,说祖先如此,国祚怎会长久?⑤】
壁画之上出现一位天子。
天子仰面长叹,忧愤羞愧。
司马炎面上有一瞬的不自在。
——是他篡位登基,更是他爹暗示贾充杀了魏帝,壁画的这些话,完完全全在讽刺他。
【宝宝们都知道,封建社会讲究个名正言顺水到渠成,而司马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全部占全,再想统治天下,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根本找不到正当理由来御下。】
【但司马炎到底是司马炎,哪怕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他还是能给自己的上位找到理由,还是能给后世的江山永固寻到合适的说辞——】
【即嫡长子继承制。】
【这也是司马炎不会废司马衷的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因为嫡长子的制度一旦被破坏,那么司马家乃至天下都再无规矩可言,你能上位我也能,你能篡位我也可以,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但这样一来,天下便会陷入无止境的纷争之中,所以司马炎必须钉死嫡长子继承制,司马衷哪怕是个傻子,他也得登基。】
【因为司马衷的上位不仅是维护司马家上位的正统,更是与世家大族的结合,更是他年龄最大的儿子,不会有主少国疑的风险。】
【而作为司马衷的母亲的杨艳杨皇后,司马炎的原配发妻,则自然深受司马炎的喜欢。】
【在她的主导下,司马炎为儿子娶妻贾南风,也是在她的主导下,司马炎的下一任皇后是她的堂妹,杨芷⑥。】
壁画之上,杨艳枕在司马炎膝上,声音一下比一下轻,“陛下,我的衷儿,便托付你了。”
“我的堂妹,也托付于你了。”
“朕答应你,朕全都答应你。”
司马炎抱着奄奄一息的杨艳痛哭出声,“你说立谁朕便立谁,断不会让旁人来委屈我们的衷儿。”
壁画之外,司马炎心头一震。
——他的皇后,他的发妻,竟走在他前面?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司马炎收回视线,转身看向杨艳。
而杨艳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的下场,神色淡淡看着壁画,脸上没有悲喜。
“皇后。”
司马炎声音一颤,伸手握住杨艳的手,“你、你怎舍得弃朕而去!”
杨艳勉强一笑,“陛下,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况我走了,还会有更好的人来服侍陛下,陛下又何必心悲?”
“但那些人不是你!”
司马炎摇头,紧紧握着杨艳的手,“皇后,你别死。”
“我们一起看衷儿长大,一起把万里江山交给衷儿。”
贾南风心里一阵恶寒。
——装什么呢?
你宠幸其他女人的时候也没见你想起皇后啊?
要是你有你话里说的一半深情,那后宫给皇后添堵的女人便不该数以万众。
一边睡着其他女人,一边说自己爱皇后,恶不恶心?
身与心就能分这么清吗?在睡着旁的女人的时候心里念的是皇后?
简直晦气!
她若是皇后,她说什么都会怼司马炎一句,先把你的后宫散了再说喜欢我。
但她不是,她只能压着心里的恶心,看司马炎在她面前表演深情,然后又一次,生出对权力的无限渴望。
——若她是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她断然不会让司马炎这种人在她面前惺惺作态!
【杨艳将儿子儿媳全部托付给堂妹杨芷,而杨芷呢,也没有辜负堂姐的托付,不仅护住了太子,更护住了太子妃贾南风。】
贾南风:“???”
壁画你怕不是在骗我!
她若保护过我,我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恩将仇报。
【根据晋书记载,太子妃贾南风似乎是个武林高手,三国演义有董卓见吕布会貂蝉而怒提方天画戟掷吕布,但完全没有击中,被吕布逃脱。】
【而贾南风就不同了,人家是一等一的高手,准头堪比现在的奥运会冠军,拿戟掷宫妃,宫妃开膛破肚,孩子随着戟的掉落而流产。⑦】
“……”
“……”
“……”
三人同时沉默。
司马炎与杨艳齐齐看向贾南风。
“父皇母后明鉴,儿媳虽略习武术,但远远没有这样的准头。”
贾南风立刻替自己辩解,“这必然是后人对儿媳的污蔑!”
“最好是后人对你的污蔑!”
司马炎气不打一处来。
【这件事被司马炎得知,司马炎暴怒,好家伙,我还以为我儿子不行,原来不是不行,是有了孩子全被你噶了!】
【司马炎一怒之下要废去贾南风的太子妃之位。】
【这个时候,杨芷站出来了。】
【或许是堂姐的交代,又或许是同是女人,她能明白贾南风的妒火中烧,她就劝司马炎,“啊呀陛下,太子妃到底年轻,善妒很正常,等她年龄大点就好了。”⑧】
【杨芷苦苦相劝,又有杨珧荀勖大力相助,所以贾南风哪怕残害皇孙也没有被废黜,依旧稳坐太子妃之位。】
贾南风皱了皱眉。
——杨芷对她有恩,她怎会杀杨芷?
像是为了解开她的疑惑,壁画之上再度响起轻快女声——
【但是贾南风不知道杨芷替自己说情的事情。】
【她知道的,是司马炎对她残杀宫妃皇嗣的事情轻拿轻放,而杨芷却因为这些事情狠狠责骂她,她以为是杨芷在司马炎面前嚼舌根,于是对杨芷怀恨在心,积怨甚重。⑨】
壁画之上的场景再次出现改变。
烈日炎炎下,贾南风长跪宫门,往来宫人络绎不绝,视线一一在她身上停留,她忍受着烈日与宫人们或轻蔑或探究的目光,眸色一点一点变深。
——几乎把我要报仇写在脸上。
壁画外的贾南风疑虑尽消。
好的,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杨芷了。
——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在不知道杨芷帮过她,而又这般责罚她的情况下,她不杀杨芷才是怪事。
【于是在司马炎濒死而未死之际,贾南风与杨芷剑拔弩张,矛盾一触即发。】
【杨艳的父亲不搞事,不代表杨芷的父亲不搞事,说他是人菜瘾大都侮辱了人菜瘾大。】
【杨芷的父亲杨骏因杨芷的原因被封为临晋侯,又做了车骑将军,又加上他没有儿子,是傻太子司马衷的外公,所以司马炎格外器重他,哪怕知道他没有任何才干,依旧让他只手遮天。】
【只手遮天到什么程度呢,杨骏可以随意罢官免爵,肆意安插自己的人手,就差明白把我有异心写在脸上。】
【司马炎只是病了,并不是傻了,见杨骏这么胡闹,就严肃斥责杨骏,怕自己噶了之后杨骏作乱,便降诏让汝南王司马亮与杨骏一同辅政。】
【但杨骏不啊,与人分权哪有大权独揽好啊?】
【于是他借口查看诏书,把诏书偷偷藏起来,让世人不知道司马炎下过这样的诏书。】
【而这时候的司马炎呢,也病入膏肓,杨芷又一次问司马炎,要不要自己亲爹杨骏辅政。】
【身边全是杨氏父女的人,司马炎只能点头,于是杨芷口头传诏,命中书令写遗诏。遗诏写成之后,杨芷拿给司马炎看,司马炎晒干了沉默,两天后崩逝。】
壁画之上,司马炎气若游丝,他狠狠抓着杨芷递过来的诏书,似乎是想说什么。
但他病得太重,已没有力气支撑他把心中的愤慨不满说出口,他死死瞪着杨芷与杨骏,似乎心有不甘。
【作为权臣上位的司马炎,到最后反被权臣摆一道,让人不得不感慨或许这就是报应。】
司马炎:“……”
这不是报应!
这是该死的杨骏趁虚而入!
【而贾南风呢,则深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杨骏大权独揽,杨芷统领后宫,这是在挑战她新朝皇后的威严,更别提宫中都是父女俩安插的人手,她想逞威风都逞不起来。】
【再加上之前有杨芷训斥她的旧怨在,啥也不说了,拔刀吧婆婆,大晋朝有你没我!】
【于是贾南风果断联系杨骏的政敌,意图废后,怕杨芷父女俩反扑,又联系汝南王司马亮进宫勤王,但又怕除了杨骏之后朝政落入司马亮的手里,再联系楚王司马玮一同过来,用来制衡司马亮。⑩】
【就这样,杨骏死于兵变之中,而太后杨芷则被贾南风活活饿死,夷杨氏三族,以警后人。】
司马炎眼前一亮。
——不错啊,这手段完全没毛病!
换成他,他也这么搞!
外戚势大,则以宗室制之。
若宗室掌权,则以分权化之。
这是典型的帝王之术,哪里就狠辣疯批了?
杨艳抿了下唇。
——杨氏三族,其中也有她的亲眷。
贾南风眉梢微挑。
就这?就这?
就这就千古第一妖后,史上第一疯批了?
妖后与疯批的门槛是不是太低了!
【杨骏杨芷父女俩是贾南风夺权的第一杀,此杀之后,贾南风一神带一傻,开启自己嘎嘎乱杀的腥风血雨日常——】
【杀了杨骏之后,贾南风便调转枪头,对准蠢蠢欲动司马家的几位王爷。】
【司马繇意图废后,贾南风便利用司马亮让其贬官流放。】
【借司马亮这把刀杀人之后,司马亮这把刀也被另外一把刀司马玮所诛杀。】
【司马亮被诛杀之后,司马玮这把刀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所以司马玮也嗝屁了。】
司马炎与有荣焉。
——不愧是他选的太子妃,面对包藏祸心的权臣与宗室就该这么做!
杨艳微微一笑。
——很好,不止杨家命丧贾南风之手,连司马家都没逃过一劫。
心里舒坦了。
贾南风面有得色。
这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身为皇后的正常操作罢了。
【你以为贾南风杀权臣诸侯王就满足了?】
【不,她疯起来的时候连太子都杀!】
【是的,宝宝们没有看错,她杀了太子!】
司马炎、杨艳:“!!!”
贾南风:“……”
必然是太子对不起她!
作者有话说:
贾南风:拒绝内耗,拒绝反思,多从他人身上找原因——我杀他们,一定是他们的原因!
这里稍微改一下前文,让杨艳皇后出场一下~
①:《晋书·卷三十一·列传第一》:有善相者尝相后,当极贵,文帝闻而为世子聘焉。
②:《晋书·卷三十一·列传第一》:帝尝卧疾,后往省病。帝曰:“老物可憎,何烦出也!”后惭恚不食,将自杀,诸子亦不食。帝惊而致谢,后乃止。帝退而谓人曰:“老物不足惜,虑困我好兒耳!”
③:《晋书·卷三十一·列传第一》:后知帝非魏之纯臣,而后既魏氏之甥,帝深忌之。青龙二年,遂以鸩崩,时年二十四,葬峻平陵。
④:《晋书·卷三十一·列传第一》:母天水赵氏,早卒。后依舅家,舅妻仁爱,亲乳养后,遣他人乳其子。及长,又随后母段氏,依其家。
⑤:《世说新语·尤悔》:王乃具叙宣王创业之始,诛夷名族,宠树同己,及文王之末高贵乡公事。明帝闻之,覆面著床曰:“若如公言,祚安得长!”
⑥:《晋书·卷三十一·列传第一》:及后有疾,见帝素幸胡夫人,恐后立之,虑太子不安。临终,枕帝膝曰:“叔父骏女男胤有德色,愿陛下以备六宫。”因悲泣,帝流涕许之。
⑦:《晋书·卷三十一·列传第一》:妃性酷虐,尝手杀数人。或以戟掷孕妾,子随刃堕地。
⑧:《晋书·卷三十一·列传第一》:太子妃贾氏妒忌,帝将废之。后言于帝曰:“贾公闾有勋社稷,犹当数世宥之,贾妃亲是其女,正复妒忌之间,不足以一眚掩其大德。”
⑨:《晋书·卷三十一·列传第一》:后又数诫厉妃,妃不知后之助己,因以致恨,谓后构之于帝,忿怨弥深。
⑩:《晋书·卷四十·列传第十》:后密通消息于猛,谋废太后。猛乃与肇、观潜相结托。贾后又令肇报大司马、汝南王亮,使连兵讨骏。
第57章 贾南风
既然做什么都错,便代表她什么都能做。
壁画之上, 图画再次出现转变。
身着华服的太子与满头珠翠的皇后贾南风针锋相对,矛盾愈深。
而傻子皇帝司马衷对一切毫无所知,仍是该吃吃, 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
【当然啦, 这个太子不是贾南风所生, 而是宫女所生, 太子年长, 而贾南风大权独揽,俩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无法调解。】
【尽管贾南风的母亲在去世前交代贾南风善待太子,但贾南风完全不听, 你闺女我叱咤朝政数十年,怎能受他黄口小儿的挟制?太子冒犯我, 那我便杀了太子, 而不是给他未来欺辱我的机会!】
壁画再变。
贾南风之母郭槐时日无多,拉着贾南风苦苦相劝, “阿峕,你没有儿子,陛下又是那个样子,你未来能够仰仗的唯有太子一人。”
“既是仰仗太子, 你又何必与太子闹到这种程度?”
“听阿娘一句劝,向太子服个软, 待太子好一些,只有这样,你未来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阿娘, 我记下了。”
贾南风轻轻握着母亲郭槐的手, 温声应着母亲的嘱托, 但在母亲彻底闭眼之后,她难得柔和的面容陡然凌厉——
凭什么她要仰太子鼻息?
太子既然对她不孝,那她便杀太子另立他人。
【要不然贾南风到底是贾南风呢,华夏上下五千年也只出了这么一个贾南风。】
【没儿子?】
【没关系,妹妹有儿子,我把妹妹的儿子抱过来,对外宣称是我的儿子。】
【如此一来,我仍是不可撼动的皇后,未来大权独揽的皇太后。】
【可惜晋王朝不是宗室势若的曹魏,司马炎执政之后吸取了曹魏灭亡的教训,刚登基便大肆封王,每一位诸侯王都有实权兵权,哪怕贾南风已先后诛杀三王,威慑其他诸侯王,但他们只是表面臣服,而内里却是在积蓄自己的力量,一旦贾南风出现纰漏,他们便是撕咬贾南风的猛虎。】
壁画再变。
飞鸟传信频频,各地诸侯王蠢蠢欲动。
【元康九年,贾南风陷害太子谋反,惠帝司马衷大怒,废太子①。】
【永康元年,贾南风毒杀废太子,废太子不肯喝毒药,被黄门以药杵打死②。】
贾南风面无表情。
——这可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此事做实,便意味着自己再无生路。
司马炎与杨艳立她为太子妃是为了让她协助司马衷坐稳皇位,而不是杀太子让司马衷绝后,让万里河山拱手于人,更别提此后便是八王之乱,五胡乱华,汉人险些亡国灭种。
可她依旧不后悔自己会这么做。
哪怕重来无数次,给她无数次的机会,她依旧会杀太子以绝后患。
——她不允许别人踩在她头上耀武扬威。
司马炎与杨艳彻底坐不住。
——贾南风无子,便意味着衷儿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杀了这个太子,万里江山岂不是拱手于人!
“你这毒妇!”
司马炎拍案而起,“你竟敢杀了衷儿唯一的儿子!”
被司马炎吼了一嗓子,贾南风这才回神。
——哦,她杀太子了,怎么了?
“我不杀他,难道等他来杀我?”
贾南风没有解释,而是直接认下。
这种事情没办法解释,越解释越心虚,倒不如直接认下来,剑走偏锋兴许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贾南风答得这么干脆,倒让司马炎微微一怔。
方才她狡辩的模样历历在目,但现在却解释都不解释,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有她没太子,有太子没她。
她不允许任何人将她踏在脚下,作践如泥。
这是贾南风能做出来的事情,符合他对贾南风的一贯认知。
——贾南风若不是这样的性格,他当初也不会立贾南风为太子妃。
“我杀太子,如陛下当年杀魏帝。”
贾南风道,“陛下若不杀魏帝,则必会被魏帝所杀。”
“所以陛下暗示我的父亲,让我父亲杀魏帝以绝陛下之患。”
“是以,魏帝惨死街头,我父背万世骂名,为世人唾弃,而陛下却位尊九五,享万里江山之尊。”
司马炎被噎得微微一滞。
这话,似乎没毛病。
“陛下如此,我为何不能如此?”
贾南风从不反思自己,只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再加上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在面对天子之怒时毫无畏惧。
甚至不仅不畏惧,还有一种你能做初一,凭什么我不能做十五的不平。
她与司马炎做了同样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司马炎成功了,杀了魏帝之后自己成了九五之尊。
而她则是司马炎为巩固皇权大肆封司马家为王,虎视眈眈的诸侯王太多,天子无用,她又无子嗣,才会被诸侯王所杀,才会有后来的八王之乱五胡乱华。
可这些事情能是她的错吗?
肯定不能!
问题出在司马炎身上,而不是她身上。
所以司马炎凭什么来指责她?而不是反思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贾南风奇怪看了眼理直气壮的司马炎,三两句话便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是陛下大封诸王,让王权威胁到皇权。”
“让我主政之后耗于内斗,半生都在与权臣诸王斗争。”
“你竟敢指责朕?!”
司马炎回神,暴跳如雷,“你杀了这么多人,你还有脸指责朕?!”
“你哪来的脸!”
贾南风觉得司马炎多少有点无理取闹,“儿媳哪来的脸?当然是父皇给儿媳的脸。”
“是父皇为了维护正统,执意立太子为太子。”
“更是父皇为了维护太子的地位,立我这个又丑又恶毒的女人为太子妃。”
“卫瓘的女儿明明又漂亮又有才情,又温柔体贴。”
“可父皇偏偏不要,偏偏要我这个毒妇妖妇做太子妃。”
司马炎:“……”
这话他真没法反驳。
“朕立你,是因为记挂你父之功。”
司马炎气结,若不是杨艳拼死拦着,他现在就能把贾南风捅个对穿,“若不然以你之貌以你之才,怎么可能做得了东宫太子妃的位置!”
“是,父皇说得对。”
贾南风点头,丝毫不否认自己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当上了太子妃,“父皇想借我拉拢我父亲,想借我之手稳固朝政,这是父皇的打算,父皇的期望。”
“而我,没有辜负父皇的期望——”
“杨骏杨芷夺权,我杀之。”
“司马繇有异心,我罢官流放之。”
“司马亮居心叵测,我借刀杀之。”
“司马玮贼心不死,我命人捕杀之。”
贾南风问司马炎,“敢问父皇,我所做之桩桩件件,哪一件辜负了父皇的嘱托?”
司马炎被问住了。
的确没辜负。
不仅没辜负,带着一个傻子皇帝做到这种程度,她已经足以向他交差。
——当然,前提是她没有杀疯的情况下,没有把太子一并杀了的情况下,她所做的事情的确是出于维护晋朝的统治与皇权的威严。
“你不该杀太子!”
司马炎想了半天,也只想到这一件对不住他的事情。
“难道父皇让我坐以待毙?”
贾南风上前半步,下巴微抬,把脖子让给司马炎,“既如此,父皇请。”
“我宁愿现在被父皇所杀,也不愿数十年之后被一黄口小儿所弑!”
司马炎最讨厌被人威胁,“你以为朕不敢吗?”
“陛下息怒!”
杨艳连忙拉住司马炎,“若无太子妃,谁能辅佐衷儿?”
“我们的儿子何止衷儿一人!”
司马炎道,“柬儿也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大可废衷儿改立柬儿!”
【是以,贾南风完成狠起来连太子都杀的成就。】
【是以,赵王司马伦以贾南风枉杀太子而发兵讨伐贾南风。】
【是以,八王之乱彻底拉开序幕,而接憧而来的,是五胡乱华,汉人近乎绝种。】
“汉人近乎灭种?”
贾南风微微皱眉,抬头看此时正在气头上的司马炎,“汉人亡国灭种,陛下所建立的晋朝还存在吗?”
“???”
司马炎心头一惊,彻底没心情想废立之事。
【而司马炎为了维护晋朝统治所立下的诸王,他们不仅没有起到拱卫皇权的作用,反而因为内斗让胡人饮马南下。】
【而五胡乱华的根本,也并不是出在贾南风身上,她只能说是导火线,问题的根本出在司马炎身上,自己得国不正,便只能找补,大封诸王,任用世家,从而为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埋下祸根。】
【我们纵观王朝更迭,很容易发现第一代与第二代皇帝交接时最容易出问题。】
【这个时候国本不稳,内有外患,翻车几率太高了。】
【汉初有吕雉续命,所以西汉苟住了。】
【吕雉死后倒是乱了一波,但文帝颇有手腕,也苟住了,然后汉朝迎来盛世太平。】
【up主在做这期视频的时候,觉得司马炎估计是想复制汉初吕雉稳定朝政的局面,所以给傻子太子娶了贾南风,想让政权在贾南风手里平安过渡给下一代。】
【而贾南风呢,在嫁给太子之后的确有过生育,无论是她还是司马衷,她俩的身体都是没有问题,都能生孩子。】
【如果太子是她所出,那么政权的确能平安过渡,只可惜,司马家是有点背运在身上的,贾南风连生几个女儿,最幼女聪慧异常,是史书盖章的“聪明岐嶷。便能书。学讽诵诗论”③,只可惜,她是女人,而司马衷唯一的儿子,并不是她所生。】
贾南风无语。
——这怎能说司马衷的身体没问题?
问题大了!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她连生几个女儿难道不是司马衷的问题?!
【下一任的太子不是贾南风的儿子,且又与贾南风关系极度不好,贾南风得多圣母才会把大好河山交给太子?】
【更何况贾南风根本不是圣母,她就是一个睚眦必报手段狠辣的人,你让我不痛快,那我直接掀桌不玩。】
【buff叠满的情况下,太子不死都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而太子一死,诸王们便有勤王理由,此后群魔乱舞,你方唱吧我登场。】
【纵观晋朝历史,分西晋与东晋,共传15帝,国祚一百五十五年。】
【而这十五个皇帝里呢,只有司马炎是个正常人,其他的皇帝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而他们的结局,也对得起他们的荒唐——】
【四个不明不白早死,三个被毒死,两个被棉被捂死,其他的倒是没死,但都是傀儡皇帝,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所以当我们看待晋朝历史,只能说一句不提也罢。】
贾南风皱了皱眉。
——都是司马炎的责任!
封封封,封个屁!
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好好的锦绣河山,全被司马家给糟蹋了!
要是太子是她儿子,要是她临朝称制执掌河山,晋朝说什么都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早死,毒死,捂死,晋朝皇帝绝对是以窝囊流传后世。
几乎没有犹豫,贾南风又把下巴抬了抬,“陛下,您还是现在便把我杀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现在便死,好歹能落个清净,省得日后史官们把八王之乱的事情安在我身上。”
“陛下万万不可!”
杨艳死死拦着司马炎,“诸王已成尾大难甩之势,此等情况下如何能杀南风?”
【作为为数不多大一统王朝的西晋王朝,也给中原大地带来将近三百年的分裂。】
【史官们向来吝啬笔墨,这段中原百姓的血泪史,最终不过化为青史几行,一笔带过。】
【他们浓墨重彩所指责的,是贾南风乱政,所以有八王之乱,所以有五胡乱华。】
【而贾南风执政期间的弹压权臣制衡诸王,以及“数年之中,朝野宁静”④,则全是臣子的功劳。】
【但青史自会评说,功过自有评论,而今我们再看这段历史,看到的是八王之乱的源头其自于司马炎,与贾南风一同钉在历史的羞耻柱上,还有司马家的一群人。】
【唯一不同的是贾南风哪怕功过不能相抵,但她也曾经有功于社稷,而司马家,则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天地君亲师,他们对不起任何一人。】
贾南风轻嗤。
壁画还算中肯,她就知道这锅不能是她自己的。
真要论起来,司马家的人责任比她大多了。
司马炎陷入沉默。
——他大封诸王,难道真的做错了?
【好啦,这就是这一期的内容啦。】
【因为是临时改成贾南风的,所以有点仓促,内容比较简短,不过该讲的差不多都讲到啦,所以简短一点也没什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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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画上的图案消失不见,偌大宫殿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司马炎静了好一会儿。
那句晋朝仅有一个正常皇帝对他的冲击太大,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那么那么多儿子,那么那么多兄弟,竟然没有一个能站出来力挽狂澜,而后面的皇帝更是被壁画盖章的一群废物,事到如今,再指望兄弟儿子显然不现实,于是他作为唯一正常的皇帝,他有着帝王该有的反应与果敢,他丢了手里的剑,没有好气对贾南风道,“你不必威胁朕,朕不杀你。”
“你过来。”
司马炎对贾南风招手,“咱们讨论讨论削藩的事情。”
——封个屁啊封!
这群废物点心赶紧把他的封地全部吐出来好吗!!!
司马炎无比暴躁。
“那未来太子?”
贾南风讨价还价。
“自然是你膝下所出。”
司马炎压着火,“朕会让皇后严加看管宫人,不让宫女近身太子。”
这还差不多。
但这还不够。
“若我生不出来儿子呢?”
贾南风得寸进尺。
“???”
司马炎怒了,“你什么意思?!”
“方才壁画讲,我连生四个女儿,没有一个儿子。”
贾南风抬手指壁画,理直气壮,“最幼女是史书盖章的聪明岐嶷,便能书,学讽诵诗论。”
司马炎忍无可忍,“你休想!”
贾南风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急。
她断然不会把自己打理好的锦绣河山拱手让人。
她觉得女人能为继承人。
可若是这个世界觉得不可以,那便是这个世界错了。
正如世人对她的评价,一代妖后,史上第一女疯批。
她扶持太子是错,她诛灭权臣是错,她制衡诸侯是错,她做什么都是错。
但,既然她做什么都是错,便代表——
她什么都能做。
作者有话说:
贾·拒绝反思从不内卷·南风:如果我做错了,一定是这个世界错了,而不是我错了。
①:《晋书·卷三十四·列传第四》:后以呈帝。帝幸式乾殿,召公卿入,使黄门令董猛以太子书及青纸诏曰:“遹书如此,今赐死。”遍示诸公王,莫有言者,惟张华、裴頠证明太子。……后惧事变,乃表免太子为庶人,诏许之。
②:《晋书·卷三十四·列传第四》:虑乃逼太子以药,太子不肯服,因如厕,虑以药杵椎杀之,太子大呼,声闻于外。时年二十三。将以庶人礼葬之,
③:《晋书·卷四》:女彦年八岁。聪明岐嶷。便能书。学讽诵诗论。
④:《晋书·卷四十·列传第十》是时贾后既豫朝政,欲委信亲党,拜模散骑常侍,二日擢为侍中。模乃尽心匡弼,推张华、裴頠同心辅政。数年之中,朝野宁静,模之力也。
第58章 太平公主
镇国太平公主——父母兄弟皆皇帝,只有我不是。
贾南风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也太清楚为了达成目的,自己会付出什么,骂名, 脏水,被钉在历史的羞耻柱上。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那些都是她死后百年甚至千年之后的事情了。
为了千百年后的虚无缥缈的名声, 去委屈现在的自己?
这是文人墨客乃至想青史留芳的贤臣做出来的事, 而不是她一介妖后该干的蠢事。
妖后该干的, 是弄权朝堂, 是独断朝纲,是排除异己,是将潜在的威胁消灭在萌芽之中。
至于名声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她才不在意。
更不屑于在意。
于是她安安心心坐着太子妃之位,与皇帝司马炎讨论削藩, 她笃定司马炎为了司马家的统治不会杀她, 甚至还把那些她早就看不惯的事情一股脑全部说出来,“虽说父皇受世家拥戴而位尊九五, 但方才壁画也说了,‘有梦想谁都了不起’,父皇如此,安知那些世家权臣会不会也如此?”
“诸王要削, 世家之势也要削。”
她毫不在意自己便是以家世而上位的太子妃,若没有强势的家世, 太子妃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囊中之物,她在意的是如今她已稳坐太子妃之位,在意的是司马炎的后人全是无用的废物, 她已经如此低劣, 这般不堪, 但她仍是司马炎所能利用的最好也最锋利的一把剑。
——除她之外,司马炎别无选择。
既然司马炎没有别的选择,而那些能够制衡皇权的世家权臣便是她的隐患。
——有一个贾南风便够了,她可不想让自己未来的继承人遭遇跟司马衷一样的事情。
她太清楚自己有多讨厌。
也清楚执政者是如何捏着鼻子忍下她的。
因为清楚,所以她不想以后自己也捏着鼻子忍下类似于自己一样的人物。
“这些世家自诩对父皇有拥立之功,便明目张胆将自家子侄安插在各个重要官职上。”
贾南风不爽这些事情很久了,“父皇若想推行新政,还要与他们商议沟通,甚至还要对他们做出一定的让步,才能让自己的政策推行下去。”
“既然这样,倒不如提拔寒门。”
贾南风道,“寒门无根基,他们能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全赖父皇的宠信。”
“生死荣辱皆系于父皇之手,他们焉不对父皇言听计从?”
贾南风侃侃而谈。
此时的她不是权臣之女,她是这个王朝未来的实际掌权者,她只对这个王朝负责,而不是对世家的荣辱负责。
她不想等自己熬死司马炎执政时,司马炎还留下一堆烂摊子等着她去解决,倒不如现在便把问题全部抛给司马炎。
司马炎若是能解决,她接手的便是一个稳中向好的王朝,若是司马炎不能解决,或者力度太大引来世家们的反噬,那她正好顺势请立司马炎为太上皇,相信被折腾得够呛的朝臣世家们会更喜欢一个不会搞事的傻子皇帝做傀儡。
司马炎的手段太残酷,她稍稍以怀柔手段,朝臣们便会对她感恩戴德,那到时,她便是大晋王朝真正的掌权者。
若是司马炎没有控制好力度,开国皇帝成了亡国君主,那也好办,当街弑君这种事情父亲已经做过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再来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若运气足够好,父亲指不定还是新朝权臣,而她的日子也不会受到影响——当然,太子妃什么的就不想了,但在自己家里招些貌美男宠也不错。
三个结果,最好最坏对她来讲都不错,贾南风极力劝说司马炎连世家一同解决。
但司马炎到底是开国君主,晋王朝里唯一正常的皇帝,他斜睥看着几乎把野心勃勃写在脑门上的贾南风,没有好气扔出一句话,“想踩着朕上位?”
“做梦!”
话虽这样说,但牵制世家的手段他也没少上。
壁画说得不错,得国不正,必疑神疑鬼,他以权臣上位,眼下看谁都像下一个他做初一别人做十五的乱臣贼子,以前抬举世家,是想着拉拢人心,可壁画都预警了,司马家的皇帝被权臣们拿捏得死死的,以窝囊与荒唐流传后世,既然这群人跟他一样,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那他还养个什么?
——跟诸王一样,全部削权!
他要大权独揽!
他要当真正的皇帝!
泰始八年秋,司马炎大刀阔斧,削藩诸王。
朝臣世家大喜,他们盼得头发都白了,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司马炎这个狗东西,一朝上位,司马家鸡犬升天,什么阿猫阿猫都能封王,把官职实权什么的占得严严实实,完全没有他们的施展之地。
他们倒是想斗这些诸侯王,可司马炎自己就是权臣篡位,防他们防得跟什么似的,他们说一句诸王的坏话,司马炎便觉得他们脑后反骨已成,若不是他们在朝中举轻若重,只怕司马炎早就送他们下去见魏帝。
但现在不一样了,司马炎自己要削藩。
天地良心,这可司马炎自己主张的,他们作为忠君爱国的臣子,哪能不助司马炎一臂之力呢!
削!
狠狠地削!
最好削成曹魏宗室那样,以后臣子当街弑君都没人敢拦!
朝臣世家欣喜若狂,不用司马炎给眼神,自己便将诸王把柄抖落得彻底,只盼司马炎看了之后怒火攻心,一个把持不住把诸王全部送下去见先帝。
当然,他们知道司马炎没那么疯,但疯不疯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司马炎要削藩。
既然削藩,那便需要把柄,需要名正言顺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他们可以给司马炎,让司马炎不用费心找借口,只需要抓紧时间削藩就好了!
天知道他们盼这一天盼了多久!
他们的子侄后代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去占领那些削藩之后空出来的位置了!
诸王做的缺德事被一一呈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司马炎第一次对司马家的缺德有了一个清楚认知。
——壁画到底委婉了,司马家比世人想象中的更没底线,任谁见了这些东西都得感叹一句这大晋有这么一群人才,不完都对不起江山。
“父皇,您别生气。”
贾南风添油加火,“朝臣世家们早就盼着您削藩了,这些事情里未必没有夸大其词之事,您不必为这种事情上火。”
“您该注意的是朝臣们的态度啊!”
在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的事情上,贾南风一向很有天赋,“这些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搜集这么多东西,说明他们一直在留意诸王动静,诸王他们都敢监视,那么父皇呢?”
“父皇的一举一动,是否也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贵为天下之主却被朝臣监视拿捏——”
“你闭嘴!”
司马炎着实压不住火气,“收收你的小心思,朕不瞎!”
这些事情他能不知道吗?
还需要贾南风来特意点他吗?
他现在气得连饭都没吃,难道只是因为司马家的缺德吗?
不,司马家再怎么缺德那也是他自家的事,可朝臣们的心思却是明目张胆的——
陛下,不止诸王哦,您的事情我也一清二楚哦~~
岂有此理!
司马炎掀桌而起。
——这种事情,他是一天都忍不下去!
但单靠他不行,他到底是个皇帝,爱惜羽毛,脸面这种东西,偶尔也会要一要的,贾南风想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休想!
出来干活了,未来的皇后。
——杀人弄权什么的,谁能有你熟练?
泰始九年末,司马炎让太子妃入朝听事。
消息传开,九州震动。
但很快,他们没心思震惊了,贾南风入朝之后,朝臣世家乃至诸王们迎来人生至暗时刻。
——这位无恶不作无所不用其极的太子妃,再一次向世人展示她的血腥手段,乃至她蛊惑人心的手段。
泰始十年春,司马炎听信贾南风谗言提拔寒门。
泰始十一年,司马炎听信贾南风谗言大肆打压世家。
泰始十二年,司马炎听信贾南风谗言重新制定选官制度。
朝臣世家们叫苦不迭,文人墨客之间流传的关于贾南风妖言惑众弄权天下的话本堆成山。
甚至就连茶楼里,也开始有贾南风的事迹在流传。
“妖妃?”
“疯子?”
“我呸!”
“陛下还没死呢,也没瞎,要是贾南风真像你们说得这么不堪,陛下为什么还要用她?而不是你们这群所谓的文人?”
“你们大人物之间的恩怨我不清楚,但我清楚的是,诸侯王们不能再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以后官职不再被你们所把持,我们这群平民百姓也能争一争。”
“能为我们做实事,她就不是妖妃!”
“管她是男是女,是坏是善,只要我们能过好日子,那她就是合格的太子妃!”
晋朝历史完全被改写。
没有八王之乱,没有五胡乱华。
军功不再是上位者弄权的工具,而是士卒们凭借敌军人头论功行赏,孱弱窝囊的晋朝不复存在,鼎立天地之间的,是一个全新的王朝,一个欣欣向荣甚至能威慑边疆蛮夷的王朝。
时光匆匆如流水,而这一年,司马炎垂垂老矣,他躺在天子寝殿,睁眼看到的是贾南风与太子司马衷,再之后,是几位小郡主,以及他所提拔的寒门重臣和因格外识趣儿而仍保留官位的朝臣们。
“父皇,您就放心吧,儿媳会照顾好九州天下,断不会让晋朝再出被权臣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傀儡皇帝。”
贾南风安慰奄奄一息的司马炎,“儿媳以命起誓,若有违此誓,叫儿媳不得好死。”
司马炎这才满意,永远合上眼睛。
——没有衣冠南渡,汉人的险些亡国灭种,有的是生机勃勃的大晋,有的是强势继承人与近乎完美的选官制度,他这个开国皇帝做得还不错嘛。
早知如此,他便该去泰山封禅,彰显一下自己的文治武功。
司马炎有些遗憾。
但他的这些遗憾,未来全部被贾南风补上。
而贾南风呢,也的确做到了她对司马炎的承诺——
她果然没有再让晋朝出傀儡皇帝,因为她在司马炎死的第二年,便迫不及待篡位自立。
解决不了有可能弄权的臣子,那便解决皇帝嘛!
晋朝都没皇帝了,当然不会再有窝囊的傀儡嘛!
至于那些骂她乱臣贼子的话,她则完全不放在心上。
司马家能做初一,她便能做十五!
未来若她的子孙后代不争气,同样被人取而代之,那不是她得国不正所以导致的报应,而是她的子孙后代不争气,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再说了,她哪能为了百年之后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委屈自己?
——当皇后哪有当皇帝爽!
她就是要当皇帝。
就是不许任何人踩在自己头上。
哪怕她的傻子夫君也一样。
贾南风篡晋,改国号为商——
贾氏一族出自于商。
女帝篡权,举国震惊,但震惊之后,除了少数人愿意为了晋朝而不惜冒着九族被灭的风险抗争外,其他人则是该干嘛干嘛。
这些年贾南风是司马炎手中最为锋利的刀,诸王是她弄权削除,世家是她铁碗镇压,选官制度是她强行推行,一切改革皆是她大刀阔斧,百姓们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管他谁当皇帝呢,管他是男还是女,只要他们日子过得好,他们才不理会上层贵族们的破事!
再说了,贾南风那叫篡位吗?
她的孩子皆是跟司马衷所生,以后万里江山还是要交到她跟司马衷的孩子手里,这不叫篡位登基,这只是改了一个国姓。
国家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谁还在乎国号是晋还是商?
而寒门源源不断涌入朝堂,普通士兵因战功而封侯拜将,他们太清楚自己的权柄来自于谁,是谁让他们有了今日之荣耀,贾南风在,他们的官位荣华便在,贾南风不在,司马家掌了权,等待他们的是再一次被贵族们狠狠踩在脚下,自己乃至子孙后代永无翻身之日。
晋朝到商朝的争权过渡虽有摩擦,但最终平安落地。
而执掌天下的贾南风,则并没有学司马炎那一套,刚上位便大封诸侯,她舒舒服服当着皇帝,舒舒服服听底下的人喊着万岁,至于她死之后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她完全不在意。
——最坏也不过是被人骂千古第一妖后,史上第一疯批。
她根本不在意!
而后世子孙会不会觉得得国不正而羞愧难当,能不能守得住她夺过来的江山,那是子孙后代该考虑的问题,跟她有什么关系?
——现在她是皇帝,便足够。
贾南风执掌九州,是为天下主。
而在她的治理下越发有太平盛世之相的锦绣河山,她也没有拱手让给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人。
她的幼女是青史盖章的聪敏好学,她对她寄予厚望,倾注无数心血。
围着女儿打转的太医女官多不胜数,女儿的身体被全方位关注,让险些要了女儿性命的病痛只是大病一场,病后仍是生龙活虎,而册立公主为继承人的事情,则被她提上日程。
是日,贾南风封幼女贾彦为皇太女。
又数年,贾南风也即将走到生命尽头。
但她不愿意死在床上,在她的男宠们的搀扶下,她登上城楼,看自己执掌下的盛世河山。
她看到商的旌旗直插云霄,看到地面上车水马龙,看到她的女儿们飒爽英姿,挥斥万千,面上是与她一样的野心勃勃。
贾南风收回视线。
然后开天辟地第一次,她回想自己过往岁月,反思了一下自己有生以来的行为,然后认真地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比她的傻子夫君强,也比晋朝的开国皇帝也是亡国皇帝司马炎强,纵观她的一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如果后人非要指摘她,那定然是后人的缘故,而非她做得不好。
贾南风心满意足闭上眼。
她虽死了,但是关于她传说,仍在华夏大地流传,而千百年后的华夏大地,对于她的研究仍在继续——
【哈喽,宝宝们,我是你们最爱的up主笑笑。】
【今天给宝宝们讲的历史人物是一位在历史上争议非常大的人物。】
【有人说她是千古第一妖后,说她是史上第一女疯批。】
【你能想象的所有恶事她都做过,连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司马家在她的衬托下都是善良无害的小白花。】
【但也有人说她是千古第一奇女子,是千古第一明君。】
【她有效打击了世家豪族的利益,让寒门登上历史舞台。】
【更遏制王权对于百姓的压迫,让千百年来被贵人们践踏如泥的百姓也有出头之日。】
【她执政期间朝野安宁,四海升平,让华夏大地迎来一个新的太平盛世。】
“谭笑笑,我的祖宗,我的小姑奶奶,您老人家可消停会儿吧!”
电话那头传来平台负责人抓狂的声音,“贾南风这个人物做一期就好了,再继续做下去,你的视频怕不是会被冲烂!”
“你不要想着黑红也是红,平台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一旦出问题,平台会第一时间下架你的视频,不会对你进行任何包庇。”
“所以,咱们来聊一下你的新视频。”
“温和温馨向,最好是合家欢那种。”
“你有什么头绪?”
负责人循循善诱。
“温和温馨向?合家欢?”
谭笑笑抬手推了下眼镜,认真想了五秒钟,“这个可以有。”
“我太爷爷是皇帝,我爷爷是皇帝,我爸妈是皇帝,我哥哥们也是皇帝,我家除我之外全员皇帝。”
“六味帝黄丸,温馨合家欢,这个题材不敏感吧?”
“……”
你怕不是又想做大死!
垂拱三年,太平公主府。
太平公主偎依在表兄薛绍怀里,轻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我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
“男孩儿女孩儿有什么要紧的?”
薛绍轻轻一笑,手指与太平十指相扣,低头亲了亲太平脸颊,“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生男生女都好。”
缠枝莲花纹的铜镜里,清楚映着小夫妻间的甜蜜。
太平瞧了一眼铜镜里眉眼含笑看着她的薛绍,笑了起来。
——她的表兄永远这般温柔,这般事事以她为先。
真好。
到底是她亲自挑选的夫君,没有人比他更锲和她的心意①。
于是她侧过身,伸手揽着薛绍脖颈,声音骄纵又骄矜,“不,我就要女孩儿。”
“好,那便女孩儿。”
薛绍莞尔一笑,抬手扶着太平的腰,“你说生什么便生什么,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依你的。”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然而下一刻,原本映照着他们的巨大铜镜,突然在这一刻传来女子欢快的声音——
【哈喽,宝宝们,笑笑说历史再次上架,你们最爱的谭笑笑又回来啦!】
【前两期咱们聊了吕雉跟贾南风,一个毁誉参半,一个全是恶名,唯一的相同点是职业都是皇后,都曾执掌山河。】
【皇后太后说过了,今天咱们聊点不一样的,聊一聊历史上的公主们。】
【但当说起公主,肯定要说太平公主,她的父母兄弟皆皇帝,受尽千娇万宠。】
【她是皇权的受益人,同时也是皇权之下的悲剧——】
【在她怀孕期间,她的第一任老公,她亲自挑选的夫君,被她的母亲杖责一百,活活饿死在监狱之中。】
太平眼皮骤跳。
薛绍大惊失色。
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母后断然不会这般待他们!
作者有话说:
阿武:天真。
好啦,贾南风的故事结束了
你说她一无是处完全没功绩吧,人家太子妃做的好好的,跟司马炎仙人跳保住了傻子太子的储君之位,上位之后嘎嘎乱杀也是因为那些人真的威胁到了皇权,皇帝是傻子,作为皇后的她如果再软弱,结局肯定好不了,所以嘎嘎乱杀,杀权臣,杀诸侯,最后杀太子,就,挺疯的~
而且在她执政期间,也的确出现“数年之中,朝野宁静”,当然,史书觉得这是臣子的功劳,她只有八王之乱五胡乱华~
别人是争议,她全是恶名,跟基友聊过之后不打算写的,毕竟要规避风险嘛~
但被举报真的很烦,所以就写个几章放飞自我,要不然我不白担了被举报的名头嘛!(bushi
贾南风的故事到此结束,后面是太平~
小时候看大明宫词,太平跟薛绍是我的意难平
但我非常博爱,为薛绍鞠了一把同情泪之后,迅速磕到太平跟李隆基这对神奇的CP
那时候年龄小,曾一度以为三郎真爱姑姑,后来长大看史书,呃,爱情木得,只有恨之欲死orz
①:《新唐书·列传第八》:久之,主衣紫袍玉带,折上巾,具纷砺,歌舞帝前。帝及后大笑曰:“儿不为武官,何遽尔?”主曰:“以赐驸马可乎?”帝识其意,择薛绍尚之。
第59章 太平公主
皇帝不过是她手里的傀儡木偶。
“这是什么妖物?竟能口吐人言?”
太平的反应比薛绍更快, 几乎是瞬间的反应,她抓起手边的东西砸向铜镜。
“砰——”
茶盏撞在铜镜上,铜镜晃了晃, 但分毫未损,而砸向铜镜的茶盏, 此时撞得四分五裂, 散开在地上。
薛绍听到声音回神, 条件反射般, 他把太平护在身后,“妖物安敢造次?”
“当心我让人毁你身体碎你魂魄!”
“让你再不能口出妄言,惊吓世人!”
但被夫妻俩群起攻击的铜镜, 却是丝毫没有被攻击被恐吓后的惊慌失措,恰恰相反, 铜镜里的方才只有声音, 而现在,画卷缓缓在里面打开, 太平公主的脸出现在里面,旁边配了一行与他们这个时代不同的字,但诡异的是他们竟然看懂了——
【我家全部是皇帝,只有我不是。】
【论太平公主的一生是鲜花着锦, 还是造化弄人的悲惨。】
薛绍心头一惊。
——竟能幻化太平的脸?还能凭空写字?
此等妖物断断留不得!
“表妹莫怕。”
薛绍起身拔剑,按剑向铜镜走去, “我这便毁了妖物,让它不能惊吓你。”
“表兄,等一下。”
但他刚起身, 便被身后的太平拉住衣袖。
太平微蹙眉, 看向凭空出现自己脸与字的铜镜, “先看看它怎么说。”
——那句母后会将表兄杖责一百饿死狱中的话带给她的震撼着实大,她太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表妹,它是妖物,它的话如何能信?你不能被它所惑。”
薛绍心惊铜镜的变化,手里的剑仍指向铜镜,“先让我除去它——”
太平劈手夺过薛绍手里的长剑,“表兄,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可是——”
“没有可是。”
太平凤眸轻眯,打断薛绍的话。
方才还是惊讶,但到现在,她对这个突然口吐人言的铜镜充满好奇。
太平道,“我倒是想看一看,它到底有何能耐,竟敢这般污蔑我的母后。”
话里虽用了污蔑,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若表兄威胁到阿娘的统治,其下场必是死路一条。
——二兄郁郁而终,三兄遭流放,四兄虽仍在皇位,可不过是个傀儡,真正的权利被阿娘握在手里。
在对待威胁到自己权力的人物,阿娘从不心慈手软。
亲生儿子尚且如此,那么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婿又能落什么好下场?
可问题是,表兄并无野心,也不揽权,对朝政之事毫无野心。
自她诞下两个儿子后,他连与人吃酒都很少去,终日与她在一起,哄着她开心。
似这样毫无威胁的人,怎会遭了阿娘的清算?
甚至是以杖责一百活活饿死在监狱的死法离开人世?
太平疑惑不解,蹙眉看向铜镜。
铜镜似乎并不满足于刚才给她造成的震撼,它要给她带来更大更让她不敢置信的冲击——
【太平公主,唐高宗李治与武周皇帝武瞾的小女儿。】
“武周?!”
薛绍脸色微变,惊呼出声。
——他的岳母竟然篡夺了李唐江山?!
“武周皇帝?”
太平的惊吓不比薛绍少,她喃喃重复着铜镜的话,无数回忆涌上她心头——
阿娘轻抚着朝臣们送来的奏折,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满足安然。
阿娘挥斥方遒,朝臣世家尽皆俯首,阿娘眉梢高高挑起,野心勃勃写在眼角眉梢。
又或者说阿娘冷笑着看向四兄,四兄战战兢兢,辩解的话不敢说出口,于是阿娘便笑了,惬意地笑了,仿佛她才是锦绣河山真正的主人,身为皇帝的四兄不过是她手里傀儡木偶。
阿娘的野心,岂是一个临朝称制的太后便能满足的?
——她要的是是天下之主,是九州万里高呼陛下,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女皇帝。
所以,阿娘的确篡夺了李唐江山。
“表妹,你怎么看这件事?”
惊讶之后,薛绍看向太平。
太平抿了下唇,“不急,我们先往后面看。”
在她身边伺候之人皆极有眼色,早在薛绍进来的那一刻,侍女们已退出房间,在廊下守着,偌大房间只有她与薛绍,她拉着薛绍的手,郑重其事,“表兄,兹事体大,你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作为天家公主,她太清楚夺位失败会遭遇什么。
——玄武门的李建成与李元吉便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阿娘能成功称帝,那还罢了,如果因她泄露消息而失败,那么等待阿娘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若皇位仍是她兄长所坐,阿娘的日子还会好过一些,若皇位被有心之人篡夺,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表妹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薛绍拍拍太平的手,温声安抚道,“我又不傻,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做什么?”
他的确震惊岳母篡夺李唐江山。
但静下心仔细想一想,这种事情在所难免。
作为太平的夫婿,他没少与岳母打交道,见得多了,岳母的心思他也能猜出一二。
——岳母可不是甘心困居后宫的妇人。
早在阿耶在世时,岳母便与阿耶二圣临朝,而今父皇去世,他的两位兄长当了皇帝,三兄因为刚登基便迫不及待揽权被阿娘所废,而四兄性子绵软,对岳母听之任之,所以至今仍在皇位上坐着。
虽然还坐着,但政令皆出自岳母,四兄不过是傀儡皇帝罢了,岳母野心勃勃,既能废一位皇帝,便能废第二个,甚至自己夺位做皇帝。
——在岳母身上,发生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都不会让人意外。
“但是表妹,若真有那一日,阿娘夺位登基,你又该如何自处?”
薛绍担心的是这个。
太平眼皮微跳,“既为武周,阿娘便会赐我武姓。”
“我最担心的便是这个。”
薛绍叹了口气。
但又怕太平左右为难,他从背后环抱着太平,轻拢着她的手,“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先看一看阿娘为何要杀我。”
他毫无仕途野心,更威胁不到阿娘的统治,阿娘为何以这般的雷霆手段杀他?
——且在太平怀孕的时候?
薛绍百思不得其解。
【宝宝们都知道,咱们女皇之前有过一个女儿,但是刚出生没多久便死了。】
【对于阿武第一个女儿的死法,史书记载有分歧,旧唐书说她是夭亡,并未记录如何死亡①,但新唐书与资治通鉴说她是女皇亲自扼杀,为了嫁祸王皇后②。】
太平:“???”
薛绍:“!!!”
——阿娘不可能这般狠心!
这必然是污蔑!
是有心人故意泼脏水!
【但up主觉得这是后人对女皇的污蔑。】
【宝宝们可以不信《旧唐书》,但是得相信骆宾王的节操——】
【若论骂女皇之狠之毒,谁能狠得过骆宾王啊?】
【为了写《讨武曌檄》,咱们的大才子骆宾王连“弑君鸩母”这种离大谱的话都能编造,要是女皇真杀女儿,他不得洋洋洒洒立马写上去?用得着等到几百年后让后人再来写?】
【所以这里up主采用旧唐书的记载。】
【顺便说一句,《旧唐书》成书于五代十国,唐朝刚灭亡那会儿,而《新唐书》成书于北宋时期,从时间跨度以及宋人对女性掌权者的厌恶来看,《旧唐书》可信度更高,所以在《旧唐书》与《新唐书》的记载出现不同时,up主这里采信《旧唐书》的内容。】
太平这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后人对阿娘的污蔑。
阿娘怎舍得将亲女扼杀在摇篮之中?
那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更何况那是阿娘与阿耶的第一个孩子,备受瞩目,众星捧月,伺候小公主的人多不胜数,阿娘不可能在那种环境下偷偷扼杀小公主。
“这些史官远逊于太史公。”
太平嫌弃道,“既为史官,便该去伪存真,而不是为了抹黑一个人去胡编乱造。”
“《旧唐书》的记载还有几分道理,《新唐书》与《资治通鉴》皆是对阿娘的污蔑抹黑。”
“到底是——”
太平的声音戛然而止。
《旧唐书》成书于五代十国,唐朝刚刚灭亡那会儿,所以,他们的大唐,亡了?
亡了?!
阿娘之后是哪位皇帝执掌江山?
怎就养出这种亡了万里河山的昏聩之君?!
【讲完《旧唐书》与《新唐书》的不同,咱们言归正传,继续说小公主。】
【或许是因为上面死过一位小公主,又或许是自己已经生了四个儿子,终于生下一个女儿,无论是武皇还是高宗李治,对自己的最幼女都是非常宠爱的。】
【宠爱到哪种地步呢?】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女皇生的孩子单独排序,不与其他皇子并列。】
铜镜之上出现一个画面。
里面的人是太平,笑眯眯唤着李旦,“八哥。”
【卡。】
画面陡然静止。
偌大铜镜上,出现一个鲜红色的叉。
【这种称呼是不对的,高宗对女皇是铁板钉钉的真爱,女皇生的孩子才是龙子龙孙,其他人生的不是,所以太平对李旦的称呼应该是四兄。】
太平:“?”
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为什么还要单独拎出来说一遍?
【高宗对女皇的太子们如此宠爱,而太平作为他与女皇唯一的女儿,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要星星绝不给摘月亮的千娇万宠。】
太平明白了。
——原来是为了铺垫阿耶与阿娘对她的重视。
但她不想听这些。
她想听的是阿娘何时夺位登基,阿娘又为什么杀表兄。
“你既然有灵,便该知晓我心中所想。”
太平道,“我且问你,阿娘准备何时举事?”
“表兄又做了什么事,才会惹阿娘如此,让表兄这般惨死于监狱?”
但铜镜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说着自话——
【而冒犯到太平公主的人呢,非常简单,死路一条。】
【太平公主年幼的时候,经常去自己姥姥家玩,姥姥家有一位漂亮表兄,轻佻放荡,叫贺兰敏之,当时叫武敏之,被女皇赐姓武,是老武家的法定继承人。】
太平公主蹙了蹙眉,面上闪过一抹厌恶。
【但是再怎么是武家继承人,当你冒犯到公主,逼奸公主侍女时,不好意思,你还是赶紧噶了以免脏了公主的眼睛。】
“本就该如此。”
太平眉梢微挑,“任他姓武还是姓贺兰,只要冒犯公主,便是死路一条。”
薛绍忍俊不禁。
【当然啦,太平不止这位表兄,另一位的薛家表兄,才是真正的好表兄,让太平主动向父母讨要夫婿的表兄。】
铜镜之上出现一张让人一见倾心的薛绍的脸。
太平呼吸一紧,陡然紧张,“快说,表兄到底做了什么事,才让阿娘这般对他!”
作者有话说:
太平:表兄毫无仕途野心,根本不会威胁到母后——
铜镜:可他有一个安耐不住想搞事的兄长啊~~~
太平:???
薛绍:!!!兄长误我!!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磕婉儿跟太平,原来不止我一个!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我磕的cp是真的!!!
本来想让婉儿这章就出场的,但是明天事情太多了,今天不熬夜肝文了,下章婉儿就出场!大唐绝美cp的排面一定要有!
第60章 太平公主
“那便别怪我心狠手辣。”
不止太平紧张, 薛绍更紧张。
——他从无仕途野心,与太平恩爱有加,怎么看怎么是一个合格的驸马, 怎会惹了岳母的不喜,落得那般惨烈的下场?
“你这妖物, 还不快点回答公主的问题?”
薛绍手指微微收紧。
这一次, 铜镜仿佛听懂了他们的话, 似是觉得那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讲太过惨烈, 铜镜欢快的声音变得低沉——
【太平的这位好表兄虽无野心,对太平更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只可惜,他有一个按捺不住想要搞事的兄长。】
太平:“!!!”
——果然是他!
在天幕说表兄被阿娘所杀时, 她便怀疑是受了大表兄的连累。
大表兄与二表兄不同, 并非尚主,他袭爵河东侯, 在济州做刺史,与博州刺史琅琊王李冲的关系颇为亲厚。
阿娘若夺位登基,李唐宗室定然不容,各地必举义旗来讨伐阿娘, 而琅琊王李冲,多半也是其中一个。
并未尚主, 又与李冲交好,李冲若举事,大表兄怎会不助李冲一臂之力?或帮忙招兵买马, 或帮忙传递消息, 总之定要帮助李冲推翻阿娘。
可阿娘岂是这般好推翻的?
她执掌朝政数十年, 其地位早已根深蒂固,不可撼动,宗室举事,她必会以雷霆手段镇压,让后来之人再不敢谋逆作乱。
而大表兄在她眼皮底下帮忙李冲,以她之敏锐,又岂会察觉不了?
所以大表兄必然身死族灭,而二表兄也被他牵连下狱,最后杖责一百,活活饿死在狱中。
二表兄的驸马身份非但不能庇佑二表兄,更是二表兄的催命符。
——阿娘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二表兄便是最好的人选,身为她的驸马都会被谋逆所牵连,其他人更是沾之即死。
只有这样,才能威慑那些想要推翻阿娘的不臣之人。
可,二表兄是她亲自为自己挑选的夫婿!
是她心心念念爱慕着的人!
更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二表兄死在狱中时,她刚刚产子,尚未出月子。
阿娘怎能在这个时候便杀了他?!
“阿娘……”
太平心头一颤,想说阿娘你好狠,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兵变夺嫡并非儿戏,而是你死我活的血腥,没有中立,更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若李冲赢了这场兵变,作为阿娘女儿的她,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只怕是一尸两命,随阿娘而去。
至于她之前与表兄生下的孩子,则会被李冲一并杀害。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太平的话到底没能说出口。
薛绍察觉她情绪的异样,叹了口气,将她揽得更紧,“此事怪不得阿娘,是我兄长所致。”
“只是,兄长糊涂啊!”
“无论阿娘登基与否,你都是无可争议的公主,我是你的驸马。”
“兄长乃你我二人之兄长,其地位并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为何剑走偏锋,去做那谋逆之事?”
像是回答他的话,铜镜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着权力的膨胀,女皇再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想要登基的心思人尽皆知。】
【薛绍的兄长薛顗看不惯女皇篡夺李唐江山,且又与琅琊王李冲交好,李冲谋反,他二话不说便帮李冲招兵买马,端的是忠肝义胆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豪迈义气!】
【但女皇是谁啊,小伙子,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搞这套,是不是老寿星上吊——自寻死路啊?】
铜镜之上,身着天子的衮服的武瞾眉梢微挑,千牛卫领命而去。
是夜,灯火长明,血流成河。
【女皇从不惯着任何人。】
【自己找死,那别怪女皇心狠手辣。】
【于是薛顗被处死。】
【他没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却因自己搞事插亲兄弟两刀——】
【薛绍作为薛顗的弟弟,惨被连累①。】
【驸马身份非但没成为他的护身符,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被女皇杀一儆百,威慑天下。】
太平冷冷一笑,“大兄为何剑走偏锋行谋逆之事?”
“你是驸马,与大兄有何干系?”
“可若李冲做了天子,大兄便是从龙之功。”
“做驸马的兄长,哪有做圣人的宠臣近臣来得痛快?”
“这……”
薛绍声音微微一顿,无奈摇头,“大兄糊涂!”
【这里需要注意一下,《旧唐书》只记载薛绍被薛顗连累而遭杀害,并未详细描述他是怎么死的。】
【但在《资治通鉴》里,薛绍的死法被史官们描写得十分详细,杖一百,饿死于洛阳狱中,恩,任谁看了都要说一个惨。】
铜镜之上,薛绍一身囚服,身上血迹斑斑。
他伤得太重,也饿得太久,早已气息奄奄,而今仍硬撑着精神不肯合眼,似乎是心有不甘。
他吃力抬起头,看向太平公主府的方向,似乎想透过巴掌大的窗口看到什么。
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监狱外是更高深墙,一层又一层,将他的视线死死遮在一方囚牢里。
有老鼠四处乱跑。
咯吱咯吱似乎在啃噬着什么。
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他固执地看着窗口,仿佛在看自己即将生产的妻子。
“表妹……”
男人的手无力垂下。
画面被定格,巨大铜镜上是薛绍残破不堪的尸体,以及大睁着不肯闭上的眼睛。
——死不瞑目。
太平心头一惊,“不!”
“不、不能吧?”
薛绍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阿娘不至于这般狠心。”
——他好歹是太平的驸马,不至于死得这般不体面,以一种近乎被虐杀被老鼠啃噬而死的惨烈离开人世。
【呃,作为一个宋朝年间成书的《资治通鉴》,竟然能对几百年前的唐朝时期的驸马的死法知道得一清二楚,司马光怕不是躲在牢狱里才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吧?】
【所以薛绍的这个死法宝宝们看看就行。】
“表妹,这多半是后人伪造。”
薛绍终于缓过来,一边抬手挡着铜镜,不让太平看到铜镜里自己惨死的模样,一边忙不迭安慰太平,“你别放在心上,这是假的。”
可尽管眼睛被遮着,太平的心脏依旧跳得厉害。
——那种被虐杀被老鼠啃噬而死的死法太惨烈,烙印似的深深烙在她心里。
眼睛看不到,却在心里一遍遍上演。
然后无声提醒她,看,这就是你表兄的惨状,这就是你最爱的母后杀了你最爱的表兄时的模样。
【up主的个人意见哈,司马光之所以把薛绍写得死得这么惨烈,其目的就是为了黑女皇。】
【你看,你女儿刚刚生孩子,你不体凉她身体虚弱也就罢了,还把她老公给噶了。】
【噶就噶吧,还噶得这么惨这么人神共愤,你这个女皇简直不配为人不配为母。】
“你听,这的确是后人伪造。”
薛绍低头吻了吻太平额头,想要安抚她躁乱不安的情绪,“我的确受大兄牵连而死,但并未死得这般狼狈。”
“我到底是你的夫君,我阿娘也是公主,纵然身死,也不该这般不体面。”
狼狈?
体面?
可不容更改的是,表兄的的确确死在大兄为李冲招兵买马的事情上。
她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太平拉开薛绍的手,“表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现在便去寻大兄,对他好言相劝,若他不听……”
太平声音微顿,眸光骤冷,“那便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可是,他到底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
薛绍有些犹豫。
“你将他当一母同胞的兄长,处处袒护他,处处念着他的不易。”
太平冷笑,“但他助李冲谋逆之时,可曾想过你这个弟弟?”
“若李冲事成,阿娘会是什么结局?我又是什么结局?”
“我肚子里的孩子,乃至我们的大郎与二郎,他们又是什么结局?”
“表兄,玄武门之变才过去多少年?”
“你难道已经忘了夺位失败的下场?”
薛绍心头一震。
他阿娘是太宗之女,他如何不知夺位失败的下场?
“我知道。”
薛绍声音微哑。
与表兄相知相爱多年,太平太清楚自己的这位表兄温和善良的性子,她也不想将他逼得太紧,一边是一母同胞的兄长,一边是妻儿,无论怎么选,对他的伤害都是刻骨铭心的。
可这种事情容不得半点犹豫,这是生死,而非其他。
太平静了片刻,牵着薛绍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刚被太医诊断出来,如今不过三个多月,时间太短,从外面看还看不出什么,但那里面,的的确确是他们新孕育的小生命。
薛绍手指微微一颤。
“你念着兄长,可兄长,又何时念过你我?”
太平道,“他难道不知夺位失败的下场?他知道,他比谁都清楚。”
“但当他决定替李冲招兵买马时,他心里已经没有你这个弟弟。”
“你的性命,乃至我的,我们孩子的性命,都远远不及李冲许他的从龙之功。”
薛绍呼吸陡然一紧,被太平牵着的手慢慢蜷缩起来。
——是的,表妹说得不错。
兄长已做出他的选择,而他的性命,在兄长眼里已被舍弃。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薛绍轻叹一声。
他收回被太平放在她小腹处的手。
旁边有引枕,他拿了一只引枕,放在太平腰后,让太平靠得更加舒服。
“我现在便去寻兄长。”
薛绍将太平鬂间碎发梳于耳后,闭目在她额头处印下一吻,“你放心,我断然不会抛下你与孩子们。”
太平这才笑了起来,“这才是身为驸马该有的模样。”
“表兄快去快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薛绍颔首,“你是有身子的人,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万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孩子气。”
“无论铜镜说了什么,你都不可动气,知道吗?”
太平点头。
薛绍又交代几句,快步走出房间,去找自己野心勃勃的兄长。
而在他离开之后,太平也不曾闲着,她一边着极心腹之人给上官婉儿送消息,一边让心腹将铜镜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带着铜镜上了马车,直奔上阳宫而去②。
宽大轿撵上,太平揭开铜镜,心腹侍女提笔铺纸,将铜镜之话一一记录下来。
【从汉朝太后临朝称制尊陛下称朕,到晋朝的臣子上书请奏皇后太后临朝称制,到隋唐的二圣临朝,到华夏史上唯一女帝,再到《资治通鉴》对女人执政的抹黑。】
【我们看到的是女人的地位一点一点被压缩,一点一点被禁锢,最后沦为“后宫不得干政”的帝王玩物。】
太平眼皮微抬。
抹黑阿娘?
所以阿娘的武周并没有持续下去?
若能顺利持续下去,阿娘便是武周开国君主,开国君主,又是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这样的身份足以千古流芳万世传颂,怎会有这么多的污蔑诽谤?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颇为正常。
朝臣能容忍母后称帝,是因为母后终究是李家的儿媳,她的孩子皆是她与父皇所生,身上流着李家的血,她再怎样折腾,这万里江山到底还是要交到李家人手中。
况她年龄又大了,又能在皇位上坐几年?
她想称帝,便让她称帝好了,左不过几年时间,天下又回归李唐。
太平蹙了蹙眉。
——所以,阿娘折腾称帝,折腾改国号,从后宫走到前朝,从宫妃成了皇帝,这一切的努力与心血,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
太平莫名有些难受,但又不知自己究竟在难受什么。
她拧眉看着铜镜,心绪起伏不定。
【而我们的太平公主,她显然比后世的公主好太多。】
【在她生活的年代,她日子过得不爽可以养面首,可以去干政,可以这个皇帝看不顺眼,便联合兄长换一个。】
【而宋朝的公主,别说干政养面首了,哪怕你作为皇帝的独女,婆婆丈夫的冷气你该受还得受。】
【甚至还会因为与自己自由相熟的太监太过亲密,而遭到贬斥幽禁。】
“???”
太平大惑不解。
——这是公主?!
这是皇帝的独女?!
宋朝是个怎样的朝代?
女子的地位怎会这般低?
但铜镜并不会因为她的心声而深入这个话题,声音一转,再度转回她的事情上——
【当然,这都是后话,咱们继续聊太平公主。】
【薛绍死后,女皇为了安慰自己唯一的女儿,打破唐朝公主食封不过三百五十户的惯例,将她的封户破例加到一千二百户。】
【当然,给了钱还不算,还替她挑选了新的夫婿。】
【不喜欢武承嗣,没关系啊,还有武攸嗣,武攸嗣有媳妇儿也没关系,噶了他媳妇儿,给太平腾位置③。】
太平回神,脸上有一瞬的难看。
——阿娘这是把她当成了什么?!
她与表兄青梅竹马,夫妻恩爱,阿娘却杀她表兄,将她另嫁他人。
杀表兄,尚能说一句是为了杀鸡儆猴,可嫁给已有妻室的武攸嗣又算什么?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
是为了保护她。
【女皇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将太平公主嫁给武攸嗣,是为了保护太平公主。】
【女皇登基之后,李唐皇室疯狂反扑,谋逆兵变之事层出不穷,女皇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白花,你自己找死,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于是乎,女皇对李唐皇室进行一波血腥镇压。】
铜镜之上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
千牛卫领命出宫,神都洛阳再一次血流成河。
而此时的太平,也终于抵达上阳宫。
“圣人此时与臣下商议要事,二娘需等一等。”
上官婉儿亲自来迎,侍女撩开轿撵纱幔,她对轿撵上的太平伸出手,“铜镜之事与我说也一样。”
“我知道。”
太平就着她的手,从轿撵上走下来,“若非事态紧急,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阿娘。”
上官婉儿向太平身后瞧一眼。
侍女来得快,已将铜镜之事告诉她。
但听与见是两回事,听时觉得荒诞,可此时往铜镜处瞧一眼,才知侍女之言并非夸张。
铜镜虽被绸缎盖着,但仍有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有执笔的侍女跟在后面记着,生怕落下一句话。
——太平对铜镜的重视可见一斑。
“看来二娘得了个好东西。”
上官婉儿轻轻一笑,视线转向武瞾所在内殿,“圣人若是知晓了,必然十分欢喜。”
太平却没有上官婉儿这般乐观,“但愿如此。”
——铜镜里后人对阿娘的记载是奔着妖后奸妃去的,阿娘如何能忍这种评价?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携手往偏殿走,侍女们抬着铜镜跟在身后。
殿内早已备好太平喜欢的茶水点心,太平入座,铜镜摆在她与上官婉儿面前。
太平道,“不仅能说话,还能预知身后百年之事。”
“预知身后百年之事?”
上官婉儿秀眉微动,更加好奇,“若果真如此,便是天佑圣人。”
【在这场镇压之中,我们的为国早死玄宗李三郎与诸多皇孙再次被幽禁,不出门庭者十余年④。】
太平眼皮微抬。
玄宗?
李三郎?
玄宗这个庙号可不是什么好庙号,难道大唐是在他手里由盛转衰?
“李三?”
上官婉儿斟酌片刻,缓缓开口,“莫不是今上的第三子?楚王李三郎?⑤”
太平颔首,“大抵是的。”
【而在这期间,诸多皇孙被降王,李三也在其中,当然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李三的母亲被秘密杀死,尸骨无存。】
上官婉儿微微一惊。
但太平丝毫不意外。
——驸马薛绍都死了,作为四兄李旦的姬妾,又能落到什么好下场?
【至于李显,呃,那就更不用说了,李旦还能在洛阳待着,最起码吃喝不愁,但李显这会儿在流放地待着呢,风刀霜剑严相逼,要不是他媳妇儿韦后给力,只怕这时候就承受不住,自杀嗝屁了。】
铜镜之上,出现一个极荒凉的地方,房屋破败,却戒备森严,李显一身平民衣服,神色憔悴,眼望披甲执锐的卫士,他悲愤万千,拔剑自刎,但长剑尚未送到脖子处,便被一女子夺了去。
“三郎,你若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女人扔了剑,把李显抱在怀里,“但若活着,便有一切可能。”
“我不要阿耶死。”
瘦瘦小小的女孩儿抱着李显的腿,“我要阿耶活着,永远活着。”
【咱就是说,有这样跟着自己吃苦受罪的情意在,李显后面想让自己媳妇儿乃至自己女儿登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
太平婉儿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震惊。
——让妻子与女儿登基为帝?!
作者有话说:
李显:韦娘待我如此,我把天下送给韦娘又如何!
九五真爱,李显对韦后也算真爱了
她儿子活着她儿子是太子,儿子噶了,那就扶持她女儿上位
可惜死得早,史书说他是被韦后安乐联手毒死,就,巨扯
①:《新唐书·卷四·本纪第四》:十一月辛酉,杀济州刺名薛顗及其弟驸马都尉绍。
《旧唐书·武攸暨传》:初,永隆年降驸马薛绍。绍,垂拱中被诬告与诸王连谋伏诛。
②:《太平广记·卷二九八》:“垂拱中,驾在上阳宫。”
③:《新唐书·列传第八》:绍死,更嫁武承嗣,会承嗣小疾,罢昏。后杀武攸暨妻,以配主。
④:《资治通鉴》:“幽闭宫中,不出门庭者十余年。
⑤:《新唐书 卷六 本纪第六》:(垂拱)三年闰正月丁卯,封皇帝子隆基为楚王,隆范卫王,隆业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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