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两方相看,寂静无声。
长久的默然下,还是小队带头的人有勇气,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
“殿,殿下。”
靳文修没有回应,只是目光森森地落在他们身上。
目光带着审视压力,在众队员身上扫过,在将他们看得胆战心惊后慢悠悠收了回来,若无其事道:“走吧。”
队员们先是呆了一下,随后如释重负,像生怕靳文修反悔似的带着人飞快往飞行器走去。
他们一面快步走,一面想着殿下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不应该让他们回去加练吗?
而缓慢跟在身后的疏白,在发现那么多人后,已经心死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匆忙赶路不敢回头一眼的队员们。
只觉得两辈子的脸都被靳文修丢尽了。
这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对疏白这种跟人亲密只会在房间里在私底下,外面顶多拉拉小手的人来说,在这种场合下亲吻实在是过火了些。
就连本来面对景斓的紧张和担忧也被打消的一干二净。
靳文修
疏白深吸一口气,而且还怪不得对方。
甚至还是他的缘故让靳文修回去的路上受到了阻拦。
反观旁边的靳文修,没事人一样走在队员们的身后,像是赶着驴前进的地主。
众人很快回去了飞行器上。
踏入的瞬间,暖气便笼罩了上来,久违的温暖令疏白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些许。
而其他队员自然是关舱门的关舱门,启动飞行器的启用飞行器。
靳文修褪去防寒服随手挂在一边的椅子上,见疏白依然站在那处便凑过去伸手贴在他耳旁,在对方退开之前精准地撕下了面具。
“介意了?”他明知故问道。
疏白轻抿着唇一言不发,但似乎他不说话靳文修就要一直盯着他似的。
被看了半响后,他终于还是道:“没事。”
疏白第一次感到憋屈,但却完全不能怪到对方身上。
“那就好,我担心你生了气。”靳文修慢条斯理道:“权宜之策。”
“是。”疏白硬着头皮道:“我明白的域主。”
在他们对话的空隙,那些看似忙碌的队员们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使劲往这边听。
什么?
权宜之策?
少放屁了,殿下那心眼子有多少法子都不知道。
嘶——哪个小可怜蛋啊被殿下啃了。
吗的,好好奇。
几个心底痒痒的队员,小心翼翼地把余光往后瞥。
嗯?头发是白的?
刚才在底下匆匆忙忙压根没看清的几人,现在注意到那独特的发色时陡然一惊。
上了年纪的?殿下口味这么重?
不对,听声音不像啊。
他们顿时心更痒了,一个劲儿地想往后看,然而下一刻
叩叩——
轻轻地敲桌声响了起来,几个队员直接吓得眼观显示屏、鼻观显示屏。
这边,疏白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忽然敲了下桌子的靳文修,随手将身上的防寒服褪去,在对方的指示下坐在了桌子边。
靳文修连接着终端似乎在录入什么,片刻后不知从哪拿出一枚盒子推到了疏白面前。
盒子装饰精美,木制雕刻,意外的和靳文修的烟一样,很有古朴的气息。
疏白将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只浅紫色的终端,无论是形状还是模样都是现在市面上没有的款式。
却是未来白洞星域全民使用的终端。
疏白没有犹豫地戴上并录入自己的信息。
他的一举一动落在靳文修眼中,似乎令对方很满意,随即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
与此同时,飞行器已经驶出了灵川星,或许是靳文修的举动确实让景斓受到了刺激,对方并没有亲自出来查离开的人,而通道口的守卫在拿到他们离开的钥匙后也直接将人放走了。
不过,两把钥匙?
疏白稍稍想了下,便转过弯来。
想来靳文修在第一次进入灵川星时是带着之前那批进入,而后又让现在这批下属接取灵川星任务来带他离开。
至于回去后白洞星域主发现不对劲
疏白想到靳文修在入山洞前说得话。
想必,这位置要换人了。
进入通道口前,一架大型仪器安装在门口,飞行器通过时会直接检测内部含灵川星物质,但最终只检查了灵川雪水的分量,靳文修所带的核心却没能检测出来。
要么是机器无法检测,要么是靳文修在之前提取灵川核心物质时在装载的盒子上做了手脚。
总之他们一行人很安全的离开了灵川星,也彻底离开了灵穹星域。
在出去的那一刻,疏白看着显示器上的路线图,难免还有些恍惚。
对于自己真的离开了那个地方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他终于,彻彻底底的逃离那个地方了。
逃离困了他一世的牢笼。
“以后还会回来的。”靳文修看着显示屏轻声道。
疏白蓦然将目光看向他。
“当然”靳文修缓缓侧首看着他,扯唇道:“你会想亲自将景斓踩在脚下的,对吧。”
这话瞬间在疏白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他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对方。
他不是没想过,但他不敢想。
景斓只需要挥挥手,整个星域都为其所用,他无权无势根本无法逃离。
但靳文修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疏白心底几近烟消云散的火把。
并不是他有多恨景斓。
他不恨,他已经不爱了自然也不会恨。
只是,如果能打败也将代表着对方永远丧失了捕捉他的能力,或许也是另一种跟过去彻底割裂的选择。
他不再是前一世的羔羊。
“先不急。”靳文修收回目光,淡淡道:“你有底子,但就我看来你的近身技巧破绽百出。”
“是景斓教你的吧,他的手法并不适合你。”
疏白沉默了下,“他说我学得很好。”
他还记得当初那人怎样耐心地教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
靳文修嗤声道:“不合适的东西再好也要丢掉。”
“他的手法很激进偏向重招,但他下盘稳,出重手时也能较好的躲开要害或者规避重伤,你的下盘没他稳,出重手时身不稳难以躲避,且手法较轻,要是用他的法子比较容易受伤,并不自觉的瞻前顾后。”
他三言两句将利弊说清,最后道:“你要跟着我,就得把之前的都抛了。”
“我会给你最合适的东西。”
疏白再一次清晰感受到靳文修是怎样一个人。
对方说的没错。
疏白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终端,手指放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应道:“好。”
但心底却并不盲目。
做靳文修的下属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因为会被剥夺大脑。
不是傀儡甚似傀儡。
疏白不打算变成那副样子。
飞行器穿过与白洞星域连接的空间隧道,飞速行驶入白洞星域内,哪怕外空一样漆黑,但疏白莫名觉得是跟灵穹不一样的光景。
靳文修那边似乎安排下去了什么事。
而这边也到了饭点。
之前一直绷紧守着操纵台的众位队员们终于松了口气。
吃饭了吃饭了。
并不是多想吃,纯粹是想光明正大的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几个队员已经转过了身开始搬餐桌,余光开始疯狂往疏白这边瞟。
第一眼,嘶——
第二眼,卧槽
两个队员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别说,单纯是因为这个发色异样的人出乎意料的好看。
两人开始疯狂眼色交流。
队员A(释然):我说呢,殿下怎么这么反常。
队员B(痛心疾首):肤浅!太肤浅了!
队员C:换做是你,你想不想?
队员B:我还不想死。
队员A:行了,别不正经,主要是你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吗?
队员C:眼熟?谁?现白洞域主的亲儿子?
队员A:别扯了,你快仔细想想。
队员B: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了。
队员C:等一下,他妈的这不是前两天那个灵穹星域主找疯了的那个什么
队员B:!!!
队员B:我想起来了,那个据说灵穹星域主的恋人对吧,前几天还给对方办了成年礼。
得出这个结论几人具是惊恐地互看一眼。
他们说那个灵穹星域主怎么无缘无故逮上门,原来自家老大把人家恋人拐走了。
这特么换谁不找上来。
队员C:不对,要是这样的话,就算老大把他嘴亲烂,灵穹星域主也不会放我们走。
队员A:面具吧,殿下的老手段了。
队员B:嗯,换张脸亲一下,就算真恋人景域主都吓走了,更别说这疏白跑出来了,两人恐怕有猫腻。
队员C(惊恐):他不会爱上我们老大跟老大私奔了吧。
队员A:少扯淡了,你再掰扯小心殿下把你砍了,你看那疏白像坠入爱河的样子吗?
队员C:可是老大真的很变态啊,当着景域主的面亲他的恋人。
队员A:
队员B:
队员B:这点无力反驳。
几个人一边搬杂物一边挤眉弄眼,眼神间疯狂碰撞交流,毫无障碍。
直到有人忽然拍了拍C的肩膀,他一顿,不耐烦地瞥了眼:别打扰我们聊天。
拍人者:看身后,傻缺。
队员C满脸不在意地看了下,正是这一看魂都吓飞了。
只见自家老大慵懒地靠着椅背,笑看着他们。
这目光直令人毛骨悚然。
“殿下,您想吃点什么?”队员C跑到储食柜旁,看着极为端正且尽职尽责道:“上次王厨听说您爱喝古茶,特意给您准备了很多。”
“不用。”靳文修果断道:“脚步略虚,下盘不定,手握力度松,回去加练三个月。”
话落,周围瞬间响起低低的抽气声,接着就是一片死寂。
通常的加练,自然是基础练+强度练以及实战,以这三点为小循环一个月。
加练三个月就是循环三个月,以靳文修定下的强度,三个月出来只能在地上爬。
一时间,周围更加无声了。
疏白正安静地看着终端,兀自想着事情,等一抬头就发现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低头苦干。
吃饭的吃饭,打扫的打扫,整理的整理,调整航线的调整航线。
总之没有一人闲着,也没有一人交头接耳,一个个神情严肃的仿佛下一刻就要上战场。
主打一个训练有素。
唯独有一个人如丧考妣。
疏白:?
看来,这里的制度比他想象中要更严格,以后要多加注意了。
第三十二章
行驶回白洞洞心城的路上,靳文修好像忙碌起来,他开始接连发了几道讯息下去。
之后直接离开了操纵中心去了后面的隔间。
也在这时,始终小心翼翼的队员们也松懈了下来,大胆的已经纷纷去瞅疏白。
只见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桌旁研究自己的新终端,侧脸看去柔软的头发纷纷落在耳旁修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银白的眼睛看着有些冷淡,薄唇轻抿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怎么看,怎么不像会跟殿下有那种关系的样子。
而且他在此之前跟景域主关系匪浅,队员们开玩笑归开玩笑,该有的警惕还是不会少的。
毕竟现在殿下的事情正在紧要关头上,如果被这外来的坏了事就麻烦了。
疏白也隐约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目光,但这些人反应极快让他抓不到把柄,视线转去时都是认真干活的模样。
他清楚或许惹了怀疑,但这无法避免。
疏白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只要靳文修给他容身之处取得信任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一段时间后,靳文修从隔间出来。
他走到操纵台旁,目光落在显示屏上却对身边的人道:“通知一下吕斯,我们快到了准备对洞心城下手。”
坐在操纵台主位的人利索应道:“是!”
紧跟着很快用飞行器发动了讯息。
“虽然廖林生手上没几张牌,但也不可掉以轻心。”靳文修淡淡的提醒道。
“殿下您放心。”操纵台的人连忙回答道:“您的所有布置全部安排妥当,再三检查没有纰漏,现在只等您说一声就可以立刻执行。”
廖林生,正是如今的白洞星域主。
不过这些年来他的权力早已被架空只剩下个空壳,身边埋满了靳文修的钉子,只需要一声令下。
那位置上换个人,只在一夕之间罢了。
疏白远远坐着,关于这些他插.进不了分毫。
时间到了晚上,靳文修又去隔间处理事务了,他似乎回来后就特别忙。
晚饭时间,一个人见疏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便随手拿了两份饭坐在了他旁边。
正是之前使用操纵台的人,也是此队的队长戈煜。
“喜欢吃哪个?储食柜里还有些面条、面包、白章鱼球。”戈煜报了一堆东西,语气轻松看上去很友好。
疏白回过神看了眼两份餐,随手拿了最近的一份,“这个就好。”
戈煜看了眼,好家伙最难吃的粉海带盖饭。
他怎么拿了这难吃玩意儿出来?
不对,特么的王厨怎么给他们准备这东西!
戈煜刚想说什么,在看到疏白干脆地打开用饭时,话全噎在了口中,欲言又止。
嘶——这难吃东西也能吃?
戈煜顿时沉默。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好意思说,还是真的口味奇特。
看着疏白用很标准的仪态吃了几口,他速度不快但也不满,没什么神情食用的速度也很均匀。
戈煜不免纠结了一下,好奇道:“你喜欢吃?”
疏白一顿,看了眼米饭上堪称漂亮的粉海带,仔细咀嚼了一下淡淡道:“还好。”
味道很一般,但对他来说能下咽就行。
戈煜顿时一言难尽,“你吃得下去?”
疏白点了下头,“嗯。”
应了一声后,戈煜不再说什么,他就继续吃。
对其余人来说吃美味是一件格外享受的事情,但对于疏白来说似乎只是在完成某样任务,毫无波澜地将这些东西送入口中。
戈煜看着他这模样都快清心寡欲了。
他转而从储食柜里拿了自己最爱吃的,在疏白身边大口吃起来,看起来格外的香。
似乎想以此镇住疏白那清心寡欲的劲儿。
正在这时,靳文修推着门出来了,一眼看到了疏白面前吃了一半的粉海带饭。
他上前直接将碗拿起来,“谁让你吃这东西的?”
这明显是王厨混进食堆里恶搞队员们的,毕竟这海带饭就算不吃,闻闻都觉得没胃口。
刚才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戈煜顿时噎住了,一把抓过旁边的水杯给自己灌了下去,匆忙要转头解释。
但话还没说出口,疏白就道了,“我选的。”
靳文修看了眼桌上的盒饭又看了眼戈煜,指了指戈煜道:“他拿了两份给你选的。”
疏白心想这有什么差别吗?
他没回答就是默认了,靳文修将目光落在了戈煜身上,戈煜的毛差点要炸了。
“不,不是殿下,我就随手拿了两份,他说味道还可以我就,就没管了。”
还可以?
靳文修知道疏白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委屈自己,但总不能真觉得这东西好吃,要知道这东西最开始就是为了在面具派对上作为恶搞食物存在的。
“你觉得好吃?”靳文修将盒子放了回去。
疏白顿了下,“能吃。”
好吃是真说不上。
“不好吃就换一样。”靳文修直接去储食柜里重新拿了一盒放在他面前。
疏白见状看了眼要被扔掉的海带饭,开口道:“没必要。”
靳文修直接扔了,随后回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蓝海星的生粉海带。”
“嗯,这东西在灵穹不会用来做饭,而在白洞也是为了派对的恶搞效果存在的。”靳文修走回桌边,低俯着他解释道。
疏白大约没想到是这样的,稍稍安静了片刻。
一旁的戈煜连忙解释,“我不清楚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真觉得还行。”
“下次不喜欢的东西就直接换了。”靳文修将自己拿来的盒饭打开。
这次的盒饭一打开就飘出了肉香,饭粒和肉酱裹在了一起,旁边还放了些解腻的小果子。
疏白看着明显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盒饭,心底说不上什么感觉。
他其实并没有很在意,因为是一种习惯。
不管现在过什么样的生活,他在垃圾星长大这一点无法抹去。
在那里不管吃的是烂的还是臭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有的吃那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哪里还顾得上健不健康味道好不好。
所以他不挑食。
后来去了中心岛,不说味道,光是食材已经是最好的了。
于那时的疏白来说,他寄人篱下更不会挑三拣四,所以景斓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
时间久了,自然对喜好的意识很淡薄,对于食物也并不敏感。
能吃,能咽就行。
他无法像别人一样因食物而感到美好和快乐。
靳文修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是拿了两瓶营养液坐在他身边,喝完了就开始处理终端上的事务。
飞行器已经进入白洞星域内围,开始无限接近洞心城。
靳文修下达的指示也越发多了起来,戈煜作为队长开始分配任务让队员开始联系通知,整合武装军队。
他有些兴奋。
按理说殿下这次行动的主指挥中心怎么都不该在他这,虽然等会儿吕斯到了就会被换走,但好歹也做了一时半刻的主指挥。
“域主,今晚就要行动了吗。”疏白在靳文修偶尔空闲下来时轻声问道。
不过,哪怕他声音很轻也被旁边队员听了去。
他们不禁轻吸一口气。
啧,这疏白对他们殿下还挺信心的,这一口一个域主居然就叫上了。
“想近距离看?”靳文修道。
“你应该没见过白洞星域主吧,见一面也不错。”
“只是可惜你看不到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靳文修笑笑。
疏白看着他,慢慢将这一幕与前世模糊的记忆对上了。
在前世,靳文修只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血洗了洞心城,不仅坐上了域主的位置,还将前任域主手底下的人屠得一干二净。
记得最令人哗然的就是北面边境,那里有一支前域主的精锐部队,里面的具是数十年来白洞星域的高尖人才,前域主甚至为了养这足足一万人的精锐部队,专门给了他们一个星球用作各种大型训练。
也任由他们使用那边的土地和资源。
这支部队立下的战功自然也不用说,而最后,他们全部被靳文修肢解扔进了那颗星球的湖泊里。
一万人几乎将湖泊填平。
因为这件事靳文修的恶名第一次彻底传开。
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数不尽的词按在了他身上。
想到这,疏白落在靳文修身上的目光缓缓收了回来,以前或许并不了解,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并不觉得靳文修会是那样的人。
他果决心狠不错,杀人如麻也可能是真的,但并不是嗜杀成性,以嗜杀为乐的人。
或许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但前世这件事后,靳文修对此没有任何解释,不知他是不在意还是他另有想法。
“在想什么?”
靳文修见他只是看了自己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便问道。
“在想域主会如何行事。”再敷衍不过的回答。
靳文修没有计较,只是道:“你或许该想想别的。”
疏白起先没在意,下一句话却让他陡然看了过去。
“等廖林生让位后,跟其他两大星域会有一次‘友好’交流宴,到时环冗星域主和灵穹星域主都回来。”
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三大星域互相牵制的局势已经维持了数百年,换一个星域主众人就聚集一次,方便初次交涉互相认识,也方便后面彼此间的小算盘。
“我打算带你去。”靳文修一锤定音。
第三十三章
可能是靳文修的能力给了疏白某种信心,再次听到跟景斓碰面这种事心里已经没多少慌乱。
对方这么做,想必有所计划。
“好。”疏白平静地答应下来。
随着飞行器越加靠近,似乎能隐约听到外面的战火声。
一架飞艇往这边飞速靠了过来,靳文修去了那边顺带把疏白带走了,而戈煜则是带着原来的成员去某个方向狙击廖林生的援兵。
“殿下。”
疏白见到了在飞行器上时众人频繁说起的吕斯,他的五官很端正但左眼上一条又深又大的疤痕破坏了这种感觉,使得其生出一股戾气。
而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文质彬彬但莫名感觉不靠谱的男人。
居然是熟人。
疏白在扫过吕斯后瞬间被对方吸引了目光,他一眼认出来,正是前世被他偷了身份卡的人!
“你认识詹逾?”
他的视线注视的有些久了,令靳文修注意到。
疏白连忙回过神,摇了摇头,“不,只是见过。”
靳文修问过这一句后就没再在意,飞艇相比于飞行器要大得多,足足有三层。
他毫不避讳的带着疏白进了操纵室,飞行器入内便是操纵台旁边配备小隔间,而这里光是操纵室已经比飞行器大了好几圈。
“殿下,先锋队已经攻入了洞心城内部。”吕斯平静地跟靳文修汇报情况。
好像根本不意外这个结果。
“预计时间。”靳文修道。
“一天半。”吕斯回答。
一天半的时间控制边境并攻进白洞星域中心,就算是内反也足够狂妄,但他们的神情却好像理所应当,只是在完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靳文修淡淡点了下头,“詹逾准备通知其他星域主交流会的文书吧。”
那姿态,仿佛白洞星域已是囊中之物。
但疏白清楚哪怕看上去很离谱,却是实实在在的。
后面的事情并没有疏白需要接触的,他就安静跟在靳文修身边,像个小挂件由对方带着。
看似毫无意义,疏白却清楚对方在让他一点点跟内部的人接触,先眼熟再认识。
而且他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全程由靳文修带着,那在众人心底的分量自然就不用说了,至少在疏白单独出现时绝不敢怠慢。
之后的整整一天,疏白跟着对方奔波。
靳文修所领的战舰势如破竹攻入了洞心城,被无数战舰包围的那一刻,居住在洞心城的域主和其亲缘才发现竟遍地都是对方的势力。
身边的人至少一半都反叛倒戈,不知什么时侯起,在他们完全无知无觉下竟已被架空了权力。
所触碰的,所接触的,所使用的人,几乎都是对方植入的人手。
在身边绝大部分人都倒戈的情况下,攻破洞心城成了一件极其容易的事。
防御系统也被内部的人直接打开,将敌方放了进来。
面对重重包围,现白洞星域主完全无力抵抗。
疏白紧跟在靳文修身后,随着对方一同踏入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中。
无数士兵将廖林生和他的亲缘围困住,一把把枪.支对准着他们的眉心。
他的儿子们他的女人们紧缩着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靳文修!你个贱种!”
在看到靳文修的那一刻,廖林生那最受宠爱的第十三个小儿子站起身破口大骂道。
廖林生见状眉头紧皱,一把将儿子拉了回来,“闭嘴!”
他虽然年纪大时而糊涂,但关键场合也分得清轻重,哪怕现在心底对靳文修最恨的是他,他也不敢表露分毫。
能不恨吗,将他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让他丢尽脸面让他丧失权势。
让他从一大星域主的位置跌落阶下囚。
区区靳文修,区区一个养子!
廖林生垂下目光,将眼底露骨的狠意压了下去。
那十三儿子还是不服气,他平时被娇惯的最厉害,也无法无天惯了,现在顶着枪口子也半点不怕,只觉得自己挨不上子弹。
“父亲!他一个捡来的垃圾凭什么敢反叛,要不是您他现在就是个地上爬的臭虫,哪里有本事碰到我们的势力”那十三儿子滔滔不绝,显然是恨毒了。
“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靳文修走过士兵们让开的道路,缓步到了他们面前,他尚且没开口正笑看着,一旁的詹逾倒是怒了。
殿下本就是白洞星域上上位主人的孩子,未来的继承人,如果不是廖林生杀害了殿下的父母白洞星域绝落不到他们手中!
但他刚要开口,靳文修便抬手阻止了他,淡笑着对廖林生道:“不知道叔叔对您儿子的话有什么看法。”
廖林生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嘴唇嚅动了一下,最终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靳文修见状,唇角的弧度扯开些许,没有丝毫笑意的神情显得阴冷万分,他道:“叔叔,您才是我父亲捡回来的臭虫您忘了吗?
不过父亲恐怕也没想到会被一只畜生算计了去。
父亲,自大了。”
这句话似在说那个已逝的人,也好似在说面前狼狈如同丧家犬的廖林生。
只见他轻轻抬了下手,旁边立马闪过一道微光,刹那间第十三子的双腿被横穿,爆破弹瞬间将他的骨肉炸得粉碎。
他猛然摔倒在地时似乎没反应过来,等看清那血沫横流的双腿后瞳孔骤缩,开始疯狂地尖叫起来。
“小利!”廖林生一惊,随后倏然看向靳文修,“你”
旁边除了十三子的母亲冲上来将十三子抱在怀里,跟着尖叫哭泣,其他人具是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缩成一团。
廖林生的眼球在惊惧下微微突出,只见眼珠子飞快地滚动了一下,他迅速道:“靳文修!我还有在边境的精英队,恐怕就算是你处理起来也很麻烦!只要你放过我们,我就让他们听从你的命令!”
靳文修没有回答。
廖林生顿时也焦急起来,他又恨又惧,但知道现在的局势除了求饶没有余地。
这个畜生将势力埋遍了白洞星域内外域,洞心城更是不用说。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侯埋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侯计划的,他只恨自己为了戏弄他没早点杀了他,以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想也知道,在对方势力遍地时,在他被彻底架空时,洞心城就成了一个满足他一人剧本的舞台。
所有人看着他表演,看着他笑话。
“是啊!你放了我们,父亲手上的势力都可以给你!”三子恐惧地跪了下来,缩成一团。
“你怎么跟他求饶!”旁边的二子恨铁不成钢,眼睛都恨红了。
“不然等死吗!”
“你个孬种!给我滚起来。”二子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别打我儿子!”一个女人扑了过来。
顿时场面乱作一团,吵得吵打得打,有跪在边上乞求原谅的,有大骂靳文修杂种的。
廖林生在靠着某个贵族女的势力下坐稳白洞星域主的位置后,就陆陆续续娶了十几个女人,儿子女儿更是不用说,家内的亲缘几乎将大殿中央的空位挤满。
不过廖林生本就是不知哪个底层星的人,他欲.望大野心大,早年还算有点脑子,但也尽是些下作手段。
等得到域主之位后更是连脑子都不剩多少,全无贵族的礼仪和修养,端的是土皇帝做派。
这样的人,培养的孩子还有杂乱的后宫自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其实就算靳文修不出手,他被贵族们拉下台也是早晚的事情,早年他暗害靳文修父母靠着他们的余威培养出嗜血的精英队镇住场面,但到后面,就是靳文修留着他的位置了。
作为挡箭牌和他势力的养料,也算不错。
廖林生看着这样的场面,脸色都沉了,但他还算沉得住气,“靳文修,落在你手里算我技不如人,我也没什么资格提要求,不过我还有些价值,只要你愿意留我一命,我可以将这些年暗藏的各星域各贵族情报,以及手头的所有资源私藏军队等等全部奉上。”
他没提别的,只想要一条命。
看起来很诱人的条件,毕竟打得半死也算一条命。
靳文修却静静地看着他,黑沉的眸子漆黑的仿若深渊,他像是看穿了廖林生的小算盘。
轻笑一声,“斩草不除根?”
“廖林生,我向来一报还十。”靳文修微微抬着下颚,俯视着他吐出的声音令人脊背发寒,“让我们算算总账吧。”
“如果算完了账,你还活着那你自然能活。”
话音落下,廖林生的脸瞬间白了。
靳文修不再废话,也不再废半点时间。
只见他往后退了一步,士兵们立马重新围了上来,里面的人群顿时明白了什么开始骚动起来。
“靳文修!你不能杀我们!”
“不,别杀我别杀我!”
“靳文修你个畜生!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哭喊声和子弹的爆破声瞬间混作一团,有的破口大骂到一半就变成了惨叫。
血肉瞬间绽开在半空,血溅高数尺又砸在了地上,无数肉块肢体被炸得四散开来。
血水很快在地上聚成了血洼,蜿蜒着流到了靳文修的脚下。
他笑看着,眸中毫无波澜。
这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悠悠地落在疏白身上,“看不得的话就去后面。”
疏白没想到他忽然注意到自己,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道:“没关系。”
烂尸死人,他见过许多。
靳文修见状不再多说,他们平静地像是游离之外的看客,观看着这场毫无悬念的杀戮。
在轰炸声落下后,有彻底死透的,也有缺胳膊断腿的,也有安然无恙的。
还活着人惊恐地瞪大眼睛缩成一团,在原地瑟瑟发抖一声不吭。
疏白见状有些意外,细细想了下好像也正常。
靳文修说的是‘算账’而不是干脆利落地全部除去。
看着这场面,他似乎满意了,留下人在这边收拾善后,随后带着疏白往殿外走去。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萦绕在鼻尖浓重的血腥气终于散去了些许。
“你不能闻烟味,倒是能闻血腥味。”靳文修的口吻中带了些讽刺。
疏白默然了一下,“影响不大。”
靳文修看了他一眼,那双毫无波澜的目光在这一刻抬起与他对视。
靳文修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带着疏白去洞心城其他地方将俘获的人以及机关之类的事处理了一下,随后将吕斯等人叫来吩咐了数桩事下去,一直忙到了第二天才堪堪将局面稳定下来。
殿中央的血已经被清洗,该杀的不该杀的都做了相应的处理。
各个星球主和贵族那边也全部恩威并施暂且压下。
总算该休息了。
其他后事全权交给吕斯等人负责,靳文修带疏白进到稍微偏远的小宫殿内,这是是廖林生在夺位后丢给他的。
在主殿没清理重装之前,靳文修不打算过去。
他带着疏白到了三楼,“先睡我房间吧,其他地方还没收拾出来。”
这是实话,这地方除了他睡的定了机器人清理外,其他房间已经数年没启用过,就算机器人清理也要些时间。
疏白稍稍沉默了一下,“我可以等。”
但其实跟着靳文修奔波了两天没睡,他也很累了。
虽然他起初只是跟着,但到来后来也分了些琐事来做,对方倒也让他去睡过,他没睡。
他想亲眼看看,这场在前世,传到其他星域耳中令所有人不敢置信的一天。
靳文修确实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了这里。
起初他不明所以,但渐渐发觉这里埋满了暗棋后才惊觉对方的筹谋。
廖林生输,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至于刚才那满场血腥单方面的屠杀,疏白没有太多想法,靳文修不是个刽子手,听他们的对话恐怕是牵扯到了杀父之仇。
“嫌弃?”
反问的声音将疏白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顿了下,忽觉脊背发冷,强压下奇怪的感觉道:“只是不习惯。”
靳文修果断道:“会习惯的,去休息。”
见状,疏白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安分地去了房间,而靳文修则是离开了三层。
关上门的瞬间,房间内变得寂静无声,还有淡淡熟悉的沉木香。
除此之外还有淡淡的怪味。
疏白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是他的衣服,哪怕没怎么触碰但因为在血泊边待着久了也染上一股腥臭。
他去一旁的柜子里翻找出一条干燥全新的浴巾和浴袍,随后将衣服褪去,拿着东西去了浴室。
第三十四章
这间房意外的中规中矩,并不算特别大,浴室里也没有寻常贵族都装的奢华浴池。
疏白将干净的浴巾和睡袍放到一边的筐子里,走进了淋浴池,温热的水头发顶落下时带来的舒畅令他忍不住喟叹一声。
仔细算起来他有好几天没认真梳洗过了。
手指穿过发间,将湿漉漉的头发一点点拨开冲洗干净,再是蹭着身上的皮肤。
擦洗间,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手臂上,当初被冰石划出的口子已经掉了痂,只剩下淡淡一层白色几乎愈合了。
他又是回想起靳文修脊背上零错的划痕。
那人似乎将近一星期都没休息,而伤口也就他给上过那一次就没再管了。
水淅淅沥沥地从疏白头顶落下,滑过眼睫从睫毛上一滴滴落下,略显朦胧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什么。
他应该是有些钦佩对方能力的。
只是他的到来终究是蝴蝶翅膀,靳文修为此似乎打算先跟灵穹较量上,而在前世对方先下手的,是环冗。
疏白不清楚靳文修有什么打算,按理说尚且没稳住位置就招惹上目前强势的灵穹是很不明智的决定。
他不知道靳文修之后的一切还会不会如前世一般顺利。
冲好澡后,疏白给自己套了件浴袍,因为没找到未拆封的里裤,准备这样将就着睡。
明天再备一套干净的衣服。
就在他想得完美,掀开蓬松的被褥准备钻进去时,突然——
‘滴——’
大门开了。
疏白顿了下,视线转了过去。
就见靳文修带着个端餐盘的小机器人走了进来,随后很干脆的将大门一关。
疏白:?
“域主?”他见这架势,心里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靳文修与他一对视,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便道:“我说过,只有我房间是干净的。”
言下之意,不睡这里睡哪里。
疏白哽住,想到自己里面什么都没穿,不免局促地拉了下浴袍的边角。
早知道他该洗澡前就问套衣服来,或者他就不该洗,直接去下面睡沙发。
不过,他忽然的沉默竟然让靳文修良心发现,留下送来小点心的机器人转身就要离开。
他这一动作自然引起了疏白的注意。
“您要去哪里?”他道,出于礼貌和疑惑的一句话。
靳文修道:“客厅也干净。”
意思是,他要去睡沙发了。
谁域主被人赶去睡沙发的。
疏白稍稍安静了片刻,忽觉对方身为上位者会这样照顾下属实在是不可思议,自己好像也没必要这么介意。
权当各退一步。
在对方离开前,他道:“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只是睡一张床确实没什么,何况这张床很大。
在他话落的瞬间,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速度之快,疏白甚至没反应过来。
见靳文修一脸无事发生地回到桌子边,他才回过神,面色略显古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对方就等着他这句话似的。
“先吃点再休息。”
靳文修让小机器人将食物一盘盘放在了桌上,主要都是些水果子,少量糕点,睡前吃一些也不会不舒服。
疏白本来还没什么,见到食物后才想起来一天没进食确实有些饿了。
他稍稍拉了下浴袍的下摆,慢步走到桌边,靳文修往他面前推了一盘果子。
晶莹的紫色果子已经被拨去了皮,像一颗颗小珍珠似的躺在盘子上。
疏白捏了两颗塞进口中,甜丝丝的味道顺着舌尖在口中弥漫开。
这应该是白洞星域的特产,他只有很小的时侯在灵穹吃过一次。
不知不觉,疏白就吃完了一盘,又吃了两块半个巴掌大的糕点就去漱口准备休息了。
他这浴袍本就挺长,要是前世的身高穿倒刚刚好,但这世到底矮了些,长长的下摆偶尔会拖着,得稍稍抓起来些才方便。
从浴室洗漱完出来,疏白抓着浴袍稍微往上提了点往床头走去,恰巧让靳文修看了去。
他道:“没有合适的衣服?”
疏白脊背一僵,将浴袍稍微拢得紧了些,轻轻应道:“嗯。”
“明天给你准备。”
靳文修又重新盯着终端,让疏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待他躺回床上时,靳文修还坐在那边,他一边处理终端上的事务,偶尔吃上两颗果子,看这架势不知道还要忙多久。
疏白将大灯关掉,给对方留了盏小灯。
躺下后也不知什么缘故,或许是有人在附近也或许是吃了点东西精神还活跃着,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偏偏不能入睡。
疏白躺了会儿后,无奈地坐起身。
“睡不着?”
都在一个房间里,两人都是感官敏锐的人,靳文修注意到疏白状态并不是难事。
疏白应了一声。
见状,靳文修起身从柜子里翻出睡衣去了浴室,没一会儿后就吹干了头发到床头关掉了最后一盏小灯。
室内彻底陷入昏暗之中,繁复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睡吧。”靳文修上了床。
这张床确实很大,两人各占一边还有足够的空间。
他们共盖一条被子,可能是太过安静,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疏白更睡不着了。
越黑暗越安静,反倒越清醒起来。
靳文修睡在他身边总让他肌肉不自觉紧张,令他想起被自己刻意遗忘的,灵川星的一幕幕。
手不自觉抓紧了被褥。
“你这样,我睡得也不安宁。”身边的人忽然笑着出声道。
“抱歉。”疏白干巴巴道。
他迟疑了会儿,手支着被褥要坐起身,“我还是去睡沙发吧。”
然而他还没坐起来,身后一只手就将他拽了回去。
“别动。”靳文修淡淡道,“背过身。”
疏白顿时一僵,被触碰的地方在黑暗中异常的清晰,火辣辣地仿佛在刺着皮肤。
他强压下心底的异样,依言侧过身,背朝着对方。
下一刻,只觉得后领被拉下了些许
疏白:!
他倏然抓紧了跟着散开的领口,“域主!”
靳文修似乎有些无奈,“别紧张。”
这样倒显得疏白小题大做了,他顿时略有尴尬,心底也不明白自己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抓着领口的手不禁松开些许,后领被顺利地拉到了肩胛骨的位置。
在疏白紧拧的眉峰下,似乎有温热的指头摁上了他的脊背,他抿紧了唇。
不习惯,不自然,还有脑中频繁跳出来的那些事情。
但他紧绷的肌肉在对方的几次轻摁下竟很快放松了下来,随着一次次摁压,他忽觉一阵淡淡的困意。
“差不多了。”靳文修说着,收回了手。
裸露的地方感到一阵凉意时,疏白才猛然回神,将落到肩膀处的衣服重新拉了上来。
“谢谢。”他低声道。
靳文修不在意地兀自转身休息去了。
两人睡觉都很安分,疏白意外的熟睡到自然醒。
昏暗的房间内,窗帘已经被拉开了一条小缝,阳光透过薄薄的帘子挤了进来落在了被褥上。
疏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困倦的回不过神。
他摸索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凌乱松散的领口滑到了肩膀处,紧束的下摆让他有些难受地扒拉了一下。
床上另一边的靳文修早不知道去哪了,疏白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没什么精神的耷拉下来。
他趿拉着拖鞋慢慢地往浴室走去,一面走一面打理着略乱的头发,待他稍稍精神些时人也到浴室边了。
浴室门距离门口很近,也正在这时,靳文修像昨晚一样带着小机器人走了进来。
约莫到大腿的位置,长得像鸡蛋一样圆润的机器人托着个托盘飞速跑到了桌边放早餐。
疏白因为这一动静停在了门口,奇怪的是,靳文修也停在了门口。
漆黑的眸色静静地看着疏白,令疏白清醒了些许。
怎么了?
他顺着靳文修的视线缓缓往下挪了挪,就见因为自己醒来时扯开的缘故,此时下摆堪堪盖着腿的边沿而中间大开,若隐若现的露出腿部内侧的风景。
这倒是没什么。
都是男的,不小心露点腿也就露了。
但是
疏白蓦然将下摆抓紧!
他里面没穿啊!
疏白面无表情,脸上看着倒格外镇定,平静地整了整拉回去的下摆,随后回视靳文修,实则盖在头发下的耳尖已经快热炸了!
恨不得以头抢地。
靳文修也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走向餐桌,但发觉疏白的目光紧紧落在他背影上,便回头补了一句。
“什么都没看见。”
疏白: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几乎要咬出血了。
靳文修则在等机器人摆完餐后,又回头看了看,见疏白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白色漂亮的发丝下,露出的耳朵尖尖红得要命。
他缓缓走到疏白面前。
靠近时带来的熟悉炽热的气息令疏白意识回笼,猛地退后了一步,本就在墙壁前,这一退脚跟就贴上了墙壁。
靳文修见状挑了下眉,“真的,快去洗漱,待会儿跟我出门办事。”
谁知道真的假的。
疏白已经觉得对方只是在安慰自己了,但这次确实完全怪不得靳文修。
是他自己把这事忘了。
靳文修的一句话就像阀门,开始让疏白疯狂回忆刚才的一幕。
要是完全露出来他肯定有感觉,也绝不会这么没有礼数,所以说不定真的遮住了,但好像有一点点露?
疏白不敢想了。
他转身就进了浴室,迅速地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开始洗漱。
靳文修站在门口,只觉得那关门速度快得仿佛吹出了一阵风,他抬手将落下来的几缕发丝拨到脑后,目光有些好笑地看了下紧闭的浴室门。
好像有点意思。
他道:“确实考虑不全,里裤忘记准备了。”
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落在疏白耳中,他差点将脸埋进水里。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疏白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念头。
随后觉得不可能,靳文修怎么会调侃他。
他轻吸一口气,声音平稳地回道:“谢谢。”
接着迅速将自己收拾完离开了浴室,出来时,对方已经在桌边坐着了。
无事发生的样子,让疏白心底舒坦了点,但走到另一边坐下的动作还是有些僵硬。
他垂头没看对方,兀自夹了些小面包塞进口中,但是味同嚼蜡,浑身哪哪都不自在。
说来,只是短短半个月而已,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
没什么滋味地用完了早点。
靳文修让小机器人给他取来了衣服,包括刚订的里裤,里裤被很贴心地夹在了衣服里。
“你准备一下,我在楼下等你。”
他跟之前一样,完全没记着事情,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疏白抱着衣服本有些尴尬,但见他这模样,忽然想到对方所处的环境和平日所作的事,定然全将心思放在了谋划和弄权上,确实不会在意外物。
是了,域主不会在乎也不会记着这些。
这样一想,疏白多少放下心来,他很快换上衣服收拾好离开了房间。
靳文修果然在下面等着,他摒弃那些念头赶忙跟了上去。
等近了,他才发觉吕斯等人也等在门口。
昨天只是处理了洞心城廖林生身边那群人,今天要去几个对方的大据点肃清势力,先击垮大头,随后再瞄准小头,敲打各个星球主。
“域主,请。”
身边的亲卫已纷纷改了口,吕斯带着靳文修和疏白走出殿外的大门,上了战舰。
战舰上具是冲锋队的精英成员,而主站队暂且留在了内域包括洞心城在内的各处,镇压和肃清小势力。
疏白跟在靳文修身后进了战舰主控舱,面前的光屏将外界的景象一览无遗。
在确定人员全部到齐后,战舰飞速行驶至附近的跳跃点,开始跳跃多处大据点。
一天下来,有些选择投降,有些选择反抗。
总之杀戮必不可少。
而队伍里的人似乎很清楚,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
而每到一个据点,詹逾就会上前道:“域,域主,这是这次的名单。”
他文质彬彬,看起来有些局促,特别是面对靳文修的时侯总会有点害怕的样子。
靳文修接过资料就让他走了,一边看一边说道:“詹逾的记忆力很突出。”
现在身边没有人,这句话显然是跟疏白说的。
疏白看了眼詹逾的背影,对这个被他偷了身份卡的人记忆还是挺深刻的,毕竟也是对方招来了靳文修令他被景斓逮住。
虽然,那时候还是天真了些,以为不被逮住就能跑掉。
“他格斗怎么样。”疏白问道。
单纯是想到前世从对方口袋摸走钥匙的事。
“还可以。”靳文修难得夸奖道,“只是看起来一副没用的样子。”
话到这,他反问了句,“怎么,你想跟他练手?”
疏白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靳文修就道:“也可以,等过了我的训练,先拿他练练手。”
轻轻松松两句话,詹逾成了未来的小沙包。
疏白默然。
他们在战舰上待了几日,破了数个据点。
因为这次战事不在如之前一样紧张,所以疏白不用跟的紧,累了去睡饿了去吃,过得倒也舒服。
转眼就到了最后一个据点,也就是前世被靳文修全面屠杀的,廖林生手下第一精英队。
这支队伍在战斗初期支援了一部分出去,全死了,剩下的被靳文修手下早早安排在星球附近的爆破弹困在了星球内。
中途双方势力发生了数次碰撞,两方都损失极大,而最后为什么这支精英队安分留在里面了,纯粹是因为困着他们的那群人,完全是一群疯子。
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那股凶劲下毫不怀疑他们再试图离开,就会跟他们同归于尽。
所以一直对峙到了现在,直到靳文修腾出手来。
此时,无数战舰将这支精英队围困在某空地上,他们身后为巨大的湖泊周围却空旷至极仅有零星的几棵树。
廖林生错了。
如果是普通的军队想制服这支精英队确实是难事,但靳文修手底下的却并非普通的军队。
他们同他们的域主一样,是刀口舔血的疯子。
他们为达到必赢的结果,不惜一切。
“靳域主。”精英队的主统领知道,现在的反抗已经没有任何余地。
当初只有分队就能跟他们不相上下,更别说如今准备周全的主队。
不过他也并不慌。
廖林生败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非是换个主人罢了。
像之前那几个投降的据点不就没什么大事,只是被暂且收押。
而他们作为曾经廖林生手下的第一队,就算比不上对方自己的精英队,但价值也比普通队高,只要争取争取应该不会有大影响。
他臣服地跪在靳文修面前。
但是,靳文修却没有任何反应,疏白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忽觉有些许紧张,靳文修残暴的第一舆论将在此事后传开,但看面前主统领识时务的模样,疏白想不到他们被残忍肢解的理由。
寂静蔓延中,吕斯上前一步,做出了手势。
“域主不需要你们的降。”他的目光森冷地滑过这些人,一字一句道:“来战吧。”
随着他退后一步,一支精英队瞬间出列。
脚步重重踏在地上的声音几乎能让这片土地震动。
这一出跟精英队主统领预想的完全不同!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一句质问还没出口,吕斯已经发下了进攻的指令。
廖林生的精英队没办法只能应战。
但他们本就因为之前几场被对方的凶劲儿打的气力不足,再加上这几日已经存了降的心思,早就没了气势。
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场小规模战不知持续了多久,在靳文修的主没有出战的情况下,敌方一败涂地。
他们被卸掉装甲和武器捆绑起来,丢在了战斗后一片血泊和尸体的空地上。
那个主统领没死,他怒吼着质问着,问靳文修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为什么不能降!
“靳域主!我们也可以为你效力!为什么要下死手!”他不解又愤恨。
靳文修在飞艇的甲板上,仿佛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自然不会回应,而吕斯回了。
他不知去哪里,让一支队伍带来了一群人。
这些人浩浩荡荡地挤进了满是血水的战场,他们或是衣着破烂,或是风尘到极点。
里面有穿着脏衣缺胳膊断腿的男人,有穿着粗麻衣满身是伤的老人,有极为貌美衣着暴露的女人,有搂着个婴儿尸体的残疾孩子。
他们拥挤在一起,因为绝大部分残疾或受伤,他们脚步跌撞,互相扒拉着彼此挪了过来。
他们看着被俘获的精英队,一双双因为瘦得皮包骨而突出的眼球看了过去。
无数双眼睛,像是埋葬着怨灵般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精英队的众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不自觉地挪动着开始后退。
“靳域主!你们什么意思!”主统领有些慌乱道。
吕斯站在众人面前,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你们能不能活就看他们的意愿了。”
顿时精英队骚动起来。
“凭什么!”
“他们算什么东西!”
“让靳文修出来!我们可以做任何事!我们之前的功绩你们不知道吗!”
相较之下,人群反而很安静,他们像是幽魂一样静静地立在那儿。
吕斯道:“我们并不稀罕杀虐同伴的士兵。”
他冷淡地说完这句话,就退到了人群之后,不再听那些士兵的疯吵只见他打了个收拾,本来虚虚拦着人群的几人立马散开。
而人群也像是得到了指令般,一个个从麻木僵硬地状态回过神来,他们一步步向精英队靠近,神情也越加鲜活,越加癫狂。
“啊!!!!!!!”
尖叫嘶吼痛叫和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笑声混作一团。
皮肉撕裂的声音在这一刻成了主旋律,地上源源不断地盛满了鲜血和碎肉。
疏白微微睁大眸子,看着这场乱象,下一刻眼前罩下一片黑幕。
靳文修一手遮住他的眼睛,淡淡道:“走吧,回去。”
疏白乖顺地跟着对方的动作转过身,随后那只手从他的眼前落下轻轻搭在了肩上。
只是这时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刚才的景象吸引,他轻皱着眉喃喃道:“他们”
“这支队伍是廖林生最费心思的,大方到直接送了一个星球供养他们,一个星球的资源供养他们绰绰有余,但他们不甘于此”
靳文修缓缓道:“之后将星球供养他们的人也带走作为了‘资源’使用。”
将人作为‘资源’,那这些人将是什么处境可想而知。
只怕是畜生不如。
疏白没再开口,那些精英队落在曾经肆意欺辱的人手上,下场也可想而知。
那之后,又为什么传出靳文修残暴的名声。
疏白帘下眉眼,恐怕是他自己承担了去。
或许他承担恶名另有目地,但不管怎样,他到底背了这个名声。
“后续的事吕斯会解决,这几天你回去休息,等我处理完事情就去训练营。”
回到飞艇内的路上,靳文修开口道。
疏白听此,顿时多了些期待和好奇。
自从上次靳文修说过那番话后,他就想知道对方能交给他什么适合的东西。
靳文修这边继续补充道:“训练时间一个月,星域交流宴的文书已经传到各个星域主终端上了,到时跟我去参加宴会。”
这件事疏白一直记得,并不意外的点头应下。
靳文修忽然托着他的下颚微微抬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独特的眼睛。
疏白顿了下,不自然道:“怎么了?”
靳文修看了会儿,才慢慢收回手,淡淡道:“没什么,对交流宴感兴趣吗?”
摸了摸下颚被触碰的地方,疏白答道:“有点好奇。”
靳文修似乎笑了下,他道:“我很期待。”
期待?
疏白看了他一眼,也是,毕竟夺位是一个节点,之后他就要开始下一步了。
他们进了飞艇的第二层,将疏白送到房间门口,靳文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闭合的大门,随后才转身离开
之后的几日,疏白回到了洞心城,那边新给他在主殿安排了一间打扫完的房间,也备齐了衣服。
与此同时,靳文修攻占洞心城,将廖林生赶下来的消息飞速蔓延出了白洞星域,跟着一起的,还有血洗万人精英队的事件。
这在另外两大星域和各个星球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景斓忙着找疏白忙得焦头烂额,压根没去细看这件事,对于交流宴的回应也极其敷衍,只准备去一天应个面子就回来。
这些天他脾气越发的差,人也阴翳了很多。
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消息了,他将疏白的物件收集起来放在房间里,沉默地抱着那件依稀还有些许气味的衬衣。
“疏白。”
第三十五章
距离夺位风波已经过去了一星期,白洞星域也安定了下来。
至少,表面上彻底安定,而各个星球主也接受了一夕之间换了个域主的消息。
靳文修到底是上上任域主的孩子,于他们而言能接受度也大得多。
更何况,那手段虽没有廖林生那般残忍,却比其更加狠厉,挟制得各个星域主不敢吭声。
这段时间里,疏白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洞心城调整状态,并跟着詹逾熟悉这里的布局和各项事宜,直到靳文修腾出手来,带他去了洞心城附近的浮空塔。
与灵穹星域的核心位于中央星球不同,白洞星域的核心洞心城位于宇宙之中,在城外的巨大土地上建立起了屏障,而附近连接着多条绳索通往各个浮空塔。
每一座浮空塔都有其自身的作用。
左侧的第三塔就是用于训练的,只是之前被廖林生荒废了,最近才让靳文修重修起来。
疏白随着靳文修去了第三塔,这里的设计倒是人性化, 第一层竟然是包含了休闲区饮食区和游泳区等巨大的休息区,在这里拿了钥匙,才可往上塔去,从第六层开始是挑战塔越往上难度越大。
而四层及以下是自主训练区。
疏白自然是被带去了靳文修专门使用的第五层区域。
“我看一下你现在的进度。”
进入五层某间房后,靳文修退后一步,对疏白道:“朝我攻击。”
疏白稍顿一下,随后毫不迟疑地向对方出手。
他速度很快,但似乎总是会被靳文修抓到破绽从而迅速更换进攻方向。
数十招下来,靳文修蓦然抓住他双手手腕,迫使他停了下来,“可以了。”
疏白轻轻喘着气,额头间有些细密的汗珠,他轻轻动了下被桎梏的手腕,只觉得对方的力道极稳,轻易挣扎不开。
靳文修似是这才注意到,轻飘飘地松开了手。
“反应很快,对景斓那一套也非常熟练,这是很不好的现象。”他慢悠悠道,“我用的本身就是克制他的路数,换做他本人来或许还能多过几招,但你就不行了,这本来就是不适合你的东西。”
他说话很直接,直接到有些戳人心窝。
疏白能将景斓那些学个八九十自然是下了很多功夫,却让他一口否决。
然而疏白面上却不见异色,他虚心道:“那我该怎么忘掉。”
毕竟用了那么久,已经形成了反射。
“如果是别人可能还麻烦些,但如果是你的话”靳文修似乎很满意疏白的态度,“应该很快。”
“这不急,先教你些别的。”他转身慢条斯理地打开一个开关,旁边的大门分开从里面挪出了几个机器人。
“你的身体时常跟不上反应,先适应。”
靳文修走到一旁开始操纵机器人给疏白做最基础的陪练,他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似乎在记着什么。
疏白见状,便依照着对方的说法一门心思跟机器人练起来。
这些机器人似乎被设定过路数,总是挑着疏白的痛点打,这也令他意识到自己的弱点真的很明显。
通常近身战斗时除了惯用的路数,最重要的是反应和随机应变,而他每一次根据机器人的攻击进行反应反击时,机器人总能精准发现他的弱点。
这说明哪怕是他随机应变的路数也尽数在对方的程序之中,甚至由机器人就可以演绎出反攻路数。
疏白不知道是设计程序的人太过于强大,还是真的破绽太多。
半个小时后,他跌靠着墙停了下来,同时面前的机器人也停下的动作。
疏白迅速调整着呼吸,汗水已将薄薄的衣物浸得湿透。
但不得不说,这样一通下来,他身体的反应力确实在快速的和思维同频。
“不用困惑。”像是知道他心底的疑点,靳文修上前递过一杯温水,解释道:“景斓的路数我研究过,机器人也导入的是对方反击程序,虽然这套不适合你,但你练得很不错。”
疏白伸出汗湿的手,紧紧握着杯子时有些颤抖。
他轻抿一口,并没有被安慰到。
“这不是你的问题。”靳文修再次重复道:“是有人给了你一条错误的路,如果没有他就算你自己在战斗中摸索出来的也比他交给你的强。”
“我之前从没发现过。”疏白低低道。
“没有见过的东西,怎么能发现。”靳文修轻笑的声音中带了些讽刺,“养苗子不是这样养的。”
“你该明白,景域主养的是宠物而不是苗子。”
“正是因为这点,你才离开的不是吗?”
疏白却哑然。
靳文修说的没错,甚至直戳要点,前世在景斓的身边确实是与‘宠物’无二的存在,但是他并没有离开。
“是。”疏白有些干涩地应下。
不过没关系,这一世,他逃出去了。
疏白轻闭了下眼,“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靳文修只是看了他片刻没说话,随后转身打开了机器人。
他以训练半小时休息一次,随后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的递增,这样的高强度下到了深夜,在最后一轮五小时的训练下,面对一招用于反制他,而他始终没能找他破解方法的招数时,不知为何突然像是转过了弯,以一个全新的角度突破了反制。
但他还来不及诧异,就因太过疲累体力不支在下一瞬被打中胸口摔倒在地。
机器人也在这一刻关停。
刚好五小时最后一秒,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靳文修走到他面前,使得头顶的灯光被遮掩,就像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但下一刻便半蹲下身将疏白拉到了怀中。
“回去了。”
疏白已经累的一根指头都动不了,自然也完全注意不了对方的动作,他勉强撑着对方的肩站起了起来,腿上的肌肉都仿佛在打颤,酸疼到了极点。
靳文修一手环过他的腰,将他搀扶回了隔壁的休息室。
这些时间不回主城,不出意外就在训练塔住下了。
疏白轻靠在椅子上,极力调整急促地呼吸,在大约十来分钟后才终于缓了下来。
靳文修拿了两瓶药给他,他自然不去多想干脆利落地咽了下去。
倒不是他多信任,只是他确实没什么可图的。
他什么都没有。
“抓紧时间洗澡休息,明天六点准时。”靳文修很不讲情面道,现在已是凌晨两点,按照他给的时间,再不赶紧恐怕连四小时也睡不够。
疏白无力地轻应一声去了浴室洗漱,快速将自己收拾完后直接躺上了床。
这个房间不算大,甚至有些小,只摆了一张床。
还有没有别的床别的房间疏白不知道,他累得躺在床上时眼睛已经阖上了,身边的被褥陷了进去也没反应。
“睡吧。”
旁边的声音低低道,像是一句暗示,疏白几乎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
靳文修看了眼蜷缩在床角,只披着一件薄薄浴袍的人,抬手将那满是淤青的腿抓了过来,手轻轻摁在上面一点点将淤青揉开。
第二天六点,疏白准时醒来。
一边正准备叫他的靳文修见状,略有诧异。
疏白倒是没在意他,起身就去浴室洗漱然后开始吃早点,他行动利索毫不拖延,倒是比靳文修带过的几个心腹还要出色些。
紧接着就是去了训练室。
昨天的训练虽然强度很高,但靳文修给的药剂也是一等一的好,隔天几乎没什么酸痛感了。
但今天依然是跟机器人的训练,一模一样的程序练了大约三天。
从最开始被反制的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直到后面已经摸索出了打破反制的方法。
疏白渐渐感受到了靳文修所说的‘自己摸索的路’,他在逐渐挣破景斓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和习惯,开始在路数上有了自己的思考。
这是大量实战下延伸的结果,跟他原来只有几个公式化陪练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些陪练会交给他固定的东西也只会点到为止,但机器人却不会留手,打到身上的要害和疼痛都是实打实的。
而过了三天之后,靳文修更改了机器人的程序。
“现在来试点别的。”他依然没出手,站在一边记录疏白每一次训练留下的数据。
这次的机器人不再如之前那样,是专门为了反制景斓路数而做出的程序,这次的程序更像是一个活人,有多种路数和技巧。
因为它们的花样极多,疏白用了整整一星期才适应。
然而也在这一星期后,他似乎将之前的习惯忘却地差不多了,不因为别的,只是他每次使用景斓的路数后总会被抓到破绽,次数多了他也就慢慢抛却了。
短短十天左右的功夫,疏白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思维跟身体越加契合,反应速度更是上了一个台阶,而变化最大的自然是自身对作战的理解。
这些不仅用于现在和近身,也同样用于未来的战斗机操纵等。
在这天的训练结束后,疏白游魂似的回了房间洗漱,困倦地缩在床上下一秒就要入睡,身边的人却忽然道:“明天休息一天。”
疏白听此,稍微精神了些许,“为什么。”
“怎么,休息不高兴?”靳文修反问,随后才答道,“一般的训练大周期是一个月,小周期是一星期你很早就可以休息了。”
疏白大概是这些天高度训练练晕了头,听此有些恍惚,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就窝着睡了。
而靳文修还站在床边,他俯下身,将疏白粘在耳边的发丝拨开些许。
黑沉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人。
景斓,还真是丢了个好东西啊。
疏白已经沉沉睡去,靳文修缓缓在床边坐下同前几天轻轻将他的腿捏在手中揉捏,将那些大片的淤青甚至黑紫色的痕迹揉散开,再上些药。
这强度确实非常人能忍受的。
不过,疏白确实也如他心里所想。
他很喜欢。
第二日。
疏白准点醒来,见本来会同一时间打开门进来送餐的小机器人没出现,才想起昨晚靳文修说可以休息的事。
嗯,今天不用训练。
坐在床上稍稍出神了一会儿,竟难得有些不习惯。
随后,侧首看到身边躺着的靳文修时更沉默了。
他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对方跟自己睡了十来天?
只是前几天实在太累了,沾枕头就睡,醒来就匆匆忙忙赶训练,压根什么都没注意,此时猛地闲下来才注意到这件事。
疏白一时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想法。
与此同时,靳文修不知什么时侯睁开了眼,他很自然的起身穿衣,“今天确实休息,但还要去训练室一趟。”
“你这些天的训练做了总结,分析完利弊,会给你一套新近战思路,从明天开始你可以试着去实战融合。”
“好。”
疏白点头应下,半点没有休息时间被占用的恼怒和不悦。
他很快起身收拾了一下,睡一张床的事也暂且抛到脑后了,总之靳文修不会同景斓一样。
光从性别层面来看,确实没什么好计较的。
相比于他收拾的整整齐齐,衣服将扣子扣到最上一刻,打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一边的靳文修就显得随便很多。
他甚至只穿了间休闲的黑袍子,领口随意地敞开着显得格外慵懒。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
也正在这时,第五层万年没开的云梯忽然发出‘叮’的一声。
能进出这里的,只有终端上录入了信息卡的吕斯,他处理完了最近事务,准备跟数天都没影子的域主汇报一声,说说目前星域的总体情况和如今另外两大星域的反应。
这些天其实也遇到了点问题,但考虑到域主繁忙,而对方交给他也是信任看中他的能力。
吕斯自觉不能辜负,所以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该敲打的敲打该处理的处理,总算在今天解决完最后一桩。
从凌晨忙到现在没睡的吕斯没觉得累,反而有些成就感,而他的身边跟着两个部队的主将。
“你总算是忙活完了,等会儿跟我们喝两杯再去睡啊。”云梯内,其中一人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是啊,睡什么,东哥也等着你去喝呢,庆功宴拖到现在还没搞。”另一个人也附和着大笑。
“我们在罗兹星的云山上订了宴席去搓一顿,这次我请客。”
“诶诶,说好我也请大家伙的呢?”
他们正谈笑调侃着,下一刻,门开了。
吕斯正了正神色,一面思索着从哪里开始切入一面踏出了云梯。
但在下一瞬,他的目光顿住了。
只见圆形大厅内的休息室忽然开了门,他熟悉的域主半敞着松垮的衣服,慵懒随意地从房内缓步走出。
而他的身后,跟着之前那个一直在他身边的漂亮少年,白色妖异的眼睛轻轻敛下,明明看着那样冷淡但跟在域主身后的动作却瞧着有点乖顺。
他跟域主从同一房间出来后,顺带关上了门。
跟着域主数年,清楚对方从不跟人靠太近的吕斯:?
吕斯:???
等一下,这个时间点出来意味着晚上都在一起对吧?
所以域主您这些时间到底在忙什么?!
第三十六章
一会儿的功夫,靳文修已然注意到了他们。
“跟着来。”他随意道。
吕斯连忙就带着两位主将跟上了,然后他们被关在了训练室外。
几人看着紧闭的大门面面相觑,最终无奈地在大厅找了个椅子坐。
吕斯这人嘴严得很,平时也最为严谨轻易不开口说什么,但身边这两位与他恰恰相反,开口就是一炸弹:
“域主这是谈恋爱了?”
“嘶——”另一位主将倒吸一口冷气,虽然敢想但不敢说啊!
他连忙做了个压低声音的手势,随后道:“不可能,应该是就是暖那啥的。”
最先开口的那位不屑道:“你忘记上次爬床那个直接被弄死了吗?”
“那个特么是间谍。”
“总不能真谈了吧。”
两人越聊越过分,笑得也极其猥琐,吕斯在旁边看不下去轻轻敲了敲桌子,让两人严肃些。
结果他们转头就道:“喂驴子,你说说怎么回事。”
吕斯:
“域主的私事你们不要多说。”他言尽于此,毕竟这里有监控。
两人见状不屑地轻嗤一声。
他们就见不得驴子每次都假正经的扫兴。
吕斯轻咳两声,“域主既然带他来训练室自然当作下属培养。”
“不可能,当下属睡一间房?”
“驴子说得也有道理,可能谈事情呢?”
两人又开始嘀咕起来。
吕斯见他们这样也不再多说,作为主将里面最啰嗦的两个已经不知道被域主罚了多少次,但并没有什么卵用,只是强健他们的体魄的而已。
与此同时在内的靳文修和疏白则是坐到了训练室内的隔间里,上面有个巨大的屏幕正播放着疏白这些时间里的训练视频,靳文修截取了部分片段。
他一面放一面讲解,跟疏白分析利弊。
这自然不是口头上说说就能成的,但现在说了就是埋下个种子,以便于在之后的训练中融会贯通。
一直讲到了中午,小机器人推着两份餐点进来,疏白意外地觉得很好吃。
他拨弄了一下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盒饭,里面的菜似乎都是他比较喜欢的。
“喜欢吗?”靳文修喝了瓶营养液道。
疏白默默吃了两口点了点头,但依然对口腹之欲没那么大追求,安安静静地吃完搁到了一边。
在结束了上午的分析后,下午开始讲解新的作战思路。
这是靳文修最近根据疏白的作战表现专门拟定的作战方向,彻底摒弃短板将长处拉到极致。
“你很灵活反应速度也很优秀,相比于力量层面更适合巧劲,对人体的弱点你要掌握地比别人更充分,以及学会在各种场景下借力打力”
靳文修放出了许多模拟作战视频和一些他这方面下属的作战记录。
“詹逾倒是跟你一条路。”
放到詹逾的记录时,靳文修提了一句,“他作为你的训练对象确实不错。”
“你的短板跟你自身体质有关,与常人对比是正常的,但跟那些从小训练以及专门培养的死士战士相比就过于瘦弱,如果对上他们在这方面无疑是吃亏。”
“但他们的反应速度和敏捷力定然不弱。”疏白道。
“所以你需要将长处发至极致。”
在长处到达顶点的时侯足够掩饰那点不足。
“不过适当的体力还是要跟上的,韧性和强度确实差了些。”靳文修抬手捏过他的手腕,拇指在皮肉上轻轻摁压过。
疏白看了一眼,倒没觉得什么,坦然地点了点头,“好。”
他知道靳文修是对的,他也该这么做。
在下午粗略地讲过大概思路后,靳文修终于放疏白去休息了。
“去一楼刷终端,里面有定好的点心和休息套餐。”
忽然一下结束,疏白有点懵。
“去吧。”靳文修揉了把他的脑袋,“今天只给你简略说一下,后面再细谈,先休息休息。”
说完就将人领出了门,随后让等了一天快睡着的吕斯和两位主将进来。
等了那么久三人心底没点苦是不可能的。
但他们也不怨域主,毕竟域主从不会做那种故意折磨人的事,恐怕真忙忘了。
他们带着这个想法进去房间,在下一秒念头瞬间破灭。
“聊得很开心。”靳文修笑了下,轻飘飘地莫名令人脊背生寒。
那两个主将瞬间站得笔直冷汗淋漓,一个屁都不敢放。
吕斯闭了闭眼带着深深疤痕的眼睛,心想着早提醒了你们了两个蠢货,他那点轻微的自得还没落下就被点了名。
“吕斯,下次如果想跟着聊就说出声。”靳文修道。
吕斯顿时一僵,沉默半响后深深道:“不敢。”
不敢,不是不想。
————
乍然一下得了轻松,疏白还有些回不过神,大约是精神绷得太久了。
他没有下楼去休息,只用终端刷了点心让小机器人送上来自己就回房间洗澡去了。
热水从头顶冲下的那一刻令他忍不住喟叹一声。
他将身上擦干净,随后穿好了睡衣窝去一旁的沙发上,之后就将靳文修备份给他的视频拿出来看。
小机器人也在同一时间挪到了他的桌旁将点心端了上来。
“先生请用。”
这边的机器人用的是跟大号鸡蛋似的初级机器人,眨巴着那双光眼,用机械音巴巴道。
倒是跟别的地方用仿真机器人不同,靳文修似乎格外喜欢这种的。
疏白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光滑的小脑袋,机器人立马配合地眯了眯眼。
他看着,竟萌生出了点喜欢的感觉。
好像,确实比景斓那座岛上的仿真机器人有意思些。
之后疏白继续看着视频再偶尔吃两口点心和点茶水,说来这茶水的品质也比景斓用得讲究许多。
一直到了晚上靳文修推门回来。
房间不大,他一眼看到轻靠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看着视频的疏白,已经洗过的头发柔软地落在耳边,睡衣规整地穿在身上,短裤下两条腿轻轻搭在沙发的边沿,脚无意识地压着拖鞋。
在关门的那一刻,疏白才像是注意到般抬起头来。
“域主,我有些新想法。”他认真道。
淡淡的光晕落在他的身上,有那么一刻仿佛与世隔绝,银白色的眸子趋近漠然。
靳文修走到他身边与他讨论,将近半小时后才算结束。
正在疏白垂眸回忆着刚才所讲时,靳文修却忽然道:“不用这么迫切。”
疏白一愣,抬眼看向他。
“我对所有人唯一的要求就是忠心,只要你足够忠于我就不会放弃你。”他缓缓道,这个‘他们’自然是指代那群下属,“无论能力强弱我都会让你们有所价值。”
他像是最富有统帅力的领导者,说着令身边人格外安心的话。
疏白稍作沉默,他低声道:“我明白的,但我既然说过为您效力也当然会尽我所能。”
这话是真的,但却没说全。
他所作的一切除了对得起靳文修的付出外,更是为了自己的绝对自由。
足够能力才足够拥有。
这个道理在前世,景斓已经彻底交给他了。
那条完完全全错误的道路他会彻底修正,不会碰上半点边沿。
为此,他会倾尽全部。
靳文修深深地与他对视,这一刻间像是一场无形的博弈,明明两人该是目标一致但这一刻又像是在争夺什么。
他清楚的,疏白看起来这样顺服,但他从来都没有彻底的服从与他。
跟那些下属是不同的。
不过他也不需要那点服从就是了,这样才有有点趣味。
能够让他完全驱使的人实在太多了,正是因为足够不同才引人注目。
靳文修轻眯了下眼,像是缓和了气氛般淡淡笑道:“好,那过段时间的交流会就要看你的成果了。”
交流会需要武斗?
疏白也回了回神,但他没问,既然对方这么说那应该是有点用的。
他像之前一样乖乖应道:“我会尽力表现。”
靳文修挑了下眉,意味深长道:“也不用很尽力,正常发挥就好。”
说着,他轻轻点了下疏白的心口,“只要行动如心就行,到时候想怎么做怎么做。”
疏白见状越发不懂了。
但靳文修也没再解释,他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疏白看着他的背影盯了会儿,忽然意识到对方要跟他睡一张床时,猛地从刚才的事情中回神了。
那些不要紧,但他今晚真的要一起睡吗?
时间一转过去大半个月,疏白尽数在训练中度过。
越到后面强度越大,他经常刚开了房间的门就昏睡去,但第二天却能精气神很足的起来。
身上到后面也不免挂彩,医药小机器人带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时常杵在旁边,还会用忧伤的语气一遍遍道:
“先生又受伤了。”
“先生注意安全哦。”
“先生痛痛飞飞。”
一个月的时间,他闷在训练塔第五层一步没踏出过,直到在交流会的前三天。
——靳文修表示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束。
之后回到洞心城休息,准备前往交流会。
离开训练塔那天靳文修有事情去了外星,由暂时镇守洞心城的吕斯带他回城内。
距离上次见疏白已经是数十天前的事了。
因为接触不多所以印象也不深,唯一的记忆就是那张特别好看的脸。
而这次见到,却隐约感到了些不一样。
容貌一如既往的特殊,瞧着也依然冷冷淡淡,只是那眉宇间似乎多了点锋芒,连带着整个人都刺目了几分。
似乎越加引人视线。
“吕先生。”疏白蓦然看向他,修长的羽睫下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大概是看得时间久了,被察觉了去。
吕斯倒挺平静地收回目光,口吻轻松的如同聊天般顺势道:“您好像变了许多。”
“是这样么?”疏白没关注这些。
不过吕斯就可以借着由头跟他东拉西扯了,就算疏白回应冷淡,他也能随口说些什么直到回到洞心城内。
作为靳文修身边的老人,吕斯对疏白还存着戒心。
毕竟对方的出现太过突然,而域主对他也太过特殊,所以也正好趁此说上几句。
最后自然是半点话套不出来。
吕斯静静地看着疏白回到宫殿内,将心思敛了下去。
没什么关系,日后再看
回到宫殿三楼,疏白终于住回了那间专门给他重装过的房间,不过这次回来里面多了个胖乎乎的小机器人。
“主人好。”见到疏白回来,小机器人立马启动,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移了过来。
疏白抬手摸了摸小机器人的脑袋,随后开始收拾东西。
这次交流会要再见到那个人了,却意外的没有半点紧张。
收拾了半小时左右,疏白将东西放到一边就开始看视频回放复盘前几天的训练。
三天时间里靳文修都没回来,疏白也难得放松了许多,每天看视频再稍微练一会儿就继续休息。
如此直到最后一晚,靳文修终于回来接人了。
只是他回来第一件事并不是交流会,而是拿了个装饰古朴的盒子出来。
他在疏白不解的目光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细细的手链,乍一眼就能感受到与其他视频极大的不同,上面的光泽和黑暗中隐约可见的碎光就可知价值不菲。
就算疏白不怎么了解矿石,也知道这是市面上没有流通的品类。
靳文修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手腕,轻轻将链条放在了上面,细碎的光和白皙的皮肤相衬相映。
疏白却在一刹那抗拒地收了下手,只是被对方稳稳抓住了。
“不喜欢?”靳文修反问。
疏白却一时语塞,他有些抗拒地看着,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单纯想起来些不好的回忆。
‘疏白为了那些饰品求域主,域主当然只能应了。’
‘要不是仗着域主喜欢’
那些仿佛许久之前的对话在瞬间浮现,疏白轻皱了下眉。
或许是发觉了他的情绪,靳文修缓缓道:“是件暗器。”
话落,他告诉疏白该怎么使用,只见指尖珠子的链条的某处轻压的瞬间,一颗毫米大小的珠子瞬间弹射出去深深印在了墙内。
“里面有剧毒。”靳文修慢悠悠道。
疏白这才稍稍回过神,心底清楚这件东西的打造废了些时间,但他确实
“我交给下属的东西很多,或许你该多跟吕斯他们聊聊。”靳文修淡淡道,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但手却紧紧扣着疏白的手腕。
疏白:
“谢谢。”他道。
靳文修这才松了下手,随后手指拉着链条顺着疏白的手腕往下,最后轻轻扣了上去。
“走吧。”
他彻底松开道,转身外殿外走去。
疏白顿了一下,垂眸看了眼那条镶满毒物却异常美丽的饰品,稍稍拉了下袖子掩盖下去,紧接着快速跟上。
这次同行的除了他们外还有一支小队,吕斯也在列。
所驶战舰在他们上来后便迅速启动,一道光束划过,离开洞心城直往三大域中央的独立空间站而去。
第三十七章
独立空间站自成一方,不属于任何势力,他们没有自己的武装军队,只能作为三大星域的中间品存在。
这次交流宴的消息一经发出,负责布置宴会的站点立刻忙活了起来,直到如今的一月之后正式邀请各方前来赴宴。
在开始的前三天,灵穹和环冗已经相继赶到,带着己方的战舰停靠在空间站附近,参与宴会的几位则是在站点的安排下进入公寓休息。
相较之下,在宴会开始的前一晚才勉强赶到的白洞星域就显得格外显眼和托大。
景斓和环冗星域主聚在一处,他们的面前摆了些酒水和点心,正闲谈着。
环冗星域主算了下时间,调笑道:“看来新上任的这位脾气不小。”
口吻轻松随意但显然是在嘲讽。
景斓没怎么理会,以往他还能神色温和地跟环冗主谈上两句,现在却时常心不在焉不耐搭理。
环冗主见状面上不变,心底却是骂了几句。
景斓这个蠢货竟真被一个从垃圾星出来的臭虫迷了魂,这些天对方疯找人的事儿他也听说了,够糊涂。
环冗主抬起酒杯轻抿了几口,“景域主还记不记得之前跟廖林生谈的那颗星球?”
这个话题倒是拉起了些兴致,景斓将视线转了过去,环冗主继续道:“那星球资源不少,您要是感兴趣不如跟新白洞主谈谈?到时我也帮你劝劝。”
话说得委婉,但摆明了是想在白洞星域主刚上位还没彻底站稳前咬一块儿肉下来。
景斓也不是吃素的,他笑了下,“那不知道环冗主感不感兴趣分一杯。”
“如果您愿意的话。”环冗暗叹景斓上道。
他倒是对那个星球不感兴趣,毕竟离他的星域十万八千里,就算拿到手也拿不住,不如帮景斓施压弄到手分点好处来。
“恐怕没那么简单。”正在环冗主想着讨要什么时,景斓却忽然泼了盆冷水。
“到现在为止,环冗主查到新白洞主的消息了吗?”他淡淡道,捏着酒杯的手轻轻晃了晃,里面的红色液体也跟着摇了摇从杯壁上缓缓流下。
环冗主一顿,“没关系,迟早的事情。”
景斓冷哼一声,“一个月了还能严守消息,背后的实力恐怕你我都还没摸清。”
既然都不清楚,那么明面上是帮景斓施压夺星球,实际上却是让顶着景斓的名义让对方先打头阵试探新白洞主的虚实。
都是千年的狐狸,这种时侯还不忘算计。
景斓轻轻将酒杯搁下,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音。
环冗见状,连忙讪笑两声不再提起。
现在已是宴会的前一晚,但那新白洞主却迟迟没到,两人也绝不可能等他,便在恰当的时间就散了。
回去公寓的路上,景斓兀自走着,他没带任何一个亲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路过某处湖水时,余光所见却被湖面波光粼粼的白光吸引了去。
这些天他时常这样,他太想念疏白了也担心的发狂。
他生怕对方遭遇了什么,可是这些天用尽了方法也没有半点消息。
起初他和环冗都以为是白洞星域主下的手,可直到白洞星域主被打下台都没将疏白交给他,他就知道这背后另有其人。
就在洞心城被入侵的那段时间,他曾向廖林生抛出过橄榄枝,只要对方将疏白还给他或者给他相关的线索他就能打破一次三大星域间的规矩,出军帮忙。
可惜,廖林生到死都说不出半点。
疏白确实不是他带走的。
景斓紧紧地闭了下眼,眉头紧皱着几乎要在眉心留下沟壑。
他心里烦躁忧虑本来是不耐烦来此次交流宴的,但想到若是能利用白洞和环冗的一同寻找的话或许还有些希望。
想到此,景斓的心稍微松了些许,他的目光从水池上倒映的刺目月光上挪开,重新往回走去。
也在这时,忽然见不远处走来一人,对方正带着些身边的人往北边公寓处走去,刚巧路过东边公寓旁的花园,也正好跟回东边公寓的景斓撞了个正着。
“是你?”景斓轻皱了下眉峰,就见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灵川星撞见的靳文修。
结合此时的地方,刹那间他就明白过来,如今夺得白洞主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廖林生一直磋磨看不起的养子靳文修。
“你倒是有些本事。”景斓淡笑了一下,眉眼平静温和但口吻中的嘲讽就如何都藏不住。
“廖林生败在你手上,大约是犯蠢了。”
漆黑的静夜中,身旁树叶婆娑,遮挡着浅薄的月光将底下笼罩的一片漆黑。
靳文修黑沉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他,忽而道:“那是自然。”
他毫不吝啬的收下了景斓的话,仿佛根本没听到其中的别意一般。
只见他上前一步,站至景斓身前,他眉峰轻动眉宇间带着目中无人的轻蔑,“相比于景域主的有心无力,我确实比你多两分本事。”
这话说的。
这星域中三大星域主谁不渴望吞噬别人,但三足鼎立的局面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易下手,时间久了那些心思也就淡了可也从未消失。
所有星域主都是如此,谁都别嘲笑谁,但他确实将这话摆到了明面上。
景斓脸色一变,他冷笑一声,“不过是碍于星域间的规矩,如果我们出手你能否夺下白洞星域还是个未知。”
现在区区拿了个白洞,就敢这样狂妄!
靳文修半阖着眼,轻轻勾了下唇角,像是不屑般自顾自地侧身与他擦肩而过,只听他慢悠悠道:“是碍于规矩还是不敢不能,日后再看吧。”
一句话差点让景斓气得够呛,这摆明就是说他不敢也做不到,现在拿着规矩当挡箭牌。
而要想反驳难不成还真向两大星域出军?!
“你”景斓冷冷地凝视着靳文修离开的背影,而对方身边的几个近卫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般转头瞪了他两眼。
景斓:?
你们怎么敢?
正在他寻思着明天该带些近卫时,忽见靳文修前往的路上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
这边,吕斯无奈地瞥了眼身边两个主将,没想到前两天刚被域主罚了还是这么不安分。
不过他之前还不知道域主为什么带这俩家伙出来,现在倒是悟出点味儿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很能达到域主想要的效果。
“域主。”这时,面前响起熟悉的声音。
清晰微冷的声线很有识别度。
吕斯抬眼就见先他们一步进来的疏白已经回身找他们了。
“东西收拾好了。”
早点上来也没别的,就是让几个人先来安排一下公寓里的东西摆放,毕竟接下来要住一星期。
“不错,回去吧。”靳文修轻拍了下疏白的肩膀,让人跟在自己身边,旁边的吕斯则是抽了下眼角。
啧,以前想从域主嘴巴里听到一句好话那可是比登天都难,现在对着这新人收拾东西都能夸句‘不错’。
这些天下来,吕斯算是有点信了那些主将的八卦。
虽然可能没那么夸张,但疏白在域主这有点特殊是肯定的。
想到昨晚疏白来找他,抬手就给他看那串闪瞎眼的手链,问他域主是不是都给大家送过,吕斯就特别沉默。
哈哈,送个毛。
如果送一套挨打套餐加黄金跌打膏算得话。
但这种话说出来,他肯定会被域主打成两半。
于是,吕斯轻咳两声,正色道:“通常来说域主是会给身边人一些东西,像之前入队的人就给了些有价无市能短时间里生出肉的膏药。”
挨打必备,每个人都有。
“暗器的话是特殊点,不过这些东西域主也不缺。”
流晶石打造的暗器,百年都出不了几克,真特么奢侈。
吕斯一面说着,一面拍了拍疏白的肩膀,宽慰道:“你放心拿着吧,域主从不会亏待身边人。”
域主从不做亏本买卖,你小子当心了。
疏白对于材料确实没多少研究,他看着吕斯那张有些冷淡甚至因为疤痕而有些恐怖的脸,莫名觉得安心,他又看了眼那条与众不同的手链点了点头。
“好。”
吕斯见他信了,默默松了口气,随后很快吩咐下去让那些人该说的不该说的给嘴巴封好了。
免得给域主抓去‘训练’。
想到这,他有些一言难尽,真不知道域主想做什么。
算了,反正对方的心思从来就没摸透过。
几人回去了所休息的公寓后,这边的景斓则是停在了原地,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只要想到那极为熟悉的感觉,他就心头挠痒的厉害。
他不能错过,他必须要去看个清楚。
景斓一面向北边公寓赶去,一面通知身边的心腹带些人过来,他急促快步地走在路上,沿途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侍从。
他将人拦住,快速道:“白洞主带来的人里有没有个白头发的!”
第三十八章
白头发?这样明显的特征任谁见了都能记着。
那侍从见他这样焦急也连忙答道:“没有。”
简简单单的两字,瞬间让景斓的心凉了下来,他蓦然抓住侍从的肩膀厉声道:“你看清楚了!真的没有?”
侍从吓了一条,像他们这种小角色别说是域主了,就是域主手下的小兵也惹不起,他连忙战战兢兢道:“没,没有。”
他强调道,“我没有看到,我不知道。”
景斓刚才还有些激动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捏着对方的手用力地有些颤抖,令侍从痛得嘴唇发白不敢吭声。
半响后,他忽然松手。
不可能的,他刚才明明看到了。
那样熟悉的身形,还有隐约可见的白色,就算晚上漆黑了些也不会看走眼成这样
景斓沉默地站在原地,本来肯定的想法随着一分一秒又变得不确定起来,因为这段时间他确实经常看走眼,只是这次更加明显而已。
他不开口,那侍从也不敢离开,低垂着头心惊胆战地站在一边。
直到景斓之前叫的心腹和亲卫赶来了。
“域主。”
这个时间众人都准备休息了,心腹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过来,领口尚且都没拉稳。
他跑得气喘吁吁,身后的几位也是同样的境况。
景斓还是看着前往北边公寓的路迟迟没开口,他沉沉地目光死死盯着,似乎想透过这片黑色透过植物透过那些人将刚才一闪而逝地一幕看个真切。
许久后才轻轻道:“跟上去。”
疏白先进了公寓内,靳文修这边则是带着吕斯和两位主将在附近稍走了一圈看一下周围布局。
也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响。
“靳域主!”
不远处,公寓外的铁门旁逐渐出现几道身影。
正是紧跟来的景斓和他所带三个亲卫。
相较于刚才的轻浮,此时态度显得平和有礼许多,“靳域主,刚才走得有些快了,还没来记得多说两句。”
靳文修神色不变,饶有趣味地走到铁门边。
他们铁门大开,里外的情形都一览无遗。
景斓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往里扫去,仔仔细细不敢遗漏。
他思来想去还是追过来看看,这次的感觉比以往都要鲜明迫切,让他不敢轻视。
宁可错认,也绝不能放过。
“想说什么?”靳文修仿佛没看到他转动的目光一般,慢条斯理道。
景斓回过神温和地笑了下,“明天总是要参宴的,不如现在先跟您打个招呼,也跟您身边的人认识一下。”
“我身边的人?”靳文修缓缓重复道,随后迎着景斓急切的目光缓缓道:“可以,没问题。”
景斓听此顿时眼睛亮了亮,但还来不及欣喜,就见靳文修挥了挥手,“来吕斯,跟景域主打个招呼,还有你们两个。”
他说着,将三位下属招了过来,挨个跟景斓‘认识认识’。
“景域主,在下吕斯,在靳域主身边工作十年”吕斯板着个刀疤脸,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做了个自我介绍。
他是很懂靳文修的。
对方一句话,他就知道要怎么恶心这位景域主。
要知道他们这种层次的自然没资格跟堂堂域主认识,对方开口的目的显然是看上域主身边的某人,但总不会是他们这些一眼能见着的下属。
真跟他们‘认识’,可是无端降了景斓的身份。
旁边的两个主将见状也恍然大悟有样学样,那自我介绍又臭又长,搞得要跟景斓拜把子似的。
景斓顿时变了脸色,他冷眼扫过这些凑上来下人,明白靳文修是故意埋汰他的!
想到此不禁咬了咬牙。
意外的是他竟忍下来了,硬生生等几位跟他介绍完,甚至对他动手动脚想要勾肩搭背。
景斓深吸两口气,最终没忍住将人推开,压着火气道:“靳域主,这些是知道了,应当还有别人能让我见见吧。”
话到这,他尽量稳下,“或者带着我走走北公寓,聊上几句也不错。”
一旁的吕斯见状就猜测是冲着疏白来的,本来突然敲门就很可疑了,更别提大晚上的还来聊聊。
恐怕是刚才疏白出现让对方看去了点影子。
这样客气要是在环冗域主那儿的确好使,但在他们家域主这
“也就这么几人了,不麻烦景域主一个个看,还是回去休息吧。”靳文修折腾完一通也不松口,甚至懒得再废话直接抬手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都到这了,景斓当然不会走,他坚持道:“多说几句而已,靳域主也不必忌讳,毕竟明天跟环冗主就要聚上了,那人想法多跟我说了一二,我这边还没想好不如跟你谈谈。”
他在警告靳文修,再继续弄些幺蛾子,就别怪他和环冗主连手收拾他。
而且靳文修越是阻挡他也越焦急,盯着对方的目光更阴狠了些许。
本来就被这没态度的新白洞主搞得不爽快,那几个下贱的人还在指示下想同他勾肩搭背,简直是找死,现在更对他的要求再三阻拦
景斓已经在心底琢磨,这次回去后该怎么连同环冗主一起收拾对方。
这些话里话外的意思落在靳文修耳中再清楚不过,他缓缓收回了请回的手势,在景斓以为他终于识相了时,只听他笑了笑,“那又怎么样。”
什么?
景斓一懵,没反应过来。
就见靳文修上前一步,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环冗主有什么心思你们只管商谈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至于你想进去?”
他彻底不再废话,额前的阴影下眼睛显得极为森然,“景斓,你还不够格。”
突然翻脸的话瞬间让景斓沉默下来,一时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对方竟敢这样同他说话。
几大星域之间的实力相差无几又互相制衡,彼此之间见面那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有什么不爽快也都是藏在话头里,从没人会这样敢这样直白嚣张的摆到明面上。
靳文修。
区区一个养子,一个刚上位的白洞主,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这样狂妄!
回过神的瞬间,景斓仿佛感到身后心腹火辣辣的目光,顿觉像被架在火上烤。
他眸色沉了沉,“靳文修,你自己说了什么!”
“当然。”靳文修笑了下,“字面意思,我也很好奇你们想做些什么。”
极度挑衅和狂妄的话瞬间点燃了景斓的理智!
只见他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人立马攻了上去,而吕斯也反应极快地挡在了靳文修的身前,跟对方交手起来。
靳文修慢悠悠地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眼交上手的几人,似乎对此完全不在意,更别说对另外两大星域的恐惧。
景斓见此,怒火又上了几层,他咬牙道:“你不过刚从廖林生那废物手中捡了些货,倒是真将自己当一回事了。”
靳文修勾着唇角不言不语,只是惨白的月光零散地落在他的身边,映衬的眼底愈加暗沉。
景斓眯了眯眼不再废话,下一刻直接朝对方攻了过去。
可正在这时
“域主。”
那道熟悉进骨子的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
景斓手上动作一停,身体也猛然僵直。
刹那间周围杂乱的打斗声逐渐消弭,耳边只落下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两字。
域主。
以往的画面飞速转过,景斓呼吸蓦然急促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向靳文修身后看去,只见薄薄的月白光下,先是熟悉的白发从屋檐的阴影下露出,紧接着整个人缓缓走到了门口的灯光下。
全身浸落在月白的灯光下,仅仅是站在那里,特殊的发色和灯光就将容貌映衬得妖异到极点,他低垂着漂亮微翘的眼睛,眼角的一颗痣莫名多了两分媚意。
可他偏生没什么情绪,将容貌上的妖物感生生压了下来,光照下那样夺目却显得不可触碰。
他视线向下,薄唇轻抿静站着,似乎在全神贯注看着什么,直到发觉不对劲,目光才从终端上挪开看了过来
不远处,景斓怔怔地看着数月未见的人,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对方又漂亮了几分又吸引人了几分,随之而来的就是疯狂的念想。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模样。
这些时间里压抑地想念喜欢和担忧终于彻底迸发,短短数月思念已宛若潮水,在见到人的这刻几乎令他失去理智,疯狂地想冲去将人紧紧抱住,永远绑在身边。
疏白,疏白
而他自然是没成功的。
靳文修看似很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实则将人牢牢框在了原地。
“景域主,这是做什么?”
他没什么情绪道。
但这次景斓彻底不再压抑,“滚开!”
他带着极大的怒火,既是被阻挡与疏白相见的焦急,又是恼怒竟真是对方将他的人带走了!
他都不敢想靳文修对疏白做了什么,当初又是怎么威胁将疏白带走的。
疏白那么乖,那么好,靳文修怎么敢!他怎么敢去做那些下三滥的事情!
对了,还有那次
景斓像是想到什么,呼吸一窒。
他想到了那天。
在灵川星,被靳文修抓着亲吻的人。
是了,当时他就觉得那个人那样熟悉,那样像他的疏白。
第三十九章
灵川星那一次相拥亲吻的画面在记忆中一闪而过,景斓彻底僵在了原地。
而不远处的疏白,在注意到他时不禁怔愣片刻,随后缓缓敛下眉眼中的情绪。
和景斓碰面是迟早的事,虽然现下很突然,但也能反应过来。
他原地站了会儿,接着在景斓的注视下平静地走上前,对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似乎有些空茫僵硬,不知想到了什么。
几步后,疏白在靳文修的身后站定,跟景斓隔了好些距离。
他张了张口,还没说些什么身前的人便道:“不休息?”
靳文修的一只手始终压着景斓的肩膀,他缓慢地侧了侧脸,朝着疏白问道。
疏白回过神,他道:“您交给我的事务,有一项的处理我没有把握想来问问。”没想到撞着‘熟人’了。
他看向景斓的目光有些漠然。
也正是这一视线将景斓刺得回了神,他人一动就要再次冲过去,就被靳文修死死抓着。
景斓已经快急疯了,他二话不说用举起另一只拿着枪械的手,顶着靳文修的脑袋,森然道:“滚开,靳文修。”
他一直坚信是有人威胁带走了疏白,一天没找到人便一天担惊受怕,而现在
只要想到被靳文修强压着亲吻的人可能是疏白,他几乎快疯了!
景斓阴冷地盯着靳文修,手指紧紧扣着枪/支。
注意到那边的情况,吕斯立马就要回靳文修身旁,直到靳文修给他使了个眼色后才不再动作,静观其变。
“景域主,一把枪杀不掉我。”靳文修慢条斯理道。
景斓冷笑一声,“那就试试。”
枪声几乎和他的话同时落下,靳文修却在比他更快一刻偏了偏头。
子弹空了。
两人都并不意外,没有谁指望这一枪会中,但接下来的矛盾将更升数级。
景斓迅速拉开身位,掏出了另一把枪支,抬手就是连发数弹。
子弹的爆破速度几乎跟他摁下的动作持平,没有半分延迟。
靳文修却始终没拿任何武器,他看似随意走开几步,对爆破在脚边的子弹看都未看一眼。
很快听闻到动静的中心站工作人员赶了过来,他们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阻止道:
“景域主!您冷静一些。”
“景域主,几位域主有矛盾好商量,中央站不能交战!”
景斓一把将旁边地人推开,冷睨着靳文修道:“靳文修,你应该不想刚拿到白洞就跟另外两大星域为敌,把人交给我刚才的事情一笔勾销!”
“看来我刚才的回答,景域主是忘了。”靳文修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惧怕。
景斓又气又急,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地力度几乎将手心抠出血来。
他清楚急切无用,很快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情绪压了下来。
他不再理会靳文修,三两步走到疏白身前,也在这会儿功夫靳文修也回到了疏白旁边。
景斓的视线冰冷地从对方身上扫过,心知现在无法将人带走。
但至少人已经找到了,他总会想办法。
想到此,景斓已经镇定下来,他现在更多地是想跟那么久没见的疏白说说话。
“疏白。”
他看着许久没见的人,一时间心底情绪翻涌,无数想吐露的想念和疑问堵在了胸口,最终踌躇了半天,只能轻轻叫出这两个字。
疏白平淡地与他对视,在他的记忆力,面前的男人一直都是个儒雅的性子,直到童笙回来后他才得以见到对方的另一面。
一个与表面上完完全全相反的人。
按理说现在的景斓风评是很不错的,前世的这个时侯对方跟他有了关系,只觉得已经将他拿捏在了手上,再加上调整许多决策的方向获得了巨大收益,看起来相当意气风发。
而现在。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头发衣襟都略有凌乱,嘴唇干燥出淡淡的裂痕,眉宇中的疲惫怎么都掩盖不去。
倒是跟前世大相径庭。
反而有几分未来童笙归来后疯狂的模样。
是因为他吗?
疏白瞧着对方的目光很是清明。
不是的,他心想。
景斓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欲.望没得到满足,因为自己的渴望没得到浇灌,他仅仅是因为现在想要的东西得不到,甚至摆脱掌控而不能忍受。
他是那样为己的一个人。
“景域主。”疏白回应着,疏离冷淡的几个字从口中吐出,使得景斓面色稍变。
刚才他的确有发觉疏白神情不对,但没深纠,现在却更直面的感受到了对方仿佛面对陌生人的态度。
不,似乎比对陌生人更冷漠几分。
他了解疏白的,就算平时不常表露情绪,但并不是一个真正冷血的人,相反他很安静也很听话。
愿意听他的话,也愿意迁就他。
会温顺地叫他域主,也会在他为某些事烦恼不已时,冷静地同他商讨疏散心底的忧虑。
那种干净平静的气质,时时能抚平他的心情。
他最喜爱的事情,就是能随时随地地将疏白搂抱着,凑到对方脖颈边嗅着沁着些许冷意却能压抑躁动的气味。
而现在,疏白看着他的目光很不对。
疏白向来不喜欢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一直都这样坦然。
深感不对的景斓,不禁再次想起那亲吻的一幕。
他强压下不好的感觉,忽视了身边的人,直直道:“怎么了?是不是靳文修伤你了威胁你了?疏白你不要怕,他算不上什么。”
景斓尽量平静道。
脸上也扯出温和的令人心安的神情。
不管怎么样,他要先该给疏白一颗定心丸,然后将人带走,至于那些事情现在不是说的时侯。
说不定,不是疏白呢?
疏白与他回视,看着对方强做出的温和,从没一刻觉得这样虚假。
那人以前是可以装得很好的,或许这次真让靳文修气到了。
不知为何,疏白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的目光瞥了眼身边的靳文修,竟不期然地跟对方撞上了目光,黑漆漆的眸子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仿佛就等待这一刻视线的碰撞。
疏白顿了顿,收回目光后才慢慢回道:“没有,靳域主对我很好。”
冷冷清清的声音落在景斓耳中,却令他神色苍白了些许。
他暗暗咬了下牙,“疏白你不要怕他,甚至我现在就可以开战带走你。”
“没有。”似乎不再耐烦听他的话,疏白撇开脸,“我说了靳域主对我很好,以后我打算留在白洞星域,这是我自愿的,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不可能!”
靳文修的话只是令景斓恼怒,但疏白所说彻底令他理智将近崩盘。
他压抑道:“是他把你绑走的!他肯定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有这些想法,这不是你自愿的!”
“我很清醒。”疏白打断道,他甚至当着这样多的人面直言道:“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这话令围观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看着景斓的目光也怪异了些许。
他们的目光不禁在疏白脸上扫过,虽然眸色发色极为怪异,但呈现出的容貌却很漂亮。
若他们有域主这样的权势,又喜爱男人,说不准还真会这么做。
这对于常人来说或许是极其难以启齿的,疏白却非常坦然的表述出来,他漠然地看着景斓重复道:“我非常清醒,景域主。”
而景斓也彻底变了脸色,他气息不稳道:“没有的疏白,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逼迫你的。”
他有些无措,伸手想要去抓疏白,却蓦然被拦住了。
靳文修面无表情,“景域主,这是我的人。”
他总是知道怎么在最大程度上点燃一个人的怒火。
景斓本就是为疏白而来,现在疏白不肯跟他走,靳文修也跟他对着干,更说出这种暗示性的话,几乎让他火气直冲。
他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落在对方的脸上,阴翳道:“疏白是我带到的中心岛,也是在中心岛生活了多年的人,靳文修,你怎么得到他,又是怎么把他变成这副样子你心里最清楚。”
显然,他还是不相信疏白真的不想跟他走,只以为靳文修给对方下了暗示或是做了别的手段才会这样。
他的疏白,不会这样看他,也不会这样同他说话。
一定是靳文修一定是靳文修!
“那就发挥想象吧。”靳文修不无不可地挑了挑眉,“明天还有一场交流会,已经需要休息了,我的人也不愿意跟你走,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请你出去。”
靳文修!
景斓目光一戾,简直被戳了肺管子。
但这时的疏白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景斓一慌,连声道:“我不会逼你疏白!”
“你跟我回去!”
他想,是他错了,他太急了。
是他的急切害疏白扑进了另一个虎口,靳文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是什么善类。
疏白闻言,回眸看了他一眼。
但他这次没说什么,仅仅是看了下便收回了目光。
银白色眸中的冷淡也让景斓沉默下来,疏白接二连三的态度令他有些许恐慌,仿佛对方真的对他没了一丝一毫的感情。
但是,怎么可能
明明一个月前,他们还那样亲近。
靳文修收回了手,他瞥了眼愣住的景斓也没再将人赶出去,只是径直往回走去,在进屋前的一刻跟上疏白的脚步,轻轻抬手搭在对方的肩上,随后在景斓的注视下关上了大门。
走前还被刺激一通的景斓瞬间红了眼。
紧握的拳头上一滴滴渗出了些许血迹。
一边的吕斯等人见状也没再插手,等待着景斓离开的功夫,他跟一众中央站点的人站在一起。
若有若思地摸了摸下颚。
之前他怀疑疏白的来历,所以原来是因为这样?
但是域主并不是善心泛滥的人。
吕斯目前还没怎么见识过疏白的训练成果也不知道对方天赋如何,但域主对疏白的特殊他看在眼里。
光作为心腹培养不会是这样的。
而刚才景斓的话也给了他一些别的想法。
吕斯面露古怪。
不会吧,域主应该不会吧
这特么的也不像啊。
上次疏白跟他训练的手腕上都是青紫,他都看到了!
第四十章
“域主。”
疏白偏头看了眼搭在肩上的手,不自然地将其拨开后,低声道:“多谢。”
他心知靳文修给他出了头。
靳文修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随手将外套解下挂在了门口的衣杆处,“好好休息,明天中午的宴会养足精神。”
疏白轻应下,片刻后,他看着靳文修的背影询问了一句,“是不是被伤到了。”
上楼的动作一停,靳文修侧过身唇角微翘道:“倒是观察的仔细。”
“第三颗子弹在您身后爆开的时侯,里面的碎片没入了手臂。”
疏白一面说着一面上前两步,抬手抓住靳文修的左臂,小幅度的卷起对方的袖子,只见在小臂处赫然有一道细细的缝。
因为速度太快,射.得太深,表面上近乎看不出什么,但随着时间这块儿皮肉会被灼伤大面积的爆血。
“学习有些成果。”靳文修浑不在意。
“我检查过,这栋公寓有初级的医务机器人,可以处理伤口。”疏白小心地抓着,相比于他手心温凉的温度,对方皮肤的温度要高上几分,摸着热乎乎的。
“你来。”靳文修却言简意赅道。
疏白稍稍愣了一下。
“只教了你实战忘记教别的了。”靳文修笑了下,“现在刚好。”
疏白被带去了靳文修的房间。
对方明明没来过却像很熟悉这里一样,从角落翻出了一个医疗包。
“这枚弹壳放了点火石粉,把旁边的烂肉一起切了。”靳文修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枚麻醉扎到了手臂上,随后将薄薄的匕首塞到疏白手中。
“有吸石器。”疏白指了指里面的辅助工具,能够探入肉内吸附弹壳。
“要是在外面不一定有这东西。”靳文修感到手臂上淡淡的麻意后便搁置到了疏白面前,“这外壳中间部分是厚壁,周围很薄,你把旁边再割开一些取出来,然后将烂肉也割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具体操作,冷静清晰地仿佛不是在割他的血肉。
疏白轻轻抓着他的手,手腕处的青筋突起触碰着极为分明。
他轻吸一口气,照着对方所说一步步来。
消毒、割肉
大量的血从伤口处涌出,没入手臂下压着的棉枕上。
疏白想,明明不用那么急切的,想教会他大可以等回去洞心城后用模拟人操作。
握着小刀的手有一丝颤抖,他压下这种感觉,一板一眼地照着对方所说分毫不差地执行。
直到最后缝合好伤口,疏白看着歪七八扭的线条陷入沉默,他的额头隐约还有些汗水,目光怔怔地回不过神。
“可以了。”靳文修站起身将胳膊上的血抹干净,“很完美。”
如果抛却杂乱的线条和多割大的伤口和肉的话。
疏白这才蓦然回神,他咽了下有些干涩的喉咙,“你不需要这么做。”
“我想你再成长得快一些。”靳文修将擦完血的布慢悠悠放回桌上,他低垂着眼俯视着身边的人,随后抬手轻轻捏住疏白的下颚。
略粗糙的指腹部在细腻的皮肤上蹭过。
他微微俯下身,“你可以做到得疏白。”
在短短半年之内。
疏白看着对方逐渐靠近的面孔,温热的呼吸近乎落在脸庞,他不禁摒了气息。
直直地与对方那双暗沉的眸子对视,仿佛陷入了漩涡之中,阴暗沉闷地难以自拔。
但疏白没动,他安静地看着,直到靳文修缓缓松开他重新直起身。
“我会的。”疏白道,“但我可以知道域主想要什么吗?”
这些时间,靳文修放在他身上的心思确实很多。
但对方所做和他想要的并不冲突,他愿意倾尽全力。
“只是想看看,你本来的样子。”靳文修意味不明道。
他不再多说,转身将房门关好。
疏白:?
他站起身,“这是您的房间。”
他的在隔壁!
“在这休息,刚处理完伤口需要观察‘病人’的状态。”靳文修指了指小臂上的伤,“在没有药物且粗略的处理下我可能会发烧。”
疏白:
他将信将疑地顺着胳膊往上挪,直到对上靳文修坦然的目光。
这也是课程的一部分?
但不然对方为什么留着他,没理由。
疏白带着略微的怀疑应下了。
而晚上对方很正常也没有丝毫越界的行为打消了他的戒心。
睡觉前,疏白心底给自己掐了几个点,打算按时起来查看靳文修的情况,他是真将对方的话听进去了。
然而谁想到,他这一睡,直接睡到了早上。
这处公寓内的窗帘也很厚,能将白日的阳光遮蔽的丝毫不漏,疏白迷迷糊糊睁眼时以为是晚上,他翻过身,手轻轻贴在靳文修的额头上,对方的温度比他高一些手也摸不出来。
犹豫了一下,疏白凑上前将自己的额头缓缓贴了上去,他垂着眼帘,睫毛不禁轻颤了一下。
正常。
正待疏白回被窝时,身.下的人蓦然睁开了眼。
疏白:!
他顿时僵住了,但或许是面上没表情的缘故看着很平静,就带着这样的‘淡然’缓缓坐了回去。
“走吧。”好在靳文修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起身。
疏白见状就拧了眉。
现在不是半夜吗?
他忽觉自己好像状态也不错,连忙看了看终端上的时间。
很好,白天了。
疏白轻皱着眉没有松开。
这不应该的,他向来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既然晚上准备醒就不该睡得那么熟。
“没睡够?”一会儿功夫靳文修已经收拾完了,他站在床边,看着还呆呆坐在被窝里的疏白。
“我尽快。”疏白回过神,扒开被子就去换衣服了。
靳文修慢悠悠地看了一眼,俯身将枕头下的安睡草拿了出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客人,这是好东西哦。”垃圾桶说话了,机械音滋滋地冒出来。
靳文修抬手就关了垃圾桶的电源,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房间。
等疏白下楼时,桌上已经放了些点心。
“交流宴在中午,先吃点垫垫,时间到了再去。”靳文修将一杯奶白色的牛奶推到他的面前。
疏白顺着吃了几口,约莫等了两小时后,终于出门了。
一边的吕斯和两位主将因为昨晚的事也睡得晚,但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特别是两位主将收回了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站在靳文修身后时,凶戾的眼睛倒有了几分煞气。
他们在最后的时间,踏入交流宴的大厅。
先是走过冰晶的珠帘,紧接着满是富丽堂皇地殿堂展露在面前,巨大的大厅和顶上倒挂的晶莹,看装横和规模丝毫不逊色当初举办宴会时中心岛的大殿。
但不同于当初由各地贵族前来的宴会不同,这次的宴会主人只有三个人。
也就是三大星域的域主。
这里周围摆满了小餐桌,两边对称的呈现出无数桌的点心和香槟高塔,其余活动在内除了几位域主身旁的心腹,就是一些极为漂亮的女子和男人。
他们衣着清凉以优雅的姿态游走在宴会之中,但都很有规矩的避开中央的大桌。
那张桌子便是为三大域主准备的。
靳文修目不斜视,带着几人径直来到了中央的桌子前。
在左上方还留有一个位置,也就是历代白洞主所坐的。
“白洞主终于来了,我们还寻思着您有什么匆忙事敢不来了。”一旁的环冗主调侃道,他相貌普通,笑起来时也很和煦,看起来很是友善。
但这话里话外都在讽刺靳文修来得晚,不当回事就别来了。
靳文修走到椅子边的动作停下,他侧首轻描淡写地看了环冗主一眼。
明明是很轻的一道视线,落在外人眼中却仿若匕首的寒光,森冷阴寒,瞬间令环冗主脊背发凉。
待靳文修坐下,他才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吓出了冷汗。
这令环冗主的目光变得惊疑不定,又恼怒自己竟然被一个刚上位的小子吓住了。
然而一旁早已和靳文修交过手的景斓神色平静,唯独在看到旁边的疏白时,目光微顿。
但今天的他似乎已经从昨晚的种种情绪中拉回了神智,自然地收回了落在疏白身上的目光,心里在想什么却不得而知。
场面有些死寂,环冗主老好人地笑了笑,开了话题,“恭喜白洞主成了事,以后白洞星域就由您做主了。”
他不及景斓和靳文修年轻,今年已经将近四十,他能做那么久自然跟景斓的雷厉风行,靳文修的杀伐果断完全不同,他纯粹是靠着他的祖辈。
环冗星域的制度很适合巩固历代环冗主的位置,权力几乎紧握在他们的手中,而目前也没出现能夺权的人。
“那就敬一杯吧。”靳文修直接应了下来,他指尖一动,将桌上最烈的酒跟着半张桌子推到了环冗主的面前,而他自己也直接敲开了一瓶。
看着面前的烈酒环冗主顿时面色微变。
这酒确实烈得厉害,一般下肚就会烧的生疼,通常是一种挑衅。
更别说一瓶。
而这边靳文修已经拿起了酒瓶,笑看着迟疑的环冗主缓缓道:“环冗主,我不配敬你?”
他勾着的唇角,没有丝毫笑意。
环冗主轻吸一口气,强压下情绪爽朗地笑了笑,“怎么会。”
他站起身抓着酒瓶,深深地看了靳文修一眼后就直接灌了起来。
靳文修见状也一口将瓶内的烈酒全部咽下。
他比环冗主更快些许,喝完就将酒瓶子搁到了桌上,而环冗主喝完的瞬间就站不住了,胃里灼烧的疼痛瞬间就弥漫上来,口中也有了一丝血腥味。
反观靳文修,没事人一般垂下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捂了下胃。
两边候着的侍从连忙送了解药上来,一个送到了环冗主身旁的人手中,一个送到了疏白的手中。
几位域主聚在圆桌旁,个人身边只能带一个人,而其余心腹则是去外圈一点的小桌子边交谈食用。
靳文修将疏白留下了。
看着手心的小盒子,疏白刚要打开拿出一颗药丸来,就被靳文修压了下去,“环冗主,这点酒水还用吃药?”
这点酒水?
环冗主恨很咬了下牙。
这烈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毒药。
他抬眼面对靳文修轻蔑的目光,猛地挥开了旁边心腹的收,阴冷地笑了下,“当然不需要。”
两人重新做回了位置上,相反的是环冗主满头冒着冷汗,面色苍白。
开场白就是这样一出,周围候着的侍从们都胆战心惊起来。
但意外的是接下来的交谈都很和谐,至少表面上很和谐。
“白洞主南边的风星资源丰富,不知道愿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靳文修慢条斯理地挡回去,“这样说来,我倒是看中了环冗星的北星。”
北星,在环冗边沿和白洞紧贴的稀有资源星。
环冗主干笑两声,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
在聊了一会儿后,景斓终于开口了。
“靳域主,我跟你要个人。”
一句话落下,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就连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相互试探的心腹们也不再开口,纷纷小心看了过去。
而一边的环冗主见状,不动声色地喝了两口暗中掺了解药的水,心想着景斓终于沉不住气了。
昨晚两方碰面差点打起来的事他也听说了。
环冗主心底冷笑,这景斓还真够没出息的,为了一个男人闹得这么大。
不过也好,这新白洞主恐怕刚拿了白洞气焰旺的很,刚好让景斓去挫挫锐气,就算挫不成也可两败俱伤,倒便宜了他。
见状,环冗主不再说话。
只是悄悄抹了下翻涌着血气的胃,心底暗恨。
实在是太嚣张了。
“人?”
靳文修的声音很轻,他靠着身后的椅子,搭在扶手上的手慢条斯理地将疏白的手握在手中,缓缓举到自己唇边。
他笑着道:“要谁?”
明知故挑衅的姿态令景斓呼吸一乱,但多少比昨晚因突然找到疏白而失控的情绪稳定的多。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想将对方碎尸万断的心情,“就是您身边这位。”
“疏白。”
“他的来历相信靳域主也了解,我就不再解释了。”景斓平时总能表现出温文尔雅的模样,今天却装不出一点,他冷着脸将一份合同推到靳文修面前。
“他对您没什么用。”
“您想要什么人手我这边也可以帮你,培养的资源或是人脉,还是其他条件我们都可以商量。”
靳文修半阖着眼懒懒地扫了下合同。
“景域主怎么会觉得”
他甚至没去碰那些纸张,笑了下,“这些东西够买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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