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谢弗堪称完美。可就是那么一个连头发丝都透着温润的人,却是她噩梦连连的罪魁祸首。哪怕是本着心脏要紧的原则,她也不敢将相思暗许。
秦氏见她不语,还当她是被说中心事。
“素素啊,咱能换一个人喜欢吗?娘不是说你不好,而是咱们就是普通的百姓之家,这雍京城规矩大,结亲讲的都是门当户对。你爹去打听了,人家说那谢世子可能要定亲了,定的还是盛国公府的小姐。”
“娘,我没有喜欢谢世子。”
“你…不是盯着人家看?”
隐素终于知道这误会从哪里来的。
原来又是傅小鱼那臭小子坏的事。
“傅小鱼!”
窗户外蹲着的傅小鱼一听他姐的怒吼,吓得一个激灵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说,“姐,你就认了吧,我可没有胡说。”
隐素都快气笑了。
盯着谢弗看这事她承认,但她绝不承认自己犯了相思病。乱她的心的不是谢弗,而是梦里的那个和谢弗长得一般无二的疯子。
“娘,你看到好看的东西或是人也会多看两眼,我就是看看而已,没有什么想法。”
“真的?”
秦氏不信。
毕竟女儿之前那般痴缠戚二公子,虽说如今脑子是不傻了,但是那位谢世子比戚二公子更好看,指不定又犯了花痴。
“真的,比金子还真。”隐素指天。
秦氏直拍心口,笑道:“不喜欢就好。”
那什么公啊侯的,离他们太远,怕是这辈子都难够得着。他们家连侯府庶子都攀不上,更何况是国公府的世子。
她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一片冰凉。又摸了摸女儿的手,触手温热。这才算是放了心,知道女儿的身体应该没事。
女儿这一清明了,瞧着五官那是以前的模样,但就是说不出来的好看。她是越看越稀罕,心想着若是身在富贵人家,以女儿的相貌定能结一门高亲。
一时间又有些怅然。
透过门的缝隙,傅荣焦急在不停走来走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隐素自然是感动的。
“娘,你放心,我也不喜欢戚二公子了。我现在好了,不会再犯傻去巴着贴着别人。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扯平!”
秦氏大笑。
“正是这个理,咱犯不着。都说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咱们走自己的路,端好自己的碗。管他们走什么道,吃的是什么饭。”
她叮嘱女儿好好歇着后,关门出去。
傅荣等在外面,见她出来心领神会地跟上。夫妻俩回到房间里又是嘀咕了老半天,到底还是没有彻底放心。
最后两人一致认为,只要谢世子和盛国公府的姑娘定了亲,自家闺女的念想也就断了。所以他们都盼着两大国公府早日联姻,好解决他们家的烦恼。
三公之中,数梁国公府子嗣最丰,盛国公府其次,穆国公府最末。
穆国公府虽然在子嗣上是三公之末,但地位却是三公之首。府邸位于离皇宫最近的城北苑,双阙重门连纹锁,高墙结绮镇石狮,太宁帝亲笔所提的护国神府四字高悬,昭示着谢家简在帝心的恩宠。
谢弗是穆国公夫妇的独子,夫妻俩对这个儿子很是看重。
穆国公夫人清瘦而面白,看上去就是一个体弱之人。正是因为她身子不好,这些年膝下仅有一子。
她眼神柔和有几分淡然之相,同自己儿子说话时都透着些许小心。
“之前我瞧着顾家的姑娘还不错,如今再看怕是有些不太稳妥。这些年看来看去,还是盛家的姑娘更妥当一些。”
她说的盛家姑娘,指的是三公之一的盛国公府的大孙女魏明如,魏明如也是德院四美之一。傅家未进京之前,魏明如陪着盛国公去京外小住,到现在还未回京。
谢弗垂眸而坐,道:“盛家内宅不稳,不宜结交。”
魏明如的父亲虽是盛国公跟前唯一的儿子,却只是一个庶子,且未被立为世子。
穆国公夫人一声叹息,“也是。老国公找了这么多年心不死,他们那一房若不能明正言顺承爵,确实不宜走得太近。”
高门结亲,最重门当户对。
魏明如的父亲若不能承爵,那么她的身份只能止步于一个国公府庶子之女,这样的出身不可能配得上谢弗。
母子二人话尽于此,再也没提结亲一事。
谢弗瞧着温润如玉树,实则话不多。
穆国公府人口简单,穆国公夫人也没有太多的杂事要处理,穆国公公务繁忙,不能常伴她左右。往日里一旦谢弗能坐下来陪她聊几句,她必是能从京中八卦聊到各府私事。
“可惜你当时不在,我听说那傅家姑娘琴艺了得,一首曲子竟是引得你们昭院众人一片哭声。”
“母亲若是想听,儿子弹给母亲听。”
穆夫人一听来了兴致,很快便有下人取来奚琴。
谢弗抱琴而坐,似清风皎月。
琴声随风起,如泣如诉。仿若是空旷的荒原一阵瑟瑟萧风,风沙之中早已生死两茫茫的故人朝自己走来。
大漠落日,余晖尽染,悲凉与思念交织在一起。
泪珠从穆国公夫人的眼中滚落,她的眼眸中是谢弗,却又仿佛是透着谢弗在看什么人。她悲切着怀念着,直到一曲终了依旧难缓。
良久,她擦干眼泪。
“好曲,好曲,能弹出这样的曲子,那位傅姑娘不应该就此埋没。”
谢弗“嗯”了一声,未予置评。
他眼皮微敛着,下面有淡淡的青影。
穆国公夫人心疼儿子,连忙让他回去歇着。
他的住处是府中最为幽静之地,檀香幽幽林影重重,步入其中似是不在繁华京都,而是置身林中寺庙,却又和山中不一样。
地无落叶,阶无苔,门前的石佛更是一尘不染。
进到屋中,忽地幽暗。窗以黑帘遮之,哪怕是白天都遮得严严实实。青铜马面的灯台上烛火簇簇,没日没夜地燃烧着。
再入室内,檀香更重。
四面书墙而立,皆是堆放着佛经手卷。紫檀的厚重桌案上,平铺着一幅画。画中是一位少女,衣不蔽体表情惊恐,正中心口插着一把长长的剑。
他睥睨而立,睨视着画中的少女。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他的神神时隐时现,像极天光与黑夜的相互拉扯。
忽然玉骨般的手拿起未干墨的笔,直直戳在少女的心口上。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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