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桥不懂, 陆瓷为什么对这份假骨灰如此执着。
那副表情,快哭出来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恨她。
苏桥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她睁开眼, 盯着床头柜上那个陶瓷罐子, 神色怔然。
她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假骨灰拿了回来。
她不想因为这个假骨灰,所以引起苏家和十五区之间的战争。
听说苏家已经派人来到十五区,商讨接回骨灰的事情, 最近城堡内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
“如果指挥官不将骨灰送回去,不会还要再打仗吧?”
“其实……苏家苏桥是苏家的人,指挥官这样霸占着人家的骨灰也不好吧?”
不知道是畏惧战争,还是畏惧苏家, 侍女们都倾向于让十五区将骨灰还回去。
苏家的人来的很快, 当那架小型直升飞机停在城堡后面的飞机停车坪的时候, 老刺客正在跟她商量着怎么刺杀陆瓷。
“听说苏家有人要来拿回苏家苏桥的骨灰, 苏家跟十五区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到时候陆瓷死了, 大家都会认为是苏家干的,我们正好脱身。”
老刺客算计的很好, 根本就不管陆瓷死后会发生什么大事。
十五区再次陷入□□,跟苏家对着干, 周家趁机搅浑水,到时候又是三家大战。
“我去吧。”
苏桥一把按住老刺客的手。
老刺客神色怀疑地看向苏桥, “你行吗?”
“总有第一次。”苏桥笑了笑, 然后拿着手里的药瓶子走出房间。
按照老刺客的计划,在陆瓷跟苏家会面的时候, 趁机在他的茶水中下药。
下毒,这是老刺客千挑万选的一种刺杀方式。不用直接对抗,能省下来一条命,毕竟前面死了那么多人,刺客也是人,不想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听说这毒药厉害的很,见血封喉。
苏桥拿在手里都怵得慌,直接撒着埋进了树根下面。
对不起了,树。
收拾完,她穿着侍女服,走在宽敞的走廊上,透过窗户,看到前面急匆匆走过来一行人。
为首之人穿着白色军装,头戴白色军帽,容貌俊朗英挺,身上的信息素却异常凌厉,就像是故意在针对和威压这里的主人。
不过更像是因为城堡内主人的信息素,所以被迫释放。
相比起昨晚,城堡内属于陆瓷的信息素变得更加浓郁,那股从地狱里散发出来的糜烂的玫瑰香气几乎要堵断苏桥的喉咙。
城堡内除了beta外,大部分ao都无法在这样的信息素下工作,因此,今日侍女的数量骤减。
“快过来帮忙!”有一个beta侍女看到站在那里的苏桥,赶紧唤她过来帮忙。
“快去给客人倒茶。”
苏桥一恍神的功夫,苏聿白已经略过她走到了会议室,空气中徒留一点属于他的信息素。凌厉的刮过她的身体,除了这股滔天愤怒之外,还带着一点不可察觉的悲伤。
城堡内的会议室也装点的很漂亮,墙上挂着壁画,会客用的茶盏也都是中世纪的仿品,非常有格调。
苏桥端着茶盏,走进会议室,给众人添茶。
苏聿白坐在位置上,从腰间取出自己的配枪,拿在手里。
苏桥站在他身边,偏头看了他一眼,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打开。
陆瓷出现在门口。
苏桥下意识侧身,背对着陆瓷,假装擦灰。
偷假骨灰的时候虽然她蒙着脸,但说不定还是会被认出来。
看到陆瓷,苏聿白立刻举枪,“把我姐的骨灰还回来。”
陆瓷站在门口,脸上还戴着半边面具,他面对苏聿白,缓慢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
苏聿白的瞳孔微微睁大,“怎么会是你?”
陆瓷的视线顺着苏聿白往后看,他看到站在苏聿白身后的苏桥,双眸再次泛红。
男人低头,抬手戴上面具,声音嘶哑的开口道:“骨灰不见了。”
“哈!兔崽子,你以为我会信吗?你他妈的,老子可不管你一个alpha假装omega靠近我姐是为了什么,反正今天这骨灰你不给也得给!不然老子现在就直接毙了你!”
“谁知道我姐到底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苏聿白的情绪异常激动,即使是被陆瓷那股无处不在的信息素压制着,也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两股信息素在空气里打架,苏桥下意识后退一步。
陆瓷的信息素毫无战斗意志,不过因为天生的等级压制,所以苏聿白倒也无法将他怎么样。
此刻的苏聿白完全被愤怒所控制,他直接拿着枪起身,走到陆瓷面前。
枪口对准了陆瓷的额头,抵住他的面具。
“陆瓷,我再说一遍,把我姐的骨灰交出来!”
陆瓷的视线一直不在苏聿白身上。
他看一眼站在那里的苏桥,然后低头,还是那个回答,“不见了。”
苏聿白打开了保险栓。
陆瓷身后的玉真昕也赶紧举起了枪对准苏聿白,而苏聿白带过来的那些人也跟着举起了枪。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道声音,“苏将军!苏将军!”有人在喊苏聿白,是苏聿白带过来的人。
那个人怀里抱着一个东西,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有人,有人把这个东西送了过来!”
那人跑近了,站在那里的陆瓷看到他怀里的罐子,下意识伸手,却在半空之中停住了。
苏桥看到他满是伤痕的手,并没有处理,有些伤口甚至还在渗血。
天气这么热,就算是e,也不能这么无视自己的伤口,糟蹋自己的身体吧?
“说,说这是,这是……骨灰……”那人跑得太急,话有些说不清楚,苏聿白已经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纸条。
那是苏桥用左手写的。
【苏家苏桥的骨灰,十五区敬上。】
苏聿白转头看向陆瓷,“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瓷盯着那骨灰不动,缓慢收紧手,握成拳,垂在身侧。
“这是真的骨灰吗?”苏聿白有些不相信。
陆瓷的嗓子更哑了,仿佛泣血一般,“是的。”
苏聿白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骨灰。
“陆瓷,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我迟早把你宰了!”苏聿白抱着骨灰,急匆匆离开城堡。
他也没有想到这趟居然这么顺利,直接就将骨灰拿到手了。
苏聿白上了私人飞机,他抱着怀里的骨灰罐子,让外面的人先不要上来。
隐忍着情绪,苏聿白刚刚坐稳,身后就伸过来一柄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谁?”苏聿白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乙方。”
苏聿白:……
“您交给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位十五区的指挥官太难杀了。”苏桥一边注视着外面的人,一边牵制着苏聿白。
苏聿白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骨灰,眼神警惕,“什么意思?谁要杀他?算了,关我什么事,像这样的狗崽子,死了才好。”
苏聿白的手轻轻抚过怀里的骨灰,低头的瞬间,苏桥看到有泪从他眼眶里滑落。
苏桥缓慢拿下匕首,轻轻退开。
不是苏聿白找人来杀陆瓷的吗?那是谁呢?-
苏聿白走了,带着那个假骨灰。
苏家与十五区之间的矛盾看似暂时解决了。
苏桥转身,看向身后巨大的城堡,然后立刻伸手捂住了口鼻。
这股信息素……陆瓷再这样下去,真的是想死吗?
虽然e很强大,但跟alpha和omega一样,信息素的释放是有定量的,就如同体能一般,如果进行信息素对抗的话,也会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
像陆瓷这样不要命的释放信息素,却还能扛到现在,就因为他的体质是e。
可就算是e,也不是神,会死的。
苏桥有些生气,生气陆瓷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回到城堡之中,路过会议室的时候,发现陆瓷正坐在里面。
苏桥脚步一顿,走进去,给他倒了一杯茶。
茶色香浓,还搭配着新鲜的糕点。
陆瓷神色一顿,他缓慢抬头,对上苏桥的视线。
苏桥迅速低头,避开男人的目光。
“我以为你……走了。”男人坐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脸,就像是一个无措的,被抛弃的孩子一样。
“刚才来的客人是走了。”苏桥如此解释道。
陆瓷伸手,端起那杯花茶,轻抿一口。
茉莉花茶,带着清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苏桥看着陆瓷端着茶杯的手上的伤口,停顿了一会儿,在会议室的柜子里找到一个医药箱。
她拿起他的手,替他消毒,上药,包扎。
动作熟练且小心。
“不能沾水,每天都要上药。”
苏桥收拾好医药箱,将其放进柜子里,然后起身。
“你要……走了吗?”身后传来椅子摩擦地板砖的尖锐声音,表露着男人的急切。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苏桥转身,始终低着头。
“……没有。”
“那我下去了。”苏桥转身,走到门边,身后再次传来一道声音,“等一下。”
苏桥顿住脚步,站在那里,没有回头。
“可以让我,再看一眼,你的眼睛吗?”
果然是因为眼睛啊。
苏桥转身,抬头,直视陆瓷。
男人站在那里,身后晚霞如绸,瑰丽的不可思议。可他的神色却哀伤到了极致,看着她,落下了泪来。
他缓慢上前,伸手似要触碰她,却又像刚才看到那个骨灰罐子一样,将手收了回去。
“您好好休息。”苏桥转身,迅速离开。
她踩着脚上的小皮鞋,小皮鞋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夕阳下,她的双眸亦有些不易察觉的微微泛红-
因为苏桥任务失败,所以老刺客决定自己上,只是刚刚走出房间,她就被陆瓷的信息素压的连路都走不了。
“这个信息素到底是什么情况……”老刺客捂着口鼻,立刻退了回去,“这个十五区的指挥官是要把自己杀了吗?他到底有什么看不开的?难不成他还想跟着那位苏家苏桥殉情不成?”
虽然老刺客是个没什么道德,只看金钱的地下工作者,但她也听说过苏家苏桥的事迹。
对于这样的人,老刺客是佩服的。
“殉情?”苏桥一愣,扶着老刺客的手骤然一松。
老刺客“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
苏桥推开门,跑了出去。
“喂,把我扶起来啊,你去干什么!”老刺客在苏桥身后喊,她却已经跑远。
老刺客艰难伸手,关上了门,才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城堡内的信息素浓到令人不适,苏桥在从前自己住的那个房间里找到了陆瓷。
男人蜷缩着躺在床上,双手抱头,看不清脸。
苏桥抬脚,正欲走进去,一旁传来一道声音,带着冷冽的质问,“你是谁?指挥官不让任何人进这个房间。”
玉真昕拧着眉,将刚刚打开的房门关上了。
“……他……指挥官这样多久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
“我就是想关心一下,再这样释放信息素下去,会死的。”
玉真昕的表情也变得极其难看起来,“没有人劝的了他。”
“为什么?指挥官到底怎么了?”
“因为……她死了。苏家苏桥,死了。”
“你们指挥官跟苏家苏桥的关系不是不好吗?听说她以前还开枪打过你们指挥官……”
“那是误会。”玉真昕低头捂住自己的脸,“我不应该告诉他的,我不应该把那件事告诉他的。”
“哪件事?”
“苏家苏桥并没有背叛他,她只是,想让他活着。”有泪从玉真昕的指缝中留下来,“可是,指挥官他好像,活不下去了。”
人,怎么会活不下去呢?
因为死,比活着简单多了。
可是,她让他活下去。
可是,活下去好难。
桥桥。
活着好难。
陆瓷环抱着自己,他又在做梦了。
他喜欢做梦,做梦的时候就能梦到她了。虽然总是看不清她的脸,但他能听到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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